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清代吴敬梓儒林外史

  庄濯江话旧秦淮河 沈琼枝押解江都县

  话说南京城里,每年四月半后,秦淮景致,渐渐好了。那外江的船,都下掉了楼子,换上凉篷,撑了进来。船舱中间,放一张小方金漆桌子,桌上摆着宜兴沙壶,极细的成窑、宣窑的杯子,烹的上好的雨水毛尖茶。那游船的备了酒和肴馔及果碟到这河里来游,就是走路的人也买几个钱的毛尖茶在船上煨了吃,慢慢而行。到天色晚了,每船两盏明角灯,一来一往,映着河里,上下明亮。自文德桥至利涉桥、东水关,夜夜笙歌不绝。又有那些游人买了水老鼠花在河内放。那水花直站在河里,放出来,就和一树梨花一般,每夜直到四更时才歇。国子监的武书,是四月尽间生辰。他家中穷,请不起客;杜少卿备了一席果碟,沽几斤酒,叫了一只小凉篷船,和武书在河里游游。清早请了武书来,在河房里吃了饭,开了水门,同下了船。杜少卿道:“正字兄,我和你先到淡泠处走走,”叫船家一路荡到进香河,又荡了回来,慢慢吃酒。吃到下午时候,两人都微微醉了。荡到利涉桥,上岸走走,见马头上贴着一个招牌,上写道:

  “毗陵女士沈琼枝,精工顾绣,写扇作诗。寓王府塘手帕巷内。赐顾者幸认“毗陵沈”招牌便是。”

  武书看了,大笑道:“杜先生,你看南京城里偏有许多奇事!这些地方,都是开私门的女人住。这女人眼见的也是私门了,却挂起一个招牌来,岂不可笑!”杜少卿道:“这样的事,我们管他怎的?且到船上去煨茶吃。”便同下了船,不吃酒了,煨起上好的茶来,二人吃着闲谈。过了一回,回头看见一轮明月升上来,照得满船雪亮,船就一直荡上去。到了月牙池,见许多游船在那里放花炮,内有一只大船,挂着四盏明角灯,铺着凉簟子,在船上中间摆了一席。上面坐着两个客,下面主位上坐着一位,头戴方巾,身穿白纱直裰,脚下凉鞋,黄瘦面庞,清清疏疏,三绺白须;横头坐着一个少年,白净面皮,微微几根胡子,眼张失落,在船上两边看女人。这小船走近大船眼前,杜少卿同武书认得那两个客一个是卢信侯,一个是庄绍光,却认不得那两个人。庄绍光看见二人,立起身来道:“少卿兄,你请过来坐。”杜少卿同武书上了大船。主人和二位见礼,便问:“尊姓?”庄绍光道:“此位是天长杜少卿兄。此位是武正字兄。”那主人道:“天长杜先生,当初有一位做赣州太守的,可是贵本家?”杜少卿惊道:“这便是先君。”那主人道:“我四十年前,与尊大人终日相聚。叙祖亲,尊翁还是我的表兄。”杜少卿道:“莫不是庄濯江表叔么?”那主人道:“岂敢,我便是。”杜少卿道:“小侄当年年幼,不曾会过。今幸会见表叔,失敬了。”

  从新同庄濯江叙了礼。武书问庄绍光道:“这位老先生可是老先生贵族?”庄征君笑道:“这还是舍侄,却是先君受业的弟子。我也和他相别了四十年。近日才从淮扬来。”武书又问:“此位?”庄濯江道:“这便是小儿。”也过来见了礼,齐坐下。庄濯江叫从新拿上新鲜酒来,奉与诸位吃。庄濯江就问:“少卿兄几时来的?寓在那里?”庄绍光道:“他已今在南京住了八九年了。尊居现在这河房里。”庄濯江惊道:“尊府大家,园亭花木,甲于江北,为甚么肯搬在这里?”庄绍光便把少卿豪举,而今黄金已随手而尽,略说了几句。庄濯江不胜叹息,说道:“还记得十七八年前,我在湖广,鸟衣韦四先生寄了一封书子与我,说他酒量越发大了,二十年来,竟不得一回恸醉,只有在天长赐书楼吃了一坛九年的陈酒,醉了一夜,心里快畅的紧,所以三千里外寄信告诉我。我彼时不知府上是那一位做主人,今日说起来,想必是少卿兄无疑了。”武书道:“除了他,谁人肯做这一个雅东。”杜少卿道:“韦老伯也是表叔相好的?”庄濯江道:“这是我髫年的相与了。尊大人少时,无人不敬仰是当代第一位贤公子。我至今想起,形容笑貌,还如在目前。”卢信侯又同武书谈到泰伯祠大祭的事。庄濯江拍膝嗟叹道:“这样盛典,可惜来迟了,不得躬逢其盛!我将来也要怎的寻一件大事,屈诸位先生大家会一会,我就有趣了!”当下四五人谈心话旧,一直饮到半夜。在杜少卿河房前,见那河里灯火阑珊,笙歌渐歇,耳边忽听得玉萧一声。众人道:“我们各自分手罢。”武书也上了岸去。

  庄濯江虽年老,事庄绍光极是有礼。当下杜少卿在河房前过,上去回家。庄濯江在船上,一路送庄绍光到北门桥,还自己同上岸,家人打灯笼,同卢信候送到庄绍光家,方才回去。庄绍光留卢信侯住了一夜,次日,依旧同往湖园去了。庄濯江次日写了“庄洁率子非熊”的帖子,来拜杜少卿。杜少卿到莲花桥来回拜,留着谈了一日。

  杜少卿又在后湖会着庄绍光。庄绍光道:“我这舍侄,亦非等闲之人。他四十年前,在泗州同人合本开典当。那合本的人穷了,他就把他自己经营的两万金和典当拱手让了那人,自己一肩行李,跨一个疲驴,出了泗州城。这十数年来,往来楚越,转徒经营,又自致数万金,才置了产业,南京来住。平日极是好友敦伦。替他尊人治丧,不曾要同胞兄弟出过一个钱,俱是他一人独任。多少老朋友死了无所归的,他就殡葬他。又极遵先君当年的教训,最是敬重文人,流连古迹。现今拿着三四千银子在鸡鸣山修曹武惠王庙。等他修成了,少卿也约衡山兄来替他做一个大祭。”杜少卿听了,心里欢喜。说罢,辞别去了。

  转眼长夏已过,又是新秋,清风戒寒。那秦淮河另是一番景致。满城的人都叫了船,请了大和尚在船上悬挂佛像,铺设经坛,从西水关起,一路施食到进香河。十里之内,降真香烧的有如烟雾溟蒙。那鼓钹梵呗之声,不绝于耳。到晚,做的极精致的莲花灯,点起来浮在水面上。又有极大的法船,照依佛家中元地狱赦罪之说,超度这些孤魂升天。把一个南京秦淮河,变做西域天竺国。到七月二十九日,清凉山地藏胜会。人都说地藏菩萨一年到头都把眼闭着,只有这一夜才睁开眼。若见满城都摆的香花灯烛,他就只当是一年到头都是如此,就欢喜这些人好善,就肯保佑人。所以这一夜,南京人各家门户,都搭起两张桌子来,两枝通宵风烛,一座香斗,从大中桥到清凉山,一条街有七八里路,点得象一条银龙,一夜的亮,香烟不绝,大风也吹不熄。倾城士女都出来烧香看会。

  沈琼枝住在王府塘房子里,也同房主人娘子去烧香回来。沈琼枝自从来到南京,挂了招牌,也有来求诗的,也有来买斗方的,也有来托刺绣的。那些好事的恶少,都一传两,两传三的来物色,非止一日。这一日烧香回来,人见他是下路打扮,跟了他后面走的就有百十人。庄非熊却也顺路跟在后面,看见他走到王府塘那边去了。庄非熊心里有些疑惑。次日,来到杜少卿家,说:“这沈琼枝在王府塘,有恶少们去说混话,他就要怒骂起来。此人来路甚奇,少卿兄何不去看看?”杜少卿道:“我也听见这话,此时多失意之人,安知其不因避难而来此地?我正要去问他。”当下便留庄非熊在何房看新月。又请了两个客来:一个是迟衡山,一个是武书。庄非熊见了,说些闲话,又讲起王府塘沈琼枝卖诗文的事。杜少卿道:“无论他是怎样,果真能做诗文,这也就难得了。”迟衡山道:“南京城里是何等地方!四方的名士还数不清,还那个去求妇女们的诗文?这个明明借此勾引人!他能做不能做,不必管他。”武书道:“这个却奇。一个少年妇女,独自在外,又无同伴,靠卖诗文过日子,恐怕世上断无此理。只恐其中有甚么情由。他既然会做诗,我们便邀了他来做做看。”说着,吃了晚饭。那新月已从河底下斜挂一钩,渐渐的照过桥来。杜少卿道:“正字兄,方才所说,今日已迟了,明日在舍间早饭后,同去走走。”武书应诺,同迟衡山、庄非熊,都别去了。

  次日,武正字来到杜少卿家。早饭后,同到王府塘来。只见前面一间低矮房屋,门首围着一二十人在那里吵闹。杜少卿同武书上前一看,里边便是一个十八九岁妇人,梳着下路绺鬏,穿着一件宝蓝纱大领披风,在里面支支喳喳的嚷。杜少卿同武书听了一听,才晓得是人来买绣香囊,地方上几个喇子想来拿囮头,却无实迹,倒被他骂了一场。两人听得明白,方才进去。那些人看见两位进去,也就渐渐散了。沈琼枝看见两人气概不同,连忙接着,拜了万福。坐定,彼此谈了几句闲话。武书道:“这杜少卿先生是此间诗坛祭酒,昨日因有人说起佳作可观,所以来请教。”沈琼枝道:“我在南京半年多,凡到我这里来的,不是把我当作倚门之娼,就是疑我为江湖之盗。两样人皆不足与言。今见二位先生,既无狎玩我的意思,又无疑猜我的心肠。我平日听见家父说:‘南京名士甚多,只有杜少卿先生是个豪杰。’这句话不错了。但不知先生是客居在此,还是和夫人也同在南京?“杜少卿道:“拙荆也同寄居在河房内。”沈琼枝道:“既如此。我就到府拜谒夫人,好将心事细说。”杜少卿应诺,同武书先别了出来。武书对杜少卿说道:“我看这个女人实有些奇。若说他是个邪货,他却不带淫气;若是说他是人家遣出来的婢妾,他却又不带贱气。看他虽是个女流,倒有许多豪侠的光景。他那般轻倩的装饰,虽则觉得柔媚,只一双手指却像讲究勾、搬、冲的。论此时的风气,也未必有车中女子同那红线一流人。却怕是负气斗狠,逃了出来的。等他来时,盘问盘问他,看我的眼力如何。”

  说着,已回到杜少卿家门首,看见姚奶奶背着花笼儿来卖花。杜少卿道:“姚奶奶,你来的正好。我家今日有个希奇的客到,你就在这里看看。”让武正字到河房里坐着,同姚奶奶进去,和娘子说了。少刻,沈琼枝坐了轿子,到门首下了进来,杜少卿迎进内室,娘子接着,见过礼,坐下奉茶。沈琼枝上首,杜娘子主位,姚奶奶在下面陪着,杜少卿坐在窗槅前。彼此叙了寒暄。杜娘子问道:“沈姑娘,看你如此青年,独自一个在客边,可有个同伴的?家里可还有尊人在堂?可曾许字过人家?”沈琼枝道:“家父历年在外坐馆,先母已经去世。我自小学了些手工针黹,因来到这南京大邦去处,借此糊口。适承杜先生相顾,相约到府,又承夫人一见如故,真是天涯知己了。”姚奶奶道:“沈姑娘出奇的针黹!昨日我在对门葛来官家,看见他相公娘买了一幅绣的‘观音送子’,说是买的姑娘的,真个画儿也没有那画的好!”沈琼枝道:“胡乱做做罢了,见笑的紧。”须臾,姚奶奶走出房门外去。沈琼枝在杜娘子面前,双膝跪下。娘子大惊,扶了起来。沈琼枝便把盐商骗他做妾,他拐了东西逃走的话说了一遍:“而今只怕他不能忘情,还要追踪而来。夫人可能救我?”杜少卿道:“盐商富贵奢华,多少士大夫见了就销魂夺魄;你一个弱女子,视如土芥,这就可敬的极了!但他必要追踪,你这祸事不远。却也无甚大害。”

  正说着,小厮进来请少卿:“武爷有话要说。”杜少卿走到河房里,只见两个人垂着手,站在槅子门口,像是两个差人。少卿吓了一跳,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怎么直到这里边来?”武书接应道:“是我叫进来的。奇怪!如今县里据着江都县缉捕的文书在这里拿人,说他是宋盐商家逃出来的一个妾。我的眼色如何?”少卿道:“此刻却在我家!我家与他拿了去,就像是我家指使的;传到扬州去,又像我家藏留他。他逃走不逃走都不要紧,这个倒有些不妥帖。”武正字道:“小弟先叫差人进来,正为此事。此刻少卿兄莫若先赏差人些微银子,叫他仍旧到王府塘去;等他自己回去,再做道理拿他。”少卿依着武书,赏了差人四钱银子。差人不敢违拗,去了。少卿复身进去,将这一番话向沈琼枝说了。娘子同姚奶奶倒吃了一惊。沈琼枝起身道:“这个不妨。差人在那里?我便同他一路去。”少卿道:“差人我已叫他去了。你且用了便饭。武先生还有一首诗奉赠,等他写完。”当下叫娘子和姚奶奶陪着吃了饭,自己走到河房里检了自己刻的一本诗集,等着武正字写完了诗,又称了四两银子,封做程仪,叫小厮交与娘子,送与沈琼枝收了。

  沈琼枝告辞出门,上了轿,一直回到手帕巷。那两个差人已在门口,拦住说道:“还是原轿子抬了走,还是下来同我们走?进去是不必的了!”沈琼枝道:“你们是都堂衙门的?是巡按衙门的?我又不犯法,又不打钦案的官司,那里有个拦门不许进去的理!你们这般大惊小怪,只好吓那乡里人!”说着,下了轿,慢慢的走了进去。两个差人倒有些让他。沈琼枝把诗同银子收在一个首饰匣子里,出来叫:“轿夫,你抬我到县里去。”轿夫正要添钱。差人忙说道:“千差万差,来人不差!我们清早起,就在杜相公家伺候了半日,留你脸面,等你轿子回来,你就是女人,难道是茶也不吃的!”沈琼枝见差人想钱,也只不理;添了二十四个轿钱,一直就抬到县里来。差人没奈何,走到宅门上回禀道:“拿的那个沈氏到了。”知县听说,便叫带到三堂回话。带了进来,知县看他容貌不差,问道:“既是女流,为甚么不守闺范,私自逃出,又偷窃了宋家的银两,潜踪在本县地方做甚么?”沈琼枝道:“宋为富强占良人为妾,我父亲和他涉了讼,他买嘱知县,将我父亲断输了,这是我不共戴天之仇。况且我虽然不才,也颇知文墨;怎么肯把一个张耳之妻去事外黄佣奴?故此逃了出来。这是真的。”知县道:“你这些事,自有江都县问你,我也不管。你既会文墨,可能当面做诗一首?”沈琼枝道:“请随意命一个题。原可以求教的。”知县指着堂下的槐树,说道:“就以此为题。”沈琼枝不慌不忙,吟出一首七言八句来,又快又好。知县看了赏鉴,随叫两个原差到他下处取了行李来,当堂查点。翻到他头面盒子里,一包碎散银子,一个封袋上写着“程仪”,一本书,一个诗卷。知县看了,知道他也和本地名士倡和。签了一张批,备了一角关文,吩咐原差道:“你们押送沈琼枝到江都县,一路须要小心,不许多事,领了回批来缴。”那知县与江都县同年相好,就密密的写了一封书子,装入关文内,托他开释此女,断还伊父,另行择婿。此是后事不题。

  当下沈琼枝同两个差人出了县门,雇轿子抬到汉西门外,上了仪征的船。差人的行李放在船头上锁伏板下安歇。沈琼枝搭在中舱。正坐下,凉篷小船上又荡了两个堂客来搭船,一同进到官舱。沈琼枝看那两个妇人时,一个二十六七的光景,一个十七八岁,乔素打扮,做张做致的。跟着一个汉子,酒糟的一副面孔,一顶破毡帽,坎齐眉毛,挑过一担行李来,也送到中舱里。两妇人同沈琼枝一块儿坐下,问道:“姑娘是到那里去的?”沈琼枝道:“我是扬州,和二位想也同路。”中年的妇人道:“我们不到扬州,仪征就上岸了。”过了一会,船家来称船钱。两个差人啐了一口,拿出批来道:“你看!这是甚么东西!我们办公事的人,不问你要贴钱就够了,还来问我们要钱!”船家不敢言语,向别人称完了,开船到了燕子矶。一夜西南风,清早到了黄泥滩。差人问沈琼枝要钱。沈琼枝道:“我昨日听得明白,你们办公事不用船钱的。”差人道:“沈姑娘,你也太拿老了!叫我们管山吃山,管水吃水。都像你这一毛不拔,我们喝西北风!”沈琼枝听了,说道:“我便不给你钱,你敢怎么样!”走出船舱,跳上岸去,两只小脚就是飞的一般,竟要自己走了去。两个差人,慌忙搬了行李,赶着扯他;被他一个四门斗里打了一个仰八叉。扒起来,同那个差人吵成一片。吵的船家同那戴破毡帽的汉子做好做歹,雇了一乘轿子。两个差人,跟着去了。

  那汉子带着两个妇人,过了头道闸,一直到丰家巷来,觌面迎着王义安,叫道:“细姑娘同顺姑娘来了?李老四也亲自送了来?南京水西门近来生意如何?”李老四道:“近来被淮清桥那些开‘三嘴行’的挤坏了,所以来投奔老爹。”王义安道:“这样甚好,我这里正少两个姑娘。“当下带着两个婊子,回到家里。一进门来,上面三间草房,都用芦席隔着,后面就是厨房。厨房里一个人在那里洗手,看见这两个婊子进来,欢喜的要不的。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烟花窟里,惟凭行势夸官;笔墨丛中,偏去眠花醉柳。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长篇小说,清代吴敬梓作。五十六回。成书于1749年(乾隆十四年)或稍前,先以抄本传世,初刻于1803年(嘉庆八年)。以写实主义描绘各类人士对于“功名富贵”的不同表现,一方面真实的揭示人性被腐蚀的过程和原因,从而对当时吏治的腐败、科举的弊端礼教的虚伪等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和嘲讽;一方面热情地歌颂了少数人物以坚持自我的方式所作的对于人性的守护,从而寄寓了作者的理想。该书代表着中国古代讽刺小说的高峰,它开创了以小说直接评价现实生活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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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梓】简介

  少年才子


  吴敬梓家族世代为地方世族,“家声科第从来美”,曾祖吴国对是顺治年间的探花。祖父吴旦是个监生,伯叔祖吴晟、吴昺皆进士及第,“一时名公巨卿多出其门”。


  吴敬梓十三岁丧母,十四岁随父至赣榆任所。少时有文名,他“读书才过目,辄能背诵”,他的学习态度是认真刻苦的,头脑又聪颖,很快就打好了学识的功底,所谓“用力于学,已有初基”,“读书才过目,辄能背诵”(程晋芳《勉行堂文集》载《文木先生传》),显露出很好的禀赋和才气。不过,他决不死读书,也还不时浏览当地的山海风情,随父参加一些当地名士的聚会。加之他毕竟出生于官宦人家,沾染些“家本膏华,性耽挥霍”的习气,从而养成一种放荡豁达的态度,胸襟开阔, 睨尘俗,令人感到他是一个才识过人的才子。


  有一次,他登上赣榆县城的高阁,参加县中名士的宴会,当众作了一首五律《观海》,使得满座皆惊,赞叹这个少年学子的诗思敏捷和诗境雄阔。其诗曰:“浩荡天无极,潮声动地来。鹏溟流陇域,蜃市作楼台。齐鲁金泥没,乾坤玉阙开。少年多意气,高阁坐衔杯。”他从高阁观海仰望俯闻的壮景落笔,想象百川汇海、海市蜃楼的奇观,进而发挥横看齐鲁、纵观天地的奇想,终以抒发自己年轻气旺、高阁与宴的豪情作结,气界,对这段时期所知怎少,几近空白。在现有史料中,仅仅在《文木山房集》中见到吴敬梓少年时期收入的最早一首诗“观海潮”以及在“移家赋”中提到的有关他父亲在赣榆为官时的只言片语。


  如此重要的时期,发生在吴敬梓身上大约有以下一些重大事件:见到了父亲吴霖起为官清廉、正直,鞠躬尽瘁,在教喻这个不起眼的职位上为赣榆县做了很多贡献。到任之初,见到教舍凋零倒塌之状,先捐出自己一年的俸钱40两,继后又变卖祖产肥田三千亩,并变卖了在五河、天长、含山、和州等地的祖传当铺、布庄、银楼等,筹银近万两,修建因1668年在大地震中毁坏殆尽的文庙、尊经阁。并且新建了“敬一亭”。他亲眼目睹了其父的贡献,为他深感骄傲。然而同时目睹了其父因不善于巴结上司,终被罢官回乡的不公待遇,使他对官场的腐败有了切身的体会。 在父亲的直接监护下,受到了严格的教育和培养,奠定了他深厚的文学基础。同时,也在父亲的呵护下,16岁即早早完成了婚姻大事,与陶氏的第一次婚姻,使他与全椒望族金氏门第的关系更密切了。18岁,回乡帮助料理岳父丧事。20岁,去滁州为姐夫金绍曾病故奔丧。过早丧母的吴敬梓很小就面对严酷的世事,对于他,虽然是冷酷了一点,但却磨炼了他,使他的思想提早成熟起来。


  正因为有了这十年的种种经历,才使我们认识到他最终与官场决裂有着亲身体会的家庭因素。也使我们知道,过早的婚姻没有能像第二次与叶氏婚姻那样,完全摆脱了父母包办,婚姻之言的封建传统的模式,而带给吴敬梓一个全新的自主婚姻。在《儒林外史》中,所运用的语言,基本上是我们所熟悉的家乡方言。但在仔细阅读之后又发现,其中又有不少方言完全不是我们的全椒方言,也不是淮扬语言。吴敬梓在少年、青年时期生活于赣榆,是一个人在语言上可塑性最强的时期之一。


  败家之子


  吴敬梓的父亲吴霖起留下了二万多两银钱的巨额遗产,可是敬梓“素不习治生,性富豪上”“倾酒歌呼,穷日夜”,“生性豁达,急朋友之急”,族人之间有“夺产之变”,“兄弟参商,宗族诟谇”,视之为败家子,“乡里传为子弟戒”。


  在雍正十一年(1733),与续弦叶氏迁来南京,移家金陵秦淮水亭,住在秦淮河畔的白板桥西,家境已困,从此,吴敬梓在南京定居下来。[2] “枭鸟东徒,浑未解于更鸣”!(《移家赋》)33岁、不名一文的吴敬梓移家南京时,他在族人眼中已是“传为子弟戒”的“败家子”。到了“白门三日雨,灶冷囊无钱”的地步,他仍拒不参加傅学鸿词科考试,仍好交友,“四方文酒之士,推为盟主”。当“长老苦口讥喃喃”干涉他的自由时,他“叉手谢长老,两眉如戟声如虎”。他的“痴憨”、“颠憨”、“隐括”终一生而不变,与小晏何其相似!


  穷困潦倒


  乾隆元年(1736年),安徽巡抚赵国麟、江宁巡导唐时琳,和学台郑江力荐他前去参加博学鸿词科廷试,他因消渴加剧拒绝,堂兄吴檠、友人程廷祚则落选而归。晚年生活困顿,要靠卖文和朋友接济度日,“囊无一钱守,腹作千雷鸣”,以至以书易米。每年一到冬天,气温苦寒,与朋友在晚上到城外绕行,歌吟啸呼,称之为“暖足”。密友程晋芳在《文木先生传》描述:“出城南门,绕城堞行数十里,歌吟啸呼,相与应和,逮明,入水西门,各大笑散去,夜夜如是,谓之暖足”“余生平交友,莫贫于敏轩。抵淮访余,检其橐,笔砚都无。余曰:此吾辈所倚以生,可暂离耶?敏轩笑曰:吾胸中自有笔墨,不烦是也。其流风余韵,足以掩映一时。窒其躬,传其学,天之于敏轩,倘意别有在,未可以流俗好尚测之也。”。吴敬梓在真州曾投靠革职回乡的官绅杨凯,由于生活困窘,他有《雨》诗曰:“明晨衔泥问杨子,妻儿待米何时还”,表示希望杨凯资助其生活。


  醉酒辞世


  乾隆十九年(1754年),吴敬梓54岁那一年,到江苏扬州访友痛饮,微醉之中,反复朗诵唐人张祜的《纵游淮南》一诗,主要是去投靠两淮盐运使卢见曾,十月二十八日(1754年12月11日),与自北京南下的王又曾在舟中痛饮销寒。归来之后,酒酣耳热,痰涌气促,救治不及,顷刻辞世。时为一月十一日。当时守在床边的只有幼子吴鏊。生前好友金兆燕和王又曾协助料理丧事, 其时,吴敬梓一贫如洗,“可怜犹剩典衣钱”,卢见曾替他购棺装殓,遗柩得以归葬金陵清凉山下。


  进士家族


  全椒文化底蕴深厚,文人辈出。蜚声文坛的讽刺小说家吴敬梓就出生与此。


  部分书中“吴敬梓兄弟五人,其中四人在科举仕途道路上都很多成就:长兄国鼎和孪生兄弟国龙都是明崇祯癸未(1643年)进士三兄国缙是顺治己丑(1649年)进士;再加上后来的国龙的儿子吴旦又以榜眼(殿试第二名)及第。” 在明清时期,吴门是一门两鼎甲,三代六进士。这也是吴敬梓在《儒林外史》小说中说的“一门三鼎甲,四代六尚书”取材来源。有的资料说法不一,甚至出处错误,给读者带来误导。


  中举时间


  从全椒县志,文化志等资料来看,对吴门的中举时间不统一;


  1.《全椒文化志》称,吴国缙是顺治己丑(1649年)进士;


  2.《全椒文物志》称,吴国缙是清顺治九年(1652年)进士;授文林郎改江宁府学教授;


  3.《全椒县志》清康熙版选举志称,吴国缙字玉林,号峙读,内翰林,国对胞兄,崇祯己卯举人,顺治己丑进士,壬辰殿试授文林郎,改江宁府教授;大学士李霨撰《清理科掌给事中吴公墓表》称,兄弟五人登科者四,国鼎,公(指吴国龙)同榜进士,国缙壬辰进士,国对戊戌进士......惟仲兄国器以布衣终。


  4.《全椒县志》民国九年版选举表注明,吴国缙,崇祯己卯举人,顺治己丑进士。


以上不难看出,吴国缙是崇祯己卯举人,顺治己丑进士,应该无疑义。壬辰殿试时授文林郎;各种资料引用不一,会给读者带来淆。


  吴旦身世


  特别是《全椒文化志》再加上后来的国龙的儿子吴旦又以榜眼(殿试第二名)及第。称吴旦是吴国龙的儿子,误也。


  从吴敬梓家谱来看,吴国龙是吴敬梓的曾叔祖,吴国对是吴敬梓的曾祖,吴旦是吴敬梓的祖父。吴沛生了五个儿子,国鼎,国器,国缙,国对,国龙。吴国对生有三个儿子,吴旦,吴勖,吴升。吴旦是长子。吴旦的儿子霖起,即吴敬梓的父亲(从父)。


  个人作品


  1.《全椒县志》民国九年版,吴旦,字卿云,清增监生,授州同知。著有《月谭集》传世。


据卷十一人物志载,吴旦为侍读国对长子。少年丧母,和继母一起生活,并随从父亲在京城居住。吴旦是个孝子,天气寒冷,吴旦总是早起,先把父亲的衣服穿上温热,然后再扶起父亲来穿。生怕父亲受凉。


  2.《全椒文物志》也载,吴旦,字卿云,学位:清增监生,官职:州同知。著作《月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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