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药

——(魏晋葛洪抱朴子

  抱朴子曰:神农四经曰,上药令人身安命延,昇为天神,遨游上下,使役万灵,体生毛羽,行厨立至。又曰,五芝及饵丹砂、玉札、曾青、雄黄、雌黄、云母、太乙禹馀粮,各可单服之,皆令人飞行长生。又曰,中药养性,下药除病,能令毒虫不加,猛兽不犯,恶气不行,众妖并辟。又孝经援神契曰,椒姜御湿,菖蒲益聪,巨胜延年,威喜辟兵。皆上圣之至言,方术之实录也,明文炳然,而世人终於不信,可叹息者也。仙药之上者丹砂,次则黄金,次则白银,次则诸芝,次则五玉,次则云母,次则明珠,次则雄黄,次则太乙禹馀粮,次则石中黄子,次则石桂,次则石英,次则石脑,次则石硫黄,次则石台,次则曾青,次则松柏脂、茯苓、地黄、麦门冬、木巨胜、重楼、黄连、石韦、楮实、象柴,一名托卢是也。或云仙人杖,或云西王母杖,或名天精,或名卻老,或名地骨,或名苟杞也。天门冬,或名地门冬,或名莚门冬,或名颠棘,或名淫羊食,或名管松,其生高地,根短而味甜,气香者善。其生水侧下地者,叶细似蕴而微黄,根长而味多苦,气臭者下,亦可服食。然喜令人下气,为益尤迟也。服之百日,皆丁肚倍吏於术及黄精也,入山便可蒸,若煮啖之,取足可以断穀。若有力可饵之,亦可作散,并及绞其汁作酒,以服散尤佳。楚人呼天门冬为百部,然自有百部草,其根俱有百许,相似如一也,而其苗小异也。真百部苗似拔揳,唯中以治欬及杀虱耳,不中服食,不可误也。如黄精一名白及,而实非中以作糊之白及也。按本草药之与他草同名者甚多,唯精博者能分别之,不可不详也。黄精一名兔竹,一名救穷,一名垂珠。服其花胜其实,服其实胜其根,但花难多得。得其生花十斛,乾之才可得五六斗耳,而服之日可三合,非大有役力者不能辨也。服黄精仅十年,乃可大得其益耳。俱以断穀不及术,术饵令人肥健,可以负重涉险,但不及黄精甘美易食,凶年可以与老小休粮,人不能别之,谓为米脯也。

  五芝者,有石芝,有木芝,有草芝,有肉芝,有菌芝,各有百许种也。

  石芝者,石象芝生於海隅名山,及岛屿之涯有积石者,其状如肉象有头尾四足者,良似生物也,附於大石,喜在高岫险峻之地,或卻著仰缀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而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晦夜去之三百步,便望见其光矣。大者十馀斤,小者三四斤,非久斋至精,及佩老子入山灵宝五符,亦不能得见此辈也。凡见诸芝,且先以开山卻害符置其上,则不得复隐蔽化去矣。徐徐择王相之日,设醮祭以酒脯,祈而取之,皆从日下禹步闭气而往也。又若得石象芝,捣之三万六千杵,服方寸匕,日三,尽一斤,则得千岁;十斤,则万岁。亦可分人服也。又玉脂芝,生於有玉之山,常居悬危之处,玉膏流出,万年已上,则凝而成芝,有似鸟兽之形,色无常彩,率多似山玄水苍玉也。亦鲜明如水精,得而末之,以无心草汁和之,须臾成水,服一升,得一千岁也。七明九光芝,皆石也,生临水之高山石崖之间,状如盘碗,不过径尺以还,有茎蒂连缀之,起三四寸,有七孔者,名七明,九孔者名九光,光皆如星,百馀步内,夜皆望见其光,其光自别,可散不可合也。常以秋分伺之得之,捣服方寸匕,入口则翕然身热,五味甘美,尽一斤则得千岁,令人身有光,所居暗地如月,可以夜视也。石蜜芝,生少室石户中,户中便有深谷,不可得过,以石投谷中,半日犹闻其声也。去户外十馀丈有石柱,柱上有偃盖石,高度径可一丈许,望见蜜芝从石户上堕入偃盖中,良久,辄有一滴,有似雨後屋之馀漏,时时一落耳。然蜜芝堕不息,而偃盖亦终不溢也。户上刻石为科斗字,曰得服石蜜芝一斗者寿万岁。诸道士共思惟其处,不可得往,唯当以碗器著劲竹木端以承取之,然竟未有能为之者。按此石户上刻题如此,前世必已有得之者也。石桂芝,生名山石穴中,似桂树而实石也。高尺许,大如径尺,光明而味辛,有枝条,捣服之一斤得千岁也。石中黄子,所在有之,沁水山为尤多。其在大石中,则其石常润湿不燥,打其石有数十重,乃得之。在大石中,赤黄溶溶,如鸡子之在其壳中也。即当饮之,不饮则坚凝成石,不复中服也。法正当及未坚时饮之,既凝则应末服也。破一石中,多者有一升,少者有数合,可顿服也。虽不得多,相继服之,共计前後所服,合成三升,寿则千岁。但欲多服,唯患难得耳。石脑芝,生滑石中,亦如石中黄子状,但不皆有耳。打破大滑石千许,乃可得一枚。初破之,其在石中,五色光明而自动,服一升得千岁矣。石硫黄芝,五岳皆有,而箕山为多。其方言许由就此服之而长生,故不复以富贵累意,不受尧禅也。石硫丹者,石之赤精,盖石硫黄之类也。皆浸溢於崖岸之间,其濡湿者可丸服,其已坚者可散服,如此有百二十,皆石芝也,事在太乙玉策及昌宇内记,不可具称也。

  及夫木芝者,松柏脂沦入地千岁,化为茯苓,茯苓万岁,其上生小木,状似莲花,名曰木威喜芝。夜视有光,持之甚滑,烧之不然,带之辟兵,以带鸡而杂以他鸡十二头其笼之,去之十二步,射十二箭,他鸡皆伤,带威喜芝者终不伤也。从生门上采之,於六甲阴乾之,百日,末服方寸匕,日三,尽一枚,则三千岁也。千岁之栝木,其下根如坐人,长七寸,刻之有血,以其血涂足下,可以步行水上不没;以涂人鼻以入水,水为之开,可以止住渊底也;以涂身则隐形,欲见则拭之。又可以治病,病在腹内,刮服一刀圭,其肿痛在外者,随其所在刮一刀圭,即其肿痛所在以摩之,皆手下即愈,假令左足有疾,则刮涂人之左足也。又刮以杂巨胜为烛,夜遍照地下,有金玉宝藏,则光变青而下垂,以锸掘之可得也。末之,服尽十斤则千岁也。又松树枝三千岁者,其皮中有聚脂,状如龙形,名曰飞节芝,大者重十斤,末服之,尽十斤,得五百岁也。又有樊桃芝,其木如昇龙,其花叶如丹罗,其实如翠鸟,高不过五尺,生於名山之阴,东流泉水之土,以立夏之候伺之,得而末服之,尽一株得五千岁也。参成芝,赤色有光,扣之枝叶,如金石之音,折而续之,即复如故。木渠芝,寄生大木上,如莲花,九茎一丛,其味甘而辛。建木芝实生於都广,其皮如缨蛇,其实如鸾鸟。此三芝得服之,白日昇天也。黄卢子、寻木华、玄液华,此三芝生於泰山要乡及奉高,有得而服之,皆令人寿千岁。黄檀桓芝者,千岁黄,木下根有如三斛器,去本株一二丈,以细根相连状如缕,得末而服之,尽一枚则成地仙不死也。此辈复百二十种,自有图也。

  草芝有独摇芝,无风自动,其茎大如手指,赤如丹,素叶似苋,其根有大魁如斗,有细者如鸡子十二枚,周绕大根之四方,如十二辰也,相去丈许,皆有细根,如白发以相连,生高山深谷之上,其所生左右无草。得其大魁末服之,尽则得千岁,服其细者一枚百岁,可以分他人也。怀其大根即隐形,欲见则左转而出之。牛角芝,生虎寿山及吴阪上,状似葱,特生如牛角,长三四尺,青色,末服方寸匕,日三,至百日,则得千岁矣。龙仙芝,状如昇龙之相负也,以叶为鳞,其根则如蟠龙,服一枚则得千岁矣。麻母芝,似麻而茎赤色,花紫色。紫珠芝,其花黄,其叶赤,其实如李而紫色,二十四枝辄相连,而垂如贯珠也。白符芝,高四五尺,似梅,常以大雪而花,季冬而实。朱草芝,九曲,曲有三叶,叶有三实也。五德芝,状似楼殿,茎方,其叶五色各具而不杂,上如偃盖,中常有甘露,紫气起数尺矣。龙衔芝,常以仲春对生,三节十二枝,下根如坐人。凡此草芝,又有百二十种,皆阴乾服之,则令人与天地相毕,或得千岁二千岁。

  肉芝者,谓万岁蟾蜍,头上有角,颔下有丹书八字再重,以五月五日日中时取之,阴乾百日,以其左足画地,即为流水,带其左手於身,辟五兵,若敌人射己者,弓弩矢皆反还自向也。千岁蝙蝠,色白如雪,集则倒县,脑重故也。此二物得而阴乾末服之,令人寿四万岁。千岁灵龟,五色具焉,其雄额上两骨起似角,以羊血浴之,乃剔取其甲,火炙捣服方寸匕,日三,尽一具,寿千岁。行山中,见小人乘车马,长七八寸者,肉芝也,捉取服之即仙矣。风生兽似貂,青色,大如狸,生於南海大林中,张网取之,积薪数车以烧之,薪尽而此兽在灰中不然,其毛不焦,斫刺不入,打之如皮囊,以铁鎚锻其头数十下乃死,死而张其口以向风,须臾便活而起走,以石上菖蒲塞其鼻即死。取其脑以和菊花服之,尽十斤,得五百岁也。又千岁燕,其窠户北向,其色多白而尾掘,取阴乾,末服一头五百岁。凡此又百二十种,此皆肉芝也。

  菌芝,或生深山之中,或生大木之下,或生泉之侧,其状或如宫室,或如车马,或如龙虎,或如人形,或如飞鸟,五色无常,亦百二十种,自有图也。皆当禹步往采取之,刻以骨刀,阴乾末服方寸匕,令人昇仙,中者数千岁,下者千岁也。欲求芝草,入名山,必以三月九月,此山开出神药之月也,勿以山佷日,必以天辅时,三奇会尤佳。出三奇吉门到山,须六阴之日,明堂之时,带灵宝符,牵白犬,抱白鸡,以白盐一斗,及开山符檄,著大石上,执吴唐草一把以入山,山神喜,必得芝也。又采芝及服芝,欲得王相专和之日,支干上下相生为佳。此诸芝名山多有之,但凡庸道士,心不专精,行秽德薄,又不晓入山之术,虽得其图,不知其状,亦终不能得也。山无大小,皆有鬼神,其鬼神不以芝与人,人则虽践之,不可见也。

  又云母有五种,而人多不能分别也,法当举以向日,看其色,详占视之,乃可知耳。正尔於阴地视之,不见其杂色也。五色并具而多青者名云英,宜以春服之。五色并具而多赤者名云珠,宜以夏服之。五色并具而多白者名云液,宜以秋服之。五色并具而多黑者名云母,宜以冬服之。但有青黄二色者名云沙,宜以季夏服之。皛皛纯白名磷石,可以四时长服之也。服五云之法,或以桂葱水玉化之以为水,或以露於铁器中,以玄水熬之为水,或以硝石合於筒中埋之为水,或以蜜搜为酪,或以秋露渍之百日,韦囊挻以为粉,或以无巅草樗血合饵之,服之一年,则百病除,三年久服,老公反成童子,五年不阙,可役使鬼神,入火不烧,入水不濡,践棘而不伤肤,与仙人相见。又他物埋之即朽,著火即焦,而五云以纳猛火中,经时终不然,埋之永不腐败,故能令人长生也。又云,服之十年,云气常覆其上,服其母以致其子,理自然也。又向日看之,晻晻纯黑色起者,不中服,令人病淋发疮。虽水饵之,皆当先以茅屋霤水,若东流水露水,渍之百日,淘汰去其土石,乃可用耳。中山卫叔卿服之,积久能乘云而行,以其方封之玉匣之中,仙去之後,其子名世,及汉使者梁伯,得而按方合服,皆得仙去。

  又雄黄当得武都山所出者,纯而无杂,其赤如鸡冠,光明晔晔者,乃可用耳。其但纯黄似雄黄色,无赤光者,不任以作仙药,可以合理病药耳。饵服之法,或以蒸煮之,或以酒饵,或先以硝石化为水乃凝之,或以玄胴肠裹蒸之於赤土下,或以松脂和之,或以三物炼之,引之如布,白如冰,服之皆令人长生,百病除,三尸下,瘢痕灭,白发黑,堕齿生,千日则玉女来侍,可得役使,以致行厨。又玉女常以黄玉为志,大如黍米,在鼻上,是真玉女也,无此志者,鬼试人耳。

  玉亦仙药,但难得耳。玉经曰: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也。又曰:服玄真者,其命不极。玄真者,玉之别名也。令人身飞轻举,不但地仙而已。然其道迟成,服一二百斤,乃可知耳。玉可以乌米酒及地榆酒化之为水,亦可以葱浆消之为台,亦可饵以为丸,亦可烧以为粉,服之一年已上,入水不霑,入火不灼,刃之不伤,百毒不犯也。不可用已成之器,伤人无益,当得璞玉,乃可用也,得于阗国白玉尤善。其次有南阳徐善亭部界中玉及日南卢容水中玉亦佳。赤松子以玄虫血渍玉为水而服之,故能乘烟上下也。玉屑服之与水饵之,俱令人不死。所以为不及金者,令人数数发热,似寒食散状也。若服玉屑者,宜十日辄一服雄黄丹砂各一刀圭,散发洗沐寒水,迎风而行,则不发热也。董君异尝以玉醴与盲人服之,目旬日而愈。有吴延稚者,志欲服玉,得玉经方不具,了不知其节度禁忌,乃招合得珪璋环璧,及校剑所用甚多,欲饵治服之,後余为说此不中用,乃叹息曰:事不可不精,不但无益,乃几作祸也。

  又银但不及金玉耳,可以地仙也。服之法,以麦浆化之,亦可以朱草酒饵之,亦可以龙膏炼之,然三服,辄大如弹丸者,又非清贫道士所能得也。

  又真珠径一寸以上可服,服之可以长久,酪浆渍之皆化如水银,亦可以浮石水蜂窠化,包彤蛇黄合之,可引长三四尺,丸服之,绝穀服之,则不死而长生也。淳漆不沾者,服之令人通神长生,饵之法,或以大无肠公子,或云大蟹,十枚投其中,或以云母水,或以玉水合服之,九虫悉下,恶血从鼻去,一年六甲行厨至也。

  桂可以葱涕合蒸作水,可以竹沥合饵之,亦可以先知君脑,或云龟,和服之,七年,能步行水上,长生不死也。巨胜一名胡麻,饵服之不老,耐风湿,补衰老也。桃胶以桑灰汁渍,服之百病愈,久服之身轻有光明,在晦夜之地如月出也,多服之则可以断穀。

  柠木实之赤者,饵之一年,老者还少,令人彻视见鬼。昔道士梁须年七十乃服之,转更少,至年百四十岁,能夜书,行及奔马,後入青龙山去。槐子以新瓮合泥封之,二十馀日,其表皮皆烂,乃洗之如大豆,日服之,此物主补脑,久服之,令人发不白而长生。玄中蔓方,楚飞廉、泽泻、地黄、黄连之属,凡三百馀种,皆能延年,可单服也。灵飞散、未夬丸、制命丸、羊血丸,皆令人驻年卻老也。

  南阳郦县山中有甘谷水,谷水所以甘者,谷上左右皆生甘菊,菊花堕其中,历世弥久,故水味为变。其临此谷中居民,皆不穿井,悉食甘谷水,食者无不老寿,高者百四五十岁,下者不失八九十,无夭年人,得此菊力也。故司空王畅太尉刘宽太傅袁隗,皆为南阳太守,每到官,常使郦县月送甘谷水四十斛以为饮食。此诸公多患风痺及眩冒,皆得愈,但不能大得其益,如甘谷上居民,生小便饮食此水者耳。又菊花与薏花相似,直以甘苦别之耳,菊甘而薏苦,谚言所谓苦如薏者也。今所在有真菊,但为少耳,率多生於水侧,缑氏山与郦县最多,仙方所谓日精更生,周盈皆一菊,而根茎花实异名,其说甚美,而近来服之者略无效,正由不得真菊也。夫甘谷水得菊之气味,亦何足言。而其上居民,皆以延年,况将复好药,安得无益乎?

  余亡祖鸿胪少卿曾为临沅令,云此县有廖氏家,世世寿考,或出百岁,或八九十,後徙去,子孙转多夭折。他人居其故宅,复如旧,後累世寿考。由此乃觉是宅之所为,而不知其何故,疑其井水殊赤,乃试掘井左右,得古人埋丹砂数十斛,去井数尺,此丹砂汁因泉渐入井,是以饮其水而得寿,况乃饵炼丹砂而服之乎?

  余又闻上党有赵瞿者,病癞历年,众治之不愈,垂死。或云不及活,流弃之,後子孙转相注易,其家乃赍粮将之,送置山穴中。瞿在穴中,自怨不幸,昼夜悲叹,涕泣经月。有仙人行经过穴,见而哀之,具问讯之。瞿知其异人,乃叩头自陈乞哀,於是仙人以一囊药赐之,教其服法。瞿服之百许日,疮都愈,颜色丰悦,肌肤玉泽。仙人又过视之,瞿谢受更生活之恩,乞丐其方。仙人告之曰,此是松脂耳,此山中更多此物,汝炼之服,可以长生不死。瞿乃归家,家人初谓之鬼也,甚惊愕。瞿遂长服松脂,身体转轻,气力百倍,登危越险,终日不极,年百七十岁,齿不堕,发不白。夜卧,忽见屋间有光大如镜者,以问左右,皆云不见,久而渐大,一室尽明如昼日。又夜见面上有采女二人,长二三寸,面体皆具,但为小耳,游戏其口鼻之间,如是且一年,此女渐长大,出在其侧。又常闻琴瑟之音,欣然独笑,在人间三百许年,色如小童,乃入抱犊山去,必地仙也。于时闻瞿服松脂如此,於是竞服。其多役力者,乃车运驴负,积之盈室,服之远者,不过一月,未觉大有益辄止,有志者难得如是也。

  又汉成帝时,猎者於终南山中,见一人无衣服,身生黑毛,猎人见之,欲逐取之,而其人逾坑越谷,有如飞腾,不可逮及。於是乃密伺候其所在,合围得之,定是妇人。问之,言我本是秦之宫人也,闻关东贼至,秦王出降,宫室烧燔,惊走入山,饥无所食,垂饿死,有一老翁教我食松叶松实,当时苦涩,後稍便之,遂使不饥不渴,冬不寒,夏不热。计此女定是秦王子婴宫人,至成帝之世,二百许岁,乃将归,以穀食之,初闻穀臭呕吐,累日乃安。如是二年许,身毛乃脱落,转老而死。向使不为人所得,便成仙人矣。

  南阳文氏,说其先祖,汉末大乱,逃去山中,饥困欲死。有一人教之食术,遂不能饥,数十年乃来还乡里,颜色更少,气力胜故。自说在山中时,身轻欲跳,登高履险,历日不极,行冰雪中,了不知寒。常见一高岩上,有数人对坐博戏者,有读书者,俛而视文氏,因闻其相问,言此子中呼上否。其一人答言未可也。术一名山粦,一名山精。故神药经曰:必欲长生,常服山精。

  昔仙人八公,各服一物,以得陆仙,各数百年,乃合神丹金液,而昇太清耳。人若合八物,炼而服之,不得其力,是其药力有转相胜畏故也。韩终服菖蒲十三年,身生毛,日视书万言,皆诵之,冬袒不寒。又菖蒲生须得石上,一寸九节已上,紫花者尤善也。赵他子服桂二十年,足下生毛,日行五百里,力举千斤。移门子服五味子十六年,色如玉女,入水不沾,入火不灼也。楚文子服地黄八年,夜视有光,手上车弩也。林子明服术十一年,耳长五寸,身轻如飞,能超逾渊谷二丈许。杜子微服天门冬,御八十妾,有子百三十人,日行三百里。任子季服茯苓十八年,仙人玉女往从之,能隐能彰,不复食穀,灸瘢皆灭,面体玉光。陵阳子仲服远志二十年,有子三十七人,开书所视不忘,坐在立亡。仙经曰:虽服草木之叶,已得数百岁,忽怠於神丹,终不能仙。以此论之,草木延年而已,非长生之药可知也。未得作丹,且可服之,以自支持耳。

  或问:“服食药物,有前後之宜乎?”抱朴子答曰:“按中黄子服食节度云,服治病之药,以食前服之;养性之药,以食後服之。吾以咨郑君,何以如此。郑君言,此易知耳,欲以药攻病,既宜及未食,内虚,令药力势易行,若以食後服之,则药但攻穀而力尽矣;若欲养性,而以食前服药,则力未行,而被穀驱之下去不得止,无益也。”

  或问曰:“人服药以养性,云有所宜,有诸乎?”抱朴子答曰:“按玉策记及开明经,皆以五音六属,知人年命之所在。子午属庚,卯酉属己,寅申属戊,丑未属辛,辰戌属丙,巳亥属丁。一言得之者,宫与土也。三言得之者,徵与火也。五言得之者,羽与水也。七言得之者,商与金也。九言得之者,角与木也。若本命属土,不宜服青色药;属金,不宜服赤色药;属木,不宜服白色药;属水,不宜服黄色药;属火,不宜服黑色药。以五行之义,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剋木故也。若金丹大药,不复论宜与不宜也。

  一言宫。庚子庚午,辛未辛丑,丙辰丙戌,丁亥丁巳,戊寅戊申,己卯己酉。

  三言徵。甲辰甲戌,乙亥乙巳,丙寅丙申,丁酉丁卯,戊午戊子,己未己丑。

  五言羽。甲寅甲申,乙卯乙酉,丙子丙午,丁未丁丑,壬辰壬戌,癸巳癸亥。

  七言商。甲子甲午,乙丑乙未,庚辰庚戌,辛巳辛亥,壬申壬寅,癸卯癸酉。

  九言角。戊辰戊戌,己巳己亥,庚寅庚申,辛卯辛酉,壬午壬子,癸丑癸未。

  禹步法:前举左,右过左,左就右。次举右,左过右,右就左。次举右,右过左,左就右。

  如此三步,当满二丈一尺,後有九迹。

  小神方,用真丹三斤,白蜜一斤,合和日曝煎之,令可丸。旦服如麻子十丸,未一年,发白更黑,齿堕更生,身体润泽,长服之,老翁还成少年,常服长生不死也。

  小饵黄金方,火销金纳清酒中,二百出,二百入,即沸矣。握之出指间,令如泥,若不沸及握之不出指间,即复销之内酒中无数也。成服如弹丸一枚,亦可汁一丸分为小丸,服三十日,无寒温,神人玉女下之。又银亦可饵,与金同法。服此二物,可居名山石室中,一年即轻举矣。人间服之,名地仙,勿妄传也。

  两仪子饵销黄金法,猪负革肪三斤,醇苦酒一斗,取黄金五两,置器中煎之,出炉,以金置肪中,百入百出,苦酒亦尔,飡一斤金,寿弊天地,食半斤金,寿二千岁;五两,千二百岁,无多少,便可饵之。当以王相之日,作之神良,勿传人,传人,药不成不神也。欲食去尸药,当服丹砂。

  饵丹砂法,丹砂一斤,捣簁,下醇苦酒三升,淳漆二升,凡三物合,令相得,微火上煎之,令可丸,服如麻子三丸,日再。四十日,腹中百病愈,三尸去;服之百日,肌骨坚强;服之千日,司命削死籍,与天地相保,日月相望,改形易容,变化无常,日中无影,乃别有光矣。

《抱朴子》
抱朴子抱朴子,书名。晋葛洪撰。抱朴([bào pǔ])是一个道教术语。源见于《老子》“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抱朴子内外篇凡八卷,内篇论神仙吐纳符篆勉治之术,纯为道家之言;外篇则论时政得失,人事臧否,词旨辨博,饶有名理,要皆以黄老为宗,世以为道书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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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简介

  葛洪在《肘后备急方》里面,记述了一种叫“尸注”的病,说这种病会互相传染,并且千变万化。染上这种病的人闹不清自己到底哪儿不舒服,只觉得怕冷发烧,浑身疲乏,精神恍惚,身体一天天消瘦,时间长了还会丧命。葛洪描述的这种病,就是现在我们所说的结核病。结核菌能使人身上的许多器官致病。肺结核、骨关节结核、脑膜结核、肠和腹膜结核等等,都是结核菌引起的。葛洪是我国最早观察和记载结核病的科学家。


  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中还记载了一种叫犬咬人引起的病症。犬就是疯狗。人被疯狗咬了,非常痛苦,病人受不得一点刺激,只要听见一点声音,就会抽搐痉挛,甚至听到倒水的响声也会抽风,所以有人把疯狗病又叫做“恐水病”。在古时候,对这种病没有什么办法治疗。葛洪想到古代有以毒攻毒的办法。例如我国最古的医学著作《黄帝内经》里就说,治病要用“毒”药,没有“毒”性治不了病。葛洪想,疯狗咬人,一定是狗嘴里有毒物,从伤口侵入人体,使人中了毒。能不能用疯狗身上的毒物来治这种病呢?他把疯狗捕来杀死,取出脑子,敷在犬病人的伤口上。果然有的人没有再发病,有人虽然发了病,也比较轻些。(发病轻应该是古人知识不足造成的误解,狂犬病一旦发作死亡率100%,不管轻重都无差异)


  葛洪用的方法是有科学道理的,含有免疫的思想萌芽。大家知道,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注射脑炎疫苗可以预防脑炎,注射破伤风细菌的毒素可以治疗破伤风。这些方法都是近代免疫学的研究成果。“免疫”就是免于得传染病。细菌和病毒等侵入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身体本来有排斥和消灭它们的能力,所以不一定就发病,只有在身体的抵抗力差的时候,细菌和病毒等才能使人发病。免疫的方法就是设法提高人体的抗病能力,使人免于发病。注射预防针,就是一种免疫的方法 (现代免疫学的内容越来越丰富,注射预防针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葛洪对狂犬病能采取预防措施,可以称得上是免疫学的先驱。欧洲的免疫学是从法国的巴斯德开始的。他用人工的方法使兔子得疯狗病,把病兔的脑髓取出来制成针剂,用来预防和治疗疯狗病,原理与葛洪的基本上相似。巴斯德的工作方法当然比较科学,但是比葛洪晚了1000多年。


  在世界医学历史上,葛洪还第一次记载了两种传染病,一种是天花,一种叫恙虫病。葛洪在 《肘后备急方》里写道:有一年发生了一种奇怪的流行病,病人浑身起一个个的疱疮,起初是些小红点,不久就变成白色的脓疱,很容易碰破。如果不好好治疗,疱疮一边长一边溃烂,人还要发高烧,十个有九个治不好,就算侥幸治好了,皮肤上也会留下一个个的小瘢。小瘢初起发黑,一年以后才变得和皮肤一样颜色。葛洪描写的这种奇怪的流行病,正是后来所说的天花。西方的医学家认为最早记载天花的是阿拉伯的医生雷撒斯,其实葛洪生活的时代,比雷撒斯要早500多年。


  葛洪把恙虫病叫做“沙虱毒”。现已弄清楚,沙虱毒的病原体是一种比细菌还小的微生物,叫“立克次氏体”。有一种小虫叫沙虱,螫人吸血的时候就把这种病原体注入人的身体内,使人得病发热。沙虱生长在南方,据调查,我国只有广东、福建一带有恙虫病流行,其他地方极为罕见。葛洪是通过艰苦的实践,才得到关于这种病的知识的。原来他酷爱炼丹,在广东的罗浮山里住了很久。这一带的深山草地里就有沙虱。沙虱比小米粒还小,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葛洪不但发现了沙虱,还知道它是传染疾病的媒介。他的记载比美国医生帕姆在1878年的记载,要早150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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