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魏晋葛洪神仙传

  壶公

  壶公者,不知其姓名。今世所有《召军符》《召鬼神治病王府符》凡二十余卷,皆出于壶公,故或名为《壶公符》。汝南费长房为市掾时,忽见公从远方来,入市卖药,人莫识之。其卖药口不二价,治百病皆愈,语卖药者曰:“服此药必吐出某物,某日当愈。”皆如其言。得钱日收数万,而随施与市道贫乏饥冻者,所留者甚少。常悬一空壶于坐上,日入之后,公辄转足跳入壶中,人莫知所在。唯长房于楼上见之,知其非常人也。长房乃日日自扫除公座前地,及供馔物,公受而不谢,如此积久。长房不懈亦不敢有所求,公知长房笃信,语长房曰:“至暮无人时更来。”长房如其言而往,公语长房曰:“卿见我跳入壶中时,卿便随我跳,自当得入。”长房承公言为试,展足不觉已入。既入之后,不复见壶,但见楼观五色,重门阁道,见公左右侍者数十人。公语长房曰:“我仙人也,忝天曹职,所统供事不勤,以此见谪,蹔还人间耳,卿可教,故得见我。”长房不坐,顿首自陈:“肉人无知,积劫厚,幸谬见哀愍,犹如剖棺布气,生枯起朽,但见臭秽顽弊,不任驱使。若见怜念,百生之厚幸也。”公曰:“审尔大佳,勿语人也。”公后诣长房于楼上曰:“我有少酒,汝相共饮之。酒在楼下。”长房遣人取之,不能举,益至数十人,莫能得上。长房白公,公乃自下,以一指提上,与长房共饮之。酒器不过如蜯大,饮之,至旦不尽。公告长房曰:“我某日当去,卿能去否?”长房曰:“思去之心,不可复言。惟欲令亲属不觉不知,当作何计?”公曰:“易耳。”乃取一青竹杖与长房,戒之曰:“卿以竹归家,便称病,后日即以此竹杖置卧处,嘿然便来。”长房如公所言,而家人见此竹是长房死了,哭泣殡之。长房随公去,恍惚不知何所之,公独留之于群虎中,虎磨牙张口,欲噬长房,长房不惧。明日,又内长房石室中,头上有大石,方数丈,茅绳悬之,诸蛇并往啮绳欲断,而长房自若。公往撰之曰:“子可教矣。”乃命噉溷,溷臭恶非常,中有虫长寸许,长房色难之,公乃叹谢遣之曰:“子不得仙也!今以子为地上主者,可寿数百余岁。”为传封符一卷付之,曰:“带此可举诸鬼神,尝称使者,可以治病消灾。”长房忧不能到家,公以竹杖与之曰:“但骑此到家耳。”长房辞去,骑杖忽然如睡,已到家,家人谓之鬼,具述前事,乃发视棺中惟一竹杖,乃信之。长房以所骑竹杖投葛陂中,视之,乃青龙耳。长房自谓去家一日,推之已一年矣。长房乃行符收鬼治病,无不愈者,每与人同坐共语,而目瞋诃遣,人问其故,曰:“怒鬼魅之犯法耳。”汝南郡中常有鬼怪,岁辄数来,来时导从威仪,如太守入府,打鼓周行内外匝,乃还去,甚以为患。后长房诣府君,而正值此鬼来到府门前,府君驰入,独留长房,鬼知之不敢前,欲去,长房厉声呼使捉前来,鬼乃下车,把版伏庭中,叩头乞得自改。长房呵曰:“汝死老鬼,不念温凉,无故导从唐突官府,君知当死否?”急复令还就人形,以一札符付之,令与葛陂君,鬼叩头流涕,持札去。使以追视之,以札立陂边,以颈绕札而死。东海君来旱,长房后到东海,见其民请雨,谓之曰:“东海君有罪,君前系于葛陂,今当赦之。”令其作雨,于是即有大雨。长房曾与人共行,见一书生,黄巾被裘,无鞍骑马,下而叩头,长房曰:“促还他马,赦汝罪。”人问之,长房曰:“此狸耳,盗社公马也。”又尝与客坐,使至市市鲊,顷刻而还。或一日之间,人见在千里之外者数处。

  尹轨

  尹轨者,字公度,太原人也。博学五经,尤明天文理气、河洛谶纬,无不精微。晚乃奉道,常服黄精,日三合,年数百岁而颜色美少。常闻其远祖尹喜,以周康王昭王之时。居草楼,遇老君与说经,其后周穆王再修楼观,以待有道之士,公度遂居楼观焉,自云:“喜数来与相见,授以道要。”由是能坐在立亡,变化之事。苏并州家先祖频奉事之,累世子孙见之,颜状常如五十岁人。游行人间,或入山,一年半年复见。无妻息。其说天下盛衰治乱之期、安危吉凶所在,未尝不效。晋永康元年十二月,道洛阳城西一家求寄宿,主人以祭蜡不欲令宿,良久,公度语其姓名,主人乃开门迎公度,与前设酒食,又以数斛谷与公度所乘青骡,公度竟不饮啖,骡亦不食谷,明旦去,谓主人曰:“君是不急难人耳,先虽不欲受我宿,后更有勤意吾及骡,虽不食君所设,意望相酬耳。令赐君神药一丸,带以随身,明年当有兵死者满地,此药可以全君体命。”明年洛中,果有赵王伦之乱,死者数焉。举家有从军者,皆不还,在家又为劫杀皆尽,惟余得药一人耳。

  公度腰中带漆竹管数十杖,中皆有药,入口即活。天下大疫,有得药如枣者,涂其门,则一家不病,病者立愈。又弟子黄理,居陆浑山中,患虎为暴,公度使断大木为柱,去家四方各一里外埋一柱,公度即以印印之,虎即绝迹。又有怪鸟止其屋上,以语公度,公度为书一奏符,著鸟鸣处,至夕,鸟伏死符下,遂绝。有人遭大丧,当年而食穷不及,公度见而嗟之,孝子说其孤苦,公度怆然曰:“君能得数斤鈆否?”孝子曰;“可得耳。”乃具鈆数十斤,公度将入山中小屋下,炉火中销鈆,以神药如枣大投沸鈆中,搅之,皆成银,以与之曰:“吾念汝贫困,不能营业,故以相与,慎勿言也。”复又有一人,本士族子弟,遇公事簿书不明,当陪负官钱百万,出卖田宅车牛,不售,而见收系,公度语所识富人曰:“可暂以百万钱借我,欲以救之,后二十日顿相还也。”富人即以钱百万与公度,公度以与遭事者,乃语曰:“君致锡百两。”其人即买锡与之,公度于炉中洋锡,以神药一方寸匕投沸锡中,变成黄金,金即秤卖,得钱百万还钱主。公度后到南阳太和山升仙去矣。

  介象

  介象者,字元则,会稽人也。学通五经,博览百家之言,能属文,阴修道法,入东岳受气禁之术,能茅上燃火煮鸡,鸡热而茅不焦,能令一里内不炊不蒸,鸡犬三日不鸣不吠,能令一市人皆坐不能起,能隐形变化为草木鸟兽。闻九丹之经,周游数千里求之。不值明师,乃入山精思,冀遇神仙,疲极卧石上,有一虎往舔象,象睡寤见虎,乃谓之曰:“天使汝来侍卫我者,汝宜停,若山神使汝来试我,汝疾去。”虎乃去。象入山见谷中有石子,紫色光彩,大如鸡子,不可称数,乃取两枚而游,谷深,不得度,乃还,于山中见一美女,年十五六许,颜色非常,衣服五彩,盖仙人也,象叩头乞长生之方,女曰:“汝急送手中物还故处,乃来,吾故于此待汝。”象即以石送于谷中而还,见女子在旧处,象复叩头。女曰:“汝血羊之气未尽,断谷三年更来。吾止此。”象归,断谷三年,乃复往见,此女故在前处,乃以丹方一日授象,告曰:“得此便仙,勿他为也。”象未得合作此药,常住弟子骆延雅合,惟下平床中,有书生数人,共论书传事,云云不判,象傍闻之,不能忍,乃为决解之,书生知象非凡人,密表奏象于主,象知之欲去,曰:“恐官事拘束我耳。”延雅固留。吴王诏徵象到武昌,甚敬重之,称为介君,为象起第宅,以御帐给之,赐遗前后累千金。从象学隐形之术,试还后宫及出入殿门,莫有见者。又令象变化,种瓜菜百菓,皆立生。与先主共论鲙鱼何者最上,象曰:“鲻鱼为上。”先主曰:“此鱼乃在海中,安可得乎?”象曰:“可得耳。”但令人于殿中庭方(土舀)者水满之,象即索钓饵起钓之,垂纶于(土舀)中,不食顷,得鲻鱼,先主惊喜,问象曰:“可食否?”象曰:“故为陛下取作鲙,安不可食。”乃使厨人切之。先主问曰:“蜀使不来,得姜作鲙至美,此间姜不及也。何由得乎?”象曰:“易得耳。愿差一人,并以钱五千文付之,象书一符,以著竹杖中,令其闭目骑杖,杖止便买姜,买姜毕,复闭目。”此人如言,骑杖须臾已到成都,不知何处,问人,言是蜀中也,乃买姜。于时,吴使张温在蜀,从人恰与买姜人相见,于是甚惊,作书寄家。此人买姜还厨中,鲙始就矣。

  象又能读诸符文如读书,无误谬者。或不信之,取诸杂符,除其标注以示象,象皆一一别之。又有一人种黍于山中,尝患猕猴食之,闻象有道,从乞辟猴法,象告:“无他,汝明日往看黍,若见猴群下,大嗥语之曰:‘吾已告介君,介君教汝莫食黍。’”此人仓卒直言象欺弄之。明日往见,群猴欲下树,试告象言语,猴即各还树,绝迹矣。

  象在吴连求去,先主不许,象言某月日病,先主使左右以梨一奁赐象,象食之,须臾便死。先主殡埋之。以日中死,其日餔时已至建邺,以所赐梨付苑内种之。吏后以表闻先主,发视其棺中,唯一奏版符耳,先主思象,使以所住屋为庙,时时躬往祭之。常有白鹄来集座上,良久乃去。后弟子见象在盇竹山中,颜色更少焉。

《神仙传》
神仙传《神仙传》是东晋道教学者葛洪所著的一部古代中国志怪小说集,共十卷。书中收录了中国古代传说中的92位仙人的事迹,其中很多人物并不是道士但都均被葛洪“请入”传中。神仙传以想象丰富,记叙生动著称。
《神仙传》热门篇章

【葛洪】简介

  葛洪在《肘后备急方》里面,记述了一种叫“尸注”的病,说这种病会互相传染,并且千变万化。染上这种病的人闹不清自己到底哪儿不舒服,只觉得怕冷发烧,浑身疲乏,精神恍惚,身体一天天消瘦,时间长了还会丧命。葛洪描述的这种病,就是现在我们所说的结核病。结核菌能使人身上的许多器官致病。肺结核、骨关节结核、脑膜结核、肠和腹膜结核等等,都是结核菌引起的。葛洪是我国最早观察和记载结核病的科学家。


  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中还记载了一种叫犬咬人引起的病症。犬就是疯狗。人被疯狗咬了,非常痛苦,病人受不得一点刺激,只要听见一点声音,就会抽搐痉挛,甚至听到倒水的响声也会抽风,所以有人把疯狗病又叫做“恐水病”。在古时候,对这种病没有什么办法治疗。葛洪想到古代有以毒攻毒的办法。例如我国最古的医学著作《黄帝内经》里就说,治病要用“毒”药,没有“毒”性治不了病。葛洪想,疯狗咬人,一定是狗嘴里有毒物,从伤口侵入人体,使人中了毒。能不能用疯狗身上的毒物来治这种病呢?他把疯狗捕来杀死,取出脑子,敷在犬病人的伤口上。果然有的人没有再发病,有人虽然发了病,也比较轻些。(发病轻应该是古人知识不足造成的误解,狂犬病一旦发作死亡率100%,不管轻重都无差异)


  葛洪用的方法是有科学道理的,含有免疫的思想萌芽。大家知道,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注射脑炎疫苗可以预防脑炎,注射破伤风细菌的毒素可以治疗破伤风。这些方法都是近代免疫学的研究成果。“免疫”就是免于得传染病。细菌和病毒等侵入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身体本来有排斥和消灭它们的能力,所以不一定就发病,只有在身体的抵抗力差的时候,细菌和病毒等才能使人发病。免疫的方法就是设法提高人体的抗病能力,使人免于发病。注射预防针,就是一种免疫的方法 (现代免疫学的内容越来越丰富,注射预防针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葛洪对狂犬病能采取预防措施,可以称得上是免疫学的先驱。欧洲的免疫学是从法国的巴斯德开始的。他用人工的方法使兔子得疯狗病,把病兔的脑髓取出来制成针剂,用来预防和治疗疯狗病,原理与葛洪的基本上相似。巴斯德的工作方法当然比较科学,但是比葛洪晚了1000多年。


  在世界医学历史上,葛洪还第一次记载了两种传染病,一种是天花,一种叫恙虫病。葛洪在 《肘后备急方》里写道:有一年发生了一种奇怪的流行病,病人浑身起一个个的疱疮,起初是些小红点,不久就变成白色的脓疱,很容易碰破。如果不好好治疗,疱疮一边长一边溃烂,人还要发高烧,十个有九个治不好,就算侥幸治好了,皮肤上也会留下一个个的小瘢。小瘢初起发黑,一年以后才变得和皮肤一样颜色。葛洪描写的这种奇怪的流行病,正是后来所说的天花。西方的医学家认为最早记载天花的是阿拉伯的医生雷撒斯,其实葛洪生活的时代,比雷撒斯要早500多年。


  葛洪把恙虫病叫做“沙虱毒”。现已弄清楚,沙虱毒的病原体是一种比细菌还小的微生物,叫“立克次氏体”。有一种小虫叫沙虱,螫人吸血的时候就把这种病原体注入人的身体内,使人得病发热。沙虱生长在南方,据调查,我国只有广东、福建一带有恙虫病流行,其他地方极为罕见。葛洪是通过艰苦的实践,才得到关于这种病的知识的。原来他酷爱炼丹,在广东的罗浮山里住了很久。这一带的深山草地里就有沙虱。沙虱比小米粒还小,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葛洪不但发现了沙虱,还知道它是传染疾病的媒介。他的记载比美国医生帕姆在1878年的记载,要早150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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