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张伯端悟真篇

  读《周易参同契》

  大丹妙用法乾坤,乾坤运兮五行分;五行顺兮常道有生有灭,五行逆兮丹体常灵常存。一自虚无质兆,两仪因一开根,四象不离二体,八卦互为子孙。万象生乎变动,吉凶悔吝兹分。百姓日用不知,圣人能究本源。顾易道妙尽乾坤之理,遂托象于斯文。否泰交,则阴阳或升或降;屯蒙作,则动静在朝在昏。坎离为男女水火,震兑乃龙虎魄魂。守中则黄裳元吉,遇亢则无位无尊。既未慎万物之终始,复姤昭二气之归奔。月亏盈,应精神之衰旺;日出没,合荣卫之寒温。本立言以明象,既得象以忘言。犹设象以指意,悟真意则象捐。达者惟简惟易,迷者愈惑愈繁。故之修真之士,读《参同契》者不在乎泥象执文。

  赠白龙洞刘道人歌

  玉走金飞两曜忙,始闻花发又秋霜。徒夸篯寿千来岁,也似云中一电光。一电光,何太速,百年都来三万日,其间寒暑互煎熬,不觉童颜暗中失。纵有儿孙满眼前,却成恩爱转牵缠。及乎精竭身枯朽,谁解教君暂驻延。暂驻延,既无计,不免将身归逝水。但看古往圣贤人,几个解留身在世?身在世,也有方,只为时人没度量。竞向山中寻草木,伏铅制汞点丹阳。点丹阳,事迥别,须向坎中求赤血。捉来离位制阴精,配合调和有时节。时节正,用媒人,金公姹女结亲姻,金公偏好骑白虎,姹女常驾赤龙身,虎来静坐秋山里,龙向潭中奋身起。两兽相逢战一场,波浪奔腾如鼎沸。黄婆丁老助威灵,撼动乾坤走神鬼。须臾战罢云雨收,种个玄珠在泥底,从此根芽渐长成,随时灌溉抱真精。十月脱胎吞入口,不觉凡身已有灵。此个事,世间稀,不是等闲人得知。夙世若无仙骨分,容易如何得遇之。得遇之,宜便炼,都缘光景急如箭。要取鱼时须结罾,莫只临川空叹羡。闻君知药已多年,何不收心炼汞铅。莫教烛被风吹灭,六道轮回莫怨天。近 来世上人多诈,尽著布衣称道者。问他金木是何般,噤口不言如害哑。却云伏气与休粮,别有门庭道路长。君不见破迷歌里说,太一含真法最良,莫怪言辞多狂劣,只教时人难鉴别,惟君心与我心同,方敢倾怀向君说。

  石桥歌

  吾家本住石桥北,山镇水关森古木,桥下涧水彻昆仑,山下饮泉香馥郁。吾居山内实堪夸,遍地均栽不榭花。山北穴中藏猛虎,出窟哮吼生风霞。山南潭底藏蛟龙,腾云降雨山蒙蒙。二兽相逢斗一场,元珠隐伏是祯祥。景堪羡,吾暗喜,自斟自酌熏熏醉。醉弹一曲无弦琴,琴里声声教仔细。可煞醉后没人知,昏昏默默恰如痴。仰观造化工夫妙,日还西出月东归。天是地,地是天,反覆阴阳合自然。识得五行颠倒处,指日升霞归洞天。黄金屋,白玉掾,玉女金童日侍前。南辰北斗分明布,森罗万象现无边。无昼夜,要绵绵,聚散抽添火候全。若问金丹端的处,寻师指破水中铅。木生火,金生水,水火须分前后队。要辨浮沉识主宾,铅银砂汞方交会。有刚柔,莫逸意,知足常足归本位。万神齐贺太平年,恁时国富民欢喜。此个事,好推理,同道之人知此义。后来一辈学修真,只说存养并行气。在眼前,甚容易,得服之人妙难比。先且去病更延年,用火烹煎变阳体。学道人,去思己,休问旁门小法制。只知目下哄得人,不觉自身暗憔悴。劝后学,须猛鸷,莫徒抛家住他地。妙道不离自家身,岂在千山并万水。莫因循,自贪鄙,火急寻师觅元旨。在生若不学修行,未知来生甚胎里。既有心,要终始,人生大事惟生死,皇天若负道心人,令我三途为下鬼。

  悟真性宗

  夫学道之人,不通性理独修金丹,如此既性命之道未备,则运心不普,物我难齐,又焉能究竟圆通,迥超三界?故《楞严经》云:有十种仙,皆于人中炼心,坚固精粹,寿千万岁。若不修正觉三昧,则报尽还来,散入诸趣。是以弥勒菩萨《金刚经颂》云:饶君百万劫,终久落空亡。故此《悟真篇》中,先以神仙命术诱其修炼,次以诸佛妙用广其神通,终以真如觉性遣其幻妄,而归于究竟空寂之本源矣。

  绝句四首

  如来妙体遍河沙,万象森罗无碍遮。会的圆通真法眼,始知三界是吾家。

  视之不可见其形,及至呼之又却应。莫道此声如谷响,若还无谷有何声?

  一物含闻见觉知,盖诸尘境显其机。灵常一物尚非有,四者凭何作所依。

  不移一步到西天,端坐诸方在眼前。项后有光犹是幻,云生足下未为仙。

  性地颂

  佛性非同异,千灯共一光。增之宁解益,减着且无伤。取舍俱无过,焚漂总不妨。见闻知觉法,无一可猜量。

  生灭颂

  求生本自无生,畏灭何曾暂灭。眼见不如耳见,口说争似鼻说。

  三界惟心颂

  三界惟心妙理,万物非此非彼。无一物非我心,无一物是我己。

  见物便见心颂

  见物便见心,无物心不现。十方通塞中,真心无不遍。若生知识解,却成颠倒见。睹境能无心,始见菩提面。

  齐物颂

  我不异人,人心自异。人有亲疏,我无彼此。水陆飞行,等观一体。贵践尊卑,手足同己。我尚非我,何尝有你。彼此俱无,众泡归水。

  即心是佛颂

  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妄物。若知无佛复无心,始是真如法身佛。法身佛,没模样,一颗圆光含万象。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非色非空非不空,不动不静不来往。无异无同无有无,难取难舍难听望。内外圆明到处通,一佛国在一沙中。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个同。知之须会无心法,不染不滞为净业。善恶千般无所为,即是南无及迦叶。

  无心颂

  堪笑我心,如顽如鄙。兀兀腾腾,任物安委。不解修行,亦不造罪。不曾利人,亦不私己。不持戒律,不徇忌讳。不知礼乐,不行仁义。人间所能,百无一会。饥来吃饭,渴来饮水。困则打睡,觉则行履。热则单衣,寒则盖被。无思无虑,何忧何喜。不悔不谋,无念无意。凡生荣辱,逆旅而已。林木栖鸟,亦可为比。来且不禁,去亦不止。不避不求,无赞无毁。不厌丑恶,不羡善美。不趋静室,不远闹市。不说人非,不夸己是。不厚尊崇,不薄贱稚。亲爱冤雠,大小内外。哀乐得丧,钦侮险易。心无两视,坦然一揆。不为福先,不为祸始。感而后应,迫则复起。不畏锋刃,焉怕虎儿。随物称呼,岂拘名字。眼不就色,声不入耳。凡有所相,皆属妄伪。男女形声,悉非定体。体相无心,不染不滞。自在逍遥,物莫能累。妙觉光圆,映彻表里。包裹六极,无有遐迩。光兮非光,如月在水。取舍既难,复何比拟。了此妙用,迥然超彼。或问所宗,此而已矣。

  心经颂

  蕴谛根尘空色,都无一法堪言。颠倒之见已尽,寂静之体攸然。

  无罪福颂

  终日行,不曾行。终日坐,何曾坐。修善不成功德,作恶原无罪过。时人若未明心,莫执此言乱作。死后须见阎王,难免镬汤碓磨。

  圆通颂

  见了真空空不空,圆明何处不圆通。根尘心法都无物,妙用方知与物同。

  随他颂

  万物纵横在目 前,随他动静任他权。圆明定慧终无染,似水出莲莲自乾。

  宝月颂

  一轮明月当虚空,万国清光无障碍。收之不聚拨不开,前之不进后不退。彼非远兮此非进,表非外兮里非内。同中有异异中同,问你傀儡会不会。

  采珠歌

  贫子衣中珠,本自圆明好。不会自寻求,却数他人宝。数他宝,终无益,只是教君空费力。争如认得自家珍,价值黄金千万亿。此宝珠,光最大,遍照三千大千界。从来不解少分毫,刚被浮云为障碍。自从认得此摩尼,泡体空花谁更爱。佛珠还与我珠同,我性即归佛性海。珠非珠,海非海,坦然心量包法界。任你嚣尘满眼前,定慧圆明常自在。不是空,不是色,内外皎然无壅塞。六通神明妙无穷,自利利他宁解极。见即了,万事毕,绝学无为度终日。泊兮如未兆婴儿,动止随缘无固必。不断妄,不修真,真妄之心总属尘。从来万法皆无相,无相之中有法身。法身即是天真佛,亦非人兮亦非物。浩然充塞天地间,只是希夷并恍惚。垢不染,光自明,无法不从心里生。心若不生法自灭,即知罪福本无形。无佛修,无法说,丈夫智见自然别。出言便作狮子鸣,不似野子论生灭。

  禅定指迷歌

  如来禅性如水,体静风波自止。兴居湛然常清,不独坐时方是。今人静坐取证,不道全在见性。性与见里若明,见向性中自定。定成慧用无穷,是名诸佛神通。几欲究其体用,但见十方虚空。空中了无一物,亦无希夷恍惚。希恍既不可寻,寻之却成乖失。只此乖失两字,不可执为凭据。本心尚且虚空,岂有得失能豫。但将万法遣除,遣令净尽无余。豁然圆明自现,便与诸佛无殊。色身为我桎梏,且凭和光混俗。举动一切无心,争甚是非荣辱。生身只是寄居,逆旅主号毘卢。毘卢不来不去,乃知生灭无余。或问毘卢何似,只为有相不是。眼前业业尘尘,尘业非同非异。见此尘尘业业,个个释迦迦叶。异则万籁皆鸣,同则一风都摄。若要认得摩尼,莫道得法方知。有病用他药疗,病差药更何施。心迷即假法照,心悟法更不要。又如昏镜得磨,痕垢自然灭了。本为诸法皆妄,故令离尽诸相。诸相离了何如,是名至真无上。若要庄严佛土,平等行慈救苦。菩提本愿虽深,切莫相中有取。此为福慧双圆,当来授记居先。断常纤尘有染,却与诸佛无缘。翻念凡夫迷执,尽被尘爱染习。只为贪着情多,常生胎卵化湿。学道须教猛烈,无情心刚似铁。直饶儿女妻妾,又与他人何别。常守一颗圆光,不见可欲思量。万法一时无着,说甚地狱天堂。然后我命在我,空中无升无堕。出没诸佛土中,不离菩提本坐。观音三十二应,我亦当从中证。化现不可思议,尽出逍遥之性。我是无心禅客,凡事不会拣择。昔时一个黑牛,今日浑身是白。有时自歌自笑,旁人道我神少。争知被褐之形,内怀无价之宝。更若见我谈空,恰似浑沦吞枣。此法惟佛能知,凡愚岂解相表。兼有修禅上人,只学斗口合唇。夸我问答敏急,却原不识主人。盖是寻枝摘叶,不解穷究本根。得根枝叶自茂,无根枝叶难存。更逞己握灵珠,转於人我难除。与我灵源妙觉,远隔千里之殊。此辈可伤可笑,空说积年学道。心高不肯问人,枉使一生虚老。乃是愚迷钝根,邪见业重为因。若向此生不悟,后世争免沉沦。

  读雪窦禅师祖英集歌

  漕溪一水分千派,照古澄今无滞碍。近 来学者不穷源,妄指蹄洼为大海。雪窦老师达真趣,大震雷音椎法鼓。狮王哮吼出窟来,百兽千邪皆恐惧。或歌诗,或语句,叮咛指引迷人路。言辞磊落意尚深,撃玉敲金响千古。争奈迷人逐境留,却作言相寻名数。真如宝相本无言,无下无高无有边。非色非空非二体,十方尘刹一轮圆。正定何曾分语默,取不得兮舍不得。但於诸相不留心,即是如来真执则。为除妄想将真对,妄若不生真亦晦。能知真妄两俱非,方得真心无碍。无碍兮能自在,一悟顿消历劫罪。不施功力证菩提,从此永离生死海。吾师近而言语畅,留在世间为榜样。昨宵被我唤将来,把鼻孔穿放杖上。问他第一义何如,却道有言皆是谤。

  戒定慧解

  夫戒定慧者,乃法中之妙用也。佛祖虽尝有言,而未达者有所执。今略而言之,庶资开悟。然其心境两忘,一念不动曰戒;觉性圆明,内外莹彻曰定;随缘应物,妙用无穷曰慧。此三者相须而成,互为体用。三者未尝斯须相离也。犹如日假光而能照,光假照以能明。非光则不能照,非照则不能明。原其戒定慧者,本乎一性;光照明者,本乎一日;一尚非一,三复何三?三一俱忘,湛然清净。

  西江月(十二首)

  妄相不复强灭,真如何必希求。本源自性佛齐修,迷悟岂拘前后。悟即刹那成佛,迷兮万劫沦流。若能一念契真修,灭尽恒沙罪垢。

  本是无生无灭,强求生灭区分。只如罪福亦无根,妙体何曾增损。我有一轮明镜,从来只为蒙昏。今朝磨莹照乾坤,万象昭然 难隐。

  我性入诸佛性,诸方佛性皆然。亭亭寒影照寒泉,一月千潭普现。小即毫毛莫识,大时遍满三千。高低不约信方圆,说甚长短深浅。

  法法法原无法,空空空亦非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劳说梦。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还如果熟自然红,莫问如何修种。

  善恶一时忘念,荣枯都不关心。晦明隐显任浮沉,随分饥餐渴饮。神静湛然常寂,不妨坐卧歌吟。一池秋水碧仍深,风动莫惊尽恁。

  对境不须强灭,假名权立菩提。色空明暗本来齐,真妄休分两体。悟即便明净土,更无天竺漕溪。谁言极乐在天西,了即弥陀出世。

  人我众生寿者,宁分彼此高低。法自通照没吾伊,念念不须寻觅。见是何尝见是,闻非未必闻非。从来诸用不相知,生死谁能碍你。

  住相修行布施,果报不离天人。恰如仰箭射浮云,坠落只缘力尽。争似无为实相,还元返朴归淳。境忘情尽任天真,以证无生法忍。

  鱼兔若还入手,自然忘却筌蹄。渡河筏子上天梯,到彼悉皆遗弃。未悟须凭言说,悟来言语成非。虽然四句属无为,此等仍须脱离。

  悟了莫求寂灭,随缘且接群迷。断常知见及提携,方便指归实际。五眼三身四智,六度万行修齐。圆光一颗好摩尼。利物兼能自济。

  我见时人说性,只夸口急酬机。及逢境界转痴迷,又与愚人何异。说的便须行的,方名言行无亏。能将慧剑斩摩尼,此号如来正智。

  欲了无生妙道,莫非自见真心。真身无相亦无音,清净法身只恁。此道非无非有,非中亦莫求寻。二边俱遣弃中心,见了名为上品。

《悟真篇》
悟真篇内丹之学,传自远古黄老列庄哲学思想,自汉魏伯阳揭其端,唐钟离权、吕洞宾等发扬于后。唐宋以降流衍日繁,蔚为大观。宋张伯端承钟、吕之学,祖述黄老,仿效《周易参同契》,著为《悟真篇》,内丹之学遂大显于世。《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谓之:“是专明金丹之要,与魏伯阳《参同契》,道家并推为正宗。”
 
《悟真篇》与《老子河上公章句》、《周易参同契》、《黄庭经》为古代中国早期四大内丹术专著。北宋张伯端撰。考该书以诗、词、曲等体裁阐述内丹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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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端】简介

  清朝时《临海县志》记载:张伯端“……性嗜鱼,在官办事,家送膳至,众以其所嗜鱼戏匿之梁间。……疑其婢所窃,归扑其婢,婢自经死。一日,虫自梁间下;验之,鱼烂虫出也。……乃喟然叹曰:‘积牍盈箱,其中类窃鱼事不知凡几’。因赋诗曰:‘刀笔随身四十年,是非非是万千千。一家温饱千家怨,半世功名百世衍。紫绶金章今已矣,芒鞋竹杖经悠然。有人问我蓬莱路,云在青山月在天’。赋毕,纵火将所署案卷悉焚之,因按火烧文书律遣戍”。事实是不是如此所说,让我们穿过时间的隧道,重回到张伯端的生活年代去看一看吧。
宋临海人陈耆卿(1180~1237年)在其所著的《嘉定赤城志》卷三十五中称:张伯端郡人,字平叔”。大家都知道,宋代时,设府于州,“郡”即州府所在地。临海是台州的所在地,故“郡人”的意味自是不言而喻。而后,言称张伯端为“天台璎珞街人”或“璎珞街人”,还有玉枢子王建章的《历代仙史》及《张真人本末》与清康熙《临海县志》等。按戚学标《台州外书》,璎珞街在临海“府治东北,有宋真人张伯端故宅,即今紫阳楼是也”。陈耆卿本为临海人,其生活年代与张伯端仅相差百余年,有关张伯端生平活动的口碑和史实,他应该是比较清楚的。陈耆卿受学于叶适,文章法度,具有师承。他所著的《嘉定赤城志》为台州总志,以所属临海、黄岩、天台、仙居、宁海五县,条分件系,分十五门。宋世荦赞其志“积十数年参考之功,创千百载遗缺之迹,词旨博赡,笔法精严,称杰构焉”。因此,陈耆卿的记载应该是可靠的,即张伯端为临海人。


  清雍正皇帝在其御书的《道观碑文》中讲得更明白了:“紫阳生于台州,城中有紫阳楼,乃其故居”。尤其重要的是,齐召南在清乾隆三十二年所撰的《重订天台山方外志要》卷七中,清清楚楚的有张伯端“临海人,字平叔”之记载。齐召南(1703~1768年),字次风,号琼台,晚号息园,天台城关人。自幼聪颖,有“神童”之誉。后累官内阁学士、上书房行走、礼部侍郎等职。曾得到乾隆皇帝“不愧是博学鸿词“的赞美。作为一个天台人,早在清乾隆时就以科学的态度,来认识张伯端的籍贯问题,足见其治学的严谨。再则,临海历代《县志》均记载有张伯端及其生平,而天台没有;临海城内有紫阳故居、紫阳道观,天台也没有。这些于陈耆卿的记载相印证,足以证明张伯端为临海人,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张伯端年轻时聪明好学,《历世真仙体道通鉴》中云:“张伯端,天台人也。少无所不学,浪迹云水。晚传混元之道而未备,孜孜访问,遍历四方。宋神宗熙宁二年(1069),陆龙图公诜,镇益都,乃依以游蜀,遂遇刘海蟾,授金液还丹火候之诀。乃改名用成,字平叔,号紫阳。修炼功成,作《悟真篇》行于世。


  尝有一僧,修戒定慧,自以为得最上乘禅旨,能入定出神,数百里间,顷刻辄到。一日,与紫阳相遇,雅志契合。紫阳曰:“禅师今日能与同游远方乎?”僧曰:“可也。”紫阳曰:“唯命是听。”僧曰:“愿同往杨州观琼花。”紫阳曰:“诺。”于是,紫阳与僧处一净室,相对瞑目趺坐,皆出神游。紫阳才至其地,僧已先至。绕花三匝,紫阳曰:“今日与禅师至此,各折一花为记。”僧与紫阳各折一花归。少顷,紫阳与僧欠伸而觉。紫阳云:“禅师琼花何在?”僧袖手皆空。紫阳于手中拈出琼花,与僧笑玩,紫阳曰:“今世人学禅学仙,如吾二人者,亦间见矣。”紫阳遂与僧为莫逆之交。后弟子问紫阳曰:“彼禅师者,与吾师同此神游,何以有折花之异?”紫阳曰:“我金丹大道,性命兼修,是故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所至之地,真神见形,谓之阳神。彼之所修,欲速见功,不复修命,直修性宗,故所至之地,人见无复形影,谓之阴神。”弟子曰:“唯。”


  紫阳常云:“道家以命宗立教,故祥言命,而略言性。释氏以性宗立教,故祥言性而略言命。性命本不相离,道释本无二致。彼释迦生于西土,亦得金丹之道。性命兼修,是为最上乘法,故号曰金仙。传大士诗云:‘六年雪岭为何因,只为调和气与神。一百刻中为一息,方知大道是全身。’钟离正阳亦云:达摩面壁九年,方超内院;世尊冥心六载,始出凡龙。以此知,释迦性命兼修分晓。其定中出阴神,乃二乘坐禅之法,奈何其神属阴,宅舍难固,不免常用迁徙。一念差误,则透灵别壳异胎,安能成佛?是即我教第五等鬼仙也。其鬼仙者,五仙之下一也,阴中超脱,神像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虽不入轮回,又难返蓬瀛,终无所归止,于投胎夺舍而已。其修持之人,始也不悟大道,而欲于速成,形如槁木,心若死灰,神识内守,一志不散,定中以出阴神,乃清灵之鬼,非纯阳之仙。以其一志,阴灵不散,故曰鬼仙。虽曰仙,其实鬼也。故神仙不取。释迦亦云:‘惟以佛乘得灭度,无有余乘。’又曰:‘世间无有二乘得灭度,惟一佛乘得灭度尔。’释迦之不取二乘,即我教之不取鬼仙也。奈何人之根器、分量不同,所以释氏说‘三乘之法’;道家分‘五等仙’、三千六百旁门法也。钟离真人云:‘妙法三千六百门,学人各执一为根。岂知些子神仙诀,不在三千六百门。’此正释迦所谓‘惟一佛乘得灭度’之意也[3] 。”


  张伯端坐累谪岭南兵籍后,由于官场无望,遂在“晚年浪迹云水(今广东乐昌县),访求大道”。治平年间(1064~1067年),适逢余杭陆介夫知桂州,得以“引置帐下,典机要”。熙宁二年(1069年),陆介夫改知成都,张伯端随同前往,在成都天回寺遇异人,“以夙志不回,初成愈格,遂感真人授金丹药物火候之诀”。陆介夫死后,张伯端失去依托,遂“自成都归于故山”。回临海后,“筑室于山青水绿之中,乃扬罄然而怡怡然,若有所得。客传于市曰:遭贬张平叔归于山矣”。其后,张伯端再次出山,“转秦陇”。并遵陆介夫遗嘱,往荆南(今湖北江陵)得转运使马处厚资助,“择兴安之汉阴山中(今陕西紫阳县紫阳洞)修炼”。最后,张伯端回到临海隐居,往来于灯坛、盖竹、龙顾及天台的桐柏、赤城之间。
元丰五年(1082年),张伯端在百步(今临海百步)“天炎浴水中”,趺坐而化。所留《尸解颂》云:“四大欲散,浮云已空。一灵妙有,法界圆通”。弟子“用火烧化得舍利千百,大者如芡实,色皆绀碧”。张伯端死后,百步乡里在其羽蜕之地立“紫阳化身处”纪念碑。南宋庆元三年(1197年),台州郡守叶筑改城内黄牛坊桥为“悟真”桥,以示对张伯端的纪念。后又有悟真坊、悟真庙等纪念性的街区和建筑出现。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台州府推官张滂在百步修建紫阳庵,并重修碑石,题曰:“重修紫阳题诗碑记”。清雍正十年(1732年),世宗皇帝敕封张伯端“大慈圆通禅仙紫阳真人”号。并亲撰《道观碑文》,命工部主事刘长源来临海,于其故居璎珞街和羽化地百步,及天台山桐柏宫,各建“紫阳道观”一所,用以祀祠张伯端。


  张伯端的出名,是因为其所著的《悟真篇》。《悟真篇》体现了张伯端炼养思想的总成,是南宗的代表著作。张伯端在书中力主内丹,“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真精既返黄金屋,一颗明珠永不离“。主张按照万物化生的法则,反其道而修炼自己的精、气、神。书中还吸取了老子的哲学思想,利用它来说明内丹的修炼方术,并加以深化和发展,使之成为自己内丹学说的理论基础。


  《悟真篇》成书于临海,熙宁三年(1070年),张伯端“丹成返台州,传道授徒”。因丹法“三传非人,三遭祸患”,学者多为“逐名利”。遂萌发著书之意,于熙宁八年(1076年)在临海著成是书,使有缘者能“寻文解义”。有所心得。故陈耆卿《嘉定赤城志》亦载其自成都得“金丹术归,以所得萃成秘诀八十一首,号《悟真篇》”。


  张伯端著成《悟真篇》后,再次离开临海,一度寓居于常州红梅阁(今江苏常州市红梅公园东南隅)。在红梅阁,他又成《玉清金笥青华秘文金宝内炼丹诀》三卷和《金丹四百字》一卷。及后,张伯端在陕西的凤州(今陕西凤县)、阶州(今甘肃武都)传道时,因得罪凤州太守而“按以事坐黥窜”,被判流放,解送边塞。至邠州境内,会大雪阻于乡村酒肆,巧遇石泰。石泰见张伯端被解差押送,乃询问其来历,张伯端据实相告。石泰便与解差相商,引伯端前往邠州衙门,经与太守交涉,终于作出了免于流放的判决。张伯端获释后,始忆其师曾云:“异日有与汝解缰脱锁者,当宜授之”语(54)。遂将《悟真篇》及心要倾囊相授于石泰,使之成为嫡系传人。离开石泰后,张伯端“事扶风马默处厚于河东”,并又将《悟真篇》“授之”。


  《悟真篇》一书在《宋史·艺文志》、宋马端临《文献通考》、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清《四库全书》、《古今图书集成》及明清《道藏》中皆有著录。其传世本很多,作注者不乏其人。最早的注本应为南宋叶士表的《悟真篇注》,叶士表,字文叔,临海人。其于南宋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为《悟真篇》作注,元人戴起宗在其《〈悟真篇注〉辨》一文中说:“前乎文叔,未有注《悟真篇》者”。叶士表与张伯端同为临海人,且生活年代不远,故叶士表所注之《悟真篇》,当为张伯端《悟真篇》之旧本。另有最早的注本为薛道光的《悟真篇注》之说,但此注在元至元元年(1335)已为戴起宗否定。戴起宗为此注作疏,阐发未尽之义。复撰《金丹法象》一篇,解释有关金丹术语,并著文辨明所谓薛注,实际上是翁葆光所注,乃是坊家为扩大影响假名于薛。另原题为翁葆光所述的经书还有《紫阳真人悟真直指详说三乘秘要》一卷、《紫阳真人悟真篇拾遗》一卷。此外,宋代为《悟真篇》作注的还有袁公辅、陆子野数家。元代为《悟真篇》作注的有上阳子陈致虚,其文题为《注悟真篇序》,由张士弘编集在《紫阳真人悟真篇三注》一书中。张士弘在书中另有《紫阳真人悟真篇筌蹄》,又书中编首所录薛道光《悟真篇记》一文,为宋人陆彦孚所撰。空玄子戴起宗则作有《悟真篇注疏》和《〈悟真篇注〉辨》。明代作注的有潜虚子陆西星、一壑子彭好古、晦卿李文烛等;作异注的为九映道人甄淑。清代会稽存存子陶素 作有《悟真篇脉望》,朱元育有《悟真篇阐幽》,刘一明有《悟真篇直指》,董德宁有《悟真篇正义》,傅金铨辑有《悟真篇四注》等。


  如今,古老的璎珞街还长在。无论是漫步于此逶迤,思绪有如穿越八百年的时空。《悟真篇》也还长在,它带来了南宗的成功。那伟大的张伯端更应该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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