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汝佶六则一

——(清代纪昀阅微草堂笔记

  亡儿汝佶以乾隆甲子生,幼颇聪慧,读书未多,即能作八比。乙酉举于乡,始稍稍治诗古文,尚未识门径也。会余从军西域,乃自从诗社才士游,遂误从公安竟陵两派入,后依朱子颖于泰安,见聊斋志异抄本,时是书尚未刻,又误堕其窠臼,竟沈沦不返,以讫于亡故。其遗诗遗文,仅付孙树庭等,存乃父手泽,余未一为编次也。惟所作杂记,尚未成书,其间琐事,时或可采,因为简择数条,附此磜之末,以不没其篝灯呵冻之劳。又惜其一归彼法,百事无成,徒以此无关著述之词,存其名字也。

  花隐老人居平陵城之东,鹊华桥之西,不知何许人,亦不自道真姓字,所居有亭台水石,而莳花尤多,居常不与人交 接,然有看花人来,则无弗纳。曳杖伛偻前导,手无停指,口无停语,惟恐人之不及知,不及见也。园无隙地,殊香异色,纷纷拂拂,一往无际,而兰与菊与竹,尤擅天下之奇。兰有红有素,菊有墨有绿,又有丹竹纯赤,玉竹纯白,其他若方若斑,若紫若百节,虽非目所习 见,尚为耳所习 闻也。异哉物之聚于所好,固如是哉。

  士人某,寓岱庙之环咏亭,时已深冬,北风甚劲,拥炉夜坐,冷不可支。乃息烛就寝,既觉,见承尘纸破处有光,异之,披衣潜起,就破处审视,见一美妇,长不满二尺,紫衣青衿,著红履,纤瘦如指,髻作时世妆。方艺火炊饭,灶旁一短足几,几上锡檠荧然。因念此必狐也,正凝视间,忽然一嚏,妇惊,触几灯覆,遂无所见。晓起,破承尘视之,黄泥小灶,光洁异常,铁釜大如碗,饭犹未熟也,小锡檠倒置几下,油痕狼籍,惟蒸火处纸不燃,殊可怪耳。

  徂徕山有巨蟒二,形不类蟒,顶有角如牛,赤黑色,望之有光,其身长约三四丈,蜿蜒深涧中,涧广可一亩,长可半里,两山夹之中,一隙仅三尺许,游人登其巅,对隙俯窥,则蟒可见。相传数百年前颇为人害,有异僧禁制,遂不得出。夫深山大泽,实生龙蛇,似此亦无足怪,独怪其蜷伏数百年,而能不饥渴也。

  泰安韩生名鸣歧,旧家子,业医,尝夤夜骑马赴人家,忽见数武之外,有巨人长十余丈。生胆素豪,摇磝径过,相去咫尺,即挥鞭击之,顿缩至三四尺,短发蓬瞏,状极丑怪,唇吻翕辟,格格有声。生下马执鞭逐之,其行缓止,蹒跚地上,意颇窘,既而身缩至一尺,而首大如瓮,似不胜载,殆欲颠仆。生且行且逐,至病者 家,乃不见。不知何怪也。汶陽范灼亭说。

《阅微草堂笔记》
阅微草堂笔记《阅微草堂笔记》原名《阅微笔记》,是清朝翰林院庶吉士出身的纪昀于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至嘉庆三年(1798年)间以笔记形式所编写成的文言短篇志怪小说。在时间上,《阅微草堂笔记》主要搜辑各种狐鬼神仙、因果报应、劝善惩恶等当时代前后的流传的乡野怪谭,或亲身所听闻的奇情轶事;在空间地域上,其涵盖的范围则遍及全中国,远至乌鲁木齐、伊宁、滇黔等地。同时《阅微草堂笔记》有意模仿宋代笔记小说质朴简淡的文风,曾在历史上一时享有同《红楼梦》、《聊斋志异》并行海内的盛誉。
《阅微草堂笔记》热门篇章

【纪昀】简介

纪昀与和珅
  传闻二人结怨颇多,事实上,纪昀与和珅的关系就像是忘年交。年轻的和珅处世外向泼辣。年老的、处世逐渐内敛圆滑的纪昀会时时善意地提醒和珅。两人既有政见不同带来的争吵,也有默契的配合。在工作中,更多的是和珅对纪昀的关照;在人际关系上,更多的是纪昀对和珅的帮助。同时,纪昀对自己的能力也非常了解,在文学上固然无人可比,但在治国和理财上远不如和珅。而纪昀本身就只是一个御用文人,也就是说,纪昀与和珅不会有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另一方面两个人也是当时清朝最重要的两个支柱,乾隆最仰仗的两个大臣,如果真的斗的不可开交,那就不可能有康乾盛世了。


纪昀与刘墉
  纪昀和刘墉更有着不解之缘。刘墉的父亲刘统勋正是纪昀的乡试主考官。对刘统勋的知遇之恩,纪昀一直是感激零涕。而后来纪昀被发配的案件,又恰是刘墉负责。还有更巧的,举荐纪昀担任四库馆总纂官的,也是这位刘大人。刘墉,刘统勋长子。和珅专权数十年,内外诸臣,无不趋走,唯刘墉、纪昀等为数不多的几个大臣始终不曾依附。他们一个善文,一个工书,却都有收藏砚台的癖好。有时相互赠送,也常为一个心爱之物而互相攘夺,但彼此都恬不为意,并以之为笑谈。


烟袋惹的祸
  纪昀喜抽旱烟,文臣武将暗地里叫他“纪大烟袋”,有次,乾隆急诏,纪昀来不及将烟熄灭,只好把烟袋藏在靴子里去朝见圣上。烟在靴子里燃烧起来,纪昀忍着痛,希望皇上快点结束,直到裤脚冒出烟来,皇上问他怎么回事,纪昀答:“失火了!”皇上赶快让他出去救火,纪昀才颠着一只脚出去了。以后有好长时间,纪昀不得不拄着拐棍。


文字狱牵连
  纪昀在乾隆时期文化专制最残酷的一片风声鹤唳中入主“四库馆”,有清以来的文字狱,到乾隆朝达到了最盛,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把“思想犯罪”引入法律惩治的范围之内,乾隆朝是为发轫。其文字狱的株连,也远远超过了“大清律”的规定。《四库全书》开馆期间,发生了50多起文字狱案,大多是从修书得到眼线。和纪昀一起担任总纂、总校的大员,或被吓死、或被罚光了家产,除纪昀以外,无一人得到善终。纪昀本人也曾几次被牵连进相关的文字狱中,颇有几番险象丛生。他也被多次记过,出资赔写讹错书籍。所以,在这样的政治高压下,知识分子被异化、被扭曲是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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