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作为一本“奇书”,其实可以和《红楼梦》对照起来看,两者看似差之千里,实则有许多隐秘的关联。
从表面上看,两本书所写的内容大相径庭。
《红楼梦》所呈现的是一个明媚鲜妍的“青春王国”,大观园的世界是诗意和纯粹的。反观《金瓶梅》,西门庆与众妻妾间的关系,他们所身处的环境,是污浊不堪的,是一个芜杂混乱的“成人世界”。
《红楼梦》里也写成人世界的“丑态毕露”,贾琏在王熙凤生日那天偷腥,被抓了个现行,被贾母呵斥道:“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
诸如多姑娘、鲍二媳妇这样“臭的”女子,形象是丑陋不堪的,代表着人性原始的欲望,是野蛮的象征。被赞许和欣赏的,则是黛玉、宝钗、湘云这样诗意般存在的年轻女孩。
而《金瓶梅》把关注点放在了前者,它从欲望中读到人性的真实,从粗鄙中观察到复杂的人生。她们没有大观园的庇护,没有高门望族的家世,在尘世中奔忙、算计,到头来也只是潦草一生,金瓶梅的世界更真实,也更残酷。
在人物设置上,《金瓶梅》与《红楼梦》里的许多人物有共通之处。
有红学家认为,《红楼梦》的写作过程,很可能借鉴了《金瓶梅》。最初听到这种说法时,有些不以为然,明明两本截然不同的书,怎么会有借鉴之说呢?但是,读《金瓶梅》之后会发现,两本书的许多人物上,都有微妙的对应,说《红》借鉴《金》或许并不为过。
《红楼梦》里写赵姨娘与探春的关系,赵姨娘一看到探春代为掌家,就咋咋呼呼地要去“讨好处”,想着给自己刚死去的兄弟赵国基多要点丧葬费,谁知碰了一鼻子灰。
在《金瓶梅》里,潘姥姥到西门庆家里看女儿,潘金莲连一钱银子的轿子钱都不愿意出,惹得母亲一通抱怨。言语之间都是指责女儿“不知感恩”“小气刻薄”,说她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自己培养的功劳,“从小教你做针指,往余秀才家里上女学去。”
当然,她选择性地忽略了一个重要事件:金莲在9岁时,就被她买到了招宣府,之后又被卖到张大户家。
但是,在潘姥姥去世后,潘金莲给陈敬济拿了5两银子,请他替自己料理母亲的后事。陈敬济回来之后,跟她回了话,潘金莲“听见她娘入土,落下泪来。”87版《红楼梦》中探春远嫁时,母女二人相对而泣的场景十分动人。
无论是探春,还是潘金莲,她们与母亲的关系都是爱恨交织,唯有远嫁、死亡成为和解的契机,不禁让人唏嘘感慨。
《金瓶梅》里的孟玉楼,在行事风格上,则与薛宝钗有几分相似。
来旺儿吃醉酒后,跟一堆小厮家仆们大骂西门庆,勾引自己的媳妇蕙莲,还抖搂了一大堆潘金莲的丑事。来旺儿骂得过瘾,被素来与他不睦的来兴儿听到,转头就跟潘金莲说了,这时孟玉楼也在潘金莲房里。
潘金莲听说之后,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坐在一边的孟玉楼,虽然早已对西门庆与蕙莲的情事有所耳闻,但还是佯装不知,问潘金莲:“真个他爹和这媳妇子有?”
《秋水堂论金瓶梅》中认为,这里孟玉楼之所以假装不知情,更多是在照顾潘金莲的面子,显示出她的高情商。
这一点和《红楼梦》中的薛宝钗有几分相似,在贾琏挨打一回,平儿找宝钗要金疮药,问起宝钗是否知情,宝钗也摇头说没听说。试想,如果宝钗说自己已然听说了,平儿也会觉得“家丑”外露,场面就会更加尴尬了。两人的“假装”,是她们处事圆滑的一种表现。
诸如此类的微妙对应还有很多,庞春梅与晴雯、潘金莲与王六儿,以及西门庆身边的应伯爵等门客,与贾政身边的一众清客等。
归根结底,《金瓶梅》与《红楼梦》虽然描摹世态人情的视角不同,但它们都写出了人性的复杂,值得反复阅读品味。
参考资料:田晓菲,《秋水堂论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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