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明代刘基郁离子

  蛰父不仕

  宋王欲使熊蛰父为司马,熊蛰父辞。宋王谓杞离曰:“薄诸乎?吾将以为太宰。”杞离曰:”臣请试之。”旦日之熊蛰父氏,不遇,遇其仆于逵,为道王之意。其仆曰:“小人不能知也,然尝闻之:南海之岛人食蛇,北游于中国,猎蛇以为粮,之齐,齐人馆之厚,客喜,侑主人以文郁之修,主人吐舌而来,客弗喻,为其薄也。戒皂臣求王虺以致之。今王与大夫无亦犹是与?”杞离惭而退。

  化铁之术

  郁离子学道于藐乾罗子冥,授化铁为金之术。遂往入九折之山,得跃冶之钢而炼之。以左目取火于太阳,右目取水于太阴,驱役雷风,收拾鬼神,以集于黄中。浑浑肧肧,如珠在胎;焜焜荧荧,如日将升。仙人皆仰之矣,山鬼窥而栗焉,啸其徒谋之曰:“有怪女知之乎?若不早图而待其成,悔无及矣。”乃使犭喿与鬼分挠之,百端不能破,乃群号而诉诸帝曰:“天生物而赋之形成性、寿、夭、贵、贱,司命掌之,弗可移也,夫是谓之天常。今彼将以智夺之,以窃天权,弗可假也。”帝怒,命方伯宵鼓之以鞟犭龙之鞴,铁跃弗不止,遂不能成金。

  石羊先生

  石羊先生谓郁离子曰:“子不知予之忧乎?”郁离子曰:“何为其不知也?”曰:“何以知之?”曰:“周人有好姣服者,有不足于其心,则忸怩而不置,必易而后慊。一日,有所之,袂涅而弗知也,扬扬而趋,乐甚。其友半途而指之涅,则惋而嗟,摄而搔之,涅去而迹在,其心妯妯然,五步而六视,不成行而复。郑子阳好其妻。其妻美而额靥,蔽之以翟,三年未之见。一夕褫其翟,见焉,则快然不乐,申旦而不寐。其妻虽以翟蔽之,终不好矣。故阴谷之术,生于嵌岩之下,终年不见日月之光而不怨者,不知天之有日月也。梧邱之野,人种稻以为食,岁储旧而待新,新未尝不敢竭其旧。旦日之亩,视其禾皆颖而且粟,喜而归曰:‘新可期矣!’则皆发其旧,与其人饱之,旧其尽而新未熟,不胜其觖望,与其子及妻更往而迭视,蹊其亩而禾愈青。是非禾之返青也,望之者切也。荆人有走虎而捐其子者,以为虎已食之矣,弗求矣。人有见而告之曰:‘尔子在,盍速求之?’弗信,采薪者以归,予之。他日遇而争之,其子弗识矣。赵王之太子病,召医缓,医缓至曰:‘病革矣,非万金之药弗可。’问之,曰:‘是必得代之赭、荆之玉、岣嵝之沙、禹同青蛉之曾青、昆仑之紫白英、合浦之珠、蜀之犀、三韩之宝龟、医无闾之珣、玕\、琪,合汞铅而炼之,一年而和,二年而成,三年而金粟生,则取而埋诸土中,又三年而服之,斯可以起矣!’淳于公闻而笑之曰:‘诚哉,所谓医缓矣!’庄子之齐,见饿人而哀之,饿者从而求食,庄子曰:‘吾已不食七日矣。’饿者吁曰:‘吾见过我者多矣,莫我哀也,哀我者惟夫子。向使夫子不不食,其能哀我乎?’”豢龙先生谓石羊子曰:“往予溯于江十日,而风恒从西来,及还而沿又十日,而风恒从东来,从者恚而泣。予唏之曰:“天有风主,为予汝乎?何为泣也?”

  灵邱丈人

  灵邱之丈人善养蜂,岁收蜜数百斛,蜡称之,于是其富比封建君焉。丈人卒,其子继之,未期月,蜂有举族去者,弗恤也。岁余去且半,又岁余尽去。其家遂贫。陶朱公之齐,过而问焉,曰:“是何昔者之熇熇,而今日之凉凉也?”其邻之叟对曰:“以蜂。”请问其故,对曰:“昔者丈人之养蜂也,园有庐,庐有守,刳木以为蜂之宫,不罅不庮。其置也疏密有行,新旧有次,坐有方,牖有乡,五五为伍,一人司之。视其生息,调其喧寒,巩其构架,时其墐发,蕃则从之析之,寡则与之裒之,不使有二王也。去其蛛蟊、蚍蜉,弥其土蜂、蝇豹。夏不烈日,冬不凝澌,飘风吹而不摇,淋雨沃而不渍。其取蜜也,分其赢而已矣,不竭其力也。于是故者安,新者息,丈人不出户而收其利。今其子则不然矣。园庐不葺,污秽不治,燥温不调整,启闭无节,居处臲卼,出入障碍,而蜂不乐其居矣。及其久也,蛄蟖同其房而不知,蝼蚁钻其室而不禁,鹩刁鸟掠之于白日,狐狸窃之于昏夜,莫之察也,取蜜而已,又焉得不凉凉也哉?”陶朱公曰:“噫!二三子识之,为国有民者可以鉴矣。”

  刑赦

  郁离子曰:“刑,威令也,其法至于杀,而生人之道存焉。赦,德令也,其意在乎生,而杀人之道存焉。《书》曰:‘刑期于无刑。’又曰:‘眚灾肆赦,此先王之心也。’是故制刑,期于使民畏,刑有必行,民知犯之之必死也,则死者鲜矣。赦者所以矜蠢愚,宥过误。知罪不避,而辄原焉,是启侥幸之心而教人犯也;至于祸稔恶积,不得已而诛之,是以恩为穽也,然则赦令卒不可行与?曰法有二:有古今之通禁,有一代之私禁。古今之通禁,恶逆也,杀人伤人及盗之类也。而释勿治,是代之为贼也。一代之私禁,茶、盐、钱、币之类也,民无以为生而官不能恤,于是乎有犯,虽难以为常,原情而贷之可也。”

  贾人

  济阴之贾人,渡河而亡其舟,栖于浮苴之上,号焉。有渔者以舟往救之,未至,贾人急号曰:“我济上之巨室也,能救我,予尔百金。”渔者载而升诸陆,则予十金。渔者曰:“向许百金,而今予十金,无乃不可乎!”贾人勃然作色曰:“若渔者也,一日之获几何,而骤得十金犹为不足乎?”渔者黯然而退。他日,贾人浮吕粱而下,舟薄于石又覆,而渔者在焉。人曰:‘盍救诸?”渔者曰:“是许金而不酬者也。”舣而现之,遂没。郁离子曰:“或称贾人重财轻命,始吾或不信,而今知有之矣。张子房谓汉王曰:‘秦将贾人子,可啖也。’抑所谓习与性成者与!此陶朱公之长子所以死其弟也。孟子曰:‘故术不可不慎也。‘信哉!”好禽谏

  卫懿公好禽,见觗牛而悦之,禄其牧人如中士。宁子谏曰:“不可。牛之用在耕,不在觗,觗其牛,耕必废。耕,国之本也,其可废乎?臣闻之,君人者不以欲妨民。”弗听。于是卫牛之觗者,贾十倍于耕牛,牧牛者皆释耕而教觗,农官强能禁。邶有马,生驹不能走而善鸣,公又悦而纳诸厩。宁子曰:“是妖也,君不悟,国必亡。夫马齐力者也,鸣非其事也。邦君为天牧民,设官分职,以任其事,废事失职,厥有常刑,故非事之事,君不举焉,杜其源也。妖之兴也,人实召之,自今以往,卫国必多不耕之夫,不织之妇矣。君必悔之。”又弗听。明年,狄伐卫,卫侯将登车,而御失其辔,将战,士皆不能执弓矢,遂败于荥泽,灭懿公。

  五丁怒

  髬耏问于赤羽雕曰:“盗日杀而日多,何也?”赤羽雕曰:“未也,而今方多耳!”髬耏曰:“何若是甚也?”赤羽雕曰:“乘子之车,循子之轨,天下之生,将尽为盗。”髬耏曰:“请闻之。”赤羽雕曰:“昔者蠪蚔暴于岷嶓之间,蜀王使相回帅师伐之,畏弗进,作土门而壁焉。其士卒日食于民,民瘵弗堪。于是五丁凿山,以出于江之源,擒蠪蚔杀之。相回闻蠪蚔之死也,毁壁而出,取其尸以为功,曰:‘我之徒兵实杀之’,五丁怒,杀相回,排天彭而壅之江,江水逆流,覆王宫,王升木而号。化为杜鹃。今天下之治盗者皆相回也,民不甘喂肉于蠪蚔也,能无泄五丁之怒者乎?”

  晋灵公好狗晋灵公好狗,筑狗圈于曲沃,衣之绣,嬖人屠岸贾因公之好也,则夸狗以悦公,公益尚狗。一夕,狐入于绛宫,惊襄夫人,囊夫人怒,公使狗搏狐,弗胜。屠岸贾命虞人取他狐以献,曰:“狗实获狐。”公大喜,食狗以大夫之俎,下令国人曰:“有犯吾狗者刖之。”于是国人皆畏狗。狗入市取羊、豕以食,饱则曳以归屠岸贾氏,屠岸贾大获。大夫有欲言事者,不因屠岸贾,则狗群噬之。赵宣子将谏,狗逆而拒诸门,弗克入。他日,狗入苑食公羊,屠岸贾欺曰:“赵盾之狗也。”公怒使杀赵盾,国人救之,宣子出奔秦。赵穿因众怒攻屠岸贾,杀之,遂弑灵公于桃园。狗散走国中,国人悉擒而烹之。君子曰:“甚矣,屠岸贾之为小人也,绳狗以蛊君,卒亡其身以及其君,宠安足恃哉!人之言曰:‘蠹虫食木,木尽则虫死’,其如晋灵公之狗矣。”

  官舟瓠里子自吴归粤,相国使人送之,曰:“使自择官舟以渡。”送者未至,于是舟泊于浒者以千数,瓠里子欲择之而不能识。送者至,问之曰:“舟若是多也,恶乎择?”对曰:“甚易也,但视其敝篷折檐而破砜者,即官舟也。”从而得之,瓠里子仰天叹曰:“今之治政,其亦以民为官民与?则爱之者鲜矣,宜其敝也,”
 
  云梦田  

  楚王好安陵君,安陵君用事,景睢邀江乙使言于安陵君曰:“楚国多贫民,请以云梦之田贷之耕以食,无使失所。”_安陵君言于王而许之。他日,见景子,问其人之数,景子曰:“无之。”安陵君愕曰:“吾以子为利于王而言焉,乃以与人而为恩乎?”景睢失色而退,语其人曰:“国危矣!志利而忘民,危之道也。”

  弥子瑕

  卫灵公怒弥子瑕,抶出之。瑕惧,三日不敢入朝。公诣祝它曰:“瑕也怼乎?”子鱼对曰:“无之。“公曰:“何谓无之?”子鱼曰:“君不观夫狗乎?夫狗依人以食者也,主人怒而抶之,嗥而逝;及其欲食也,葸功然复来,忘其抶矣。今瑕君狗也,仰于君以食者也,一朝不得于君,则一日之食旷焉,其何敢怼乎?”公曰:“然哉。”

  自瞽自聩

  郁离子曰:“自瞽者乐言已之长,自聩者乐言人之短。乐言己之长者不知已,乐言人之短者不知人。不知己者无所见,不知人者无所闻。无见者谓之瞽,无闻者谓之聩。人有耳目,而见闻有所不及,恒思所以聪明之,犹惧其蔽塞也,而况于自瞽自聩乎?瞽且聩而以欺人日‘予知且能’,然而不丧者,蔑之有也。”

  自讳自矜

  郁离子曰:“讳者欺之媒乎,矜者谄之宅乎,媒以招之,宅以纳之,奸其不至乎?故舟必漏也,而后水入焉,土必湿也,而后苔生焉,奸人伺隙以图进其身,奚暇为人国家计哉?故因其矜也,而施之谄;因其讳也,而投以欺。然后昭然,知其为谄与欺,而弗之拒也。繇是而贯,贯而后宠生焉,宠生慕,慕生效,夫奸人之得志于人国家也,一且不能堪也,而况于慕效之相承乎?腐肉之致蝇,蝇蛆相生而不穷,夫何以当之?是故君子之修慝辨惑,如良医之治疾也,针其膏肓,绝其根源,然后邪淫不生。苟知谄与欺之能丧人心,亡人国也,屏其媒,坏其宅,奸者熄矣。”祛蔽

  瓠里子之艾,谓其大夫曰:“日君之左服病兽,人日得生马之血以饮之可起也。君之圉人使求仆之骖,仆难未与也。”大夫曰:“杀马以活马,非人情也,夫何敢?”瓠里子曰:“仆亦窃有疑焉,虽然,亦既知君之心矣,愿因而有所请,仆闻有国者必以农耕而兵战也,农与兵孰非君之民哉?故兵不足,则农无以为卫;农不足,则兵无以为食,兵之与农犹足与手,不可以独无也。今君之兵暴于农而君不禁,农与兵有讼,则农必左,耕者困矣。是见手而不见足也。今君之圉人,见君之不可无服,而不见仆之不可无骖也。昔老陈胡公之元妃大姬好舞,于是宛邱之人皆拔其桑而植柳,仆窃为君畏之。”宋王偃宋王偃恶楚威王,好言楚之非,旦日视朝必诋楚以为笑,且曰:‘楚之不能若是,甚矣。吾其得楚乎?”群臣和之,如出一口。于是行旅之自楚适宋者,必构楚短以为容。国人大夫传以达于朝,狃而扬,遂以楚为果不如宋,而先为其言者亦惑焉。于是谋伐楚,大夫华犨谏曰:“宋之非楚敌也旧矣,犹夔牛之于鼢鼠也。使诚如王言,楚之力犹足以十宋,宋一楚十,十胜不足以直一败,其可以国试乎?”弗听,遂起兵败楚师于颖上。王益逞,华犨复谏曰:“臣闻小之胜大也,幸其不吾虞也。幸不可常,胜不可恃,兵不可玩,敌不可侮。侮小人且不可,况大国乎?今楚惧矣,而王益盈。大惧小盈,祸其至矣!”王怒,华犨出奔齐。明年宋复伐楚,楚人伐败之,遂灭宋。越王

  越王燕群臣,而言吴王夫差之亡也以杀子胥故。群臣未应,大夫子余起而言曰:“臣尝之东海矣,东海之若游于青渚,禺疆会焉,介鳞之从者以班,见夔出,鳖延颈而笑,夔曰:’尔何笑?’鳖曰:‘吾笑尔之蹻跃,而忧尔之踣也。’夔曰:‘我之蹻跃不犹尔之躃跛乎?且我之用一,而尔用四,四犹不尔持也,而笑我乎?故跂之则赢其骭,曳之则毁其腹,终日匍匐,所行几许。尔胡不自忧而忧我也?’今王杀大夫钟,而走范蠡,四方之士掉首不敢南顾,越无人矣。臣恐诸侯之笑王者在后也。’王默然。

  即且

  即且与蝁遇于疃,蝁褰首而逝,即且追之,蹁旋焉绕之,蝁迷其所如,则呀以待。即且摄其首,身弧屈而矢发,入其肮食其心,啮其棨,出其尻,蝁死不知也,他日行于煁,见蛞蝓欲取之。蚿谓之曰:‘是小而毒,不可触也。”即且怒曰:‘甚矣,尔之欺予也!夫天下之至毒莫如蛇,而蛇之毒者又莫如蝁,蝁噬木则术翳,骭人兽则人兽毙,其烈犹火也。而吾入其肮,食其心,葅鲊其腹肠,醉其血,而饱其营,三日而醒融融然,夫何有于一寸之蜿蠕乎?”跂其足而凌之,蛞蝓舒舒焉,曲直其角,煦其沫以俟之。即且黏而颠,欲走则足与须尽解解,肕肕而卧,为蚁所食。术使楚有养狙以为生者,楚人谓之狙公。旦日必部分众狙于庭,使老狙率以之山中,求草木之实,赋什一以自奉,或不给,则加鞭焉。群狙皆畏苦之,弗敢违也。一日有小狙谓众狙曰:“山之果公所树与?”曰:“否也,夭生也。”曰:“非公不得而取与?”曰:“否也,皆得而取也。”曰:“然则吾何假于彼,而为之役乎?”言未既,众狙皆悟。其夕相与伺狙公之寝,破栅毁柙。取其积,相携而入于林中,不复归。狙公卒馁而死。郁离子曰:“世有以术使民而无道揆者,其如狙公乎?惟其昏而来觉也,一理有开之,其术穷矣。”

  无畏阶祸

  蒙人衣狻猊之皮以适圹,虎见之而走,谓虎为畏己也,返而矜,有大志。明日,服狐裘而往,复与虎遇,虎立而睨之,怒其不走也,叱之,为虎所食。邾娄子泛于河,中流而溺,水涡煦而出之,得壶以济岸,以为天佑已也。归而不事鲁,又不事齐。鲁人伐而分其国,齐弗救。君子曰:“无畏者祸之本乎?惟有德可以受天祥,祥不妄集,圣人实有之,犹内省而惧,畏其不能胜也,而况敢自祥乎?非祥而以为祥,丧甚心矣,其能免乎?”

  规姬献

  郁离子谓姬献曰:“吾尝游汝、泗之间,见丛祠焉。其中为天仙,其左右为鬼伯。天仙之祠,香独之外无物,而鬼伯之祠,击钟、烹羶、明膏火,穷昼夜。今子之庭,无雨、旸、寒、暑皆如市,鹅、羊、鸭、鸡之声哑嚄嘈囋,不得闻人语,吾隐子之不能为天仙而为鬼伯也。”明年而败于匏瓜之墟,姬献死焉。豢龙

  有献鲮鲤于商陵君者,以为龙焉。商陵君大悦,问其食,曰:“蚁。”商陵君使豢而扰之。或曰:“是鲮鲤也,非龙也。”商陵君怒抶之,于是左右皆惧,莫敢言非龙者,遂从而神之。商陵君观龙,龙卷屈如丸,倏而伸,左右皆佯惊,称龙之神。商陵君又大惊,徙居之宫中,夜穴甓而逝,左右走报:”龙用壮,今果穿石去矣。”商陵君视其迹,则悼惜不已,乃养蚁以伺,冀其复来也。无何,天大雨震电,真龙出焉。商陵君谓为豢龙来,矢蚁以邀之。龙怒震其宫。商陵君死。君子曰:“甚矣,商陵君之愚也,非龙而以为龙,及其见真龙也,则以鲮鲤之食待之,座震以死,自取之也。”’

  蛇雾

  冥谷之人畏日,恒穴土而居,阴有蛇焉,能作雾,谨事之,出入凭焉。于是其国昼夜雾。巫绐之曰:“吾神已食日矣,日亡矣。”遂信以为天无日也,乃尽废其穴之居而处垲。羲和氏之子之崦嵫过焉,谓之曰:“日不亡也,今子之所翳者,雾也。雾之氛可以晦日景,而焉能亡日?日与天同其久者也,恶乎亡?吾闻之,阴不胜阳,妖不胜正,蛇,阴妖也,鬼神之所诘,雷霆之所射也,今乘天之用否而逞其奸,又因人之讹以凭其妖,妖其能久乎?夫穴子之常居也,今以讹致妖而弃其常居,蛇死雾必散,日之赭其可当乎?”国人谋诸巫,巫恐泄其绐,遂沮也。未期月雷杀其蛇,蛇殆而雾散,冥谷之人相呴而槁。

  采山得菌

  粤人有采山而得菌,其大盈箱,其叶九成,其色如金,其光如照,以归谓其妻子曰:“此所谓神芝者也,食之者仙。吾闻仙必有分,天不妄与也,人求弗能得而吾得之,吾其仙矣!”乃沐浴斋三日而烹食之,入咽而死。其子视之曰:“吾闻得仙者必蜕其骸,人为骸所累故不得仙。今吾父蜕其骸矣,非死矣。”乃食其余,又死。于是同室之人皆食之而死。郁离子曰:“今之求生而得死者,皆是之类乎?故张罔以逐禽,使无所逃而获,非不知而不避者也。设食而机之,则其获也,皆非知之而不避者也。南方有鸟,五采而象凤,名曰昭明,其性好乱,故出则天下起兵。西方有兽,斑文而象虎,名曰驺虞,其性好仁,故出则天下偃兵。其不知者莫不以为凤与虎也。今天下之人,孰不曰予有知也,繇此观之,远矣!”

  枸橼

  梁王嗜果,使使者求诸吴。吴人予之橘,王食之美。他日又求焉,予之柑,王食之尤美。则意其犹有美者,未予也,惎使者聘于吴两密访焉。御儿之鄙人,有植枸橼于庭者,其实大如瓜,使者见而愕之曰:“美哉!煌煌乎柑不如矣。”求之,弗予。归言于粱王,梁王曰:“吾固知昊人之靳也。”命使者以币请之,朝而进之,荐而后尝之。未毕一瓣,王舌缩而不能咽,齿柔而不能咀,希鼻顣额以让使者。使者以诮吴人,吴人曰:“吾国果之美者橘与柑也,既皆以应王求,无以尚矣,而王之求弗置,使者又不询而观诸其外美,宜乎所得之不称所求也。夫木产于土,有土斯有木,于是乎果实生焉。果之所产不唯吴,王不遍索,而独求之吴,吾恐枸橼之日至,而终无适合王口者也。”

  淳于獝入赵

  公仪子为政于魏,魏人淳于獝以才智自荐。公仪子试而知其弗任也,退之。淳于獝之西河,西河守使人道而入诸赵,赵人以为将。西河守谓公仪子曰:“是必疚赵矣,赵疚魏国之利也。”公仪子愀然不悦曰:“如大夫言,是魏国之耻也。昔者,由余戎入也,由余入秦,秦穆公用之,由余贤,秦人不敢轻戎,吾惧赵人之由是轻魏也。”

  泗滨美石

  泗水之滨多美石。孟尝君为薛公,使使者求之以币。泗滨之人问曰:“君用是奚为哉?”使者对曰:“吾君封于薛,将崇宗庙之祀,制雅乐焉,微君之石,无以为之磬。使隶人敬请于下执事,惟君图之。”泗滨人大喜,告于其父老,斋戒肃使者,以车十乘致石于孟尝君。孟尝君馆泗滨人而置石于外朝。他日下宫之舃阚,孟尝君命以其石为之。泗滨人辞诸孟尝君曰:“下邑之石,天生而地成之。昔日禹平水土,命后夔取而荐之郊庙,以谐八音,众声依之,任土作贡,定为方物,要之明神,不敢亵也。君命使者来求于下邑曰:‘以崇宗庙之祀’,下邑之人畏君之威,不敢不供,斋戒肃使者致于君。君以置诸外朝,未有定命。不敢以请。今闻诸馆人曰‘将以为下宫之舃’,臣实不敢闻。”弗谢而走。诸侯之客闻之皆去。于是秦与楚合谋伐齐。孟尝君大恐,命驾趋谢客,亲御泗滨人,迎石登诸庙,以为磬。诸侯之客闻之皆来,秦、楚之兵亦解。君子曰:“国君之举不可以不慎也,如是哉!孟尝君失信于一石,天下之人疾之,而况得罪于贤士哉!虽然,孟尝君亦能补过者也。齐国复强不亦宜乎?”

  子余知人

  越王使其大夫子余造舟,舟成,有贾人求掌工,子余弗用。贾人去之吴,因王孙率以见吴王,且言越大夫之不能用人也。他日,王孙率与之观于江,飓作,江中之舟扰,则收指以示王孙率曰:“某且覆,某不覆。”无不如其言。王孙率大奇之,举于吴王,以为舟正。越人闻之,尤子余。子余曰:“吾非不知也,吾尝与之处矣,是好夸而谓越国之人无己若者。吾闻好夸者恒是已,以来多谀;谓人莫若己者,必精干察人而暗自察也。今吴用之,偾其事者必是夫矣!”越人未之信。未几,吴伐楚,王使操余皇,浮五湖而出三江,迫于扶胥之口,没焉。越人乃服子余之明,且曰:“使斯人弗试而死,则大夫受遗才之谤,虽咎繇不能直之矣。”不韦不智

  越人寇,不韦避兵而走剡,贫无以治舍,徘徊于天姥之下,得大木而庥焉。安一夕,将斧其根以为薪,其妻止之曰:“吾无庐,而托是以庇身也。自吾之止于是也,骄阳赫而不吾灼,寒露零而不吾凄,飘风扬而不吾栗,雷雨晦冥而不吾震撼,谁之力耶?吾当保之如赤子,仰之如慈母,爱之如身体,犹惧其不蕃且殖也,而况敢毁伤之乎?吾闻之:水泉缩而潜鱼惊,霜钟鸣而巢鸟悲,畏夫川之竭、林之落也。鱼鸟且然,而况于人乎?”郁离子闻之曰:哀哉是夫也!而其知不如一妇人也。呜呼,岂独不如一妇人哉,则亦鸟鱼之不若矣。

  冯妇

  东瓯之人谓火为虎,其称火与虎无别也。其国无陶冶,而覆屋以茅,故多火灾,国人咸苦之。海隅之贾人适晋,闻晋国有冯妇善搏虎,冯妇所在则其邑无虎,归以语东瓯君。东瓯君大喜,以马十驷、玉二毂、文锦十纯,命贾人为行人,求冯妇于晋。冯妇至,东瓯君命驾,虚左,迎之于国门外,共载而入馆于国中为上客。明日,市有火,国人奔告冯妇,冯妇攘臂从国人出,求虎弗得。火迫于宫肆,国人拥冯妇以趋火,灼而死。于是贾人以妄得罪,而冯妇死弗悟。

  燕文公求马

  燕文公之路,马死,或告之曰:“卑耳氏之马良,请求之。”辞曰:“野马也,不足以充君驷。”公命人强之,逃。苏代之徒,欲以其马售公,弗取。巫闾大夫入言曰:“君求马将以驾乘舆也,何必近舍其所欲售,而无取其不欲售者乎?”公曰:“吾恶夫自炫者。”对曰:“昔中行伯求妇于齐,高、鲍氏皆许之,谋诸叔向,叔向曰:‘娶妇所以承宗祧奉祭祀,不可苟也,惟其贤而已。’今君之求马亦惟其良而已可也。昔者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逃,尧弗强也,而卒得舜;宁戚饭牛以自售于齐桓公,桓公用之,而卒得管仲。使尧不听许由,何以得舜?桓公不用宁子,何以得管仲?君何固焉!”

  士蔿谏用虞臣晋献公灭虞,置其俘于下阳,使士蔿监焉。其大夫多逃,士蔿弗禁,公闻之怒,召士蔿让之。士蔿对曰:“君以是为可以充吾国之用也夫?_夫彼虞公之臣也,皆尝任虞公之事矣,食虞公之禄,而立虞公之朝,闻虞公之政,虞亡不能救,虞公执而身随之,君将焉用是为哉?”公曰:“吾惧其适邻国也。”士蔿笑曰:“若是,则臣滋惑矣。”公曰:“何哉?”士蔿曰:“往岁,臣之里有厉,卜之曰‘丛为祟。’于是集里之老幼,召巫觋,具舟车,奉牲币,羞桃茢,男女以班,举丛而置诸衢。东里之人,利其器物而收之,因得厉焉,死者且过半,故废社之土不可以涂宫室,弃出之妇不可以主中馈,鬼神之所遗也。今虞之贤臣,曰宫之奇,百里奚而已矣。宫之奇先虞公之亡,而以其族去,百里奚与俘。则君既入之秦矣,其他奚取焉?而必欲置之,曰无使适邻国。君实欲善邻,则曰爱厥苗无遗莠可也。今君坐不安,食不甘,缮甲兵以睨四封,无岁不征,岂有他哉,求吾欲也。敌衅未生,无所用谋,如其弗欲,犹将纳之,矧自往焉。如其用诸,适吾愿也,君何怒为?”公曰:“善”。

  养鸟兽

  郁离子曰:“鸟兽之与人非类也,人能拢而驯之,人亦何所不可分哉!鸟兽以山薮为家,而关养于樊笼之中,非其情也,而卒能驯之者,使之得其所嗜好而无违也;今有养鸟兽而不能使之驯,则不食之以其心之所欲,处之以其性之所要,而加矫迫焉,则有死耳,乌乎其能驯之也?人与人为同类,其情为易通,非若鸟兽之无知也。而欲夺其所好,遗之以其所不好;绝其所欲,强之以其所不欲,迫之而使从。其果心悦而诚服耶?其亦有所顾畏而不得已耶?若日非心悦诚服而出不得已,乃欲使之治吾国徇吾事,则尧、舜亦不能矣。

  蛩蛩駏虚

  孙子自粱之齐,田忌郊迎之而师事焉。饮食必亲启,寝兴必亲问,孙子所喜,田忌亦喜之,孙子所不欲,田忌亦不欲也。邹奭谓孙子曰:“子知蛩蛩駏虚之与蟨乎?蛩蛩駏虚负蟨以走,为其能啮甘草以食己也,非忧其将为人获而负之也。今子为蟨而田子蛩蛩駏虚也,子其识之。”孙子曰:“诺。”

  致人之道或问致人之道,郁离子曰:“道致贤,食致民,渊致鱼,薮致兽,_林致鸟,臭致蝇,利致贾。故善致物者,各以其所好致之,则天下无不可致者矣。是故不患其有所不至,而患其有所不安,能致而不能安,不如不致之无伤也。粤人有学致鬼者,三年得其术。于是坛其室之北隅以集鬼,鬼至而多,无以食,则相帅以为妖,声闻于外。一夕,其人死而爇其室,邻里莫不笑之。”

  韩垣干齐王

  韩垣之齐,以策干齐王,王不用,韩垣怒出诽言,王闻而拘诸司寇,将杀之。田无吾见,王以语之。田无吾曰:“臣闻娵萌学扰象而工。北之义渠,以扰象之术干义渠君,义渠君不答,退而诽诸馆。馆人曰:‘非吾君之不听子也,顾无所得象也。’娵萌赧而归,医胡之魏,见魏太子之神驰而气不属也,谓之曰:‘太子病矣,不疾治且不可救。’太子怒,以为谤己也,使人刺医胡。医胡死,魏太子亦病以死。夫以策干人,不合而怨者非也。人有言不察,恚而雠之亦非也。臣闻之:江海不与坎井争萁清,雷霆不与蛙蚓斗其声,硁硁之夫,何足杀哉?”王乃释韩垣。

《郁离子》
郁离子《郁离子》是元末明初刘基创作的笔记。郁,有文采的样子;离,八卦之一,代表火;郁离,就是文明的意思。其谓“天下后世若用斯言,必可抵文明之治”。为刘基为天下后世“立言”的不朽名著,同时也反映了哲学思想。
《郁离子》热门篇章

【刘基】简介

年少好学
  刘基(1311—1375),字伯温,浙江青田九都南田山之武阳村(今浙江文成县南田镇岳梅乡武阳村)人。青田县在元末属江浙行省处州路(今浙江丽水),东临温州路(今浙江温州),境内多山。南田山在青田县城南一百五十里处。南田山的形势,乃是“万山之巅,独开平壤数十里,号南田福地”。《洞天福地记》中记载说:“古称七十二福地,南田居其一”。


  刘基天资聪明却好学习,聪慧过人,由父亲启蒙识字,十分好学。阅读速度极快,据说七行俱下。12岁考中秀才,乡间父老皆称其为“神童”。


  泰定元年(1324年),十四岁的刘基入郡庠(即府学)读书。他从师习春秋经。这是一部隐晦奥涩、言简义深的儒家经典,很难读懂,尤其初学童生一般只是捧书诵读,不解其意。刘基却不同,他不仅默读两遍便能背诵如流,而且还能根据文义,发微阐幽,言前人所未言。老师见此大为惊讶,以为他曾经读过,便又试了其他几段文字,刘基都能过目而识其要。老师十分佩服,暗中称道“真是奇才,将来一定不是个平常之辈!”一部春秋经,刘基没花多少工夫就学完了。


  泰定四年(1327年),刘基十七岁,他离开府学,师从处州名士郑复初学程朱理学,接受儒家通经致用的教育。郑复初在一次拜访中对刘基的父亲赞扬说:“您的祖先积德深厚,庇阴了后代子孙;这个孩子如此出众,将来一定能光大你家的门楣。”刘基博览群书,诸子百家无一不窥,尤其对天文地理、兵法数学,更有特殊爱好,潜心钻研揣摩,十分精通。有一次,探访程朱理学故里—徽州,得知歙县南乡的六甲覆船山有一本《六甲天书》(据说其死后分赠于朱元璋和徐达之手),便探秘覆船山(主峰搁船尖),原来这里隐藏了一个完整的明教社会,不仅找到了《奇门遁甲》而且还结识了一大批明教圣者,刘基的虚心好学和出众才智,使他在这里学就和掌握了丰富的奇门斗数知识,回家后就在家乡出了名,大家都说他有魏征、诸葛孔明之才。


初入仕途
  元统元年(1333年),二十三岁的刘基赴元朝京城大都(今北京)参加会试,一举考中进士,元末,兵荒马乱,战火连连,在家闲居三年。


  至元二年(1336年),才被元朝政府授为江西高安县丞(正八品),协助县令处理政务。他勤于职守,执法严明,很快就做出了政绩。他深入乡间,体察民情,发现高安县一些豪绅地主勾结贪官污吏,无法无天,骗人钱财,夺人妻女,杀人害命无恶不作。刘基倾听百姓的哭诉后,义愤填膺,决心为民除害。经过明察暗访,掌握了真凭实据后,对几个劣迹昭著的豪强恶霸,坚决予以严惩,并对县衙内贪赃枉法的官吏也进行了整治,高安县的社会风气很快就有了好转。刘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赢得了百姓的赞誉。在任官的五年内,处理地方事务的原则是“严而有惠爱”,能体恤民情,但不宽宥违法的行为;对于发奸摘伏,更是不避强权。因此受到当地百姓的爱戴,但因为他的正直,地方豪绅对他恨之入骨,总想找事端陷害他,幸得长官及部属信任他的为人,才免于祸患。


仕途多舛
  辞官后,刘基返回青田,至正三年(1343年),朝廷征召他出任江浙儒副提举,兼任行省考试官。后来因检举监察御史职,得不到朝中大臣的支持,还给他许多责难,他只好上书辞职,任期约一年。


蛰居隐退
  至正六年(1346年),刘基接受好友欧阳苏的邀请,与欧阳苏一同来到丹徒,在距欧阳苏家附近的蛟溪书屋住下,过了一段半隐居的生活。以教授村里中的子弟读书来维持生活,偶尔和月忽难、陶凯等好友时相往还。


  至正八年(1348年),刘基结束在丹徒约两年的半隐居生活,再度投入人群。他来到杭州居住,他的夫人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即刘琏。在杭州的四年当中,他和竹川上人、照玄上人等方外之士时相往来,也和刘显仁、郑士亭、熊文彦、月忽难等文士诗文相和。


  至正十二年(1352年)七月,徐寿辉攻陷杭州,在攻陷杭州之前,刘基便带着家人回到故乡。回到故乡不久,朝廷来了一封公文。朝廷起用他为江浙省元帅府都事,主要任务是帮助当地政府平定浙东一带的盗贼,特别以方国珍为对象。 元左丞帖里帖木儿欲招安方国珍,刘基认为方氏兄弟为首犯,不诛无以惩后。方国珍重赂官府,终被招安,并授以官职,反而谴责刘基擅威福。刘基一怒之下辞官还里,以表对元朝腐败昏聩之不满。


助明开国
  至正二十年(1360年),被朱元璋请至应天(今南京),委任他为朱元璋的谋臣,刘基针对当时形势,向朱元璋提出避免两线作战、各个击破建策,被采纳。辅佐朱元璋集中兵力先后灭陈友谅、张士诚等势力。刘伯温并建议朱一方面脱离“小明王”韩林儿自立势力,却另一方面以“大明”为国号来招揽天下义师的民心。


  此时,陈友谅攻陷太平(今安徽当涂县),意欲东向,气势甚为嚣张。朱元璋帐下各位大将,有的劝朱元璋投降,有的认为必须避其锋芒,再据守南京(当时称南京为钟山)。朱元璋意犹未决,刘基也沉默不言。朱元璋知其自有见地,遂召入内室与之决策,刘基以为凡言降者或议逃者,应尽诛之,以免扰乱军心。刘基认为,陈友谅骄气冲溢,目空一切,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应利用其骄傲自满、听不进不同意见的时机,诱敌入伏,一举重创之,灭其锐气。刘基说:“天道后举者胜,吾以逸待劳,何患不克,莫若倾府库,开至诚,以固士心,伏兵伺隙击之,取威制胜,以成王业,在此举也”。正是在吴国初创、百事待兴,又突临强敌、内部看法不一的危难紧急关头,刘基寥寥数语,拨开迷雾,点破形势,议定决策,团结人心,去为完成王业而进取。


  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参与制定朱元璋的灭元方略,并得以实现。共参与军机八年,筹划全局。


劝君买善
  吴元年(1367年),朱元璋以刘基为太史令,刘基呈上《戊申大统历》。荧惑星出现在心宿位,预示有兵灾祸乱,刘基请求朱元璋下诏罪己。天气大旱,刘基请求处理久积冤案,朱元璋便当即命令刘基予以平反,大雨也就从天而降。刘基趁机请求建立法制,防止滥杀现象。朱元璋这时正要处决囚犯,刘基便问是什么原因,朱元璋将自己所做的梦告诉他。刘基说:“这是获得疆土和百姓的吉象,所以应当停刑等待。”三日之后,海宁归降,朱元璋很高兴,就将囚犯全部交给刘基释放了。元至正二十七年(1368)即皇帝位,定都应天(今南京市),国号大明。明王朝正式建立,授刘基为御史中丞兼太史令。


严明法纪
  朱元璋即皇帝位后,刘基上奏制定军卫法。当初确定处州税粮时,仿照宋制每亩加五合,唯独青田县除外,太祖这么说道“:要让刘伯温家乡世代把此事传为美谈。”太祖巡幸汴梁时,刘基与左丞相李善长一起留守京城。刘基认为宋、元两朝都因为过于宽纵而失天下,所以应该整肃纲纪,于是便下令御史检举弹劾,不要有任何顾忌,宿卫、宦官、侍从中,凡犯有过错的,一律奏明皇太子,依法惩治,因此人人都畏惧刘基的威严。中书省都事李彬因贪图私利,纵容下属而被治罪,李善长一向私宠李彬,故请求从宽发落,刘基不听,并派人骑马速报太祖,得到批准,刘基便在祈雨时,将李彬斩首。因为这件事,刘基与李善长开始不和。太祖返京后,李善长便向太祖告状,说刘基在坛土遗下杀人,是不敬之举。那些平时怨恨刘基的人也纷纷诬陷刘基。当时正逢天旱,太祖要求诸臣发表意见,刘基上奏说:“士卒亡故者,他们的妻子全部迁往他营居住,共有数万人,致使阴气郁结。工匠死后,腐尸骨骸暴露在外,将投降的吴军将吏都编入军户,便足以协调阴阳之气。”太祖采纳了他的意见,但十天过后仍不见雨,故而发怒。此时恰好刘基的妻子死了,所以刘基请求告辞还乡。太祖正在营造中都,又积极准备消灭扩廓。刘基临走上奏说“:凤阳虽是皇上的故乡,但不宜作为建都之地。王保保不可轻视。”不久,定西之役失利,扩廓逃往沙漠,从那时起一直成为边患。这年冬天,太祖亲自下诏,叙说刘基征伐之功,召他赴京,赏赐甚厚,追赠刘基的祖父、父亲为永嘉郡公,并多次要给刘基进爵,刘基都固辞不受。


不徇私情
  太祖因事要责罚丞相李善长,刘基劝说道“:他虽有过失,但功劳很大,威望颇高,能调和诸将。”太祖说:“他三番两次想要加害于你,你还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我想改任你为丞相。”刘基叩首说道“:这怎么行呢?更换丞相如同更换梁柱,必须用粗壮结实的大木,如用细木,房屋就会立即倒坍。”后来,李善长辞官归居,太祖想任命杨宪为丞相,杨宪平日待刘基很好,可刘基仍极力反对,说:“杨宪具备当丞相的才能,却没有做丞相的气量。为相之人,须保持像水一样平静的心情,将义理作为权衡事情的标准,而不能搀杂自己的主观意见,杨宪就做不到。”太祖又问汪广洋如何,刘基回答:“他的气量比杨宪更狭窄。”太祖接着问胡惟庸,刘基又回答道:“丞相好比驾车的马,我担心他会将马车弄翻。”太祖于是说道“:我的丞相,确实只有先生你最合适了。”刘基谢绝说:“我太疾恶如仇了,又不耐烦处理繁杂事务,如果勉强承担这一重任,恐怕要辜负皇上委托。天下何患无才,只要皇上留心物色就是了。这几个人确实不适合担任丞相之职。”后来,杨宪、汪广洋、胡惟庸都因事获罪。


位列伯爵
  洪武三年(1370年),太祖授刘基为弘文馆学士,十一月,大封功臣,又授刘基为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上护军,封诚意伯,食禄二百四十石。第二年,赐刘基还归家乡。


朝奉作诗
  洪武八年(1375年),刘基虽然不良于行,仍然和所有在京官员一样,参加元旦的早朝,随后在奉天殿做了一首《乙卯岁早朝》,这虽属于歌功颁德的应酬文字,但诗中仍可以看见刘基的心情。据说正月中旬,宋濂的门人刘刚来到刘基的住处,商请刘伯温将宋濂一百多卷的作品,择取精华部分编辑成书,以便诵读,也请刘基为新书写一篇序文。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患病离世
  洪武八年(1375年)正月下旬,刘基感染了风寒,朱元璋知道了之后,派胡惟庸带了御医去探望。御医开了药方,他照单抓药回来煎服用,觉得肚子里好像有一些不平整的石块挤压在一起,让他十分痛苦。


  二月中,刘基抱病觐见朱元璋,婉转的向他禀告胡惟庸带着御医来探病,以及服食御医所开的药之后更加不适的情形。朱元璋听了之后,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些要他宽心养病的安慰话,这使刘基相当的心寒。三月下旬,已经无法自由活动的刘伯温,由刘琏陪伴,在朱元璋的特遣人员的护送下,自京师动身返乡。回家后,拒绝亲人和乡里为他找来的一切药石,只是尽可能的维持正常的饮食。


  几天之后,刘基自知来日无多,找来两个儿子交代后事。交代完后事时,又让刘琏从书房拿来一本天文书,对他说:“我死后你要立刻将这本书呈给皇上,一点都不耽误;从此以后不要让我们刘家的子孙学习这门学问。”又对次子刘璟说:“为政的要领在宽柔与刚猛循环相济。如今朝廷最必须做的,是在位者尽量修养道德,法律则应该尽量简要。平日在位者若能以身做则,以道德感化群众,效果一定比刑罚要好,影响也比较深远,一旦部属或百姓犯错,也较能以仁厚的胸怀为对方设身处地的着想,所裁定的刑罚也必定能够达到公平服人,和警惕人改过自新的目的;而法律若能尽量简要,让人民容易懂也容易遵守,便可以避免人民动辄得咎无所适从,又可以建立政府的公信力和仁德的优良形象,如此一来,上天便会更加佑我朝永命万年。”又继续说道:“本来我想写一篇详细的遗表,向皇上贡献我最后的心意与所学,但胡惟庸还在,写了也是枉然。不过,等胡惟庸败了,皇上必定会想起我,会向你们询问我临终的遗言,那时你们再将我这番话向皇上密奏吧!”最后于农历四月十六卒于故里,享年六十五岁。六月,葬于乡中夏中之原。


后主追赐
  明武宗正德八年(1513年),朝廷赠他为太师,谥号文成。


  明世宗嘉靖十年(1531年),刘基的同乡、刑部郎中李瑜向明世宗朱厚熜上疏说:“(刘)基宜侑享高庙,封世爵如中山王(徐)达”,朝廷再度讨论刘基的功绩,并决议刘伯温应该和徐达等开国功臣一样,配享太庙。在这一年,刘基的九世孙处州卫指挥刘瑜袭封为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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