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郭

——(魏晋葛洪抱朴子

  抱朴子曰:嵇生以太原郭林宗,竟不恭三公之命,学无不涉,名重於往代,加之以知人,知人则哲,盖亚圣之器也。及在衰世,栖栖惶惶,席不暇温,志在乎匡断行道,与仲尼相似。

  余答曰:“夫智与不智,存於一言,枢机之玷,乱乎白圭,愚谓亚圣之评,未易以轻有许也。夫所谓亚圣者,必具体而微,命世绝伦,与彼周孔其间无所复容之谓也。若人者亦何足登斯格哉!林宗拔萃翘特,鉴识朗彻,方之常人所议,固多引之上及,实复未足也。此人有机辩风姿,又巧自抗遇而善用,且好事者为之羽翼,延其声誉於四方,故能挟之见推慕於乱世,而为过听不核实者所推策,及其片言所褒,则重於千金,游涉所经,则贤愚波荡,谓龙凤之集,奇瑞之出也。吐声则余音见法,移足则遗迹见拟,可谓善击建鼓而揭日月者耳,非真隐也。盖欲立朝则世已大乱,欲潜伏则闷而不堪,或跃则畏祸害,确尔则非所安。彰徨不守,载肥载月瞿,而世人逐其华而莫研其实,玩其形而不究其神,故遭雨巾坏,犹复见效,不觉其短,皆是类也。俗民追声,一至於是。故其虽有缺隟,莫之敢指也。夫林宗学涉知人,非无分也。然而未能避过实之名,而暗於自料也。或劝之以出仕进者,林宗对曰:‘吾昼察人事,夜看乾象,天之所废,不可支也。方今运在明夷之爻,值勿用之位,盖盘桓潜居之时,非在天利见之会也。

  虽有原陆,犹恐沧海横流。吾其鱼也,况可冒冲风而乘奔波乎!未若岩岫颐神,娱心彭老,优哉游哉,聊以卒岁。’按林宗之言,其知汉之不可救,非其才之所办审矣。法当仰隮商洛,俯泛五湖,追巢父於峻岭,寻渔父於沧浪,若不能结踪山客,离群独往,则当掩景渊洿,韬鳞括囊,而乃自西徂东,席不暇温,欲慕孔墨栖栖之事。圣者忧世,周流四方,犹为退士,所见讥弹。林宗才非应期,器不绝伦,出不能安上治民,移风易俗,入不能挥毫属笔,祖述六艺,行自炫耀,亦既过差,收名赫赫,受饶颇多。然卒进无补於治乱,退无迹於竹帛。观倾视汨,冰泮草靡,未有异庸人也。无故沈浮於波涛之间,倒屣於埃尘之中,遨集京邑,交关贵游,轮刓箧弊,匪遑启处,遂使声誉翕熠,秦胡景附,巷结朱轮之轨,堂列赤绂之客,轺车盈街,载奏连车,诚为游侠之徒,未合逸隐之科也。有道之世而臻此者,犹不得复厕高洁之条贯焉,为秘丘之俊民,而修兹在於危乱之运,奚足多哉!孰不谓之暗於天人之否泰,蔽於自量之优劣乎!空背恬默之途,竟无有为之益,不值祸败,盖其幸耳。以此为忧世念国,希拟素王,有似蹇足之寻龙骐,斥鷃之逐鸿鹄,焦冥之方云鹏,鼷鼬之比巨象也。

  “然则林宗可谓有耀俗之才,无固守之质,见无不了,庶几大用,符辨外发,精神内虚,不胜烦躁,言行相伐,口称静退,心希荣利,未得□玄圃之栖禽,九渊之潜灵也。自炫自媒,士女之丑事也。知其不可而尤效尤师,亚圣之器,其安在乎?虽云知人,知人之明,乃唐虞之所难,尼父之所病。夫以前并日月,原始见终,且犹有失,不能常中,况於林宗萤烛之明,得失半解,已为不少矣。然则名称重於当世,美谈盛於既没,故其所得者,则世共传闻,而所失者,则莫之有识尔。虽颇甄无名之士於草莱,指未剖之璞於丘园,然未能进忠烈於朝廷,立御每於疆场,解亡徵於倒悬,折逆谋之竞逐。若鲍子之推管生,平仲之达穰苴,林宗名振於朝廷,敬於一时,三九肉食,莫不钦重,力足以拔才,言足以起滞,而但养疾京辇,招合宾客,无所进致,以匡危蔽,徒能知人,不肯荐举,何异知沃壤之任良田,议直木之中梁柱,而终不垦之以播嘉谷,伐之以构梁栋,奚解於不粒,何救於露居哉!其距贡举者,诚高操也,其走不休者,亦其疾也。”

  嵇生又曰:“林宗存为一世之所式,没则遗芳永播。硕儒俊士,未或指点,而吾生独评其短,无乃见嗤於将来乎!”抱朴子曰:“曷为其然哉?苟吾言之允者,当付之於後,後之识者,何恤於寡和乎?且前贤多亦讥之,独皇生褒过耳。故太傅诸葛无逊亦曰:‘林宗隐不修遁,出不益时,实欲扬名养誉而已。街谈巷议以为辩,讪上谤政以为高,时俗贵之,歙然犹郭解原涉,见趋於曩时也。後进慕声者,未能考之於圣王之典,论之於先贤之行,徒惑华名,咸竞准的,学之者如不及,谈之者则盈耳,中人犹不觉,童蒙安能知?’故零陵太守殷府君伯绪,高才笃论之士也,亦曰:‘林宗入交将相,出游方国,崇私议以动众,关毁誉於朝廷。其所善则风腾雨骤,改价易姿;其所恶则摧顿陆沈,士人不齿。□其名贤,遭乱隐遁,含光匿景,未为远矣。君子行道,以匡君也,以正俗也,於时君不可匡,俗不可正,林宗周旋,清谈闾阎,无救於世道之陵迟,无解於夭民之憔悴也。’又故中书郎周生恭远,英伟名儒也,亦曰:‘夫遇治而赞之,则谓之乐道;遭乱而救之,则谓之忧道;乱不可救而避之,则谓之守道。虞舜乐道者也,仲尼忧道者也,微子守道者也。汉世将倾,世务交游,林宗法当慨然虚心,要同契君子,共矫而正之,而身栖栖为之雄伯,非救世之宜也。於时虽诸黄门,六畜自寓耳。其陈蕃窦武之徒,虽鼎司牧伯,皆贵重林宗,信其言论,臧否取定,於匡危易俗,不亦可冀乎?而林宗既不能荐有为之士,立毫毛之益,而逋逃不仕者,则方之巢许;废职待客者,则比之周公;养徒避役者,则拟之仲尼;弃亲依豪者,则同之游夏。是以世眩名实,而大乱滋甚也。若谓林宗不知,则无以称聪明;若谓知之而不改,则无以言忧道。昔四豪似周公而不能为周公,今林宗似仲尼而不得为仲尼也。’”於是问者慨而叹曰:“然则斯人乃避乱之徒,非全隐之高矣。”

《抱朴子》
抱朴子抱朴子,书名。晋葛洪撰。抱朴([bào pǔ])是一个道教术语。源见于《老子》“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抱朴子内外篇凡八卷,内篇论神仙吐纳符篆勉治之术,纯为道家之言;外篇则论时政得失,人事臧否,词旨辨博,饶有名理,要皆以黄老为宗,世以为道书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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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简介

  葛洪在《肘后备急方》里面,记述了一种叫“尸注”的病,说这种病会互相传染,并且千变万化。染上这种病的人闹不清自己到底哪儿不舒服,只觉得怕冷发烧,浑身疲乏,精神恍惚,身体一天天消瘦,时间长了还会丧命。葛洪描述的这种病,就是现在我们所说的结核病。结核菌能使人身上的许多器官致病。肺结核、骨关节结核、脑膜结核、肠和腹膜结核等等,都是结核菌引起的。葛洪是我国最早观察和记载结核病的科学家。


  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中还记载了一种叫犬咬人引起的病症。犬就是疯狗。人被疯狗咬了,非常痛苦,病人受不得一点刺激,只要听见一点声音,就会抽搐痉挛,甚至听到倒水的响声也会抽风,所以有人把疯狗病又叫做“恐水病”。在古时候,对这种病没有什么办法治疗。葛洪想到古代有以毒攻毒的办法。例如我国最古的医学著作《黄帝内经》里就说,治病要用“毒”药,没有“毒”性治不了病。葛洪想,疯狗咬人,一定是狗嘴里有毒物,从伤口侵入人体,使人中了毒。能不能用疯狗身上的毒物来治这种病呢?他把疯狗捕来杀死,取出脑子,敷在犬病人的伤口上。果然有的人没有再发病,有人虽然发了病,也比较轻些。(发病轻应该是古人知识不足造成的误解,狂犬病一旦发作死亡率100%,不管轻重都无差异)


  葛洪用的方法是有科学道理的,含有免疫的思想萌芽。大家知道,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注射脑炎疫苗可以预防脑炎,注射破伤风细菌的毒素可以治疗破伤风。这些方法都是近代免疫学的研究成果。“免疫”就是免于得传染病。细菌和病毒等侵入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身体本来有排斥和消灭它们的能力,所以不一定就发病,只有在身体的抵抗力差的时候,细菌和病毒等才能使人发病。免疫的方法就是设法提高人体的抗病能力,使人免于发病。注射预防针,就是一种免疫的方法 (现代免疫学的内容越来越丰富,注射预防针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葛洪对狂犬病能采取预防措施,可以称得上是免疫学的先驱。欧洲的免疫学是从法国的巴斯德开始的。他用人工的方法使兔子得疯狗病,把病兔的脑髓取出来制成针剂,用来预防和治疗疯狗病,原理与葛洪的基本上相似。巴斯德的工作方法当然比较科学,但是比葛洪晚了1000多年。


  在世界医学历史上,葛洪还第一次记载了两种传染病,一种是天花,一种叫恙虫病。葛洪在 《肘后备急方》里写道:有一年发生了一种奇怪的流行病,病人浑身起一个个的疱疮,起初是些小红点,不久就变成白色的脓疱,很容易碰破。如果不好好治疗,疱疮一边长一边溃烂,人还要发高烧,十个有九个治不好,就算侥幸治好了,皮肤上也会留下一个个的小瘢。小瘢初起发黑,一年以后才变得和皮肤一样颜色。葛洪描写的这种奇怪的流行病,正是后来所说的天花。西方的医学家认为最早记载天花的是阿拉伯的医生雷撒斯,其实葛洪生活的时代,比雷撒斯要早500多年。


  葛洪把恙虫病叫做“沙虱毒”。现已弄清楚,沙虱毒的病原体是一种比细菌还小的微生物,叫“立克次氏体”。有一种小虫叫沙虱,螫人吸血的时候就把这种病原体注入人的身体内,使人得病发热。沙虱生长在南方,据调查,我国只有广东、福建一带有恙虫病流行,其他地方极为罕见。葛洪是通过艰苦的实践,才得到关于这种病的知识的。原来他酷爱炼丹,在广东的罗浮山里住了很久。这一带的深山草地里就有沙虱。沙虱比小米粒还小,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葛洪不但发现了沙虱,还知道它是传染疾病的媒介。他的记载比美国医生帕姆在1878年的记载,要早150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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