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二

——(唐代李昉太平御览

  ○谏诤一

  《尚书》云: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

  《毛诗序》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

  《礼记》曰:为人臣之礼,不显谏。(显,明也。谓明言其恶,不几微言。)三谏而不听则逃之。(逃,去也。君臣有义则合,不义则离。)子之事亲也,三谏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至亲无去,至在感动之心。)

  又曰: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

  又曰:子曰:"事君远而谏则谄也,近而不谏则尸利也。"(尸谓不知人事无辞让者。)子曰:"迩臣守和,宰正百官,大臣虑四方。"(迩,近也。和为和君臣事也。宰,主治百官也。)子曰:"事君欲谏不欲陈。"(谏,谓言其过于外。)

  《左传》曰:卫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石碏谏曰:"臣闻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

  又曰:魏献子为政,以魏戊为梗阳大夫,梗阳人有狱,魏戊不能断,以其狱上。大宗赂以女乐。(讼者之大宗也。)魏子将受之。魏戊谓阎没、汝宽曰:(二子,晋大夫魏子之属。)"主以不贿闻於诸侯,若受梗阳人,赂贿莫甚焉。吾子必谏。"皆许诺。退朝,待于庭。馈入,召之。(台二大夫食。)比置,三叹。既食,使坐。魏子曰:"吾闻诸伯叔,谚曰;惟食忘忧。吾子置食之间三叹,何也?"同辞对曰:"昨或赐二小人酒,不夕食。(昨饮酒醉,故不夕食。)馈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叹。中置,自咎曰,岂将军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叹。及馈之毕,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已。"献子辞梗阳人。(属,足也。小人二子自谓小人腹饥,则恐食之不足,厌饱则恐君亡。君子居尊,官食重禄,而知不足,故愿以其腹为君子之心。)

  又曰:公将如棠观鱼。臧僖伯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君不举焉。(材谓皮革、齿牙、骨角。)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

  又曰:宋华督已杀孔父而弑殇公,召庄公于郑而立之,以亲郑。以郜大鼎赂公,纳于太庙,非礼也。臧哀伯谏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犹惧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孙。夫德俭而有度,升降而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百官于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今灭德立违,而置其赂器于太庙,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又何诛焉!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郜鼎在庙,章孰甚焉?"周内史闻之曰:"臧孙达其有后于鲁乎!君违不忘谏之以德。"

  又曰:初,鬻拳强谏楚子,楚子弗从,临之以兵,惧而从之。鬻拳曰:"吾惧君以兵,罪莫大焉。"遂自刖也。楚人以为大阍,谓之太伯,使其后掌之。(其后,鬻拳之孙。)

  又曰:庄公如齐观社,非礼也。曹刿谏曰:"不可。夫礼,所以整民也。故会以训上下之则,朝以正班爵之义,师长幼之序,行伐以讨其不然。诸侯有王,王有巡狩,(有四方也。)以大习之。(大习会朝之礼。)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公不听。

  又曰:丹桓宫之楹,(丹雕桓宫桓公庙楹谓之柱。)刻其桷,(经书刻桓宫桷。桷谓之榱。榱,椽也。)皆非礼也。御孙谏曰:"臣闻之,俭,德之恭也;侈,恶之大也。先君有恭德而君纳诸大恶,无乃不可乎?"秋,哀姜至。公使宗妇觌,用币。御孙谏曰:"男贽大者玉帛,(公侯伯子男执玉,至诸侯世子、附庸孙孤执帛也。)小者禽鸟,(□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以章物也。女贽不过榛栗枣修,以告虔也。(榛,小栗也。修,脯也。虔,敬也。皆取名以示敬也。)今男女同贽,是无别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也。由夫人乱之,无乃不可乎?"

  又曰:晋侯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玩;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辅,颊辅也。车,牙车也。)

  又曰:晋灵公不君,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观其避丸。宰夫胹熊蹯不熟,杀之,置诸畚,使妇人载之以过朝。赵盾、士季见其手,问其故,而患之。将谏,士季曰:"谏而不入,则莫之继也。会请先,不入则子继之。"三进,及霤,而后视之。曰:"吾知所过矣。将改之。"犹不改。宣子骤谏,公患之。

  又曰:晋师为楚所败,师归,桓子请死,晋侯欲许之。士贞子谏曰:"不可。城濮之役,师三日穀,文公犹有忧色。左右曰:有喜而忧,如有忧而喜乎?公曰: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及楚杀子玉,(子玉,得臣。)公喜而后可知也,曰:莫余毒也。是晋再胜而楚再败也。楚以是再世不竞。今天或者大警晋也,而又杀林父以重楚胜,其无乃久不竞乎?"

  《穀梁传》曰:陈灵公通于夏徵舒之家,公孙宁、仪行父,亦通于其家。或衣其衣,或衷其襦,以相戏于朝。泄冶闻之,入谏曰:"使国人闻之则犹可,使仁人闻之则不可。"君愧泄冶,不能用其言,而杀之。

  《周礼·地官》!保氏:掌谏王恶。(谏者以礼义正之。)

  《论语》曰:事父母几谏。

  《孝经》曰:曾子曰:"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子曰:"是何言欤?是何言欤?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

  《史记》曰:主父偃上书阙下。朝奏,暮召入见。所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谏伐匈奴。其辞曰:"臣闻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忠臣不敢避重诛以直言,是故事无遗策而功流万代。"

  又曰:赵高亲近胡亥,曰:"毁恶蒙氏,求其罪过,举杀之。"子婴谏曰:"君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令斗士之意离也。臣窃以为不可。"胡亥弗听。

  又曰:赵肃侯游大陵,出于鹿门。大夫戊午扣马谏曰:"耕事方急,一日不作,百日不食。"肃侯下车而谢之。

  又曰:秦夷郡县城,销兵刃不复用,不立子弟为王、功臣无为诸侯者,使后无攻战之患。始皇三十四年,置酒咸阳宫,博士仆射周青臣等,颂称始皇威德,齐人淳于越进谏曰:"臣闻之,殷、周千馀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弼,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

  又曰:沛公入秦,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居之。樊哙谏沛公出舍,沛公不听。张良曰:"夫秦无道,故沛公得至此矣。为天下除残贼,宜缟素为资,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所谓助桀为虐。且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愿听樊哙言。"沛公乃还军灞上。

  又曰:高帝欲以赵王如意易太子,叔孙通谏上曰:"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淡,其可背哉!必废嫡立少,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污地。"高帝曰:"公罢矣,吾直戏耳!"叔孙通曰:"太子天下本,一摇天下振动,奈何以天下戏!"

  又曰:司马相如尝从上至长杨猎。是时天子方好自击熊彘,驰逐野兽。相如上疏谏曰:"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期贲、育。臣之愚,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险阻,射猛兽,卒然遇轶材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接轸也。"

  又曰:楚庄王即位三年,不出号令,日夜为乐,令国中曰:"有敢谏者死无赦!"伍举入谏。庄王左抱郑姬,左抱越女,坐钟鼓之间。伍举曰:"愿有进隐。"曰:"有鸟在于阜,三年不飞不鸣,是何鸟也?"庄王曰:"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举退矣,吾知之矣。"居数月,淫益大甚。苏从乃入谏,王曰:"若闻令乎?"对曰:"煞身以明君,臣之愿也。"于是乃罢淫乐,听政所诛者数百人,所进者数百人,任伍举、苏从以政,国人大悦。

  又曰:孙叔敖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死必贫困,往见优孟,言我孙叔敖子也。"居数年,其子穷困,负薪逢优孟,与言曰:"我,孙叔敖子也。父且死时,属我贫困往见优孟。"孟曰:"若无远有所之。"即为叔敖衣冠,抵掌谈语。岁馀,像孙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别也。庄王置酒,优孟前为寿。庄王大惊,以为孙叔敖复生也,欲以为相。优孟曰:"请归与妇计之,三日而为相。"庄王许之。三日,优孟复来。王曰:"妇言何?"对曰:"妇言慎无为楚相。孙叔敖尽忠为廉以治楚,楚王以得霸。今死,其子无立锥之地,贫困负薪,以自饮食,必如孙叔敖,不如自杀。"於是庄王谢优孟,乃召叔敖子,封寝丘侯四百户,以奉其祠。

  又曰:优旃者,秦倡侏儒也。二世立,欲漆其城。优旃曰:"善。主上虽无言,臣固将请之,漆城虽于百姓愁费,然佳哉!漆城光荡荡,寇来不得上。即欲就之,易为漆耳,顾难为荫室。"於是二世以其故止。

  又曰:武帝少时,东武侯母尝养帝,帝壮时,号之曰大乳母。所言未尝不听。公卿大臣皆敬重乳母。乳母家子孙奴从者横暴长安中,当道掣顿人车马,夺人衣服。闻于中,上不忍致之法。有司徙乳母于边,奏可。乳母当入至前,面见辞。乳母先见郭舍人,为下泣。舍人曰:"即入见辞去,疾步数还顾。"乳母如其言,谢去,步疾数顾。郭舍人疾言骂之曰:"咄!老女子,何不疾行!陛下已壮矣,宁尚须乳母而活耶?尚何还顾?"于是人主怜悲之,乃下诏止,无徙乳母。

  又曰:始皇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惟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于上郡。

  《汉书》曰:上朝东宫,赵谈参乘:袁盎伏车前曰:"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之人,陛下独奈何与刀锯之馀同载?"于是上笑,下赵谈。谈泣下车。

  又曰:吴王谋反,枚乘谏曰:"夫举吴以訾于汉,譬由虻蜹之脯群牛,腐肉之齿利剑锋也。"

  又曰:南越自相攻,上欲救之。淮南王上书曰:"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谿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昧而水险。中国之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夫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不见兵革,民得夫妇相守,子孙相保,陛下之德也。陛下方寸之印,丈二之组,镇抚方外,不劳一卒,不烦一战,而威德并行。"

  又曰:王吉,字子阳,为昌邑中尉。上疏谏曰:"大王不好书术,而乐逸游,口倦乎叱咤,手苦于辔捶,身劳乎车舆;朝则冒霜露,昼则被尘埃,夏则为大暑之所暴炙,冬则为风寒之所侵薄。以软脆之玉体,犯勤劳之烦毒。夫广厦之下,细毡之上,明师居前,劝诵在后,上论唐虞之际,下及殷周之盛,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欣欣焉发愤忘食,日新厥德,其乐岂徒衔橛之间哉!"

  又曰:鲍宣每居位,尝上书谏: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也;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厝,诚难也。陛下擢臣岩穴,诚冀有益毫毛,岂徒欲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哉!

  又曰:龚遂,字少卿,山阳人。以明经为昌邑郎中令,事王贺。王动作不正。遂为人忠厚,刚毅有大节,内谏争于王,外责傅相,引经义,陈祸福,至于涕泣,蹇蹇亡已。面刺王过,王至掩耳起走,曰:"郎中令善愧人。"及国中皆畏惮焉。王尝与骝奴宰人游戏饮食,过度,遂入见王,涕泣膝行,左右御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为?"遂曰:"臣痛社稷之危也!"

  又曰:张敞为胶东相,王太后数出游猎,敞上书谏曰:"臣闻秦王好淫声,叶阳后为不听郑卫之曲;楚庄好畋猎,樊姬为不食鸟兽之肉。口非恶芳甘,耳非憎丝竹也,所以抑心意,绝嗜欲,将以帅二君而全宗祠也。礼,君母出门则乘辎軿,下堂则从傅姆,进退则鸣玉佩,内饰则结绸缪。此言尊贵所以自敛制,不纵恣之宜也。惟观览往古,令后姬有所则。"书奏,后不复出。

  又曰:成帝起昌陵,数年不成,复还归延陵,制度奢大。刘向上书谏曰:"阖庐违礼厚葬,十有馀年,越人发之。秦皇帝葬于骊山之阿,下固三泉,高五十馀丈,周五里,水银为江海,黄金为凫雁。珍宝之藏,机械之变,棺椁之丽,宫馆之盛,不可胜量。工匠计以万数。数年之间,被项羽之灾,离牧竖之祸。丘垄弥高者,发掘必速。窃为陛下羞之。"上甚感向言,而不能从。

  又曰:王莽新即位,恃府库之富,欲立威。乃拜十二部将率,同时十道并出,穷追匈奴,因分其地,立呼韩邪十五子。莽将严尤谏曰:"周宣存时,猃狁内侵,至于泾阳,命将征之,尽境而还。其视戎狄之侵,譬犹蚊虻之螫,驰之而已。故天下称明,是为中策。汉武帝选将治兵,轻粮深入远戍,虽有克获之功,胡辄报之,兵连祸结三十馀年,中国罢耗,匈奴亦创,而天下称武,是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延袤万馀里,转输之所行,起于负海,疆境既完,中国内竭,以丧社稷,是为无策。"莽不听,转兵毂如故,天下骚动。

  又曰:王莽新即位,立威而穷追匈奴,莽将严尤谏曰:"今天下遭阳九之厄,比年饥馑,此一难也;不能奉军粮,二难也;胡地沙卤,多乏水草,三难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风多,此四难也;辎重自随,虏徐遁逃,五难也。功必不成。"莽不听。

  又曰:成帝时,王氏擅权,群臣莫敢言,梅福上书谏曰:"昔高祖纳善若不及,从谏如转圜,此高祖所以无敌于天下也。"

  又曰:梅乘上书谏吴王曰:"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县之无极之高,下垂之不测之泉,虽甚愚之人,犹知其绝也。"

  又曰:谷永上疏谏成帝曰:"臣闻三代之所以陨社稷,皆由妇人与群恶,愿陛下追观夏、商、周、秦所失也。"

  又曰:伍被楚人,谏淮南王曰:"昔伍子胥谏吴王,吴王不用,乃曰: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今臣亦将见宫中生荆棘,露沾衣也。"因流涕而起。

《太平御览》
太平御览《太平御览》是宋代著名的类书,为北宋李昉、李穆、徐铉等学者奉敕编纂,始于太平兴国二年(977)三月,成书于太平兴国八年(983)十月。《太平御览》采以群书类集之,凡分五十五部五百五十门而编为千卷,所以初名为《太平总类》;书成之后,宋太宗日览三卷,一岁而读周,所以又更名为《太平御览》。全书以天、地、人、事、物为序,分成五十五部,可谓包罗古今万象。书中共引用古书一千多种,保存了大量宋以前的文献资料,但其中十之七八已经亡佚,更使本书显得弥足珍贵,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宝贵遗产。
《太平御览》热门篇章

【李昉】简介

  李昉生于后唐庄宗同光三年(925年)。其父李超,曾在后晋担任工部郎中、集贤殿直学士,他的伯父右资善大夫李沼没有儿子,就把李昉过继到自己膝下。李昉早年以荫补任太庙斋郎,选授为太子校书。


  后汉乾佑(948年—950年)年间,李昉登进士第,授职秘书郎。经宰相冯道引荐,与吕端一同任直弘文馆,后改任右拾遗、集贤修撰。


  后周显德二年(955年),李昉随宰相李谷出征淮南,担任记室。李昉掌管军中章奏,世宗览奏后,喜爱其文才,等到看了他写的《相国寺文英院集》,更加喜欢李昉的诗,称赞他说:“朕知道这个人已经很久了。”李昉因病请求先回朝,李谷看着他说:“你来日的官爵禄位应当像我一样。” 世宗率军回师后,擢升李昉为主客员外郎、知制诰、集贤殿直学士。


  显德四年(957年),加史馆修撰、判馆事。同年冬,世宗再次南征,李昉从征到高邮,适逢陶谷出使南唐,李昉在军中代理草拟诏书,被任命为屯田郎中、翰林学士。


  显德六年(959年)春,李昉遭逢母丧。同年,周恭帝继位,赐李昉金紫官服。


  北宋建立后,李昉加职中书舍人。


  建隆三年(962年),李昉被罢职为给事中。


  建隆四年(963年),朝廷平定荆湘地区,李昉受命祀祠南岳,就近担任衡州知州。


  乾德二年(964年),李昉被调回朝廷任职。陶谷诬告李昉替亲属谋求京畿令一职,太祖大怒,召吏部尚书张昭当面质问此事。张昭是名儒,性格耿直,在朝堂摘下自己的官帽,上前厉声说:“陶谷欺骗陛下。”太祖仍抱有疑意,将李昉外调任彰武军行军司马,住在延州以谋生度日。在三年内本应迁徙至内地,李昉不愿意。经宰相推荐,太祖在开宝二年(969年)将李昉召入朝,再次担任中书舍人。不久,任直学士院。


  开宝三年(970年),李昉奉命主持贡举。


  开宝五年(972年),李昉再次主持贡举。秋季,在大明殿参加宴会,太祖看见李昉坐次在翰林学士卢多逊之下,向宰相询问原因,宰相回答说:“卢多逊是学士,李昉只不过是个殿直罢了。”太祖于是任命李昉为翰林学士,让他坐在卢多逊的上位。


  李昉主持贡举时,他的乡人武济川预选。不久后,武济川在奏对太祖时失当,李昉受牵连被贬为太常少卿,不久改判国子监。


  开宝六年(973年)五月,李昉复任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同年冬,判吏部铨选。当时,宰相赵普被卢多逊排挤,卢多逊多次向太祖告发赵普的过错,太祖在其后询问李昉此事,李昉回答说:“臣的职责是草拟诏书,赵普的所作所为,不是臣能知道的。”


  太平兴国元年(976年),宋太宗赵光义即位,加李昉为户部侍郎,命他与扈蒙,李穆,宋白等同修《太祖实录》。


  太平兴国四年(979年),李昉随太宗出征北汉。宋军回师后,李昉因功获授工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承旨。


  太平兴国八年(983年),李昉改任文明殿学士。当时宰相赵普、宋琪任职已久,朝廷寻找能接替他们任职的人,李昉于宿旧大臣中最为突出,于是被任命为参知政事。同年十一月,赵普出镇武胜军,李昉与宋琪都被任命为平章事。不久,加监修国史,他建言恢复将时政记先进呈皇帝而后交付有关部门的惯例。


  雍熙元年(984年),朝廷举行郊祀,任命李昉为左仆射,李昉再三辞让,便加任中书侍郎。宋军北伐幽蓟地区无法取胜,朝廷派使者分赴河南、河东,征发百姓参军,每八个壮丁中抽取一人为兵。李昉等相继对太宗说:“近来分派使者征发河南、河东四十多郡的百姓作为边境守备,是不得已的举措啊。但是河南的百姓一贯从事农业,不知战事,一旦征集起来,必然会导致动乱,如果百姓因此啸聚山林作乱,朝廷还必须剪除消灭。如果发生这种情况,那么河北的土地既被戎人(契丹)所困扰,河南百姓又作乱于民间,况且到了春季,此举妨碍农业耕作。陛下如果认为诏令已颁布,难以反悔,就应当再派使臣,严加戒令,所到之处少征发百姓,如果百姓情绪不安,就应该延缓此事,密令使者见机行事,才能免除后患。”太宗表示赞许,并采纳了李昉的意见。


  端拱元年(988年),百姓翟马周击登闻鼓上告,讼称李昉官居宰相,在北方有战争的时候,不作边备,只知赋诗宴乐。举行籍田礼完毕后,太宗立即召贾黄中草拟诏令,贬李昉为右仆射,并严加谴责。贾黄中说:“仆射,是百官的表率和上级,实为宰相之任,现在李昉从工部尚书而迁任此职,不是黜贬斥责。如果说文昌政务简少,以均劳逸为借口,较为得体。”太宗认为这个意见很好。恰遇契丹犯边,太宗令文武群臣各自进献防御策略,李昉援引汉、唐先例,坚持认为应委屈己方与敌修好,停止战争、休养百姓,此建议为当时舆论所称许。
淳化二年(991年),李昉以右仆射之职兼任中书侍郎、平章事、监修国史,再次拜相。


  淳化三年(992年)夏,天下发旱灾、蝗灾,又遇雨灾。当时李昉与张齐贤、贾黄中、李沆同为宰相,他们都以执政无能为由,上表请罪,太宗未加以怪罪。


  淳化四年(993年),李昉因为家中连遭不幸,请求解除宰相职任,太宗不允,并派张齐贤等宣谕圣旨,李昉才又上朝处理政事。数月后,李昉被罢为右仆射。之前,太宗召翰林学士张洎起草诏令,任命李昉为左仆射,将其罢相。张洎说:“李昉官居治理政务的重任,却阴阳不调,不能决意引退,让他位处百官师长之任,怎么能表示陛下劝勉之意呢?”太宗览奏后,便下令贬斥李昉,让他只任右仆射。


  淳化五年(994年),李昉年届七十,以特进、司空之职致仕归居,如遇朝会宴饮,令他居宰相班次之中,太宗每年对他的赏赐愈发厚重。


  至道元年(995年)正月十五,太宗在乾元楼观灯,召来李昉,命他坐在身边,把自己杯中的酒倒给李昉,并亲自拿水果点心赐给李昉。太宗看见京师繁华,手指前面的街坊小巷及官府衙门,命近臣开拓为通衢长廊,于是谈论道:“后晋、后汉君臣昏暗、相互猜疑,枉屈陷害善良,当时百姓民不聊生,即使想准备宴席,哪里顾得上呢?”李昉说:“后晋、后汉的事情,臣都经历过,哪里能与圣朝同日而语呢?像现在这样天下清平,人民富康,都是陛下恭勤政事所致啊。”太宗说:“勤政忧民,是帝王常事。朕不是因为繁华而高兴,而是因为百姓安居乐业而高兴啊。”于是对侍臣们说:“李昉奉事朕,两次进入中书省,从未做过伤人害物之事,今日应当如此享受,可以算作是善人君子啊。”


  至道二年(996年),李昉陪同太宗祭祀南郊,礼毕入贺,因为拜舞仆倒在地,被台吏扶着离开。李昉在卧疾数日后去世,享年七十二岁。获赠司徒,谥号“文正”。葬于今河北省饶阳县南12公里五公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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