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历史是绕不过天津的。
天津码头文化远远要比上海码头文化还要久远和厚实,因为天津自唐朝以来就是漕运码头,商业文明发达的很。
“津”者,古语为“渡口”之意。
大明朱棣定都北京之后,天津更是成了“天子码头”“天子渡口”,所以称之为“天津”。
在天津混码头可不容易,上海的“白相人”在天津是吃不开的,打家劫舍耍刀弄枪在天津混星子眼睛里——下作,丢人,无技术含量。
天津混混儿讲究的是文打,练的是“挨打”,他们绝对不会去打人,求财吃饭的招数是——讹人。
这是有原因的。
天津码头历史久远嘛!一开始黑老大们不可能有上海黑老大们的那种福气,抢劫之后可以去租界地躲避,他们只要敢动用武力骚扰良民,良民报官,输官司的肯定是他们!
过去的官府,可不讲什么事实证据,三审六问,一顿板子打下去,“不小心”打死也就打死了,无业流氓,无人可怜的。
为了生存,不能违反朝廷律法,怎么办呢?
那就去恶心人了,商户们被他们泼大粪,门口躺乞丐,自残自害,让你开不了张,做不了生意,商户去报官呢,也不是死罪呀!打一顿,出得衙门,继续恶心人,商户们只好掏钱了事。
以至于到后来,天津也成了租界林立之地了,这种混混做派还是流传着。
所以,这些混混再怎么有名够狠也终究是混混,随便一个官吏也可以随便弄他们的,成不了大气候。
到了民国,天地为之一换,天津混混们的春天来了。
众所周知,民国政府有些大佬们从来和地下社会不清不白。
有一个袁文会,就是从一个地痞流氓街市土棍混成了“天津教父”。
袁文会他家祖传的混混世家,他爷爷袁老先兄弟三人,三人给袁文会生了七个叔叔一个爹,然后叔伯兄弟八人又生了袁文会堂兄弟近二十人。
仗着家族男丁众多,耍勇斗狠,在天津南门外芦庄子办了一个脚行,垄断了那一带的货物装卸,小日子不错。
后来,袁文会的爹袁国璋在一次争夺脚行的武斗中,失手打死了人。
在天津混社会,打死人是混混的耻辱,袁国璋被清政府充军山东,后来借着山东义和团作乱,逃狱回天津,然而,天津终究是混不下去了,去了山西之后,杳无音信失踪了。
没了爹的袁文会也就跟着他叔叔袁国玺生活。
袁国玺是一个成功的混混,开着赌场,生意兴隆,袁文会耳闻目濡之下也了一个恶人,小小年纪整日价逃出学堂打架斗殴,调戏妇女,四处游荡,花钱如流水。
惹的他的八婶子非常不满意,把他赶去了舅家,他舅舅是一个棚匠,让他跟着学手艺,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呢?每天胡吃海喝不干活,被他舅母一气之下也赶了出去。
自此,袁文会算是进入了社会,闯进了江湖。
一次,袁文会和朋友殷凤鸣等人在戏院听戏,得罪了直隶督军褚玉璞的干儿子,被干儿子送进了天津军警稽查处,褚玉璞下令枪毙。
这要是民国之前,袁文会也就会步他爹爹的后尘,栽了面子,天津是没法混了。
最后,枪毙自然没有枪毙成,袁文会因祸得福,反而攀上了官面人物,认识了稽查处队长白云生。
因为殷凤鸣的弟弟殷凤山是稽查处的小队员,殷凤山为了救哥哥,马上哀求自己的队长白云山救人。
白云山不简单,他是青帮第二十二代“通”字辈传人,他还有一个师叔是褚玉璞的干老,褚玉璞对这个干老敬如亲爹,白云山之所以可以做稽查处队长也是得这个干老之力。
于是白云山去求师叔,师叔转而向褚玉璞求了一句情,褚玉璞也就下令放人!
袁文会几个人被放出来后,马上上门叩见白云生,恳求拜师加入青帮,白云山当即同意,靠着直隶督军这颗大树,他正要开香堂收徒弟呢!
袁文会来的正是时候!
有本事从直隶督军枪下救人的事迹一传出,天津卫的混混们马上以白云山马首是瞻了,凡天津卫大小流氓,甚至一些工商文艺各界人士为了找靠山也纷纷来投,拜师入门,然而,这些人基本都是袁文会的师弟。
后来,袁文会还认了两个干爹,一个是军阀李景林的军长谢玉田,一个是日租界的华探长刘寿岩。
在大清朝,这种和官家结成亲戚的混星子是不会出现的。
这个时候的袁文会自然要做“大生意”了,开始学着他八叔四处开赌场,砸赌场,背后站着督军褚玉璞,军长谢玉田,探长刘寿岩呀!无往而不利,最后,天津卫所有的赌场都有了袁文会的干股。
袁家老本行也不能丢,天津的码头自来是遍地淌黄金,码头装卸货物从来是被脚行垄断的,此时,天津最大码头太古码头的垄断者是“大王把”,这个大王把甚至和上海的杜月笙都有交情,杜月笙从印度贩来的大烟土是要经过天津码头运往内地的。
然而,袁文会不管,派了几百人一战平了大王把,又一鼓作气,清理了海河沿岸各大小码头的脚行把头,生意做的远远超过了他的爷爷。杜月笙也要每年送“脚行钱”给他。
袁文会虽然可以挣杜月笙的钱,格局可比杜月笙小太多了。他做了汉奸。
如同张啸林一样,日本人打进天津的时候,袁文会舍不得财产,就留在了天津当了日本人的走狗,他做的很忠心。
为什么忠心呢?可以挣大钱!
这家伙开了一个“大东公司”,派人去天津周边乡镇农村大量招工,引来天津大东公司之后,马上把人关起来,然后卖给日本人当苦力,日本人运回日本国......。
他还开一家又一家妓院专门向日本士兵营业。
日本人为什么把这些“好生意”让给他做呢?
因为他徒子徒孙遍及天津的各个角落,举凡饭店旅馆,娱乐场所,烟馆,赌场,码头,车战,甚至所有天津寓公和“隐居”政客军阀的家中,都有他的眼线。
天津的政治动态,经济活动,人物行止,社会舆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袁文会既不走国民党的路线,也不走其他任何中国政治力量的路线,一本心思的认准了日本人,把所有的情报全部卖给了日本人。
一度,川岛芳子曾经让袁文会组建了一支军队“袁部队”,袁任大队长,还派了日本顾问给他,
日本人败走之后,国民党进入天津,袁文会被作为汉奸收监。
可是他这时候已经积聚了巨大的财富,徒子徒孙亲朋故旧中也有不少是国民党。国民党当局竟然接受了他的“捐款”把监狱改造一新,延请了饭庄进去在监狱开小灶,接见家属部下更是随心所欲。
有钱能使国民党推磨也!
解放后,人民政府直接把他枪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