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清代吴敬梓儒林外史

  认祖孙玉圃联宗 爱交游雪斋留客

  话说卜老爹睡在床上,亲自看见地府勾牌,知道要去世了。即把两个儿子、媳妇叫到跟前,都吩咐了几句遗言;又把方才看见勾批的话说了,道:“快替我穿了送老的衣服,我立刻就要去了!”两个儿子哭哭啼啼,忙取衣服来穿上。穿着衣服,他口里自言自语道:“且喜我和我亲家是一票!他是头一个,我是末一个,他已是去得远了,我要赶上他去。”说着,把身子一挣,一头倒在枕头上。两个儿子都扯不住。忙看时,已没了气了。后事都是现成的。少不得修斋理七,报丧开吊,都是牛浦陪客。

  这牛浦也就有几个念书的人和他相与,乘着人乱,也夹七夹八的来往。初时卜家也还觉得新色,后来见来的回数多了,一个生意人家,只见这些“之乎者也”的人来讲呆话,觉得可厌,非止一日。

  那日,牛浦走到庵里,庵门锁着,开了门,只见一张帖子掉在地下,上面许多字,是从门缝里送进来的。拾起一看,上面写道:

  “小弟董瑛,在京师会试,于冯琢庵年兄处,得读大作,渴欲一晤,以得识荆。奉访尊寓不值,不胜怅怅!明早幸驾少留片刻,以便趋教。至祷!至祷!”

  看毕,知道是访那个牛布衣的。但见帖子上有“渴欲识荆”的话,是不曾会过,“何不就认作牛布衣和他相会?”又想道:“他说在京会试,定然是一位老爷,且叫他竟到卜家来会我,吓他一吓卜家弟兄两个,有何不可?”主意已定,即在庵里取纸笔写了一个帖子,说道:

  牛布衣近日馆于舍亲卜宅,尊客过问,可至浮桥南首大街卜家米店便是。

  写毕,带了出来,锁好了门,贴在门上。回家向卜诚、卜信说道:“明日有一位董老爷来拜。他就是要做官的人,我们不好轻慢。如今要借重大爷,明日早晨把客座里收拾干净了;还要借重二爷,捧出两杯茶来。这都是大家脸上有光辉的事,须帮衬一帮衬。”卜家弟兄两个,听见有官来拜,也觉得喜出望外,一齐应诺了。

  第二日清早,卜诚起来,扫了客堂里的地,把囤米的折子搬在窗外廊檐下;取六张椅子,对面放着;叫浑家生起炭炉子,煨出一壶茶来;寻了一个捧盘、两个茶杯、两张茶匙,又剥了四个圆眼,一杯里放两个,伺候停当。直到早饭时候,一个青衣人,手持红帖,一路问了来,道:“这里可有一位牛相公?董老爷来拜。”卜诚道:“在这里。”接了帖,飞跑进来说。牛浦迎了出去,见轿子已落在门首。董孝廉下轿进来,头戴纱帽,身穿浅蓝色缎圆领,脚下粉底皂靴,三绺须,白净面皮,约有三十多岁光景。进来行了礼,分宾主坐下。董孝廉先开口道:“久仰大名,又读佳作,想慕之极。只疑先生老师宿学,原来还这般青年,更加可敬。”牛浦道:“晚生山鄙之人,胡乱笔墨,蒙老先生同冯琢翁过奖,抑愧实多。”董孝廉道:“不敢。”卜信捧出两杯茶,从上面走下来,送与董孝廉。董孝廉接了茶,牛浦也接了。卜信直挺挺站在堂屋中间。牛浦打了躬,向董孝廉道:“小价村野之人,不知礼体,老先生休要见笑。”董孝廉笑道:“先生世外高人,何必如此计论?”卜信听见这话,头膊子都飞红了,接了茶盘,骨都着嘴进去。牛浦又问道:“老先生此番驾往何处?”董孝廉道:弟已授职县令,今发来应天候缺,行李尚在舟中。因渴欲一晤,故此两次奉访。今既已接教过,今晚即要开船赴苏州去矣。”牛浦道:“晚生得蒙青目,一日地主之谊也不曾尽得,如何便要去?”董孝廉道:“先生,我们文章气谊,何必拘这些俗情?弟此去若早得一地方,便可奉迎先生到署,早晚请教。”说罢,起身要去。牛浦攀留不住,说道:“晚生即刻就来船上奉送。”董孝廉道:“这倒也不敢劳了;只怕弟一出去,船就要开,不得奉候。”当下打躬作别,牛浦送到门外,上轿去了。

  牛浦送了回来,卜信气得脸通红,迎着他一顿数说道:“牛姑爷,我至不济,也是你的舅丈人,长亲!你叫我捧茶去,这是没奈何,也罢了。怎么当着董老爷噪我!这是那里来的话!”牛浦道:“但凡官府来拜,规矩是该换三遍茶。你只送了一遍,就不见了。我不说你也罢了,你还来问我这些话!这也可笑!”卜诚道:“姑爷,不是这样说,虽则我家老二捧茶,不该从上头往下走,你也不该就在董老爷眼前洒出来!不惹的董老爷笑!”牛浦道:”董老爷看见了你这两个灰扑扑的人,也就够笑的了!何必要等你捧茶走错了才笑!”卜信道:“我们生意人家,也不要这老爷们来走动!没有借了多光,反惹他笑了去!”牛浦道:”不是我说一个大胆的话,若不是我在你家,你家就一二百年也不得有个老爷走进这屋里来!”卜诚道:“没的扯淡!就算你相与老爷,你到底不是个老爷!”牛浦道:“凭你向那个说去!还是坐着同老爷打躬作揖的好,还是捧茶给老爷吃,走错路,惹老爷笑的好?”卜信道:“不要恶心!我家也不希罕这样老爷!”牛浦道:“不希罕么?明日向董老爷说,拿帖子送到芜湖县,先打一顿板子!”两个人一齐叫道:“反了!反了!外甥女婿要送舅丈人去打板子!是我家养活你这年把的不是了!就和他到县里去讲讲,看是打那个的板子!”牛浦道:“那个怕你!就和你去!”当下两人把牛浦扯着,扯到县门口,知县才发二梆,不曾坐堂。三人站在影壁前,恰好遇着郭铁笔走来,问其所以。卜诚道:“郭先生,自古‘一斗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这是我们养他的不是了!”郭铁笔也着实说牛浦的不是,道:“尊卑长幼,自然之理。这话却行不得!但至亲间见官,也不雅相。”当下扯到茶馆里,叫牛浦斟了杯茶坐下。卜诚道:“牛姑爷,倒也不是这样说!如今我家老爹去世,家里人口多,我弟兄两个,招揽不来。难得当着郭先生在此,我们把这话说一说。外甥女少不的是我们养着,牛姑爷也该自己做出一个主意来。只管不尴不尬住着,也不是事。”牛浦道:“你为这话么?这话倒容易。我从今日就搬了行李出来,自己过日,不缠扰你们就是了。”当下吃完茶,劝开这一场闹,三人又谢郭铁笔。郭铁笔别过去了。

  卜诚、卜信回家。牛浦赌气,来家拿了一床被,搬在庵里来住;没的吃用,把老和尚的铙钹叮当都当了。闲着无事,去望望郭铁笔。铁笔不在店里,柜上有人家寄的一部《新缙绅》卖。牛浦揭开一看,看见淮安府安东县新补的知县董瑛,字彦芳,浙江仁和人。说道:“是了!我们不寻他去?”忙走到庵里,卷了被褥,又把和尚的一座香炉、一架盘,拿去当了二两多银子;也不到卜家告说,竟搭了江船。恰好遇顺风,一日一夜就到了南京燕子矶。要搭扬州船,来到一个饭店里,店主人说道:“今日头船已经开了,没有船,只好住一夜,明日午后上船。”牛浦放下行李,走出店门,见江沿上系着一只大船,问店主人道:“这只船可开的?”店主人笑道:“这只船你怎上的起?要等个大老官来包了才走哩。”说罢,走了进来。走堂的拿了一双筷子,两个小菜碟,又是一碟腊猪头肉,一碟子芦蒿炒豆腐干,一碗汤,一大碗饭,一齐搬上来。牛浦问:“这菜和饭是怎算?”走堂的道:“饭是二厘一碗,荤菜一分,素的一半。”牛浦把这菜和饭都吃了,又走出店门,只见江沿上歇着一乘矫,三担行李,四个长随。那轿里走出一个人来,头戴方巾,身穿沉香色夹紬直裰,粉底皂靴,手拿白纸扇,花白胡须,约有五十多岁光景,一双刺猬眼,两个鹳骨腮。那人走出桥来,吩咐船家道:”我是要到扬州盐院太老爷那里去说话的。你们小心伺候,我到扬州,另外赏你。若有一些怠慢,就拿帖子送在江都县重处!”船家唯唯连声,搭扶手,请上了船。船家都帮着搬行李。

  正搬得热闹,店主人向牛浦道:“你快些搭去!”牛浦掮着行李,走到船尾上,船家一把把他拉了上船,摇手叫他不要则声,把他安在烟篷底下坐。牛浦见他们众人把行李搬上了船,长随在舱里拿出“两淮公务”的灯笼来挂在舱口;叫船家把炉铫拿出来,在船头上生起火来,煨了一壶茶,送进舱去。天色已黑,点起灯笼来。四个长随都到后船来办盘子,炉子上顿酒。料理停当,都捧到中舱里,点起一只红蜡烛来。牛浦偷眼在板缝里张那人时,对了蜡烛,桌上摆着四盘菜,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按着一本书在那里点头细看。看了一回,拿进饭去吃了。少顷,吹灯睡了。牛浦也悄悄睡下。是夜东北风紧,三更时分,潇潇飒飒的下起细雨,那烟篷芦席上,漏下水来。牛浦翻身打滚的睡不着。到五更天,只听得舱里叫道:”船家,为甚么不开船?”船家道:“这大呆的顶头风,前头就是黄天荡,昨晚一号几十只船都湾在这里,那一个敢开?”

  少停,天色大亮。船家烧起脸水,送进舱去,长随们都到后舱来洗脸。候着他们洗完,也递过一盆水与牛浦洗了。只见两个长随,打伞上岸去了;一个长随,取了一只金华火腿,在船边上向着港里洗。洗了一会,那两个长随买了一尾时鱼,一只烧鸭,一方肉,和些鲜笋、芹菜,一齐拿上船来。船家量米煮饭,几个长随过来收拾这几样肴馔。整治停当,装做四大盘,又烫了一壶酒,捧进舱去与那人吃早饭。吃过,剩下的,四个长随拿到船后板上,齐坐着吃了一会。吃毕,打抹船板干净,才是船家在烟篷底下取出一碟萝卜干和一碗饭与牛浦吃。牛浦也吃了。

  那雨虽略止了些,风却不曾住。到晌午时分,那人把舱后开了一扇板,一眼看见牛浦,问道:“这是甚么人?”船家陪着笑脸说道:“这是小的们带的一分酒资。”那人道:“你这位少年何不进舱来坐坐?”牛浦得不得这一声,连忙从后面钻进舱来,便向那人作揖,下跪。那人举手道:“船舱里窄,不必行这个礼。你且坐下。”牛浦道:“不敢拜问老先主尊姓?”那人道:“我么,姓牛,名瑶,草字叫做玉圃。我本是徽州人。你姓甚么?”牛浦道:“晚生也姓牛,祖籍本来也是新安。”牛玉圃不等他说完,便接着道:“你既然姓牛,五百年前是一家,我和你祖孙相称罢。我们徽州人称叔祖是叔公,你从今只叫我做叔公罢了。”

  牛浦听了这话,也觉愕然;因见他如此体面,不敢违拗,因问道:“叔公此番到扬有甚么公事?”牛玉圃道:“我不瞒你说,我八桥的官也不知相与过多少。那个不要我到他衙门里去?我是懒出门。而今在这东家万雪斋家。也不是甚么要紧的人,他图我相与的官府多,有些声势,每年请我在这里,送我几百两银,留我代笔。代笔也只是个名色。我也不奈烦住在他家那个俗地方。我自在子午宫住。你如今既认了我,我自有用的着你处。”当下向船家说:“把他的行李拿进舱来,船钱也在我这里算。”船家道:“老爷又认着了一个本家,要多赏小的们几个酒钱哩。”

  这日晚饭就在舱里陪着牛玉圃吃。到夜风住,天已晴了。五更鼓已到仪征。进了黄泥滩,牛玉圃起来洗了脸,携着牛浦上岸走走;走上岸,向牛浦道:“他们在船上收拾饭费事,这里有个大观楼。素菜甚好,我和你去吃素饭罢。”回头吩咐船上道:“你们自料理吃早饭,我们往大观楼吃饭就来。不要人跟随了。”说着,到了大观楼,上得楼梯,只见楼上先坐着一个戴方巾的人。那人见牛玉圃,吓了一跳,说道:“原来是老弟!”牛玉圃道:“原来是老哥!”两个平磕了头。那人问:“此位是谁?”牛玉圃道:“这是舍侄孙。”向牛浦道:“你快过来叩见。这是我二十年拜盟的老弟兄,常在大衙门里共事的王义安老先生。快来叩见。”牛浦行过了礼,分宾主坐下,牛浦坐在横头。走堂的搬上饭来,一碗炒面筋,一碗脍腐皮,三人吃着。牛玉圃道:“我和你还是那年在齐大老爷衙门里相别,直到而今。”王义安道:“那个齐大老爷?”牛玉圃道:“便是做九门提督的了。”王义安道:“齐大老爷待我两个人是没的说的了!”正说得稠密,忽见楼梯上又走上两个戴方巾的秀才来:前面一个穿一件茧紬直裰,胸前油了一块;后面一个穿一件元色直裰,两个袖子破的晃晃荡荡的,走了上来。两个秀才一眼看见王义安,那穿茧紬的道:“这不是我们这里丰家巷婊子家掌柜的乌龟王义安!”那穿元色的道:“怎么不是他?他怎么敢戴了方巾在这里胡闹!”不由分说,走上去,一把扯掉了他的方巾,劈脸就是一个大嘴巴,打的乌龟跪在地下磕头如捣蒜,两个秀才越发威风。牛玉圃走上去扯劝,被两个秀才啐了一口,说道:“你一个衣冠中人,同这乌龟坐着一桌子吃饭!你不知道罢了;既知道,还要来替他劝闹,连你也该死了!还不快走,在这里讨没脸!”牛玉圃见这事不好,悄悄拉了牛浦,走下楼来,会了帐,急急走回去了。

  这里两个秀才把乌龟打了个臭死。店里人做好做歹,叫他认不是。两个秀才总不肯住,要送他到官。落后打的乌龟急了,在腰间摸出三两七钱碎银子来,送与两位相公做好看钱,才罢了,放他下去。

  牛玉圃同牛浦上了船,开到扬州,一直拢了子午宫下处,道士出来接着,安放行李,当晚睡下。次日早晨,拿出一顶旧方巾和一件蓝紬直裰来,递与牛浦,道:“今日要同往东家万雪斋先生家,你穿了这个衣帽去。”当下叫了两乘轿子,两人坐了,两个长随跟着,一个抱着毡包。一直来到河下,见一个大高门楼,有七八个朝奉坐在板凳上,中间夹着一个奶妈,坐着说闲话。轿子到了门首,两人下轿,走了进去。那朝奉都是认得的,说道:“牛老爷回来了?请在书房坐。”

  当下走进了一个虎座的门楼,过了磨砖的天井,到了厅上。举头一看,中间悬着一个大匾,金字是“慎思堂”三字;傍边一行:“两淮盐运使司盐运使荀玫书”。两边金笺对联,写:“读书好,耕田好,学好便好;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中间挂着一轴倪云林的画,书案上摆着一大块不曾琢过的璞,十二张花梨椅子,左边放着六尺高的一座穿衣镜。从镜子后边走进去,两扇门开了,鹅卵石砌成的地。循着塘沿走,一路的朱红栏杆。走了进去,三间花厅。隔子中间,悬着斑竹帘。有两个小么儿在那里伺候,见两个走来,揭开帘子,让了进去。举眼一看,里而摆的都是水磨楠木桌椅,中间悬着一个白纸墨字小匾,是“课花摘句”四个字。两人坐下吃了茶,那主人万雪斋方从里面走了出来,头戴方巾,手摇金扇,身穿澄乡茧紬直裰,脚下朱履,出来同牛玉圃作揖。牛玉圃叫过牛浦来见,说道:“这是舍侄孙。见过了老先生!”三人分宾主坐下,牛浦坐在下面。又捧出一道茶来吃了。万雪斋道:“玉翁为甚么在京耽搁这许多时?”牛玉圃道:“只为我的名声太大了,一到京,住在承恩寺,就有许多人来求。也有送斗方来的,也有送扇子来的,也有送册页来的,都要我写字、做诗。还有那分了题,限了韵来要求教的。昼日昼夜,打发不清。才打发清了,国公府里徐二公子,不知怎样就知道小弟到了,一回两回打发管家来请。他那管家都是锦衣卫指挥五品的前程,到我下处来了几次,我只得到他家盘桓了几天。临行再三不肯放,我说是雪翁有要紧事等着,才勉强辞了来。二公子也仰慕雪翁,尊作诗稿是他亲笔看的。”因在袖口里拿出两本诗来递与万雪斋。万雪斋接诗在手,便问:“这一位令侄孙一向不曾会过。多少尊庚了?大号是甚么?”牛浦答应不出来。牛玉圃道:“他今年才二十岁,年幼还不曾有号。”万雪斋正要揭开诗本来看,只见一个小厮飞跑进来禀道:“宋爷请到了。”万雪斋起身道:“玉翁,本该奉陪,因第七个小妾有病,请医家宋仁老来看,弟要去同他斟酌,暂且告过。你竟请在我这里宽坐,用了饭,坐到晚去。”说罢,去了。

  管家捧出四个小菜碟,两双碗筷来,抬桌子,摆饭。牛玉圃向牛浦道:“他们摆饭还有一会功夫,我和你且在那边走走。那边还有许多齐整房子好看。”当下领着牛浦走过了一个小桥,循着塘沿走,望见那边高高低低许多楼阁。那塘沿略窄,一路栽着十几颗柳树。牛玉圃走着,回头过来向他说道:“方才主人问着你话,你怎么不答应?”牛浦眼瞪瞪的望着牛玉圃的脸说,不觉一脚蹉了个空,半截身子掉下塘去。牛玉圃慌忙来扶,亏有柳树拦着,拉了起来,鞋袜都湿透了,衣服上淋淋漓漓的半截水。牛玉圃恼了,沉着脸道:“你原来是上不的台盘的人!”忙叫小厮毡包里拿出一件衣裳来与他换了,先送他回下处。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旁人闲话,说破财主行踪;小子无良,弄得老生扫兴。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长篇小说,清代吴敬梓作。五十六回。成书于1749年(乾隆十四年)或稍前,先以抄本传世,初刻于1803年(嘉庆八年)。以写实主义描绘各类人士对于“功名富贵”的不同表现,一方面真实的揭示人性被腐蚀的过程和原因,从而对当时吏治的腐败、科举的弊端礼教的虚伪等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和嘲讽;一方面热情地歌颂了少数人物以坚持自我的方式所作的对于人性的守护,从而寄寓了作者的理想。该书代表着中国古代讽刺小说的高峰,它开创了以小说直接评价现实生活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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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梓】简介

  少年才子


  吴敬梓家族世代为地方世族,“家声科第从来美”,曾祖吴国对是顺治年间的探花。祖父吴旦是个监生,伯叔祖吴晟、吴昺皆进士及第,“一时名公巨卿多出其门”。


  吴敬梓十三岁丧母,十四岁随父至赣榆任所。少时有文名,他“读书才过目,辄能背诵”,他的学习态度是认真刻苦的,头脑又聪颖,很快就打好了学识的功底,所谓“用力于学,已有初基”,“读书才过目,辄能背诵”(程晋芳《勉行堂文集》载《文木先生传》),显露出很好的禀赋和才气。不过,他决不死读书,也还不时浏览当地的山海风情,随父参加一些当地名士的聚会。加之他毕竟出生于官宦人家,沾染些“家本膏华,性耽挥霍”的习气,从而养成一种放荡豁达的态度,胸襟开阔, 睨尘俗,令人感到他是一个才识过人的才子。


  有一次,他登上赣榆县城的高阁,参加县中名士的宴会,当众作了一首五律《观海》,使得满座皆惊,赞叹这个少年学子的诗思敏捷和诗境雄阔。其诗曰:“浩荡天无极,潮声动地来。鹏溟流陇域,蜃市作楼台。齐鲁金泥没,乾坤玉阙开。少年多意气,高阁坐衔杯。”他从高阁观海仰望俯闻的壮景落笔,想象百川汇海、海市蜃楼的奇观,进而发挥横看齐鲁、纵观天地的奇想,终以抒发自己年轻气旺、高阁与宴的豪情作结,气界,对这段时期所知怎少,几近空白。在现有史料中,仅仅在《文木山房集》中见到吴敬梓少年时期收入的最早一首诗“观海潮”以及在“移家赋”中提到的有关他父亲在赣榆为官时的只言片语。


  如此重要的时期,发生在吴敬梓身上大约有以下一些重大事件:见到了父亲吴霖起为官清廉、正直,鞠躬尽瘁,在教喻这个不起眼的职位上为赣榆县做了很多贡献。到任之初,见到教舍凋零倒塌之状,先捐出自己一年的俸钱40两,继后又变卖祖产肥田三千亩,并变卖了在五河、天长、含山、和州等地的祖传当铺、布庄、银楼等,筹银近万两,修建因1668年在大地震中毁坏殆尽的文庙、尊经阁。并且新建了“敬一亭”。他亲眼目睹了其父的贡献,为他深感骄傲。然而同时目睹了其父因不善于巴结上司,终被罢官回乡的不公待遇,使他对官场的腐败有了切身的体会。 在父亲的直接监护下,受到了严格的教育和培养,奠定了他深厚的文学基础。同时,也在父亲的呵护下,16岁即早早完成了婚姻大事,与陶氏的第一次婚姻,使他与全椒望族金氏门第的关系更密切了。18岁,回乡帮助料理岳父丧事。20岁,去滁州为姐夫金绍曾病故奔丧。过早丧母的吴敬梓很小就面对严酷的世事,对于他,虽然是冷酷了一点,但却磨炼了他,使他的思想提早成熟起来。


  正因为有了这十年的种种经历,才使我们认识到他最终与官场决裂有着亲身体会的家庭因素。也使我们知道,过早的婚姻没有能像第二次与叶氏婚姻那样,完全摆脱了父母包办,婚姻之言的封建传统的模式,而带给吴敬梓一个全新的自主婚姻。在《儒林外史》中,所运用的语言,基本上是我们所熟悉的家乡方言。但在仔细阅读之后又发现,其中又有不少方言完全不是我们的全椒方言,也不是淮扬语言。吴敬梓在少年、青年时期生活于赣榆,是一个人在语言上可塑性最强的时期之一。


  败家之子


  吴敬梓的父亲吴霖起留下了二万多两银钱的巨额遗产,可是敬梓“素不习治生,性富豪上”“倾酒歌呼,穷日夜”,“生性豁达,急朋友之急”,族人之间有“夺产之变”,“兄弟参商,宗族诟谇”,视之为败家子,“乡里传为子弟戒”。


  在雍正十一年(1733),与续弦叶氏迁来南京,移家金陵秦淮水亭,住在秦淮河畔的白板桥西,家境已困,从此,吴敬梓在南京定居下来。[2] “枭鸟东徒,浑未解于更鸣”!(《移家赋》)33岁、不名一文的吴敬梓移家南京时,他在族人眼中已是“传为子弟戒”的“败家子”。到了“白门三日雨,灶冷囊无钱”的地步,他仍拒不参加傅学鸿词科考试,仍好交友,“四方文酒之士,推为盟主”。当“长老苦口讥喃喃”干涉他的自由时,他“叉手谢长老,两眉如戟声如虎”。他的“痴憨”、“颠憨”、“隐括”终一生而不变,与小晏何其相似!


  穷困潦倒


  乾隆元年(1736年),安徽巡抚赵国麟、江宁巡导唐时琳,和学台郑江力荐他前去参加博学鸿词科廷试,他因消渴加剧拒绝,堂兄吴檠、友人程廷祚则落选而归。晚年生活困顿,要靠卖文和朋友接济度日,“囊无一钱守,腹作千雷鸣”,以至以书易米。每年一到冬天,气温苦寒,与朋友在晚上到城外绕行,歌吟啸呼,称之为“暖足”。密友程晋芳在《文木先生传》描述:“出城南门,绕城堞行数十里,歌吟啸呼,相与应和,逮明,入水西门,各大笑散去,夜夜如是,谓之暖足”“余生平交友,莫贫于敏轩。抵淮访余,检其橐,笔砚都无。余曰:此吾辈所倚以生,可暂离耶?敏轩笑曰:吾胸中自有笔墨,不烦是也。其流风余韵,足以掩映一时。窒其躬,传其学,天之于敏轩,倘意别有在,未可以流俗好尚测之也。”。吴敬梓在真州曾投靠革职回乡的官绅杨凯,由于生活困窘,他有《雨》诗曰:“明晨衔泥问杨子,妻儿待米何时还”,表示希望杨凯资助其生活。


  醉酒辞世


  乾隆十九年(1754年),吴敬梓54岁那一年,到江苏扬州访友痛饮,微醉之中,反复朗诵唐人张祜的《纵游淮南》一诗,主要是去投靠两淮盐运使卢见曾,十月二十八日(1754年12月11日),与自北京南下的王又曾在舟中痛饮销寒。归来之后,酒酣耳热,痰涌气促,救治不及,顷刻辞世。时为一月十一日。当时守在床边的只有幼子吴鏊。生前好友金兆燕和王又曾协助料理丧事, 其时,吴敬梓一贫如洗,“可怜犹剩典衣钱”,卢见曾替他购棺装殓,遗柩得以归葬金陵清凉山下。


  进士家族


  全椒文化底蕴深厚,文人辈出。蜚声文坛的讽刺小说家吴敬梓就出生与此。


  部分书中“吴敬梓兄弟五人,其中四人在科举仕途道路上都很多成就:长兄国鼎和孪生兄弟国龙都是明崇祯癸未(1643年)进士三兄国缙是顺治己丑(1649年)进士;再加上后来的国龙的儿子吴旦又以榜眼(殿试第二名)及第。” 在明清时期,吴门是一门两鼎甲,三代六进士。这也是吴敬梓在《儒林外史》小说中说的“一门三鼎甲,四代六尚书”取材来源。有的资料说法不一,甚至出处错误,给读者带来误导。


  中举时间


  从全椒县志,文化志等资料来看,对吴门的中举时间不统一;


  1.《全椒文化志》称,吴国缙是顺治己丑(1649年)进士;


  2.《全椒文物志》称,吴国缙是清顺治九年(1652年)进士;授文林郎改江宁府学教授;


  3.《全椒县志》清康熙版选举志称,吴国缙字玉林,号峙读,内翰林,国对胞兄,崇祯己卯举人,顺治己丑进士,壬辰殿试授文林郎,改江宁府教授;大学士李霨撰《清理科掌给事中吴公墓表》称,兄弟五人登科者四,国鼎,公(指吴国龙)同榜进士,国缙壬辰进士,国对戊戌进士......惟仲兄国器以布衣终。


  4.《全椒县志》民国九年版选举表注明,吴国缙,崇祯己卯举人,顺治己丑进士。


以上不难看出,吴国缙是崇祯己卯举人,顺治己丑进士,应该无疑义。壬辰殿试时授文林郎;各种资料引用不一,会给读者带来淆。


  吴旦身世


  特别是《全椒文化志》再加上后来的国龙的儿子吴旦又以榜眼(殿试第二名)及第。称吴旦是吴国龙的儿子,误也。


  从吴敬梓家谱来看,吴国龙是吴敬梓的曾叔祖,吴国对是吴敬梓的曾祖,吴旦是吴敬梓的祖父。吴沛生了五个儿子,国鼎,国器,国缙,国对,国龙。吴国对生有三个儿子,吴旦,吴勖,吴升。吴旦是长子。吴旦的儿子霖起,即吴敬梓的父亲(从父)。


  个人作品


  1.《全椒县志》民国九年版,吴旦,字卿云,清增监生,授州同知。著有《月谭集》传世。


据卷十一人物志载,吴旦为侍读国对长子。少年丧母,和继母一起生活,并随从父亲在京城居住。吴旦是个孝子,天气寒冷,吴旦总是早起,先把父亲的衣服穿上温热,然后再扶起父亲来穿。生怕父亲受凉。


  2.《全椒文物志》也载,吴旦,字卿云,学位:清增监生,官职:州同知。著作《月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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