卷九十七

——(唐代李昉太平御览

  ○谏诤六

  《周书》曰:微子开者,纣之兄也。纣不道,数谏不听。度纣终不可谏,欲死之。及去,未能决,乃问太师箕子,少师比干曰:"纣湎於酒,妇人之言是用,若涉水无津涯。"箕子曰:"今诚得治国,国治身死不恨,为死终不治,不如去之。"琨乃为象床。箕子曰:"彼为玉床,则思远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为人臣者,谏不听,是彰君之恶。"乃被发佯狂。比干曰:"君有过不以死争,则百姓何辜矣。"乃直言谏。纣怒,刳视其心。微子曰:"父有过,三谏不听,则号泣而随之;臣三谏不听,则其义可以去矣。"

  又曰:许绾。魏襄王欲为中天之台,诫曰:"敢谏者死。"绾乃负操捶而入曰:"臣闻大王将为中天之台,愿加一力焉。"王曰:"何也?"对曰:"臣闻天地相去万五千里,今王因而半之,当高七千五百里,基址当广八千里。尽王之地,不足以为。大王必欲为之,先起兵以伐诸侯,及四夷尽有,地乃足矣。然以林木之积,人徒之众,仓廪之输,当给其外,乃可以作。"襄王默然,无以应之,乃罢。

  又曰:段规。知伯请地於韩康子,康子欲勿与,规谏曰:"不可。夫知伯之为人,好利而鸷,复来请地而勿与,则必简x於我矣。若与之,彼又〈丕页〉地於他国,他国不听,必向之以兵。然则,与可以免於患,而待事之变。"康子曰:"善。"因使使者封万家之县一与知伯,知伯大悦。复请地於赵,不与,果阴约韩、魏而伐,围晋阳三年。后韩、魏应之,遂灭知伯。

  又曰:田婴,齐宣王弟,封靖郭君於薛。婴自威王以来,任职有功,故封之。靖郭君婴将城薛,客多谏者。婴谓谒者,有谏者勿通。於是人有请见者曰:"臣请三言而已矣,若过三言,臣则请烹。"靖郭君见之,客趋进,曰:"海大鱼。"因返走。君不解,曰:"更言之。"客对曰:"君夫不闻海大鱼乎?网不能止,钓不能牵,忽而失水,则蝼蚁得志焉。今齐,亦君之水也。若长有齐,奚以薛为?君若一旦失齐,虽隆薛之城到天,犹无益也。"君曰:"善。"遂不城薛。

  又曰:不幸,不闻其过。福在受谏,基在爱民,固在亲贤。

  《战国策》曰:齐王有幸臣九人,九人欲伤安平君田单。田单之与王,君臣无礼,阴结诸侯之雄俊,其意欲有为也。貂勃从楚来,王觞诸前,酒酣,王曰:"召相田单。"貂勃避席稽首曰:"王恶得此亡国之言乎?人臣之功岂有厚於安平君乎?"王乃煞九子,益封安平君。

  又曰:先生王歜造门而歌,欲见於宣王,宣王使谒者延入。王歜趋见王为好势,王趋见歜为好士,於王何如?使者还报,宣王因趋而迎之於门,与入。曰:"寡人闻先生直言正谏不讳。"王歜曰:"生於乱世,事乱君,焉敢直言正谏?"宣王忿然作色,不说。有间,王歜曰:"昔先君桓公所好者五,天子受籍,立为方伯。今王有四焉。"宣王说,曰:"寡人愚陋,焉能有四?"王歜曰:"先君好马、好狗、好酒、好色,王亦好之,先君好士,王不好士。"宣王曰:"当今之世无士,寡人何好?"歜谓王曰:"世无骐骥騄耳,王驷已备;世无东郭韩、卢氏之犬,王走犬已备;无毛嫱、西施之妓、王宫已充。王亦弗好士也,何患无士?"

  《战国策》曰:赵旦伐燕,苏代为燕王谓赵惠王曰:"今者来,过川,蚌方出曝,而鹬啄其肉,蚌合而掩其啄。鹬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蚌将为脯。"蚌亦谓鹬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必见死鹬。"两者不肯相舍。渔父得而并禽之。今赵且伐燕,燕赵久相交,以弊大众,臣恐强秦之为渔父也。"惠王曰:"善。"乃止之。

  又曰:赵太后新用事,秦急征之。赵氏求救於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太后不肯,太臣强谏。太后谓左右:"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右师触龙言愿见太后,盛气而须之。入而徐趋,曰:"老臣贱息舒旗,最少,不肖。而衰窃爱怜之,愿令得补黑衣之数,以卫王宫。"太后敬诺,问年几何矣?对曰:"十五岁矣。"太后曰:"丈夫亦爱怜少子。"对曰:"甚於妇人。"太后曰:"妇人异甚!"对曰:"左右臣窃以为妪之爱燕后,贤於长安君。"曰:"过矣。""媪之送燕后,时祭祠则祝之曰:必不使反。岂非计长久为子孙相继为王也!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与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於国。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於赵?老臣以媪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太后曰:"诺!惟君所使之。"於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乘,质於齐,齐兵乃出。

  《补逸礼传》曰:卫灵公之时,蘧伯玉贤而不用,弥子瑕不肖而任事。史鱿患之,数言蘧伯玉贤而不听,病且死,谓其子曰:"我死则治丧於北堂,吾生不能进蘧伯玉而退弥子瑕,是不能正君也。生不能正君者,死不当成礼,而致尸於北堂於是足矣。"灵公往吊,问其故,其子以父言闻灵公,灵公失容曰:"吾失矣。"立召蘧伯玉而进之,召弥子瑕而退之,徙丧於堂,成礼而后去。卫国以治,史鱿之力也。史鱿以尸谏,可谓忠不衰矣。

  《孝经援神契》曰:三谏,待放,复三年眷眷所以者,臣为君谏,若言有过而放矣。所谏事遂以行者,遂去不留。凡待放者,冀君用耳。事以行,灾咎将至,无为留之。臣待放於郊,君不绝其禄者,亦不欲去。道不合,故去耳。以其宗庙,赐之环,即还之,玦则去。

  《国语》曰:周灵王二十二年,穀、雒斗,将毁王宫。王欲壅之,太子晋曰:"不可。晋闻古之长人者,不堕山,不崇薮,不防川,不窦泽。"

  《国语》曰:吴伐越,越王令诸稽郢行成於吴,曰:"君王不以鞭箠使之,而辱军士,使寇令焉。(若御寇之号令。)勾践请一介嫡女执箕帚,一介嫡男奉盘匜,(匜,沃器也。)以随诸御,春秋贡献,不懈王府。谚曰:狐埋之而狐榾之,是无成功也。今大王既封植越国,而又刈之,(刈,斩。)是无劳也。"吴王曰:"吾将许越,谢成。"申胥(申胥,楚臣五员)谏曰:"不可许。大夫种勇以善谋,将还玩吴国於股掌之上,以得其志,故婉约其辞以从王志。为虺弗推,为蛇将若何?"(虺短蛇长。)吴王不听,乃许盟。

  《国语》曰:鲁武公以括与戏见宣王,(武公,敖也。括,武公长子伯御也。)王命立戏,樊仲山父谏(樊宣王卿士山父之所封也,仲山父樊穆仲也。)曰:"不可立也!不顺必犯王命,犯王命必诛,故出命不可不慎也。命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顺,民将弃上。夫下事上,少事长,所以为顺也。今天子立诸侯而违其少,是教逆也。天子其图之!"

  又曰:宣王既丧南国之师,乃料民于太原。仲山父谏曰:"民不可料也!无故而料民,天之恶也,害於政而妨於后嗣。"王卒料之,及幽王乃灭。

  讽谏木。《国语》曰:晋平公射鷃,不死,使坚襄搏之,失。公怒,拘将煞之。叔向闻之,曰:"君必煞之。昔吾先君唐叔射兕於徒林,殪,以为大甲,以封於晋。今君嗣吾先君,射鷃不死,搏之不得,是扬吾君之耻者也。君必速杀之,无令远闻。"君颜忸怩,乃走赦之。

  《说苑》曰:齐景公游於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令左右曰:"敢有先言归者,致死不赦!"颜烛趋进谏曰:"君乐治海上而六月不归,彼倘有治国者,君且安得乐此海也。"景公援戟将斩之,颜烛进,抚衣待之,曰:"君奚不斫也?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君之贤,非比二主也;臣之材,亦非比二子也。君奚不斫?以臣参此二人者,不亦可乎?"景公说,遂归。中道闻国人谋不内矣。

  又曰:吴王欲伐荆,舍人少孺子欲谏不敢,则怀丸操弹游於后囿,露沾其衣,王曰:"何沾衣如此?"对曰:"榆上有蝉,高居而鸣,不知螳螂在其后;螳螂欲取蝉,不知黄雀在其傍;黄雀延颈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臣欲弹雀,不知露沾衣。如此三者,皆务欲得其利,而不顾其后患也。"王曰:"善哉!"乃罢兵。

  又曰:晋平公好乐,多其赋敛,不治城郭,敢有谏者死,国人忧之。有咎犯者,见门大夫曰:"臣闻主君好乐,故以乐见。"门大夫入言:"晋人咎犯欲以乐见。"平公曰:"内之。"止坐殿上,则出钟磬竽瑟。坐有顷,平公曰:"客子为乐。"咎犯对曰:"臣不能为乐,臣善隐。"平公召隐士十二人,咎犯曰:"隐臣窃愿昧死御。"平公曰:"诺。"咎犯申其左臂而诎五指。平公问於隐官曰:"占之为何?"隐官皆曰:"不知。"平公曰:"归之。"咎犯则申其一指曰:"是一也,便游赭画而后城门;二也,柱梁衣绣,士民无褐;三也,侏儒有馀酒而死士渴;四也,民有饥色而马有粟秫;五也,近臣不敢谏,远臣不得达。"平公曰:"善。"乃屏钟鼓,除竽瑟,遂与咎犯治国。

  又曰:枚乘上书谏吴王曰:"福生有基,祸生有胎,纳其基,绝其胎,祸何从来哉?泰山之溜穿石,殚极之绠断幹。水非石之钻,绳非木之锯也,渐摩使之然。夫铢铢而称之,至石必差;寸寸而度之,至丈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十围之木,始生于蘖,可分而绝,可擢而拔,据其未生,先其未形。磨{龙口}砥砺,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畜长,不见其益,有时而大;积德循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臣乘愿大王熟计而身行之,此百王不易之道。"吴王不听,卒死丹徒。

  又曰:晋灵公造九层台,费用千亿,谓左右曰:"敢有谏者斩。"荀息闻之,上书求见。灵公张弩持矢见之,谓曰:"子欲谏耶?"息曰:"不敢谏也。臣能累十二博棋,加九鸡子其上。"公曰:"子为寡人作之。"息即正颜色,定志意,以棋子置下,加九鸡子其上,左右慑息。灵公扶伏,气息不续。公曰:"危哉,危哉!"息曰:"是不危也,复有危於此者。"公曰:"愿复见之。"息曰:"九层之台三年不成,男不得耕,女不得织,国有空虚,邻国谋议将欲兴兵,社稷亡灭,君欲何望?"灵公曰:"寡人之过,乃止于此。"即坏九层之台。

  又曰:秦始皇时侯生谏,始皇望见侯生,大怒。侯生曰:"陛下之淫,万万丹朱而千千桀纣,臣恐陛下之千亡曾不一存。"始皇默然久之,曰:"汝何不早言?"侯生曰:"陛下之自贤自健,上侮五帝,下陵三王,弃素朴,就末伎,陛下亡徵见久矣。臣等恐言之无益而自为取死也,故逃而不敢言。"

  又曰:楚庄王伐阳夏,师久而不罢,群臣欲谏而不敢。庄王猎於云梦,椒举谏曰:"王所以多得兽者,马也,而废王国亡,王之马岂可哉?"王曰:"善。不穀知屈强国之可以长诸侯也。知得地可以为富也,亡其民之不用也。"明日,饮诸大夫酒,椒举为上客。罢阳夏之师。

  《晏子春秋》曰:景公为长庲,(音来,舍也。)将欲美之。有风雨作,公与晏子入坐,饮酒,致堂上之乐。酒酣,晏子作歌曰:"穗兮不得获,秋风至兮草零落。风雨之,拂煞之,靡弊之。"歌终,顾而流涕,张掖而舞。公止之曰:"今日夫子有赐讥寡人之罪。"遂废酒罢役。

  又曰:齐景公使人养爱马暴病死,景公怒,令人持刀欲煞养马者。是时,晏子侍前,左右执刀而进,晏子止之而问:"古者尧舜支解人从何体始?"公惧然曰:"从寡人始。"遂止不支解。公曰:"以属狱。"晏子曰:"请数之,使自知其罪然后煞之狱。"公曰:"可。"晏子数之曰:"尔有罪三:公使汝养马,汝煞之,当死罪一;又煞公之所爱马,当死罪二;使公一马之故而煞人,百姓闻之必怨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汝一煞公马,使公怨积於百姓,兵弱於邻国,汝当死罪三。令以属狱。"公喟然曰:"赦之。"

  又曰:景公筑路寝之台,三年未息而又为邹之长涂。晏子谏,公斩板而去之。

  又曰:景公有爱槐,令吏谨守之。令犯槐者刑,伤槐者死。有不闻令,过而犯之者,将加罪焉。晏子谏曰:"婴闻穷人财力,以从嗜欲,谓之暴;崇玩好威严,谓之逆;形煞不称,谓之贼。三者,守国之大殃也。君飨国德行未见於民,而三辟著於国,婴恐其不可以莅国子人也。"公曰:"善。"出犯槐之囚。

  《晏子》曰:景公畋於署梁,十有八日而不返。晏子因后自往见公,比至,衣冠不正,不革衣冠,望游而驰。公望见晏子,曰:"何其遽,国家得无故乎?"晏子对曰:"国人皆以君安於野,不安於国,好兽而恶民。"公曰:"寡人之有子,犹心之有四支也。心有四支,故心得佚焉,岂不可哉?"晏子对曰:"婴闻之与君言异。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今四支无心也十有八日矣,不亦久乎?"公于是罢田归。

  又曰:楚巫微道裔款以见景公,侍坐三日,景公说之。楚巫曰:"公明神之主,帝王之君也。公即位十有七年矣,事未大济者,神明未至也,请致五帝以明君德。"景公再拜稽首。楚巫曰:"请巡国郊以观帝位。"至於牛山而不敢登,曰:"五帝之位在於国南,请齐具而后登之。"公命百官供齐具,裔款视事。晏子闻之,而见於公曰:"古者不慢行而繁祭,不轻身而恃巫。今政乱而行辟,弃贤而用巫。帝王之在身也,而求帝王,不亦难乎?"

  又曰:景公射鸟,野人骇之。公即令吏诛之。晏子曰:"野人不知也。臣闻之,赏无功谓之乱,罪不知谓之虐,两者先王之禁也。"公曰:"善。"自尔以来,未有鸟兽之禁。

  又曰:景公为巨冠长衣以听朝,日晏不罢。晏子进曰:"日宴矣,君脱服就晏。"公曰:"诺,寡人受令。"退朝,遂去衣冠,不复服也。

  萧方等《三十国春秋》曰:秦王苻坚悬珠帘于正殿以朝群臣,宫宇服御物极珍饰之奇,尚书佥部郎裴玄略谏曰:"愿陛下遵采椽之不斫,鄙琼室而不居。"坚笑曰:"非卿之忠,朕何由闻过乎?"

  赵晔《吴越春秋》曰:吴王既煞子胥,问太宰曰:"子胥数以越谏,遂以丧身。从死以来,若有所亡,今欲祠之,何日可也?"曰:"三月癸未可也。"及夫差出国,祠子胥江水之滨,乃言曰:"寡人昔日不听相国之言,至令相国远投江海自亡。"

  司马彪《九州春秋》曰:曹公征孙权,参军徐幹谏曰:"今未承王命者,吴与蜀也,惟明公思虞舜舞干戚之义,全威养德,以道制胜,公不从军,遂无功。"

《太平御览》
太平御览《太平御览》是宋代著名的类书,为北宋李昉、李穆、徐铉等学者奉敕编纂,始于太平兴国二年(977)三月,成书于太平兴国八年(983)十月。《太平御览》采以群书类集之,凡分五十五部五百五十门而编为千卷,所以初名为《太平总类》;书成之后,宋太宗日览三卷,一岁而读周,所以又更名为《太平御览》。全书以天、地、人、事、物为序,分成五十五部,可谓包罗古今万象。书中共引用古书一千多种,保存了大量宋以前的文献资料,但其中十之七八已经亡佚,更使本书显得弥足珍贵,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宝贵遗产。
《太平御览》热门篇章

【李昉】简介

  李昉生于后唐庄宗同光三年(925年)。其父李超,曾在后晋担任工部郎中、集贤殿直学士,他的伯父右资善大夫李沼没有儿子,就把李昉过继到自己膝下。李昉早年以荫补任太庙斋郎,选授为太子校书。


  后汉乾佑(948年—950年)年间,李昉登进士第,授职秘书郎。经宰相冯道引荐,与吕端一同任直弘文馆,后改任右拾遗、集贤修撰。


  后周显德二年(955年),李昉随宰相李谷出征淮南,担任记室。李昉掌管军中章奏,世宗览奏后,喜爱其文才,等到看了他写的《相国寺文英院集》,更加喜欢李昉的诗,称赞他说:“朕知道这个人已经很久了。”李昉因病请求先回朝,李谷看着他说:“你来日的官爵禄位应当像我一样。” 世宗率军回师后,擢升李昉为主客员外郎、知制诰、集贤殿直学士。


  显德四年(957年),加史馆修撰、判馆事。同年冬,世宗再次南征,李昉从征到高邮,适逢陶谷出使南唐,李昉在军中代理草拟诏书,被任命为屯田郎中、翰林学士。


  显德六年(959年)春,李昉遭逢母丧。同年,周恭帝继位,赐李昉金紫官服。


  北宋建立后,李昉加职中书舍人。


  建隆三年(962年),李昉被罢职为给事中。


  建隆四年(963年),朝廷平定荆湘地区,李昉受命祀祠南岳,就近担任衡州知州。


  乾德二年(964年),李昉被调回朝廷任职。陶谷诬告李昉替亲属谋求京畿令一职,太祖大怒,召吏部尚书张昭当面质问此事。张昭是名儒,性格耿直,在朝堂摘下自己的官帽,上前厉声说:“陶谷欺骗陛下。”太祖仍抱有疑意,将李昉外调任彰武军行军司马,住在延州以谋生度日。在三年内本应迁徙至内地,李昉不愿意。经宰相推荐,太祖在开宝二年(969年)将李昉召入朝,再次担任中书舍人。不久,任直学士院。


  开宝三年(970年),李昉奉命主持贡举。


  开宝五年(972年),李昉再次主持贡举。秋季,在大明殿参加宴会,太祖看见李昉坐次在翰林学士卢多逊之下,向宰相询问原因,宰相回答说:“卢多逊是学士,李昉只不过是个殿直罢了。”太祖于是任命李昉为翰林学士,让他坐在卢多逊的上位。


  李昉主持贡举时,他的乡人武济川预选。不久后,武济川在奏对太祖时失当,李昉受牵连被贬为太常少卿,不久改判国子监。


  开宝六年(973年)五月,李昉复任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同年冬,判吏部铨选。当时,宰相赵普被卢多逊排挤,卢多逊多次向太祖告发赵普的过错,太祖在其后询问李昉此事,李昉回答说:“臣的职责是草拟诏书,赵普的所作所为,不是臣能知道的。”


  太平兴国元年(976年),宋太宗赵光义即位,加李昉为户部侍郎,命他与扈蒙,李穆,宋白等同修《太祖实录》。


  太平兴国四年(979年),李昉随太宗出征北汉。宋军回师后,李昉因功获授工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承旨。


  太平兴国八年(983年),李昉改任文明殿学士。当时宰相赵普、宋琪任职已久,朝廷寻找能接替他们任职的人,李昉于宿旧大臣中最为突出,于是被任命为参知政事。同年十一月,赵普出镇武胜军,李昉与宋琪都被任命为平章事。不久,加监修国史,他建言恢复将时政记先进呈皇帝而后交付有关部门的惯例。


  雍熙元年(984年),朝廷举行郊祀,任命李昉为左仆射,李昉再三辞让,便加任中书侍郎。宋军北伐幽蓟地区无法取胜,朝廷派使者分赴河南、河东,征发百姓参军,每八个壮丁中抽取一人为兵。李昉等相继对太宗说:“近来分派使者征发河南、河东四十多郡的百姓作为边境守备,是不得已的举措啊。但是河南的百姓一贯从事农业,不知战事,一旦征集起来,必然会导致动乱,如果百姓因此啸聚山林作乱,朝廷还必须剪除消灭。如果发生这种情况,那么河北的土地既被戎人(契丹)所困扰,河南百姓又作乱于民间,况且到了春季,此举妨碍农业耕作。陛下如果认为诏令已颁布,难以反悔,就应当再派使臣,严加戒令,所到之处少征发百姓,如果百姓情绪不安,就应该延缓此事,密令使者见机行事,才能免除后患。”太宗表示赞许,并采纳了李昉的意见。


  端拱元年(988年),百姓翟马周击登闻鼓上告,讼称李昉官居宰相,在北方有战争的时候,不作边备,只知赋诗宴乐。举行籍田礼完毕后,太宗立即召贾黄中草拟诏令,贬李昉为右仆射,并严加谴责。贾黄中说:“仆射,是百官的表率和上级,实为宰相之任,现在李昉从工部尚书而迁任此职,不是黜贬斥责。如果说文昌政务简少,以均劳逸为借口,较为得体。”太宗认为这个意见很好。恰遇契丹犯边,太宗令文武群臣各自进献防御策略,李昉援引汉、唐先例,坚持认为应委屈己方与敌修好,停止战争、休养百姓,此建议为当时舆论所称许。
淳化二年(991年),李昉以右仆射之职兼任中书侍郎、平章事、监修国史,再次拜相。


  淳化三年(992年)夏,天下发旱灾、蝗灾,又遇雨灾。当时李昉与张齐贤、贾黄中、李沆同为宰相,他们都以执政无能为由,上表请罪,太宗未加以怪罪。


  淳化四年(993年),李昉因为家中连遭不幸,请求解除宰相职任,太宗不允,并派张齐贤等宣谕圣旨,李昉才又上朝处理政事。数月后,李昉被罢为右仆射。之前,太宗召翰林学士张洎起草诏令,任命李昉为左仆射,将其罢相。张洎说:“李昉官居治理政务的重任,却阴阳不调,不能决意引退,让他位处百官师长之任,怎么能表示陛下劝勉之意呢?”太宗览奏后,便下令贬斥李昉,让他只任右仆射。


  淳化五年(994年),李昉年届七十,以特进、司空之职致仕归居,如遇朝会宴饮,令他居宰相班次之中,太宗每年对他的赏赐愈发厚重。


  至道元年(995年)正月十五,太宗在乾元楼观灯,召来李昉,命他坐在身边,把自己杯中的酒倒给李昉,并亲自拿水果点心赐给李昉。太宗看见京师繁华,手指前面的街坊小巷及官府衙门,命近臣开拓为通衢长廊,于是谈论道:“后晋、后汉君臣昏暗、相互猜疑,枉屈陷害善良,当时百姓民不聊生,即使想准备宴席,哪里顾得上呢?”李昉说:“后晋、后汉的事情,臣都经历过,哪里能与圣朝同日而语呢?像现在这样天下清平,人民富康,都是陛下恭勤政事所致啊。”太宗说:“勤政忧民,是帝王常事。朕不是因为繁华而高兴,而是因为百姓安居乐业而高兴啊。”于是对侍臣们说:“李昉奉事朕,两次进入中书省,从未做过伤人害物之事,今日应当如此享受,可以算作是善人君子啊。”


  至道二年(996年),李昉陪同太宗祭祀南郊,礼毕入贺,因为拜舞仆倒在地,被台吏扶着离开。李昉在卧疾数日后去世,享年七十二岁。获赠司徒,谥号“文正”。葬于今河北省饶阳县南12公里五公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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