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清代吴敬梓儒林外史

  敦友谊代兄受过 讲堪舆回家葬亲

  话说余大先生把这家书拿来递与杜少卿看,上面写着大概的意思说:“时下有一件事,在这里办着。大哥千万不可来家。我听见大哥住在少卿表弟家,最好放心住着。等我把这件事料理清楚了,来接大哥,那时大哥再回来。”余大先生道:“这毕竟是件甚么事?”杜少卿道:“二表兄既不肯说,表兄此时也没处去问,且在我这里住着,自然知道。”余大先生写了一封回书,说:“到底是件甚么事,兄弟可作速细细写来与我,我不着急就是了。若不肯给我知道,我倒反焦心。“那人拿着回书回五河,送书子与二爷。二爷正在那里和县里差人说话,接了回书,打发乡里人去了。向那差人道:“他那里来文,说是要提要犯余持。我并不曾到过无为州。我为甚么去?”差人道:“你到过不曾到过,那个看见?我们办公事,只晓得照票子寻人。我们衙门里拿到了强盗、贼,穿着檀木靴还不肯招哩!那个肯说真话!”余二先生没法,只得同差人到县里,在堂上见了知县,跪着禀道:“生员在家,并不曾到过无为州。太父师这所准的事,生员真个一毫不解。”知县道:“你曾到过不曾到过,本县也不得知。现今无为州有关提在此,你说不曾到过,你且拿去自己看。”随在公案上,将一张朱印墨标的关文,叫值堂吏递下来看。余持接过一看,只见上写的是:

  无为州承审被参知州赃案里,有贡生余持过赃一款,是五河县人。……”

  余持看了道:“生员的话,太父师可以明白了。这关文上要的是贡生余持,生员离出贡还少十多年哩。”说罢,递上关文来,回身便要走了去。知县道:“余生员,不必大忙,你才所说,却也明白。”随又叫礼房,问:“县里可另有个余持贡生?”礼房值日书办禀道:“他余家就有贡生,却没有个余持。”余持又禀道:“可见这关文是个捕风捉影的了。”起身又要走了去。知县道:“余生员,你且下去,把这些情由具一张清白呈子来,我这里替你回复去。”余持应了下来。出衙门,同差人坐在一个茶馆里吃了一壶茶,起身又要走。差人扯住道:“余二相,你往那里走?大清早上,水米不沾牙,从你家走到这里,就是办皇差也不能这般寡剌!难道此时又同了你去不成?”余二先生道:“你家老爷叫我出去写呈子。”差人道:“你才在堂上说,你是生员。做生员的,一年帮人写到头,倒是自己的要去寻别人。对门这茶馆后头就是你们生员们写状子的行家,你要写就进去写。”余二先生没法,只得同差人走到茶馆后面去。差人望着里边一人道:“这余二相要写个诉呈,你替他写写。他自己做稿子,你替他誊真,用个戳子。他不给你钱,少不得也是我当灾!昨日那件事,关在饭店里,我去一头来。”

  余二先生和代书拱一拱手,只见桌旁板凳上坐着一个人,头戴破头巾,身穿破直裰,脚底下一双打板唱曲子的鞋,认得是县里吃荤饭的朋友唐三痰。唐三痰看见余二先生进来,说道:“余二哥,你来了,请坐。”余二先生坐下道:“唐三哥,你来这里的早。”唐三痰道:“也不算早了。我绝早同方六房里六老爷吃了面,送六老爷出了城去,才在这里来。你这个事,我知道。”因扯在旁边去,悄悄说道:“二先生,你这件事虽非钦件,将来少不得打到钦件里去。你令兄现在南京,谁人不知道?自古‘地头文书铁箍桶’,总以当事为主。当事是彭府上说了,就点到奉行的。你而今作速和彭三老爷去商议。他家一门都是龙睁虎眼的脚色,只有三老还是个盛德人。你如今着了急去求他,他也还未必计较你平日不曾在他分上周旋处。他是大福大量的人,你可以放心去。不然,我就同你去。论起理来,这几位乡先生,你们平日原该联络,这都是你令兄太自傲处。及到弄出事来,却又没有个靠傍。”余二先生道:“极蒙关切。但方才县尊已面许我回文,我且递上呈子去,等他替我回了文去,再为斟酌。”唐三痰道:“也罢,我看着你写呈子。”当下写了呈子,拿进县里去。知县叫书办据他呈子备文书回无为州。书办来要了许多纸笔钱去,是不消说。

  过了半个月,文书回头来,上写的清白。写着:

  “要犯余持系五河贡生,身中,面白,微须,年约五十多岁。的于四月初八日在无为州    城隍庙寓所会风影会话,私和人命。随于十一日进州衙关说。续于十六日州审录供之后,风    影备有酒席送至城隍庙。风影共出赃银四百两,三人均分。余持得赃一百三十三两有零。二    十八日在州衙辞行,由南京回五河本籍。赃证确据,何得讳称并无其人?事关宪件,人命重    情,烦贵县查照来文事理,星即差押该犯赴州,以凭审结。望速!望速!”

  知县接了关文,又传余二先生来问。余二先生道:“这更有的分辨了。生员再细细具呈上来,只求太父师做主。”说罢下来,到家做呈子。他妻舅赵麟书说道:“姐夫,这事不是这样说了。分明是大爷做的事,他左一回右一回雪片的文书来,姐夫为甚么自己缠在身上?不如老老实实具个呈子,说大爷现在南京,叫他行文到南京去关,姐夫落得干净无事。我这里‘娃子不哭奶不胀’,为甚么把别人家的棺材拉在自己门口哭?”余二先生道:“老舅,我弟兄们的事,我自有主意,你不要替我焦心。”赵麟书道:“不是我也不说。你家大爷平日性情不好,得罪的人多!就如仁昌典方三房里,仁大典方六房里,都是我们五门四关厢里铮铮响的乡绅,县里王公同他们是一个人,你大爷偏要拿话得罪他。就是这两天,方二爷同彭乡绅家五房里做了亲家。五爷是新科进士。我听见说,就是王公做媒,择的日子是出月初三日拜允。他们席间一定讲到这事。彭老五也不要明说出你令兄不好处,只消微露其意,王公就明白了。那时王公作恶起来,反说姐夫你藏匿着哥,就耽不住了!还是依着我的话。”余二先生道:“我且再递一张呈子。若那里催的紧,再说出来也不迟。”赵麟书道:“再不,你去托托彭老五罢。”余二先生笑道:“也且慢些。”赵麟书见说他不信,就回去了。余二先生又具了呈子到县里。县里据他的呈子回文道:

  “案据贵州移关:‘要犯余持系五河贡生,身中,面白,微须,年约五十多岁。的于四月初八日在无为州城隍庙寓所会风影会话,私和人命。随于十一日进州衙关说。续于十六日州审录供之后,风影备有酒席送至城隍庙。风影共出赃银四百两,三人均分。余持得赃一百三十三两有零。二十八日在州衙辞行,由南京回五河本籍。赃证确据,何得讳称并无其人?事关宪件,人命重情……’等因到县。准此,本县随即拘传本生到案。据供:生员余持,身中,面麻,微须,年四十四岁,系廪膳生员,未曾出贡。本年四月初八日,学宪按临凤阳,初九日行香,初十日悬牌,十一日科试八学生员。该生余持进院赴考,十五日覆试案发取    录。余持次日进院覆试,考居一等第二名,至二十四日送学宪起马,回籍肄业。安能一身在凤阳科试,又一身在无为州诈赃!本县取具口供,随取本学册结对验,该生委系在风阳科试,未曾到无为诈赃,不便解送。恐系外乡光棍,顶名冒姓,理合据实回明,另缉审结云云。”

  这文书回了去,那里再不来提了。余二先生一块石头落了地,写信约哥回来。大先生回来,细细问了这些事,说:“全费了兄弟的心!”便问:“衙门使费一总用了多少银子?”二先生道:“这个话,哥还问他怎的?哥带来的银子,料理下葬为是。”

  又过了几日,弟兄二人商议,要去拜风水张云峰。恰好一个本家来请吃酒,两人拜了张云峰,便到那里赴席去。那里请的没有外人,就是请的他两个嫡堂兄弟:一个叫余敷,一个叫余殷。两人见大哥、二哥来,慌忙作揖。彼此坐下,问了些外路的事。余敷道:“今日王父母在彭老二家吃酒。”主人坐在底下,道:“还不曾来哩。阴阳生才拿过帖子去。”余殷道:“彭老四点了主考了。听见前日辞朝的时候,他一句话回的不好,朝廷把他身子拍了一下。”余大先生笑道:“他也没有甚么话说的不好,就是说的不好,皇上离着他也远,怎能自己拍他一下?”余殷红着脸道:“然而不然,他而今官大了,是翰林院大学士,又带着左春坊,每日就要站在朝廷大堂上暖阁子里议事。他回的话不好,朝廷怎的不拍他!难道怕得罪他么?”主人坐在底下道:“大哥,前日在南京来,听见说应天府尹进京了?”余大先生还不曾答应。余敷道:“这个事也是彭老四奏的。朝廷那一天问应天府可该换人,彭老四要荐他的同年汤奏,就说该换。他又不肯得罪府尹,唧唧的写个书子带来,叫府尹自己请陛见,所以进京去了。”余二先生道:“大僚更换的事,翰林院衙门是不管的,这话恐未必确。”余殷道:“这是王父母前日在仁大典吃酒席上亲口说的,怎的不确?”说罢,摆上酒来。九个盘子:一盘青菜花炒肉、一盘煎鲫鱼、一盘片粉拌鸡、一盘摊蛋、一盘葱炒虾、一盘瓜子、一盘人参果、一盘石榴米、一盘豆腐干。荡上滚热的封缸酒来。吃了一会,主人走进去拿出一个红布口袋,盛着几块土,红头绳子拴着,向余敷、余殷说道:“今日请两位贤弟来,就是要看看这山上土色。不知可用得?”余二先生道:“山上是几时破土的?”主人道:“是前日。”余敷正要打开拿出土来看,余殷夺过来道:“等我看。”劈手就夺过来,拿出一块土来放在面前,把头歪在右边看了一会,把头歪在左边又看了一会,拿手指头掐下一块土来,送在嘴里,歪着嘴乱嚼。嚼了半天,把一大块土就递与余敷,说道:“四哥,你看这土好不好?”

  余敷把土接在手里,拿着在灯底下翻过来把正面看了一会,翻过来又把反面看了一会,也掐了一块土送在嘴里,闭着嘴,闭着眼,侵慢的嚼。嚼了半日,睁开眼,又把那土拿在鼻子跟前尽着闻。又闻了半天,说道:“这土果然不好!”主人慌了道:“这地可葬得?”余殷道:“这地葬不得!葬了你家就要穷了!”余大先生道:“我不在家这十几年,不想二位贤弟就这般精于地理。”余敷道:“不瞒大哥说,经过我愚弟兄两个看的地,一毫也没得辨驳的!”余大先生道:“方才这土是那山上的?”余二先生指着主人道:“便是贤弟家四叔的坟,商议要迁葬。”余大先生屈指道:“四叔葬过已经二十多年,家里也还平安,可以不必迁罢。”余殷道:“大哥,这是那里来的话!他那坟里一汪的水,一包的蚂蚁,做儿子的人,把个父亲放在水窝里、蚂蚁窝里,不迁起来,还成个人!”余大先生道:“如今寻的新地在那里?”余殷道:“昨日这地不是我们寻的。我们替寻的一块地在三尖峰。我把这形势说给大哥看。”因把这桌上的盘子撤去两个,拿指头醮着封缸酒,在桌上画个圈子,指着道:“大哥,你看!这是三尖峰。那边来路远哩,从浦口山上发脉,一个墩,一个炮;一个墩,一个炮;一个墩,一个炮;弯弯曲曲,骨里骨碌,一路接着滚了来。滚到县里周家冈,龙身跌落过峡,又是一个墩,一个炮,骨骨碌碌几十个炮赶了来,结成一个穴情。这穴情叫做‘荷花出水’。”

  正说着,小厮捧上五碗面。主人请诸位用了醋,把这青菜炒肉夹了许多堆在面碗头上。众人举起箸来吃。余殷吃的差不多,拣了两根面条,在桌上弯弯曲曲做了一个来龙,睁着眼道:“我这地要出个状元!葬下去中了一甲第二也算不得,就把我的两只眼睛剜掉了!”主人道:“那地葬下去自然要发?”余敷道:“怎的不发?就要发!并不等三年五年!”余殷道:“偎着就要发!你葬下去才知道好哩!”余大先生道:“前日我在南京听见几位朋友说,葬地只要父母安,那子孙发达的话也是渺茫。”余敷道:“然而不然!父母果然安,子孙怎的不发?”余殷道:“然而不然!彭府上那一座坟,一个龙爪子恰好搭在他太爷左膀子上,所以前日彭老四就有这一拍。难道不是一个龙爪子?大哥,你若不信,明日我同你到他坟上去看,你才知道。”又吃了几杯,一齐起身道扰了,小厮打着灯笼,送进余家巷去,各自归家歇息。

  次日,大先生同二先生商议道:“昨日那两个兄弟说的话,怎样一个道理?”二先生道:“他们也只说的好听,究竟是无师之学。我们还是请张云峰商议为是。”大先生道:“这最有理。”次日,弟兄两个备了饭,请张云峰来。张云峰道:“我往常时诸事沾二位先生的光,二位先生因太老爷的大事托了我,怎不尽心?”大先生道:“我弟兄是寒士,蒙云峰先生厚爱,凡事不恭,但望恕罪。”二先生道:“我们只要把父母大事做了归着,而今拜托云翁,并不必讲发富发贵,只要地下干暖,无风无蚁,我们愚弟兄就感激不尽了!”张云峰一一领命”过了几日,寻了一块地,就在祖坟旁边。余大先生、余二先生,同张云峰到山里去亲自覆了这地,托祖坟上山主用二十两银子买了,托张云峰择日子。日子还不曾择来,那日闲着无事,大先生买了二斤酒,办了六七个盘子,打算老弟兄两个自己谈谈。到了下晚时候,大街上虞四公子写个说帖来,写道:

  “今晚薄治园蔬,请二位表兄到荒斋一叙,勿外是荷。虞梁顿首。”

  余大先生看了,向那小厮道:“我知道了。拜上你家老爷,我们就来。”打发出门,随即一个苏州人,在这里开糟坊的,打发人来请他弟兄两个到糟坊里去洗澡。大先生向二先生道:“这凌朋友家请我们,又想是有酒吃。我们而今扰了凌风家,再到虞表弟家去。”弟兄两个,来到凌家,一进了门,听得里面一片声吵嚷。却是凌家因在客边,雇了两个乡里大脚婆娘,主子都同他偷上了。五河的风俗是个个人都要同雇的大脚婆娘睡觉的。不怕正经敞厅里摆着酒,大家说起这件事,都要笑的眼睛没缝,欣欣得意,不以为羞耻的。凌家这两个婆娘,彼此疑惑。你疑惑我多得了主子的钱,我疑惑你多得了主子的钱。争风吃醋,打吵起来。又大家搬楦头,说偷着店里的店官,店官也跟在里头打吵。把厨房里的碗儿、盏儿、碟儿,打的粉碎。又伸开了大脚,把洗澡的盆桶都翻了。余家两位先生,酒也吃不成,澡也洗不成,倒反扯劝了半日,辞了主人出来。主人不好意思,千告罪,万告罪,说改日再请。两位先生走出凌家门,便到虞家。虞家酒席已散,大门关了。余大先生笑道:“二弟,我们仍旧回家吃自己的酒。”二先生笑着,同哥到了家里,叫拿出酒来吃。不想那二斤酒和六个盘子已是娘娘们吃了,只剩了个空壶空盘子在那里。大先生道:“今日有三处酒吃,一处也吃不成,可见一饮一啄,寞非前定!”弟兄两个笑着吃了些小菜晚饭,吃了几杯茶,彼此进房歇息。

  睡到四更时分,门外一片声大喊。两弟兄一齐惊觉,看见窗外通红,知道是对门失火,慌忙披了衣裳出来,叫齐了邻居,把父母灵柩搬到街上。那火烧了两间房子,到天亮就救息了。灵柩在街上。五河风俗,说灵柩抬出门,再要抬进来,就要穷人家。所以众亲友来看,都说乘此抬到山里,择个日子葬罢。大先生向二先生道:“我两人葬父母,自然该正正经经的告了庙,备祭辞灵,遍请亲友会葬,岂可如此草率!依我的意思,仍旧将灵柩请进中堂,择日出殡。”二先生道:“这何消说,如果要穷死,尽是我弟兄两个当灾。”当下众人劝着总不听,唤齐了人,将灵柩请进中堂。候张云峰择了日子,出殡归葬,甚是尽礼。那日,阖县送殡有许多的人。天长杜家也来了几个人。自此,传遍了五门四关厢,一个大新闻,说:余家兄弟两个越发呆串了皮了,做出这样倒运的事!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风尘恶俗之中,亦藏俊彦;数米量柴之外,别有经纶。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长篇小说,清代吴敬梓作。五十六回。成书于1749年(乾隆十四年)或稍前,先以抄本传世,初刻于1803年(嘉庆八年)。以写实主义描绘各类人士对于“功名富贵”的不同表现,一方面真实的揭示人性被腐蚀的过程和原因,从而对当时吏治的腐败、科举的弊端礼教的虚伪等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和嘲讽;一方面热情地歌颂了少数人物以坚持自我的方式所作的对于人性的守护,从而寄寓了作者的理想。该书代表着中国古代讽刺小说的高峰,它开创了以小说直接评价现实生活的范例。

《儒林外史》热门篇章

【吴敬梓】简介

  少年才子


  吴敬梓家族世代为地方世族,“家声科第从来美”,曾祖吴国对是顺治年间的探花。祖父吴旦是个监生,伯叔祖吴晟、吴昺皆进士及第,“一时名公巨卿多出其门”。


  吴敬梓十三岁丧母,十四岁随父至赣榆任所。少时有文名,他“读书才过目,辄能背诵”,他的学习态度是认真刻苦的,头脑又聪颖,很快就打好了学识的功底,所谓“用力于学,已有初基”,“读书才过目,辄能背诵”(程晋芳《勉行堂文集》载《文木先生传》),显露出很好的禀赋和才气。不过,他决不死读书,也还不时浏览当地的山海风情,随父参加一些当地名士的聚会。加之他毕竟出生于官宦人家,沾染些“家本膏华,性耽挥霍”的习气,从而养成一种放荡豁达的态度,胸襟开阔, 睨尘俗,令人感到他是一个才识过人的才子。


  有一次,他登上赣榆县城的高阁,参加县中名士的宴会,当众作了一首五律《观海》,使得满座皆惊,赞叹这个少年学子的诗思敏捷和诗境雄阔。其诗曰:“浩荡天无极,潮声动地来。鹏溟流陇域,蜃市作楼台。齐鲁金泥没,乾坤玉阙开。少年多意气,高阁坐衔杯。”他从高阁观海仰望俯闻的壮景落笔,想象百川汇海、海市蜃楼的奇观,进而发挥横看齐鲁、纵观天地的奇想,终以抒发自己年轻气旺、高阁与宴的豪情作结,气界,对这段时期所知怎少,几近空白。在现有史料中,仅仅在《文木山房集》中见到吴敬梓少年时期收入的最早一首诗“观海潮”以及在“移家赋”中提到的有关他父亲在赣榆为官时的只言片语。


  如此重要的时期,发生在吴敬梓身上大约有以下一些重大事件:见到了父亲吴霖起为官清廉、正直,鞠躬尽瘁,在教喻这个不起眼的职位上为赣榆县做了很多贡献。到任之初,见到教舍凋零倒塌之状,先捐出自己一年的俸钱40两,继后又变卖祖产肥田三千亩,并变卖了在五河、天长、含山、和州等地的祖传当铺、布庄、银楼等,筹银近万两,修建因1668年在大地震中毁坏殆尽的文庙、尊经阁。并且新建了“敬一亭”。他亲眼目睹了其父的贡献,为他深感骄傲。然而同时目睹了其父因不善于巴结上司,终被罢官回乡的不公待遇,使他对官场的腐败有了切身的体会。 在父亲的直接监护下,受到了严格的教育和培养,奠定了他深厚的文学基础。同时,也在父亲的呵护下,16岁即早早完成了婚姻大事,与陶氏的第一次婚姻,使他与全椒望族金氏门第的关系更密切了。18岁,回乡帮助料理岳父丧事。20岁,去滁州为姐夫金绍曾病故奔丧。过早丧母的吴敬梓很小就面对严酷的世事,对于他,虽然是冷酷了一点,但却磨炼了他,使他的思想提早成熟起来。


  正因为有了这十年的种种经历,才使我们认识到他最终与官场决裂有着亲身体会的家庭因素。也使我们知道,过早的婚姻没有能像第二次与叶氏婚姻那样,完全摆脱了父母包办,婚姻之言的封建传统的模式,而带给吴敬梓一个全新的自主婚姻。在《儒林外史》中,所运用的语言,基本上是我们所熟悉的家乡方言。但在仔细阅读之后又发现,其中又有不少方言完全不是我们的全椒方言,也不是淮扬语言。吴敬梓在少年、青年时期生活于赣榆,是一个人在语言上可塑性最强的时期之一。


  败家之子


  吴敬梓的父亲吴霖起留下了二万多两银钱的巨额遗产,可是敬梓“素不习治生,性富豪上”“倾酒歌呼,穷日夜”,“生性豁达,急朋友之急”,族人之间有“夺产之变”,“兄弟参商,宗族诟谇”,视之为败家子,“乡里传为子弟戒”。


  在雍正十一年(1733),与续弦叶氏迁来南京,移家金陵秦淮水亭,住在秦淮河畔的白板桥西,家境已困,从此,吴敬梓在南京定居下来。[2] “枭鸟东徒,浑未解于更鸣”!(《移家赋》)33岁、不名一文的吴敬梓移家南京时,他在族人眼中已是“传为子弟戒”的“败家子”。到了“白门三日雨,灶冷囊无钱”的地步,他仍拒不参加傅学鸿词科考试,仍好交友,“四方文酒之士,推为盟主”。当“长老苦口讥喃喃”干涉他的自由时,他“叉手谢长老,两眉如戟声如虎”。他的“痴憨”、“颠憨”、“隐括”终一生而不变,与小晏何其相似!


  穷困潦倒


  乾隆元年(1736年),安徽巡抚赵国麟、江宁巡导唐时琳,和学台郑江力荐他前去参加博学鸿词科廷试,他因消渴加剧拒绝,堂兄吴檠、友人程廷祚则落选而归。晚年生活困顿,要靠卖文和朋友接济度日,“囊无一钱守,腹作千雷鸣”,以至以书易米。每年一到冬天,气温苦寒,与朋友在晚上到城外绕行,歌吟啸呼,称之为“暖足”。密友程晋芳在《文木先生传》描述:“出城南门,绕城堞行数十里,歌吟啸呼,相与应和,逮明,入水西门,各大笑散去,夜夜如是,谓之暖足”“余生平交友,莫贫于敏轩。抵淮访余,检其橐,笔砚都无。余曰:此吾辈所倚以生,可暂离耶?敏轩笑曰:吾胸中自有笔墨,不烦是也。其流风余韵,足以掩映一时。窒其躬,传其学,天之于敏轩,倘意别有在,未可以流俗好尚测之也。”。吴敬梓在真州曾投靠革职回乡的官绅杨凯,由于生活困窘,他有《雨》诗曰:“明晨衔泥问杨子,妻儿待米何时还”,表示希望杨凯资助其生活。


  醉酒辞世


  乾隆十九年(1754年),吴敬梓54岁那一年,到江苏扬州访友痛饮,微醉之中,反复朗诵唐人张祜的《纵游淮南》一诗,主要是去投靠两淮盐运使卢见曾,十月二十八日(1754年12月11日),与自北京南下的王又曾在舟中痛饮销寒。归来之后,酒酣耳热,痰涌气促,救治不及,顷刻辞世。时为一月十一日。当时守在床边的只有幼子吴鏊。生前好友金兆燕和王又曾协助料理丧事, 其时,吴敬梓一贫如洗,“可怜犹剩典衣钱”,卢见曾替他购棺装殓,遗柩得以归葬金陵清凉山下。


  进士家族


  全椒文化底蕴深厚,文人辈出。蜚声文坛的讽刺小说家吴敬梓就出生与此。


  部分书中“吴敬梓兄弟五人,其中四人在科举仕途道路上都很多成就:长兄国鼎和孪生兄弟国龙都是明崇祯癸未(1643年)进士三兄国缙是顺治己丑(1649年)进士;再加上后来的国龙的儿子吴旦又以榜眼(殿试第二名)及第。” 在明清时期,吴门是一门两鼎甲,三代六进士。这也是吴敬梓在《儒林外史》小说中说的“一门三鼎甲,四代六尚书”取材来源。有的资料说法不一,甚至出处错误,给读者带来误导。


  中举时间


  从全椒县志,文化志等资料来看,对吴门的中举时间不统一;


  1.《全椒文化志》称,吴国缙是顺治己丑(1649年)进士;


  2.《全椒文物志》称,吴国缙是清顺治九年(1652年)进士;授文林郎改江宁府学教授;


  3.《全椒县志》清康熙版选举志称,吴国缙字玉林,号峙读,内翰林,国对胞兄,崇祯己卯举人,顺治己丑进士,壬辰殿试授文林郎,改江宁府教授;大学士李霨撰《清理科掌给事中吴公墓表》称,兄弟五人登科者四,国鼎,公(指吴国龙)同榜进士,国缙壬辰进士,国对戊戌进士......惟仲兄国器以布衣终。


  4.《全椒县志》民国九年版选举表注明,吴国缙,崇祯己卯举人,顺治己丑进士。


以上不难看出,吴国缙是崇祯己卯举人,顺治己丑进士,应该无疑义。壬辰殿试时授文林郎;各种资料引用不一,会给读者带来淆。


  吴旦身世


  特别是《全椒文化志》再加上后来的国龙的儿子吴旦又以榜眼(殿试第二名)及第。称吴旦是吴国龙的儿子,误也。


  从吴敬梓家谱来看,吴国龙是吴敬梓的曾叔祖,吴国对是吴敬梓的曾祖,吴旦是吴敬梓的祖父。吴沛生了五个儿子,国鼎,国器,国缙,国对,国龙。吴国对生有三个儿子,吴旦,吴勖,吴升。吴旦是长子。吴旦的儿子霖起,即吴敬梓的父亲(从父)。


  个人作品


  1.《全椒县志》民国九年版,吴旦,字卿云,清增监生,授州同知。著有《月谭集》传世。


据卷十一人物志载,吴旦为侍读国对长子。少年丧母,和继母一起生活,并随从父亲在京城居住。吴旦是个孝子,天气寒冷,吴旦总是早起,先把父亲的衣服穿上温热,然后再扶起父亲来穿。生怕父亲受凉。


  2.《全椒文物志》也载,吴旦,字卿云,学位:清增监生,官职:州同知。著作《月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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