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臣传第十六

——(宋代欧阳修新五代史

  ○豆卢革

  豆卢革,父瓚,唐舒州刺史。豆卢为世名族,唐末天下乱,革避地之中山,唐 亡,为王处直掌书记。庄宗在魏,议建唐国,而故唐公卿之族遭乱丧亡且尽,以革 名家子,召为行台左丞相。庄宗即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革虽唐名族,而素不 学问,除拜官吏,多失其序,常为尚书郎萧希甫驳正,革颇患之。庄宗已灭梁,革 乃荐韦说为相。说,唐末为殿中侍御史,坐事贬南海,后事梁为礼部侍郎。革以说 能知前朝事,故引以佐己,而说亦无学术,徒以流品自高。

  是时,庄宗内畏刘皇后,外惑宦官、伶人,郭崇韬虽尽忠于国,而亦无学术, 革、说俯仰默默无所为,唯诺崇韬而已。唐、梁之际,仕宦遭乱奔亡,而吏部铨文 书不完,因缘以为奸利,至有私鬻告敕,乱易昭穆,而季父、母舅反拜侄、甥者, 崇韬请论以法。是时唐新灭梁,朝廷纪纲未立,议者以为宜革以渐,而崇韬疾恶太 甚,果于必行,说、革心知其未可,而不能有所建言。是岁冬,选人吴延皓改亡叔 告身行事,事发,延皓及选吏尹玫皆坐死,尚书左丞判吏部铨崔沂等皆贬,说、革 诣阁门待罪。由是一以新法从事,往往以伪滥驳放而毙踣羁旅、号哭道路者,不可 胜数。及崇韬死,说乃教门人上书言其事,而议者亦以罪之。

  是岁,大水,四方地连震,流民殍死者数万人,军士妻子皆采稆以食。庄宗日 以责三司使孔谦,谦不知所为。枢密小吏段徊曰:“臣尝见前朝故事,国有大故, 则天子以硃书御札问宰相。水旱,宰相职也。”庄宗乃命学士草诏,手自书之,以 问革、说。革、说不能对,第曰:“陛下威德著于四海,今西兵破蜀,所得珍宝亿 万,可以给军。水旱,天之常道,不足忧也。”革自为相,遭天下多故,而方服丹 砂炼气以求长生,尝呕血数日,几死。二人各以其子为拾遗,父子同省,人以为非, 遽改佗官,而革以说子为弘文馆学士,说以革子为集贤院学士。

  庄宗崩,革为山陵使,庄宗已祔庙,革以故事当出镇,乃还私第,数日未得命, 而故人宾客趣使入朝。枢密使安重诲诟之于朝曰:“山陵使名尚在,不俟改命,遽 履新朝,以我武人可欺邪!”谏官希旨,上疏诬革纵田客杀人,说坐与邻人争井, 遂俱罢。革贬辰州刺史,说溆州刺史,所在驰驿发遣。宰相郑珏、任圜三上章,请 毋行后命,不报。革复坐请俸私自入,说卖官与选人,责授革费州司户参军,说夷 州司户参军,皆员外置同正员。已而窜革陵州,说合州,皆长流百姓。

  初,说尝以罪窜之南海,遇赦,还寓江陵,与高季兴相知,及为相,常以书币 相问遗。唐兵伐蜀,季兴请以兵入三峡,庄宗许之,使季兴自取夔、忠、万、归、 峡等州为属郡。及破蜀,季兴无功,而唐用佗将取五州。明宗初即位,季兴数请五 州,以谓先帝所许,朝廷不得已而与之。及革、说再贬,因以其事归罪二人。天成 二年夏,诏陵、合州刺史监赐自尽。

  革子升,说子涛,皆官至尚书郎,坐其父废。至晋天福初,涛为尚书膳部员外 郎,卒。

  ○卢程

  卢程,不知其世家何人也。唐昭宗时,程举进士,为盐铁出使巡官。唐亡,避 乱燕、赵,变服为道士,游诸侯间。豆卢革为王处直判官,卢汝弼为河东节度副使, 二人皆故唐时名族,与程门地相等,因共荐之以为河东节度推官。庄宗尝召程草文 书,程辞不能。其后战胡柳,掌书记王诚殁于阵,庄宗还军太原,置酒谓监军张承 业曰:“吾以卮酒辟一书记于坐。”因举卮属巡官冯道。程位在道上,以尝辞不能, 故不用,而迁程支使。程大恨曰:“用人不以门阀而先田舍兒邪!”

  庄宗已即位,议择宰相,而卢汝弼、苏循已死,次节度判官卢质当拜,而质不 乐行事,乃言豆卢革与程皆故唐时名族,可以为相,庄宗以程为中书侍郎、同平章 事。是时,朝廷新造,百度未备,程、革拜命之日,肩舆导从,喧呼道中。庄宗闻 其声以问左右,对曰:“宰相檐子入门。”庄宗登楼视之,笑曰:“所谓似是而非 者也。”

  程奉皇太后册,自魏至太原,上下山险,所至州县,驱役丁夫,官吏迎拜,程 坐肩舆自若,少忤其意,必加笞辱。人有假驴夫于程者,程帖兴唐府给之,府吏启 无例,程怒笞吏背。少尹任圜,庄宗姊婿也,诣程诉其不可。程戴华阳巾,衣鹤氅, 据几决事,视圜骂曰:“尔何虫豸,恃妇家力也!宰相取给州县,何为不可!”圜 不对而去,夜驰至博州见庄宗。庄宗大怒,谓郭崇韬曰:“朕误相此痴物,敢辱予 九卿!”趣令自尽,崇韬亦欲杀之,赖卢质力解之,乃罢为右庶子。庄宗入洛,程 于路坠马,中风卒,赠礼部尚书。

  ○任圜

  任圜,京兆三原人也。为人明敏,善谈辩,见者爱其容止,及闻其论议纵横, 益皆悚动。李嗣昭节度昭义,辟圜观察支使。梁兵筑夹城围潞州,逾年而晋王薨, 晋兵救潞者皆解去。嗣昭危甚,问圜去就之计,圜劝嗣昭坚守以待,不可有二心。 已而庄宗攻破梁夹城,闻圜为嗣昭画守计,甚嘉之,由是益知名。其后嗣昭与庄宗 有隙,圜数奉使往来,辨释谗构,嗣昭卒免于祸,圜之力也。嗣昭从庄宗战胡柳, 击败梁兵,圜颇有功,庄宗劳之曰:“儒士亦破体邪?仁者之勇,何其壮也!”

  张文礼弑王镕,庄宗遣嗣昭讨之。嗣昭战殁,圜代将其军,号令严肃。既而文 礼子处球等闭城坚守,不可下,圜数以祸福谕镇人,镇人信之。圜尝拥兵至城下, 处球登城呼圜曰:“城中兵食俱尽,而久抗王师,若泥首自归,惧无以塞责,幸公 见哀,指其生路。”圜告之曰:“以子先人,固难容贷,然罚不及嗣,子可从轻。 其如拒守经年,伤吾大将,一朝困竭,方布款诚,以此计之,子亦难免。然坐而待 毙,曷若伏而俟命?”处球流涕曰:“公言是也!”乃遣子送状乞降,人皆称圜其 言不欺。既而佗将攻破镇州,处球虽见杀,而镇之吏民以尝乞降,故得保其家族者 甚众。

  其后以镇州为北京,拜圜工部尚书,兼真定尹、北京副留守知留守事,为政有 惠爱。明年,郭崇韬兼领成德军节度使,改圜行军司马,仍知真定府事。圜与崇韬 素相善,又为其司马,崇韬因以镇州事托之,而圜多所违异。初,圜推官张彭为人 倾险贪黩,圜不能察,信任之,多为其所卖。及崇韬领镇,彭为圜谋隐其公廨钱。 庄宗遣宦者选故赵王时宫人百余,有许氏者尤有色,彭赂守者匿之。后事觉,召彭 诣京师,将罪之,彭惧,悉以前所隐公钱簿书献崇韬,崇韬深德彭,不杀,由是与 圜有隙。同光三年,圜罢司马,守工部尚书。

  魏王继岌暨崇韬伐蜀,惧圜攻己于后,乃辟圜参魏王军事。蜀灭,表圜黔南节 度使,圜恳辞不就。继岌杀崇韬,以圜代将其军而旋。康延孝反,继岌遣圜将三千 人,会董璋、孟知祥等兵,击败延孝于汉州,而魏王先至渭南,自杀,圜悉将其军 以东。明宗嘉其功,拜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判三司。是时,明宗新诛孔谦,圜 选辟才俊,抑绝侥幸,公私给足,天下便之。

  是秋,韦说、豆卢革罢相,圜与安重诲、郑珏、孔循议择当为相者,圜意属李 琪,而珏、循雅不欲琪为相,谓重诲曰:“李琪非无文艺,但不廉耳!宰相,端方 有器度者足以为之,太常卿崔协可也。”重诲以为然。佗日,明宗问谁可相者,重 诲即以协对。圜前争曰:“重诲未谙朝廷人物,为人所卖。天下皆知崔协不识文字, 而虚有仪表,号为‘没字碑’。臣以陛下误加采擢,无功幸进,此不知书,以臣一 人取笑足矣,相位有几,岂容更益笑端?”明宗曰:“宰相重位,卿等更自详审。 然吾在籓时,识易州刺史韦肃,世言肃名家子,且待我甚厚,置之此位可乎?肃或 未可,则冯书记先朝判官,称为长者,可以相矣!”冯书记者,道也。议未决,重 诲等退休于中兴殿廓下,孔循不揖,拂衣而去,行且骂曰:“天下事一则任圜,二 则任圜,圜乃何人!”圜谓重诲曰:“李琪才艺,可兼时辈百人,而谗夫巧沮,忌 害其能,若舍琪而相协,如弃苏合之丸而取蜣良之转也!”重诲笑而止。然重诲 终以循言为信,居月余,协与冯道皆拜相。协在相位数年,人多嗤其所为,然圜与 重诲交恶自协始。

  故事,使臣出四方,皆自户部给券,重诲奏请自内出,圜以故事争之,不能得, 遂与重诲辨于帝前,圜声色俱厉。明宗罢朝,后宫嫔御迎前问曰:“与重诲论者谁?” 明宗曰:“宰相也。”宫人奏曰:“妾在长安,见宰相奏事,未尝如此,盖轻大家 耳!”明宗由是不悦,而使臣给券卒自内出,圜益愤沮。重诲尝过圜,圜出妓,善 歌而有色,重诲欲之,圜不与,由是二人益相恶。而圜遽求罢职,乃罢为太子少保。 圜不自安,因请致仕,退居于磁州。

  硃守殷反于汴州,重诲诬圜与守殷连谋,遣人矫制杀之。圜受命怡然,聚族酣 饮而死。明宗知而不问,为下诏,坐圜与守殷通书而言涉怨望。愍帝即位,赠圜太 傅。

  ○赵凤

  赵凤,幽州人也,少以儒学知名。燕王刘守光时,悉黥燕人以为兵,凤惧,因 髡为僧,依燕王弟守奇自匿。守奇奔梁,梁以守奇为博州刺史,凤为其判官。守奇 卒,凤去为郓州节度判官。晋取郓州,庄宗闻凤名,得之喜,以为扈銮学士。庄宗 即位,拜凤中书舍人、翰林学士。

  庄宗及刘皇后幸河南尹张全义第,酒酣,命皇后拜全义为父。明日,遣宦者命 学士作笺上全义,以父事之,凤上书极言其不可。全义养子郝继孙犯法死,宦官、 伶人冀其赀财,固请籍没,凤又上书言:“继孙为全义养子,不宜有别籍之财,而 于法不至籍没,刑人利财,不可以示天下。”是时,皇后及群小用事,凤言皆不见 纳。

  明宗武君,不通文字,四方章奏,常使安重诲读之。重诲亦不知书,奏读多不 称旨。孔循教重诲求儒者置之左右,而两人皆不知唐故事,于是置端明殿学士,以 冯道及凤为之。

  凤好直言而性刚强,素与任圜善,自圜为相,颇荐进之。初,端明殿学士班在 翰林学士下,而结衔又在官下。明年,凤迁礼部侍郎,因讽圜升学士于官上,又诏 班在翰林学士上。圜为重诲所杀,而诬以谋反。是时,重诲方用事,虽明宗不能诘 也,凤独号哭呼重诲曰:“任圜天下义士,岂肯谋反!而公杀之,何以示天下?” 重诲惭不能对。

  术士周玄豹以相法言人事多中,庄宗尤信重之,以为北京巡官。明宗为内衙指 挥使,重诲欲试玄豹,乃使佗人与明宗易服,而坐明宗于下坐,召玄豹相之,玄豹 曰:“内衙,贵将也,此不足当之。”乃指明宗于下坐曰:“此是也!”因为明宗 言其后贵不可言。明宗即位,思玄豹以为神,将召至京师,凤谏曰:“好恶,上所 慎也。今陛下神其术而召之,则倾国之人,皆将奔走吉凶之说,转相惑乱,为患不 细。”明宗遂不复召。

  硃守殷反,明宗幸汴州,守殷已诛,又诏幸鄴。是时,从驾诸军方自河南徙家 至汴,不欲北行,军中为之汹汹。而定州王都以为天子幸汴州诛守殷,又幸鄴以图 己,因疑不自安。宰相率百官诣阁,请罢幸鄴,明宗不听,人情大恐,群臣不复敢 言。凤手疏责安重诲,言甚切直,重诲以白,遂罢幸。

  有僧游西域,得佛牙以献,明宗以示大臣。凤言:“世传佛牙水火不能伤,请 验其真伪。”因以斧斫之,应手而碎。是时,宫中施物已及数千,因凤碎之乃止。

  天成四年夏,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秘书少监于峤者,自庄宗时与 凤俱为翰林学士,而峤亦讦直敢言,与凤素善。及凤已贵,而峤久不迁,自以材名 在凤上而不用,因与萧希甫数非斥时政,尤诋訾凤,凤心衔之,未有以发。而峤与 邻家争水窦,为安重诲所怒,凤即左迁峤秘书少监。峤因被酒往见凤,凤知其必不 逊,乃辞以沐发,峤诟直吏,又溺于从者直卢而去。省吏白凤,峤溺于客次,且诟 凤。凤以其事闻,明宗下诏夺峤官,长流武州百姓,又流振武,天下冤之。

  其后安重诲为边彦温等告变,明宗诏彦温等廷诘,具伏其诈,即斩之。后数日, 凤奏事中兴殿,启曰:“臣闻奸人有诬重诲者。”明宗曰:“此闲事,朕已处置之, 卿可无问也。”凤曰:“臣所闻者,系国家利害,陛下不可以为闲。”因指殿屋曰: “此殿所以尊严宏壮者,栋梁柱石之所扶持也,若折其一栋,去其一柱,则倾危矣。 大臣,国之栋梁柱石也,且重诲起微贱,历艰危,致陛下为中兴主,安可使奸人动 摇!”明宗改容谢之曰:“卿言是也。”遂族彦温等三家。

  其后重诲得罪,群臣无敢言者,独凤数言重诲尽忠。明宗以凤为朋党,罢为安 国军节度使。凤在镇所得俸禄,悉以分将校宾客。废帝入立,召为太子太保。病足 居于家,疾笃,自筮,投蓍而叹曰:“吾家世无五十者,又皆穷贱,吾今寿过其数 而富贵,复何求哉!”清泰二年卒于家。

  ○李袭吉

  李袭吉,父图,洛阳人,或曰唐相林甫之后也。乾符中,袭吉举进士,为河中 节度使李都搉盐判官。后去之晋,晋王以为榆次令,遂为掌书记。袭吉博学,多知 唐故事。迁节度副使,官至谏议大夫。晋王与梁有隙,交兵累年,后晋王数困,欲 与梁通和,使袭吉为书谕梁,辞甚辨丽。梁太祖使人读之,至于“毒手尊拳,交相 于暮夜,金戈铁马,蹂践于明时”,叹曰:“李公僻处一隅,有士如此,使吾得之, 傅虎以翼也!”顾其从事敬翔曰:“善为我答之。”及翔所答,书辞不工,而袭吉 之书,多传于世。袭吉为人恬淡,以文辞自娱,天祐三年卒。以卢汝弼代为副使。

  汝弼工书画,而文辞不及袭吉。其父简求为河东节度使,为唐名家,故汝弼亦 多知唐故事。晋王薨,庄宗嗣为晋王,承制封拜官爵皆出汝弼。十八年,卒。

  庄宗即位,赠袭吉礼部尚书、汝弼兵部尚书。

  ○张宪

  张宪,字允中,晋阳人也。为人沈静寡欲,少好学,能鼓琴饮酒。庄宗素知其 文辞,以为天雄军节度使掌书记。庄宗即位,拜工部侍郎、租庸使,迁刑部侍郎、 判吏部铨、东都副留守。宪精于吏事,甚有能政。

  庄宗幸东都,定州王都来朝,庄宗命宪治鞠场,与都击鞠。初,庄宗建号于东 都,以鞠场为即位坛,于是宪言:“即位坛,王者所以兴也。汉鄗南、魏繁阳坛, 至今皆在,不可毁。”乃别治宫西为鞠场,场未成,庄宗怒,命两虞候亟毁坛以为 场。宪退而叹曰:“此不祥之兆也!”

  初,明宗北伐契丹,取魏铠仗以给军,有细铠五百,宪遂给之而不以闻。庄宗 至魏,大怒,责宪驰自取之,左右谏之乃止。又问宪库钱几何。宪上库簿有钱三万 缗,庄宗益怒,谓其嬖伶史彦琼曰:“我与群臣饮博,须钱十余万,而宪以故纸给 我。我未渡河时,库钱常百万缗,今复何在?”彦琼为宪解之乃已。

  郭崇韬伐蜀,荐宪可任为相,而宦官、伶人不欲宪在朝廷,枢密承旨段徊曰: “宰相在天子面前,事有非是,尚可改作,一方之任,苟非其人,则为患不细。宪 材诚可用,不如任以一方。”乃以为太原尹、北京留守。

  赵在礼作乱,宪家在魏州,在礼善待其家,遣人以书招宪,宪斩其使,不发其 书而上之。庄宗遇弑,明宗入京师,太原犹未知,而永王存霸奔于太原。左右告宪 曰:“今魏兵南向,主上存亡未可知,存霸之来无诏书,而所乘马断其鞦,岂非战 败者乎!宜拘之以俟命。”宪曰:“吾本书生,无尺寸之功,而人主遇我甚厚,岂 有怀二心以幸变,第可与之俱死尔!”宪从事张昭远教宪奉表明宗以劝进,宪涕泣 拒之。已而存霸削发,见北京巡检符彦超,愿为僧以求生,彦超麾下兵大噪,杀存 霸。宪出奔沂州,亦见杀。

  呜呼!予于死节之士,得三人而失三人焉。巩廷美、杨温之死,予既已哀之。 至于张宪之事,尤为之痛惜也。予于旧史考宪事实,而永王存霸、符彦超与宪传所 书始末皆不同,莫得而考正。盖方其变故仓卒之时。传者失之尔。然要其大节,亦 可以见也,宪之志诚可谓忠矣。当其不顾其家,绝在礼而斩其使,涕泣以拒昭远之 说,其志甚明。至其欲与存霸俱死,及存霸被杀,反弃太原而出奔,然犹不知其心 果欲何为也。而旧史书宪坐弃城而赐死,予亦以为不然。予之于宪固欲成其美志, 而要在宪失其官守而其死不明,故不得列于死节也。

  ○萧希甫

  萧希甫,宋州人也。为人有机辩,多矫激,少举进士,为梁开封尹袁象先掌书 记。象先为青州节度使,以希甫为巡官。希甫不乐,乃弃其母妻,变姓名,亡之镇 州,自称青州掌书记,谒赵王王镕。镕以希甫为参军,尤不乐,居岁余,又亡之易 州,削发为僧,居百丈山。庄宗将建国于魏,置百官,求天下隐逸之士,幽州李绍 宏荐希甫为魏州推官。

  庄宗即帝位,欲以知制诰,有诏定内宴仪,问希甫:“枢密使得坐否?”希甫 以为不可。枢密使张居翰闻之怒,谓希甫曰:“老夫历事三朝天子,见内宴数百, 子本田舍兒,安知宫禁事?”希甫不能对。由是宦官用事者皆切齿。宰相豆卢革等 希宦官旨,共排斥之,以为驾部郎中,希甫失志,尤怏怏。

  庄宗灭梁,遣希甫宣慰青齐,希甫始知其母已死,而妻袁氏亦改嫁矣。希甫乃 发哀服丧,居于魏州,人有引汉李陵书以讥之曰:“老母终堂,生妻去室。”时皆 传以为笑。

  明宗即位,召为谏议大夫。是时,复置匦函,以希甫为使,希甫建言:“自兵 乱相乘,王纲大坏,侵欺凌夺,有力者胜。凡略人之妻女,占人之田宅,奸脏之吏, 刑狱之冤者,何可胜纪?而匦函一出,投诉必多,至于功臣贵戚,有不得绳之以法 者。”乃自天成元年四月二十八日昧爽已前,大辟已上,皆赦除之,然后出匦函以 示众。初,明宗欲以希甫为谏议大夫,豆卢革、韦说颇沮难之。其后革、说为安重 诲所恶,希甫希旨,诬奏:“革纵田客杀人,而说与邻人争井,井有宝货。”有司 推劾,井中惟破釜而已,革、说终皆贬死。明宗赐希甫帛百匹、粟麦三百石,拜左 散骑常侍。

  希甫性褊而躁进,尝遣人夜叩宫门上变,言河堰牙官李筠告本军谋反,诘旦, 追问无状,斩筠,军士诣安重诲求希甫啖之。是时,明宗将有事于南郊,前斋一日, 群臣习仪于殿廷,宰相冯道、赵凤,河南尹秦王从荣,枢密使安重诲候班于月华门 外。希甫与两省班先入,道等坐廓下不起,既出,希甫召堂头直省朝堂驱使官,责 问宰相、枢密见两省官何得不起,因大诟詈。是夜,托疾还第。月余,坐告李筠事 动摇军众,贬岚州司户参军,卒于贬所。

  ○刘赞

  刘赞,魏州人也。父玭为县令,赞始就学,衣以青布衫襦,每食则玭自肉食, 而别以蔬食食赞于床下,谓之曰:“肉食,君之禄也,尔欲之,则勤学问以干禄; 吾肉非尔之食也。”由是赞益力学,举进士,为罗绍威判官,去为租庸使赵岩巡官, 又为孔谦盐铁判官。明宗时,累迁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刑部侍郎。守官以法,权 豪不可干以私。

  是时,秦王从荣握兵而骄,多过失,言事者请置师傅以辅道之。大臣畏王,不 敢决其事,因请王得自择,秦王即请赞,乃拜赞秘书监,为秦王傅。赞泣曰:“祸 将至矣!”秦王所请王府元帅官属十余人,类多浮薄倾险之徒,日献谀谄以骄王, 独赞从容讽谏,率以正道。秦王尝命宾客作文于坐中,赞自以师傅,耻与群小比伍, 虽操笔勉强,有不悦之色。秦王恶之,后戒左右赞来不得通,赞亦不往,月一至府 而已,退则杜门不交人事。

  已而秦王果败死,唐大臣议王属官当坐者,冯道曰:“元帅判官任赞与秦王非 素好,而在职不逾月,詹事王居敏及刘赞皆以正直为王所恶,河南府判官司徒诩病 告家居久,皆宜不与其谋。而谘议参军高辇与王最厚,辇法当死,其余可次第原减。” 硃弘昭曰:“诸公不知其意尔,使秦王得入光政门,当待赞等如何?吾徒复有家族 邪!且法有首从,今秦王夫妇男女皆死,而赞等止其一身幸矣!”道等难之。而冯 赟亦争不可,赞等乃免死。于是论高辇死,而任赞等十七人皆长流。

  初,赞闻秦王败,即白衣驾驴以俟,人有告赞夺官而已,赞曰:“岂有天子冢 嗣见杀,而宾僚夺官者乎,不死幸矣!”已而赞长流岚州百姓。清泰二年,诏归田 里,行至石会关,病卒。

  ○何瓚

  何瓚,闽人也,唐末举进士及第。庄宗为太原节度使,辟为判官。庄宗每出征 伐,留张承业守太原,承业卒,瓚代知留守事。瓚为人明敏,通于吏事,外若疏简 而内颇周密。庄宗建大号于鄴都,拜瓚谏议大夫,瓚虑庄宗事不成,求留守北京。 瓚与明宗有旧,明宗即位,召还,见于内殿,劳问久之,已而以瓚为西川节度副使。 是时,孟知祥已有二志,方以副使赵季良为心腹,闻瓚代之,亟奏留季良,遂改瓚 行军司马。瓚耻于自辞,不得已而往,明宗赐予甚厚。初,知祥在北京为马步军都 虞候,而瓚留守太原,知祥以军礼事瓚,瓚常绳以法,知祥初不乐,及瓚为司马, 犹勉待之甚厚。知祥反,罢瓚司马,置之私第,瓚饮恨而卒。

《新五代史》
新五代史《新五代史》,宋欧阳修撰,原名《五代史记》,后世为区别于薛居正等官修的五代史,称为新五代史。全书共七十四卷,本纪十二卷、列传四十五卷、考三卷、世家及年谱十一卷、四夷附录三卷。记载了自后梁开平元年(907年)至后周显德七年(960年)共五十三年的历史。《新五代史》撰写时,增加了《旧五代史》所未能见到的史料,如《五代会要》、《五代史补》等,因此内容更加翔实。但《新五代史》对旧“志”部分大加繁削,则不足为训,故史料价值比《旧五代史》要略逊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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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简介

早年经历
  北宋景德四年六月二十一日(1007年8月1日)寅时,欧阳修出生于绵州(今四川绵阳),当时他父亲任绵州军事推官,已经56岁了。3年后(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父亲去世。欧阳修是家里的独子,与母亲郑氏相依为命,孤儿寡母只得到湖北随州去投奔欧阳修的叔叔。叔叔家不是很富裕,好在母亲郑氏是受过教育的大家闺秀,用荻秆在沙地上教欧阳修读书写字。欧阳修的叔叔也不时关怀,总算没有让童年的欧阳修失去基本的教育。


  欧阳修自幼喜爱读书,常从城南李家借书抄读,他天资聪颖,又刻苦勤奋,往往书不待抄完,已能成诵;少年习作诗赋文章,文笔老练,有如成人,其叔由此看到了家族振兴的希望,曾对欧阳修的母亲说:“嫂子不必担忧家贫子幼,你的孩子有奇才!不仅可以创业光宗耀祖,他日必然闻名天下。”十岁时,欧阳修从李家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甚爱其文,手不释卷,这为日后北宋诗文革新运动播下了种子。


科举之路
  欧阳修的科举之路可谓坎坷。天圣元年(1023年)和天圣四年(1026年)两次参加科举都意外落榜。


  天圣七年(1029年)春天,由胥偃保举,欧阳修就试开封府最高学府国子监。同年秋天,欧阳修参加了国子监的解试。欧阳修在国子学的广文馆试、国学解试中均获第一名,成为监元和解元,又在第二年的礼部省试中再获第一,成为省元,也算是“连中三元”。欧阳修觉得,在即将到来的殿试中,自己肯定也能夺得状元,于是特意做了一身新衣服,准备到时候穿。欧阳修在广文馆有个同学,叫王拱辰,才19岁,也获得了殿试资格。一天晚上,王拱辰调皮地穿上欧阳修的新衣服,得意地说:“我穿状元袍子啦!”没想到,殿试那天,真的是王拱辰中了状元。 天圣八年(1030年),由宋仁宗赵祯主持的殿试在崇政殿举行。殿试放榜后,欧阳修被仁宗皇帝唱十四名,位列二甲进士及第。据欧阳修同乡时任主考官晏殊后来对人说,欧阳修未能夺魁,主要是锋芒过于显露,众考官欲挫其锐气,促其成才。


步入官场
  虽然没中状元,欧阳修也获得了不错的名次,被授任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充任西京(洛阳)留守推官。金榜题名的同时,他也迎来了洞房花烛。宋代有“榜下择婿”的风俗,朝中高官都喜欢在新科进士中挑选乘龙快婿。欧阳修刚一中进士,就被恩师胥偃定为自己的女婿。


  天圣九年(1031年)三月,欧阳修抵达洛阳,与梅尧臣、尹洙结为至交,互相切磋诗文。同年,在东武县迎娶新娘胥氏。当时他的上司为吴越忠懿王钱俶之子、西京留守钱惟演。


  钱惟演对欧阳修这样的青年才俊非常好,简直是把他们“贡”起来。不但很少让欧阳修等年轻文人承担琐碎的行政事务,还公然支持他吃喝玩乐。有一次,欧阳修和年轻的同僚到嵩山游玩,傍晚下起了雪。忽然,钱惟演的使者赶到了,带来优秀的厨子和歌妓,并传钱惟演的话说:“府里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急着回来,好好地在嵩山赏雪吧。”


  当然,这些青年才俊们,在吃喝玩乐之余,也会吟诗作赋。当时文坛上流行骈文,文风华丽,但是免不了说大话、套话,欧阳修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文章去参加科举考试的。终于可以毫无压力地创作了,他们当然不满足于那样死板的文风,而是凭借自己丰富的学识,以效法先秦两汉的古人为手段,力图打破当时陈腐的文风,推行“古文”。在钱惟演的支持下,欧阳修等人有了充分的时间去琢磨古文创作,后来古文的创作在宋代繁盛一时,留下了无数千古名篇。钱惟演“富养”这几个小文人,真可谓是功在千秋。


  后来,钱惟演政治失意,被迫离开了洛阳。欧阳修等人为钱惟演送行,双方都流下了惜别的泪水。


  钱惟演的继任者王曙是位年逾古稀的“老干部”,管束属下向来十分严格。到任后,他看到钱惟演留下的这些年轻人整天游山玩水,十分不满。有一天,王曙把欧阳修等人集中起来,严厉地教导他们说:“你们看寇莱公(寇准)这样的人,尚且因为耽于享乐而被贬官,何况你们这些人在才能上比不了寇莱公,怎么还敢这样呢?”大家都被训得不敢做声。只有欧阳修年轻气盛,反应敏捷,回嘴说:“寇莱公后来之所以倒霉,不是因为耽于享乐,而是因为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退隐。”一下把王老爷子噎得说不出话来。


  在洛阳的奢华生活,不仅奠定了欧阳修一生的文学基础,更成为了欧阳修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后来他被贬官的时候,还深情地写道:“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虽然我现在被贬到穷乡僻壤,在春天都看不见花,但我曾经在洛阳享受过那样绚烂的青春,这一生还有什么不能承受呢?)”


  景祐元年(1034年),召试学士院,授任宣德郎,28岁的欧阳修回京做了馆阁校勘,参与编修《崇文总目》。他在京中继续把“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当成座右铭。不过,此时的欧阳修,毕竟不再是那个享受青春的少年,他开始担负起社会责任。


仕途崎岖
  当时,北宋王朝积贫积弱的弊病开始显现,贫富差距拉大,社会矛盾日益突出。景祐三年,与欧阳修交往颇深的范仲淹着手呼吁改革,他把社会问题归咎为腐败,而欧阳修看得更深刻,认为冗官冗员才是根本问题。最终,范仲淹的改革冒犯了既得利益者,受到了打击,被贬饶州。欧阳修作为范仲淹一派也受牵连,被贬为夷陵(今湖北宜昌)县令。


  欧阳修高中进士时所娶的胥氏夫人,新婚不久便去世了。被贬后不久,欧阳修娶了已故宰相薛奎的二女儿。值得一提的是,薛奎的大女婿不是别人,就是跟欧阳修一起参加殿试而获得了状元的王拱辰。后来,王拱辰的夫人去世了,他又娶了薛奎的三女儿,继续做薛家的女婿、欧阳修的连襟。欧阳修写诗调侃他说:“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作小姨夫。”


  康定元年(1040年),欧阳修被召回京,复任馆阁校勘,编修崇文总目,后知谏院。庆历三年(1043年),任右正言、知制诰。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推行“庆历新政”,欧阳修参与革新,成为革新派干将,提出改革吏治、军事、贡举法等主张。但在守旧派的阻挠下,新政又遭失败。五年,范、韩、富等相继被贬,欧阳修上书分辩,因被贬为滁州(今安徽滁州)太守。后又改知扬州、颍州(今安徽阜阳)、应天府(今河南商丘)。


  在滁州,欧阳修写下了不朽名篇《醉翁亭记》,古文艺术达到成熟。


  他依旧保持轻松慵懒的态度,为政“宽简”,让自己和百姓都过得轻松。但就是在这样的执政方针下,滁州反而被治理得井井有条。 欧阳修喜好酒,他的诗文中亦有不少关于酒的描写。一首《渔家傲》中采莲姑娘用荷叶当杯,划船饮酒,写尽了酒给人们生活带来的美好。欧阳修任扬州太守时,每年夏天,都携客到平山堂中,派人采来荷花,插到盆中,叫歌妓取荷花相传,传到谁,谁就摘掉一片花瓣,摘到最后一片时,就饮酒一杯。晚年的欧阳修,自称有藏书一万卷,琴一张,棋一盘,酒一壶,陶醉其间,怡然自乐。可见欧阳修很爱饮酒。


  做太守时,欧阳修对饮酒游山的爱好不减当年,经常带着吏民出去游玩,在山中野餐,然后喝醉了,迷迷糊糊地看着大家玩乐。据说,《醉翁亭记》的开头原本花了好多笔墨,描绘滁州四周的山。最后这些描写被欧阳修改成了“环滁皆山也”5个字,简练中见隽永,成为散文史上的名句。醉时能与民同乐,醒后能用当世一流的文笔把游玩的过程记录下来。守旧派的压制,并没影响“醉翁”的好心情。


  后来,欧阳修又做了颍州(今安徽阜阳)太守。在颍州,他照样寄情诗酒,自认为过得比在洛阳丝毫不差。后来要告别颍州时,他怕送别的吏民伤心过度,写诗安慰他们说:“我亦只如常日醉,莫教弦管作离声。”仍是不改诗人酒徒的乐天本性。


  欧阳修的官位越来越高,他写过的歌词也在社会上越来越流行。传说,颍州有一位歌妓会唱欧阳修所有的词。后来欧阳修出使辽国,接待官员请来当地一位歌妓助兴,嘱咐她好好款待欧阳大人。歌妓只是答应,并不多说话,大家还以为她毕竟是边远地方的歌妓,什么都不懂。谁知席间歌妓一开口,唱的竟全是欧阳修的词。由此也可见欧阳修的词在当时影响之大。 据传欧阳修与“外甥女”张氏有染,但双方并无血统关系,是欧阳修的妹夫的前妻所生。张氏嫁给了欧阳修的堂侄,以后又和家中的仆人私通,事情败露后,此案在开封府审理。在公堂之上张氏供出和欧阳修有私情。欧阳修百般辩解,最后虽以“查无实据”了事,但在名声上却大受影响。他的政敌钱勰也借此攻击他,最后被朝廷贬到滁州。


  皇祐元年(1049年)回朝,先后任翰林学士、史馆修撰等职。至和元年(1054年)八月,已经在京做了高官的欧阳修,又遭受诬陷被贬。命令刚刚下达,仁宗皇帝就后悔了,等欧阳修上朝辞行的时候,皇帝亲口挽留说:“别去同州了,留下来修《唐书》吧。”就这样,欧阳修做了翰林学士,开始修撰史书。 与宋祁同修《新唐书》,又自修《五代史记》(即《新五代史》)。


  作为一位史官,欧阳修把通达的文笔用于修史,格外得心应手。他主持了《新唐书》的修撰,而实际参与写作的还有很多人。为了防止体例不一,欧阳修负责统筹全稿。当时北宋文坛古文发展得有点过火。大家都愿意写古文吸引眼球,可没有足够的天赋,文章往往会被写得生僻难懂,看着唬人,其实没什么实际内容,更谈不上艺术价值。其中负责写列传的宋祁,就总喜欢用些生僻的字眼。


  从年龄、资历上说,宋祁都是欧阳修的前辈,欧阳修有点不便说他,只好委婉地讽劝。一天早上,欧阳修在唐书局的门上写下8个字:“宵寐非祯,札闼洪休。”宋祁来了,端详了半天,终于悟出了是什么意思,笑说:“这不就是一句俗话‘夜梦不详,题门大吉’嘛,至于写成这样吗?”欧阳修笑道:“我是在模仿您修《唐书》的笔法呢。您写的列传,把‘迅雷不及掩耳’这句大白话,都写成‘震霆无暇掩聪’了。”宋祁听了,明白欧阳修的意思,不禁莞尔,以后写文章也平易起来了。


主考礼部
  嘉祐二年(1057年)二月,已届知天命之年的欧阳修做了礼部贡举的主考官,以翰林学士身份主持进士考试,提倡平实文风,录取苏轼、苏辙、曾巩等人,对北宋文风转变有很大影响。


  当时有个文学派别“太学体”,领袖刘几是一名太学生,最大的特长就是常玩弄古书里的生僻字词。欧阳修的古文向来是通达平易的,最反对“太学体”的文风。批阅试卷时,欧阳修看到一份试卷,开头写道:“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用字看似古奥,其实很别扭,意思无非是说,天地交合,万物产生,然后圣人就出来了。欧阳修便就着他的韵脚,风趣而又犀利地续道:“秀才剌(音同“辣”,意为乖张),试官刷!”意思是这秀才学问不行,试官不会录取!


  在这次考试中,欧阳修也看到一份较好的答卷,文章语言流畅,说理透彻。欧阳修估计是自己学生曾巩的,这种文风需要鼓励,但毕竟是“自己人”,不好取第一,就把这份卷子取成第二。结果试卷拆封后,才发现这份卷子的作者是苏轼。与苏轼一同被欧阳修录取的,还有他的弟弟苏辙,以及北宋文坛上的一批重要人物。欧阳修以其卓越的识人之明,为北宋朝廷及整个文学史做了一份突出的贡献。


  苏轼考中进士后,给欧阳修写了一封感谢信。欧阳修称赞苏轼文章写得好,说读着他的信,“不觉汗出”,感觉自己也该避让这后生三分。他对苏轼奖掖有加,苏轼也没有辜负欧阳修的期许,最终成为继欧阳修之后的又一位文化巨人。欧阳修晚年,还经常拿出自己年轻时写的文章来修改。夫人心疼地规劝道:“这么大岁数了,还费这个心。难道还是小孩子,怕先生骂你吗?”欧阳修笑道:“不怕先生骂,却怕后生笑。”这种文学史意识和认真的态度,成就了一代文学巨匠。


  放榜的时候,那些写“太学体”而自高自大的考生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被取中,纷纷闹事,甚至有人说要到街上截住欧阳修痛打。但皇帝充分相信欧阳修的人品和判断力,给予了他极大的支持。历史也最终证明了欧阳修的正确,北宋文风自此一振。就连“太学体”的领袖刘几,也改过自新,更名刘辉,重新参加考试,并获取了功名。


  嘉祐三年(1058年)六月庚戊,欧阳修以翰林学士身份兼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嘉祐五年(1060年),拜枢密副使。次年任参知政事。后又相继任刑部尚书、兵部尚书等职。


  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上表请求外任,不准。此后两三年间,因被蒋之奇等诬谤,多次辞职,都未允准。


晚年生活
  宋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王安石实行新法。欧阳修对青苗法有所批评,且未执行。熙宁三年(1070年),除任检校太保、宣徽南院使等职,坚持不受,改知蔡州(今河南汝南县)。此年改号“六一居士”。


  熙宁四年(1071年)六月,以太子少师的身份辞职。居颍州(今安徽阜阳)。


  熙宁五年闰七月二十三日(1072年9月22日),欧阳修在家中逝世,享年六十六岁。八月,获赠太子太师。


  熙宁七年(1074年)八月,获赐谥号“文忠”。


  熙宁八年(1075年)九月,安葬于开封府新郑县旌贤乡。


  元丰三年(1080年)十二月,特赠太尉。


  元丰八年(1085年)十一月,加赠太师,追封康国公。


  绍圣三年(1096年)五月,再追封兖国公。


  崇宁三年(1104年),改封秦国公。


  政和三年(1114年),改封楚国公。

《欧阳修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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