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传第三十九

——(宋代欧阳修新五代史

  ○硃守殷

  硃守殷,少事唐庄宗为奴,名曰会兒。庄宗读书,会兒常侍左右。庄宗即位,以其厮养为长直军,以守殷为军使,故未尝经战阵之用。然好言人阴私长短以自结,庄宗以为忠,迁蕃汉马步军都虞候,使守德胜。王彦章攻德胜,守殷无备,遂破南城,庄宗骂曰:“驽才,果误予事!”明宗请以守殷行军法,庄宗不听。同光二年,领镇武军节度使。是时,庄宗初入洛,守殷巡检校京师,恃恩骄恣,凌侮勋旧,与伶人景进相为表里。魏王继岌已杀郭崇韬,进诬硃友谦与崇韬谋反,庄宗遣守殷围其第而杀之。是时,明宗自镇州来朝,居于私第。庄宗方惑群小,疑忌大臣,遣守殷伺察明宗动静。守殷阴使人告明宗曰:“位高人臣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公可谓位高而功著矣。宜自图归籓,无与祸会也!”明宗曰:“吾洛阳一匹夫尔,何能为也!”既而明宗卒反于魏。庄宗东讨,守殷将骑军阵宣仁门外以俟驾。郭从谦作乱,犯兴教门以入,庄宗亟召守殷等军,守殷按军不动。庄宗独与诸王宦官百馀人射贼,守殷等终不至,方移兵憩北邙山下,闻庄宗已崩,即驰入宫中,选载嫔御、宝货以归,纵军士劫掠,遣人趣明宗入洛。

  明宗即位,拜守殷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明年,迁宣武军节度使。九月,明宗诏幸汴州,议者喧然,或以为征吴,或以为东诸侯有屈强者,将制置之。守殷尤不自安,乃杀都指挥使马彦超,闭城反。明宗行至京水,闻守殷反,遣范延光驰兵傅其城。汴人开门纳延光,守殷自杀其族,乃引颈命左右斩之。明宗至汴州,命鞭其尸,枭首于市七日,传徇洛阳。

  守殷之将反也,召都指挥使马彦超与计事,彦超不从,守殷杀之。明宗怜彦超之死,以其子承祚为洺州长史。

  ○董璋

  董璋,不知其世家何人也。少与高季兴、孔循俱为汴州富人李让家僮。梁太祖镇宣武,养让为子,是为硃友让。其僮奴以友让故,皆得事梁太祖,璋以军功为指挥使。晋李继韬以潞州叛降梁,末帝遣璋攻下泽州,即以璋为刺史。

  梁亡,璋事唐为邠宁节度使,与郭崇韬相善。崇韬伐蜀,以璋为行营右厢马步军都虞候,军事大小,皆与参决。蜀平,以为剑南东川节度使,孟知祥镇西川。其后,二人有异志。安重诲居中用事,议者多言知祥必不为唐用,而能制知祥者璋也,往往称璋忠义,重诲以为然,颇优宠之,以故璋益横。

  天成四年,明宗祀天南郊,诏两川贡助南郊物五十万,使李仁矩赍安重诲书往谕璋,璋诉不肯出,只出十万而已。又因事欲杀仁矩,仁矩涕泣而免,归言璋必反。其后使者至东川,璋益倨慢,使者还,多言璋欲反状。重诲患之,乃稍择将吏为两川刺史,以精兵为其牙卫,分布其诸州。又分阆州置保宁军,以仁矩为节度使,遣姚洪将兵千人从仁矩戍阆州。璋及知祥觉唐疑己,且削其地,遂连谋以反。璋因为其子娶知祥女以相结。又遣其将李彦钊扼剑门关为七砦,于关北增置关,号永定。凡唐戍兵东归者,皆遮留之,获其逃者,覆以铁笼,火炙之,或刲肉钉面,割心而啖。长兴元年九月,知祥攻陷遂州,璋攻陷阆州执李仁矩、姚洪,皆杀之。

  初,璋等反,唐独诛璋家属,知祥妻子皆在成都,其疏属留京师者皆不诛。石敬瑭讨璋等,兵久无功,而自关以西馈运不给,远近劳敝,明宗患之。安重诲自往督军,敬瑭不纳,重诲遂得罪死,敬瑭亦还。明宗乃遣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西归,谕璋等使改过。知祥遣人告璋,欲与俱谢过自归,璋曰:“唐不杀孟公家族,于西川恩厚矣。我子孙何在?何谢之有!”璋由此疑知祥卖己。三年四月,以兵万人攻知祥,战于弥牟,璋大败,还走梓州。初,唐陵州刺史王晖代还过璋,璋邀留之。至是,晖执璋杀之,传其首于知祥。

  ○范延光

  范延光,字子瑰,相州临漳人也。唐明宗为节度使,置延光麾下,而未之奇也。明宗破郓州,梁兵方扼杨刘,其先锋将康延孝阴送款于明宗。明宗求可以通延孝款于庄宗者,延光辄自请行,乃怀延孝蜡丸书,西见庄宗致之,且曰:“今延孝虽有降意,而梁兵扼杨刘者甚盛,未可图也,不如筑垒马家口以通汶阳。”庄宗以为然。垒成,梁遣王彦章急攻新垒。明宗使延光间行求兵,夜至河上,为梁兵所得,送京师,下延光狱,搒掠数百,胁以白刃,延光终不肯言晋事。系之数月,稍为狱吏所获。庄宗入汴,狱吏去其桎梏,拜而出之。庄宗见延光,喜,拜检校工部尚书。

  明宗时,为宣徽南院使。明宗行幸汴州,至荥阳,硃守殷反,延光曰:“守殷反迹始见,若缓之使得为计,则城坚而难近。故乘人之未备者,莫若急攻,臣请骑兵五百,驰至城下,以神速骇之。”乃以骑兵五百,自暮疾驰至半夜,行二百里,战于城下。迟明,明宗亦驰至,汴兵望见天子乘舆,乃开门,而延光先入,犹巷战,杀伤甚众,守殷死,汴州平。

  明年,迁枢密使,出为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诲死,复召延光与赵延寿并为枢密使。明宗问延光马数几何,对曰“骑军三万五千。”明宗抚髀叹曰:“吾兵间四十年,自太祖在太原时,马数不过七千,庄宗取河北,与梁家战河上,马才万匹。今有马三万五千而不能一天下,吾老矣,马多奈何!”延光因曰:“臣尝计,一马之费,可养步卒五人,三万五千匹马,十五万兵之食也。”明宗曰:“肥战马而瘠吾人,此吾所愧也!”

  夏州李仁福卒,其子彝超自立而邀旄节。明宗遣安从进代之,彝超不受代。以兵攻之,久不克。隰州刺史刘遂凝驰驿入见献策,言绥、银二州之人,皆有内向之意,请除二刺史以招降之。延光曰:“王师问罪,本在彝超,夏州已破,绥、银岂足顾哉!若不破夏州,虽得绥、银,不能守也。”遂凝又请自驰入说彝超使出降,延光曰:“一遂凝,万一失之不足惜,所惜者朝廷大体也。”是时,王淑妃用事,遂凝兄弟与淑妃有旧,方倚以蒙恩宠,所言无不听,而大臣以妃故,多不敢争,独延光从容沮止之。明宗有疾,不能视朝,京师之人,汹汹异议,藏窜山谷,或寄匿于军营,有司不能禁。或劝延光以严法制之,延光曰:“制动当以静,宜少待之。”已而明宗疾少间,京师乃定。

  是时,秦王握兵骄甚,宋王弱而且在外,议者多属意于潞王。延光惧祸之及也,乃求罢去。延寿阴察延光有避祸意,亦遽求罢。明宗再三留之,二人辞益恳至,继之以泣。明宗不得已,乃皆罢之,延光复镇成德,而用硃弘昭、冯赟为枢密使。已而秦王举兵见诛,明宗崩,潞王反,杀愍帝,唐室大乱,弘昭、赟皆及祸以死。末帝复诏延光为枢密使,拜宣武军节度使。天雄军乱,逐节度使刘延皓,遣延光讨平之,即以为天雄军节度使。

  延光常梦大蛇自脐入其腹,半入而掣去之,以问门下术士张生,张生赞曰:“蛇,龙类也,入腹内,王者之兆也。”张生自延光微时,言其必贵,延光素神之,常置门下。言多辄中,遂以其言为然,由是颇畜异志。当晋高祖起太原,末帝遣延光以兵二万屯辽州,与赵延寿掎角。既而延寿先降,延光独不降。高祖即位,延光贺表又颇后诸侯至,又其女为末帝子重美妃,以此遂怀反侧。高祖封延光临清王以慰其心。

  有平山人秘琼者,为成德军节度使董温其衙内指挥使,后温其为契丹所虏,琼乃悉杀温其家族,瘗之一穴,而取其家赀巨万计,晋高祖入立,以琼为齐州防御使,橐其赀装,道出于魏。延光阴遣人以书招之,琼不纳,延光怒,选兵伏境上,伺琼过,杀之于夏津,悉取其赀,以戍逻者误杀闻。由是高祖疑其必为乱,乃幸汴州。天福二年六月,延光遂反,遣其牙将孙锐、澶州刺史冯晖,以兵二万距黎阳,掠滑、卫。高祖以杨光远为招讨使,引兵自滑州渡胡梁攻之。锐轻脱无谋,兵行以娼女十余自随,张盖操扇,酣歌饮食自若。军士苦大热,皆不为用。光远得谍者,询得其谋,诱锐等渡河,半济而击之,兵多溺死,锐、晖退走入魏,闭壁不复出。

  初,延光反意未决,而得暴疾不能兴,锐乃阴召晖入城。迫延光反,延光惶惑,遂从之。高祖闻延光用锐等以反,笑曰:“吾虽不武,然尝从明宗取天下,攻坚破强多矣。如延光已非我敌,况锐等兒戏邪?行取孺子尔!”乃决意讨之。

  延光初无必反意,及锐等败,延光遣牙将王知新赍表自归,高祖不见,以知新属武德司。延光又附杨光远表请降,不报,延光遂坚守。晋以箭书二百射城中,悉赦魏人,募能斩延光者。然魏城坚难下,攻之逾年不克,师老粮匮。宗正丞石帛上书极谏,请赦延光,愿以单车入说而降之。高祖亦悔悟。三年九月,使谒者入魏赦延光,延光乃降,册封东平郡王、天平军节度使,赐铁券。居数月来朝,因惭请老,以太子太师致仕。

  初,高祖赦降延光,语使者谓之曰:“许卿不死矣,若降而杀之,何以享国?”延光谋于副使李式,式曰:“主上敦信明义,许之不死,则不死矣。”乃降。乃致仕居京师,岁时宴见,高祖待之与群臣无间,然心不欲使在京师。岁馀,使宣徽使刘处让载酒夜过延光,谓曰:“上遣处让来时,适有契丹使至,北朝皇帝问晋魏博反臣何在,恐晋不能制,当锁以来,免为中国后患。”延光闻之泣下,莫知所为。处让曰:“当且之洛阳,以避契丹使者。”延光曰:“杨光远留守河南,吾之仇也。吾有田宅在河阳,可以往乎?”处让曰:“可也。”乃挈其帑归河阳。其行辎重盈路,光远利其赀,果图之。因奏曰:“延光反覆奸臣,若不图之,非北走胡则南走吴越,请拘之洛阳。”高祖犹豫未决。光远兼镇河阳,其子承勋知州事,乃遣承勋以兵胁之使自裁。延光曰:“天子赐我铁券,许之不死,何得及此?”乃以壮士驱之上马,行至浮桥,推堕水溺死,以延光自投水死闻,因尽取其赀。高祖以适会其意,不问,为之辍朝,赠太傅。水运军使曹千获其流尸于缪家滩,诏许归葬相州。已葬,墓辄崩,破其棺椁,头颅皆碎。初,秘琼杀董温其取其赀,延光又杀琼而取之,而终以赀为光远所杀,而光远亦不能免也。

  当延光反时,有李彦珣者,为河阳行军司马,张从宾反河阳,彦珣附之,从宾败,彦珣奔于魏,延光以为步军都监,使之守城。招讨使杨光远知彦珣邢州人也,其母尚在,乃遣人之邢州,取其母至城下,示彦珣以招之,彦珣望见,自射杀之。及延光出降,晋高祖拜彦珣房州刺史,大臣言彦珣杀母当诛,高祖以谓赦令已行,不可失信。后以坐赃诛。

  呜呼,甚哉,人性之慎于习也!故圣人于仁义深矣,其为教也,勤而不怠,缓而不迫,欲民渐习而自趋之,至于久而安以成俗也。然民之无知,习见善则安于为善,习见恶则安于为恶。五代之乱,其来远矣。自唐之衰,干戈饥馑,父不得育其子,子不得养其亲。其始也,骨肉不能相保,盖出于不幸,因之礼义日以废,恩爱日以薄,其习久而遂以大坏,至于父子之间,自相贼害。五代之际,其祸害不可胜道也。夫人情莫不共知爱其亲,莫不共知恶于不孝,然彦珣弯弓射其母,高祖从而赦之,非徒彦珣不自知为大恶,而高祖亦安焉不以为怪也,岂非积习之久而至于是欤!《语》曰:“性相近,习相远。”至其极也,使人心不若禽兽,可不哀哉!若彦珣之恶,而恬然不以为怪,则晋出帝之绝其父,宜其举世不知为非也。

  ○娄继英

  娄继英,不知何许人也。历梁、唐,为绛、冀二州刺史、北面水陆转运使、耀州团练使。晋高祖时,为左监门卫上将军。继英子妇,温延沼女也,自明宗时诛其父韬,延沼兄弟废居于许,心常怨望。及范延光反,继英有弟为魏州子城都虞候,延光遣人以蜡书招继英,继英乃遣延沼入魏见延光,延光大喜,与之信箭,使阴图许。延沼与其弟延浚、延衮募不逞之徒千人,期以攻许。而许州节度使苌从简以延光之反,疑有应者,为备甚严。延沼未及发,延光蜡书事泄于京师,继英惶恐不自安,乃出奔许。高祖下诏招慰之,使复位,继英惧不敢出。温氏兄弟谋杀继英以自归,延沼以其女故不忍。张从宾反于洛阳,延沼兄弟乃与继英俱投从宾于汜水。继英知温氏之初欲杀己也,反谮延沼兄弟于从宾,从宾杀之。从宾败,继英为杜重威所杀。

  ○安重荣

  安重荣,小字铁胡,朔州人也。祖从义,利州刺史。父全,胜州刺史、振武马步军都指挥使。重荣有力,善骑射,为振武巡边指挥使。晋高祖起太原,使张颖阴招重荣,其母与兄皆以为不可,重荣业已许颖,母、兄谋共杀颖以止之,重荣曰:“未可,吾当为母卜之。”乃立一箭,百步而射之,曰:“石公为天子则中。”一发辄中;又立一箭而射之,曰:“吾为节度使则中。”一发又中,其母、兄乃许,重荣以巡边千骑叛入太原。高祖即位,拜重荣成德军节度使。

  重荣虽武夫,而晓吏事,其下不能欺。有夫妇讼其子不孝者,重荣拔剑授其父,使自杀之,其父泣曰:“不忍也!”其母从傍诟骂,夺其剑而逐之,问之,乃继母也,重荣叱其母出,后射杀之。

  重荣起于军卒,暴至富贵,而见唐废帝、晋高祖皆自籓侯得国,尝谓人曰:“天子宁有种邪?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虽怀异志,而未有以发也。是时,高祖与契丹约为父子,契丹骄甚,高祖奉之愈谨,重荣愤然,以谓“诎中国以尊夷狄,困已敝之民,而充无厌之欲,此晋万世耻也!”数以此非诮高祖。契丹使者往来过镇州,重荣箕踞慢骂,不为之礼,或执杀之。是时,吐浑白氏役属契丹,苦其暴虐,重荣诱之入塞。契丹数遣使责高祖,并求使者,高祖对使者鞠躬俯首,受责愈谨,多为好辞以自解,而姑息重荣不能诘。乃遣供奉官张澄以兵二千搜索并、镇、忻、代山谷中吐浑,悉驱出塞。吐浑去而复来,重荣卒纳之,因招集亡命,课民种稗,食马万匹,所为益骄。因怒杀指挥使贾章,诬之以反。章女尚幼,欲舍之,女曰:“吾家三十口皆死于兵,存者特吾与父尔,今父死,吾何忍独生,愿就死!”遂杀之。镇人于是高贾女之烈,而知重荣之必败也。重荣既僭侈,以为金鱼袋不足贵,刻玉为鱼佩之。娶二妻,高祖因之并加封爵。

  天福六年夏,契丹使者拽剌过镇,重荣侵辱之,拽剌言不逊,重荣怒,执拽剌,以轻骑掠幽州南境之民,处之博野。上表曰:“臣昨据熟吐浑白承福、赫连功德等领本族三万馀帐自应州来奔,又据生吐浑、浑、契苾、两突厥三部南北将沙陀、安庆、九府等各领其族、牛羊、车帐、甲马七八路来奔,具言契丹残害,掠取生口羊马,自今年二月已后,号令诸蕃,点阅强壮,办具军装,期以上秋南向。诸蕃部诚恐上天不祐,败灭家族,愿先自归,其诸部胜兵众可十万。又据沿河党项、山前后逸越利诸族首领皆遣人送契丹所授告身、敕牒、旗帜来归款,皆号泣告劳,愿治兵甲以报怨。又据朔州节度副使赵崇杀节度使刘山,以城来归。窃以诸蕃不招呼而自至,朔州不攻伐而自归,虽系人情,尽由天意。又念陷蕃诸将等,本自勋劳,久居富贵,没身虏塞,酷虐不胜,企足朝廷,思归可谅,苟闻传檄,必尽倒戈。”其表数千言。又为书以遗朝廷大臣、四方籓镇,皆以契丹可取为言。高祖患之,为之幸鄴,报重荣曰:“前世与虏和亲,皆所以为天下计,今吾以天下臣之,尔以一镇抗之,大小不等,无自辱焉!”重荣谓晋无如我何,反意乃决。重荣虽以契丹为言,反阴遣人与幽州节度使刘晞相结。契丹亦利晋多事,幸重荣之乱,期两敝之,欲因以窥中国,故不加怒于重荣。

  重荣将反也,其母又以为不可,重荣曰:“为母卜之。”指其堂下幡竿龙口仰射之,曰:“吾有天下则中之。”一发而中,其母乃许。饶阳令刘岩献水鸟五色,重荣曰:“此凤也。”畜之后潭。又使人为大铁鞭以献,诳其民曰:“鞭有神,指人,人辄死。”号“铁鞭郎君”,出则以为前驱。镇之城门抱关铁胡人,无故头自落,铁胡,重荣小字,虽甚恶之,然不悟也。其冬,安从进反襄阳,重荣闻之,乃亦举兵。是岁,镇州大旱、蝗,重荣聚饥民数万,驱以向鄴,声言入觐。行至宗城破家堤,高祖遣杜重威朔之,兵已交,其将赵彦之与重荣有隙,临阵卷旗以奔晋军,其铠甲鞍辔皆装以银,晋国不知其来降,争杀而分之。重荣闻彦之降晋,大惧,退入于辎重中,其兵二万皆溃去。是冬大寒,溃兵饥冻及见杀无孑遗,重荣独与十馀骑奔还,以牛马革为甲,驱州人守城以待。重威兵至城下,重荣裨将自城西水碾门引官军以入,杀守城二万馀人。重荣以吐浑数百骑守牙城,重威使人擒之,斩首以献,高祖御楼受馘,命漆其首送于契丹。改成德军为顺德,镇州曰恒州,常山曰恒山云。

  ○安从进

  安从进,振武索葛部人也。祖、父皆事唐为骑将。从进初从庄宗于兵间,为护驾马军都指挥使,领贵州刺史。明宗时,为保义、彰武军节度使,未尝将兵征伐。李彝超自立于夏州,从进尝一以兵往,卒亦无功。愍帝即位,徙领顺化,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潞王反凤翔,从进巡检京城,杀枢密使冯赟,送款于从珂。愍帝出奔,从珂将至京师,从进率百官班迎于郊。清泰中,徙镇山南东道。晋高祖即位,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高祖取天下不顺,常以此惭,籓镇多务,过为姑息,而籓镇之臣,或不自安,或心慕高祖所为,谓举可成事,故在位七年,而反者六起,从进最后反,然皆不免也。自范延光反鄴,从进已畜异志,恃江为险,招集亡命,益置军兵。南方贡输道出襄阳者,多擅留之,邀遮商旅,皆黥以充军。与安重荣阴相结托,期为表裹。高祖患之,谋徙从进,使人谓曰:“东平王建立来朝,愿还乡里,已徙上党。朕虚青州以待卿,卿诚乐行,朕即降制。”从进报曰:“移青州在汉江南,臣即赴任。”高祖亦优容之。其子弘超为宫苑副使,居京师,从进请赐告归,遂不遣。王令谦、潘知麟者,皆从进牙将也,常从从进最久,知其必败,切谏之。从进遣子弘超与令谦游南山,酒酣,令人推堕崖死。

  天福六年,安重荣执杀契丹使者,反迹见,高祖为之幸鄴,郑王重贵留守京师。宰相和凝曰:“陛下且北,从进必反,何以制之?”高祖曰:“卿意奈何?”凝曰:“臣闻兵法,先人者夺人,愿为空名宣敕十数通授郑王,有急则命将以往。”从进闻高祖北,遂杀知麟以反。郑王以空名敕授李建崇、郭金海等讨之,从进引兵攻邓州,不克,进至湖阳,遇建崇等,大骇,以为神速,复为野火所烧,遂大败。从进以数十骑奔还襄阳。高祖遣高行周围之,逾年粮尽,从进自焚死。执其子弘受及其将佐四十三人送京师,高祖御楼受俘,徇于市而斩之。降襄阳为防御,赠令谦忠州刺史,知麟顺州刺史。

  ○杨光远

  杨光远,字德明,其父曰阿噔啜,盖沙陀部人也。光远初名阿檀,为唐庄宗骑将,从周德威战契丹于新州,折其一臂,遂废不用。久之,以为幽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戍瓦桥关。光远为人病秃折臂,不通文字,然有辨智,长于吏事。明宗时,为妫、瀛、冀、易四州刺史,以治称。

  初,唐兵破王都于中山,得契丹大将荝剌等十馀人。已而契丹与中国通和,遣使者求荝剌等,明宗与大臣议,皆欲归之,独光远不可,曰:“荝剌皆北狄善战者,彼失之如去手足;且居此久,熟知中国事,归之岂吾利也!”明宗曰:“蕃人重盟誓,已与吾好,岂相负也?”光远曰:“臣恐后悔不及尔!”明宗嘉其说,卒不遣荝剌等。光远自易州刺史拜振武军节度使。清泰二年,徙镇中山,兼北面行营都虞候,御契丹于云、应之间。

  晋高祖起太原,末帝以光远佐张敬达为太原四面招讨副使,为契丹所败,退守晋安寨。契丹围之数月,人马食尽,杀马而食,马尽,乃杀敬达出降。耶律德光见之,靳曰:“尔辈大是恶汉兒。”光远与诸将初不知其诮己,犹为谦言以对,德光曰:“不用盐酪,食一万匹战马,岂非恶汉兒邪!”光远等大惭伏,德光问曰:“惧否?”皆曰:“甚惧。”曰:“何惧?”曰:“惧皇帝将入蕃。”德光曰:“吾国无土地官爵以居汝,汝等勉事晋。”晋高祖以光远为宣武军节度使、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光远进见,佯为悒悒之色,常如有所恨者,高祖疑其有所不足,使人问之,对曰:“臣于富贵无不足也,惟不及张生铁死得其所,此常为愧尔!”由是高祖以为忠,颇亲信之。

  范延光反,以为魏府都招讨使,久之不能下,高祖卒用佗计降延光。而光远自以握重兵在外,谓高祖畏己,始为恣横。高祖每优容之,为选其子承祚尚长安公主,其次子承信等皆超拜官爵,恩宠无比。枢密使桑维翰恶之,数以为言。光远自魏来朝,屡指维翰擅权难制。高祖不得已,罢出维翰于相州,亦徙光远西京留守,兼镇河阳,夺其兵职。光远始大怨望,阴以宝货奉契丹,诉己为晋疏斥。所养部曲千人,挠法犯禁河、洛之间,甚于寇盗。天福五年,徙镇平卢,封东平王。光远请其子以行,乃拜承祚单州刺史,承勋莱州防御使,父子俱东,车骑连属数十里。出帝即位,拜太师,封寿王。

  是时,晋马少,括天下马以佐军,景延广请取光远前所借官马三百匹,光远怒曰:“此马先帝赐我,安得复取,是疑我反也!”遂谋为乱。而承祚自单州逃归,出帝即以承祚为淄州刺史,遣使者赐以玉带、御马以慰安之,光远益骄,乃反。召契丹入寇,陷贝州。博州刺史周儒亦叛降契丹。

  是时,出帝与耶律德光相距澶、魏之间,郓州观察判官窦仪计事军中,谋曰:“今不以重兵大将守博州渡,使儒得引契丹东过河与光远合,则河南危矣!”出帝乃遣李守贞、皇甫遇以兵万人沿河而下。儒果引契丹自马家渡济河,方筑垒,守贞等急击之,契丹大败,遂与光远隔绝。德光闻河上兵大败,与晋决战戚城,亦败。

  契丹已北,出帝复遣守贞、符彦卿东讨,光远婴城固守,自夏至冬,城中人相食几尽。光远北望契丹,稽首以呼德光曰:“皇帝误光远耶!”其子承勋等劝光远出降,光远曰:“我在代北时,尝以纸钱祭天池,投之辄没,人言我当作天子,宜且待时,毋轻议也。”承勋知不可,乃杀节度判官丘涛、亲将杜延寿、杨瞻、白延祚等,劫光远幽之,遣人奉表待罪。承信、承祚皆诣阙自归,而光远亦上章请死。出帝以其二子为侍卫将军,赐光远昭书,许以不死,群臣皆以为不可,乃敕李守贞便宜处置。守贞遣客省副使何延祚杀之于其家。延祚至其第,光远方阅马于厩,延祚使一都将入谓之曰:“天使在门,欲归报天子,未有以藉手。”光远曰:“何谓也?”曰:“愿得大王头尔!”光远骂曰:“我有何罪?昔我以晋安寨降契丹,使尔家世世为天子,我亦望以富贵终身,而反负心若此!”遂见杀,以病卒闻。

  承勋事晋为郑州防御使,德光灭晋,使人召承勋至京师,责其劫父,脔而食之,乃以承信为平卢节度使。汉高祖赠光远尚书令,封齐王,命中书舍人张正撰光远碑铭文赐承信,使刻石于青州。碑石既立,天大雷电,击折之。

  阿噔啜初非姓氏,其后改名瑊而姓杨氏。光远初名檀,清泰二年,有司言明宗庙讳犯偏傍者皆易之,乃赐名光远云。光远既病秃,而妻又跛其足也,人为之语曰:“自古岂有秃疮天子、跛脚皇后邪?”相传以为笑。然而召夷狄为天下首祸,卒灭晋氏,疮痍中国者三十馀年,皆光远为之也。

《新五代史》
新五代史《新五代史》,宋欧阳修撰,原名《五代史记》,后世为区别于薛居正等官修的五代史,称为新五代史。全书共七十四卷,本纪十二卷、列传四十五卷、考三卷、世家及年谱十一卷、四夷附录三卷。记载了自后梁开平元年(907年)至后周显德七年(960年)共五十三年的历史。《新五代史》撰写时,增加了《旧五代史》所未能见到的史料,如《五代会要》、《五代史补》等,因此内容更加翔实。但《新五代史》对旧“志”部分大加繁削,则不足为训,故史料价值比《旧五代史》要略逊一筹。
《新五代史》热门篇章

【欧阳修】简介

早年经历
  北宋景德四年六月二十一日(1007年8月1日)寅时,欧阳修出生于绵州(今四川绵阳),当时他父亲任绵州军事推官,已经56岁了。3年后(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父亲去世。欧阳修是家里的独子,与母亲郑氏相依为命,孤儿寡母只得到湖北随州去投奔欧阳修的叔叔。叔叔家不是很富裕,好在母亲郑氏是受过教育的大家闺秀,用荻秆在沙地上教欧阳修读书写字。欧阳修的叔叔也不时关怀,总算没有让童年的欧阳修失去基本的教育。


  欧阳修自幼喜爱读书,常从城南李家借书抄读,他天资聪颖,又刻苦勤奋,往往书不待抄完,已能成诵;少年习作诗赋文章,文笔老练,有如成人,其叔由此看到了家族振兴的希望,曾对欧阳修的母亲说:“嫂子不必担忧家贫子幼,你的孩子有奇才!不仅可以创业光宗耀祖,他日必然闻名天下。”十岁时,欧阳修从李家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甚爱其文,手不释卷,这为日后北宋诗文革新运动播下了种子。


科举之路
  欧阳修的科举之路可谓坎坷。天圣元年(1023年)和天圣四年(1026年)两次参加科举都意外落榜。


  天圣七年(1029年)春天,由胥偃保举,欧阳修就试开封府最高学府国子监。同年秋天,欧阳修参加了国子监的解试。欧阳修在国子学的广文馆试、国学解试中均获第一名,成为监元和解元,又在第二年的礼部省试中再获第一,成为省元,也算是“连中三元”。欧阳修觉得,在即将到来的殿试中,自己肯定也能夺得状元,于是特意做了一身新衣服,准备到时候穿。欧阳修在广文馆有个同学,叫王拱辰,才19岁,也获得了殿试资格。一天晚上,王拱辰调皮地穿上欧阳修的新衣服,得意地说:“我穿状元袍子啦!”没想到,殿试那天,真的是王拱辰中了状元。 天圣八年(1030年),由宋仁宗赵祯主持的殿试在崇政殿举行。殿试放榜后,欧阳修被仁宗皇帝唱十四名,位列二甲进士及第。据欧阳修同乡时任主考官晏殊后来对人说,欧阳修未能夺魁,主要是锋芒过于显露,众考官欲挫其锐气,促其成才。


步入官场
  虽然没中状元,欧阳修也获得了不错的名次,被授任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充任西京(洛阳)留守推官。金榜题名的同时,他也迎来了洞房花烛。宋代有“榜下择婿”的风俗,朝中高官都喜欢在新科进士中挑选乘龙快婿。欧阳修刚一中进士,就被恩师胥偃定为自己的女婿。


  天圣九年(1031年)三月,欧阳修抵达洛阳,与梅尧臣、尹洙结为至交,互相切磋诗文。同年,在东武县迎娶新娘胥氏。当时他的上司为吴越忠懿王钱俶之子、西京留守钱惟演。


  钱惟演对欧阳修这样的青年才俊非常好,简直是把他们“贡”起来。不但很少让欧阳修等年轻文人承担琐碎的行政事务,还公然支持他吃喝玩乐。有一次,欧阳修和年轻的同僚到嵩山游玩,傍晚下起了雪。忽然,钱惟演的使者赶到了,带来优秀的厨子和歌妓,并传钱惟演的话说:“府里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急着回来,好好地在嵩山赏雪吧。”


  当然,这些青年才俊们,在吃喝玩乐之余,也会吟诗作赋。当时文坛上流行骈文,文风华丽,但是免不了说大话、套话,欧阳修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文章去参加科举考试的。终于可以毫无压力地创作了,他们当然不满足于那样死板的文风,而是凭借自己丰富的学识,以效法先秦两汉的古人为手段,力图打破当时陈腐的文风,推行“古文”。在钱惟演的支持下,欧阳修等人有了充分的时间去琢磨古文创作,后来古文的创作在宋代繁盛一时,留下了无数千古名篇。钱惟演“富养”这几个小文人,真可谓是功在千秋。


  后来,钱惟演政治失意,被迫离开了洛阳。欧阳修等人为钱惟演送行,双方都流下了惜别的泪水。


  钱惟演的继任者王曙是位年逾古稀的“老干部”,管束属下向来十分严格。到任后,他看到钱惟演留下的这些年轻人整天游山玩水,十分不满。有一天,王曙把欧阳修等人集中起来,严厉地教导他们说:“你们看寇莱公(寇准)这样的人,尚且因为耽于享乐而被贬官,何况你们这些人在才能上比不了寇莱公,怎么还敢这样呢?”大家都被训得不敢做声。只有欧阳修年轻气盛,反应敏捷,回嘴说:“寇莱公后来之所以倒霉,不是因为耽于享乐,而是因为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退隐。”一下把王老爷子噎得说不出话来。


  在洛阳的奢华生活,不仅奠定了欧阳修一生的文学基础,更成为了欧阳修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后来他被贬官的时候,还深情地写道:“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虽然我现在被贬到穷乡僻壤,在春天都看不见花,但我曾经在洛阳享受过那样绚烂的青春,这一生还有什么不能承受呢?)”


  景祐元年(1034年),召试学士院,授任宣德郎,28岁的欧阳修回京做了馆阁校勘,参与编修《崇文总目》。他在京中继续把“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当成座右铭。不过,此时的欧阳修,毕竟不再是那个享受青春的少年,他开始担负起社会责任。


仕途崎岖
  当时,北宋王朝积贫积弱的弊病开始显现,贫富差距拉大,社会矛盾日益突出。景祐三年,与欧阳修交往颇深的范仲淹着手呼吁改革,他把社会问题归咎为腐败,而欧阳修看得更深刻,认为冗官冗员才是根本问题。最终,范仲淹的改革冒犯了既得利益者,受到了打击,被贬饶州。欧阳修作为范仲淹一派也受牵连,被贬为夷陵(今湖北宜昌)县令。


  欧阳修高中进士时所娶的胥氏夫人,新婚不久便去世了。被贬后不久,欧阳修娶了已故宰相薛奎的二女儿。值得一提的是,薛奎的大女婿不是别人,就是跟欧阳修一起参加殿试而获得了状元的王拱辰。后来,王拱辰的夫人去世了,他又娶了薛奎的三女儿,继续做薛家的女婿、欧阳修的连襟。欧阳修写诗调侃他说:“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作小姨夫。”


  康定元年(1040年),欧阳修被召回京,复任馆阁校勘,编修崇文总目,后知谏院。庆历三年(1043年),任右正言、知制诰。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推行“庆历新政”,欧阳修参与革新,成为革新派干将,提出改革吏治、军事、贡举法等主张。但在守旧派的阻挠下,新政又遭失败。五年,范、韩、富等相继被贬,欧阳修上书分辩,因被贬为滁州(今安徽滁州)太守。后又改知扬州、颍州(今安徽阜阳)、应天府(今河南商丘)。


  在滁州,欧阳修写下了不朽名篇《醉翁亭记》,古文艺术达到成熟。


  他依旧保持轻松慵懒的态度,为政“宽简”,让自己和百姓都过得轻松。但就是在这样的执政方针下,滁州反而被治理得井井有条。 欧阳修喜好酒,他的诗文中亦有不少关于酒的描写。一首《渔家傲》中采莲姑娘用荷叶当杯,划船饮酒,写尽了酒给人们生活带来的美好。欧阳修任扬州太守时,每年夏天,都携客到平山堂中,派人采来荷花,插到盆中,叫歌妓取荷花相传,传到谁,谁就摘掉一片花瓣,摘到最后一片时,就饮酒一杯。晚年的欧阳修,自称有藏书一万卷,琴一张,棋一盘,酒一壶,陶醉其间,怡然自乐。可见欧阳修很爱饮酒。


  做太守时,欧阳修对饮酒游山的爱好不减当年,经常带着吏民出去游玩,在山中野餐,然后喝醉了,迷迷糊糊地看着大家玩乐。据说,《醉翁亭记》的开头原本花了好多笔墨,描绘滁州四周的山。最后这些描写被欧阳修改成了“环滁皆山也”5个字,简练中见隽永,成为散文史上的名句。醉时能与民同乐,醒后能用当世一流的文笔把游玩的过程记录下来。守旧派的压制,并没影响“醉翁”的好心情。


  后来,欧阳修又做了颍州(今安徽阜阳)太守。在颍州,他照样寄情诗酒,自认为过得比在洛阳丝毫不差。后来要告别颍州时,他怕送别的吏民伤心过度,写诗安慰他们说:“我亦只如常日醉,莫教弦管作离声。”仍是不改诗人酒徒的乐天本性。


  欧阳修的官位越来越高,他写过的歌词也在社会上越来越流行。传说,颍州有一位歌妓会唱欧阳修所有的词。后来欧阳修出使辽国,接待官员请来当地一位歌妓助兴,嘱咐她好好款待欧阳大人。歌妓只是答应,并不多说话,大家还以为她毕竟是边远地方的歌妓,什么都不懂。谁知席间歌妓一开口,唱的竟全是欧阳修的词。由此也可见欧阳修的词在当时影响之大。 据传欧阳修与“外甥女”张氏有染,但双方并无血统关系,是欧阳修的妹夫的前妻所生。张氏嫁给了欧阳修的堂侄,以后又和家中的仆人私通,事情败露后,此案在开封府审理。在公堂之上张氏供出和欧阳修有私情。欧阳修百般辩解,最后虽以“查无实据”了事,但在名声上却大受影响。他的政敌钱勰也借此攻击他,最后被朝廷贬到滁州。


  皇祐元年(1049年)回朝,先后任翰林学士、史馆修撰等职。至和元年(1054年)八月,已经在京做了高官的欧阳修,又遭受诬陷被贬。命令刚刚下达,仁宗皇帝就后悔了,等欧阳修上朝辞行的时候,皇帝亲口挽留说:“别去同州了,留下来修《唐书》吧。”就这样,欧阳修做了翰林学士,开始修撰史书。 与宋祁同修《新唐书》,又自修《五代史记》(即《新五代史》)。


  作为一位史官,欧阳修把通达的文笔用于修史,格外得心应手。他主持了《新唐书》的修撰,而实际参与写作的还有很多人。为了防止体例不一,欧阳修负责统筹全稿。当时北宋文坛古文发展得有点过火。大家都愿意写古文吸引眼球,可没有足够的天赋,文章往往会被写得生僻难懂,看着唬人,其实没什么实际内容,更谈不上艺术价值。其中负责写列传的宋祁,就总喜欢用些生僻的字眼。


  从年龄、资历上说,宋祁都是欧阳修的前辈,欧阳修有点不便说他,只好委婉地讽劝。一天早上,欧阳修在唐书局的门上写下8个字:“宵寐非祯,札闼洪休。”宋祁来了,端详了半天,终于悟出了是什么意思,笑说:“这不就是一句俗话‘夜梦不详,题门大吉’嘛,至于写成这样吗?”欧阳修笑道:“我是在模仿您修《唐书》的笔法呢。您写的列传,把‘迅雷不及掩耳’这句大白话,都写成‘震霆无暇掩聪’了。”宋祁听了,明白欧阳修的意思,不禁莞尔,以后写文章也平易起来了。


主考礼部
  嘉祐二年(1057年)二月,已届知天命之年的欧阳修做了礼部贡举的主考官,以翰林学士身份主持进士考试,提倡平实文风,录取苏轼、苏辙、曾巩等人,对北宋文风转变有很大影响。


  当时有个文学派别“太学体”,领袖刘几是一名太学生,最大的特长就是常玩弄古书里的生僻字词。欧阳修的古文向来是通达平易的,最反对“太学体”的文风。批阅试卷时,欧阳修看到一份试卷,开头写道:“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用字看似古奥,其实很别扭,意思无非是说,天地交合,万物产生,然后圣人就出来了。欧阳修便就着他的韵脚,风趣而又犀利地续道:“秀才剌(音同“辣”,意为乖张),试官刷!”意思是这秀才学问不行,试官不会录取!


  在这次考试中,欧阳修也看到一份较好的答卷,文章语言流畅,说理透彻。欧阳修估计是自己学生曾巩的,这种文风需要鼓励,但毕竟是“自己人”,不好取第一,就把这份卷子取成第二。结果试卷拆封后,才发现这份卷子的作者是苏轼。与苏轼一同被欧阳修录取的,还有他的弟弟苏辙,以及北宋文坛上的一批重要人物。欧阳修以其卓越的识人之明,为北宋朝廷及整个文学史做了一份突出的贡献。


  苏轼考中进士后,给欧阳修写了一封感谢信。欧阳修称赞苏轼文章写得好,说读着他的信,“不觉汗出”,感觉自己也该避让这后生三分。他对苏轼奖掖有加,苏轼也没有辜负欧阳修的期许,最终成为继欧阳修之后的又一位文化巨人。欧阳修晚年,还经常拿出自己年轻时写的文章来修改。夫人心疼地规劝道:“这么大岁数了,还费这个心。难道还是小孩子,怕先生骂你吗?”欧阳修笑道:“不怕先生骂,却怕后生笑。”这种文学史意识和认真的态度,成就了一代文学巨匠。


  放榜的时候,那些写“太学体”而自高自大的考生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被取中,纷纷闹事,甚至有人说要到街上截住欧阳修痛打。但皇帝充分相信欧阳修的人品和判断力,给予了他极大的支持。历史也最终证明了欧阳修的正确,北宋文风自此一振。就连“太学体”的领袖刘几,也改过自新,更名刘辉,重新参加考试,并获取了功名。


  嘉祐三年(1058年)六月庚戊,欧阳修以翰林学士身份兼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嘉祐五年(1060年),拜枢密副使。次年任参知政事。后又相继任刑部尚书、兵部尚书等职。


  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上表请求外任,不准。此后两三年间,因被蒋之奇等诬谤,多次辞职,都未允准。


晚年生活
  宋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王安石实行新法。欧阳修对青苗法有所批评,且未执行。熙宁三年(1070年),除任检校太保、宣徽南院使等职,坚持不受,改知蔡州(今河南汝南县)。此年改号“六一居士”。


  熙宁四年(1071年)六月,以太子少师的身份辞职。居颍州(今安徽阜阳)。


  熙宁五年闰七月二十三日(1072年9月22日),欧阳修在家中逝世,享年六十六岁。八月,获赠太子太师。


  熙宁七年(1074年)八月,获赐谥号“文忠”。


  熙宁八年(1075年)九月,安葬于开封府新郑县旌贤乡。


  元丰三年(1080年)十二月,特赠太尉。


  元丰八年(1085年)十一月,加赠太师,追封康国公。


  绍圣三年(1096年)五月,再追封兖国公。


  崇宁三年(1104年),改封秦国公。


  政和三年(1114年),改封楚国公。

《欧阳修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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