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宏阴识列传

——(南北朝范晔后汉书

  樊宏 子儵 族曾孙准 阴识 弟兴

  樊宏字靡卿,南阳湖阳人也,世祖之舅。其先周仲山甫,封于樊,因而氏焉,为乡里著姓。父重,字君云,世善农稼,好货殖。重性温厚,有法度,三世共财,子孙朝夕礼敬,常若公家。其营理产业,物无所弃,课役童隶,各得其宜,故能上下戮力,财利岁倍,至乃开广田土三百余顷。其所起庐舍,皆有重堂高阁,陂渠灌注。又池鱼牧畜,有求必给。尝欲作器物,先种梓漆,时人嗤之,然积以岁月,皆得其用,向之笑者咸求假焉。资至巨万,而赈赡宗族,恩加乡闾。外孙何氏兄弟争财,重耻之,以田二顷解其忿讼。县中称美,推为三老。年八十余终。其素所假贷人间数百万,遗令焚削文契。责家闻者皆惭,争往偿之,诸子从敕,竟不肯受。

  宏少有志行。王莽末,义兵起,刘伯升与族兄赐俱将兵攻湖阳,城守不下。赐女弟为宏妻,湖阳由是收系宏妻子,令出譬伯升,宏因留不反。湖阳军帅欲杀其妻子,长吏以下共相谓曰:“樊重子父,礼义恩德行于乡里,虽有罪,且当在后。”会汉兵日盛,湖阳惶急,未敢杀之,遂得免脱。更始立,欲以宏为将,宏叩头辞曰:“书生不习兵事。”竟得免归。与宗家亲属作营堑自守,老弱归之者千余家。时赤眉贼掠唐子乡,多所残杀,欲前攻宏营,宏遣人持牛酒米谷,劳遗赤眉。赤眉长老先闻宏仁厚,皆称曰:“樊君素善,且今见待如此,何心攻之。”引兵而去,遂免寇难。

  世祖即位,拜光禄大夫,位特进,次三公。建武五年,封长罗侯。十三年,封弟丹为射阳侯,兄子寻玄乡侯,族兄忠更父侯。十五年,定封宏寿张侯。十八年,帝南祠章陵,过湖阳,祠重墓,追爵谥为寿张敬侯,立庙于湖阳,车驾每南巡,常幸其墓,赏赐大会。

  宏为人谦柔畏慎,不求苟进。常戒其子曰:“富贵盈溢,未有能终者。吾非不喜荣势也,天道恶满而好谦,前世贵戚皆明戒也。保身全己,岂不乐哉!”每当朝会,辄迎期先到,俯伏待事,时至乃起。帝闻之,常敕驺骑临朝乃告,勿令豫到。宏所上便宜及言得失,辄手自书写,毁削草本。公朝访逮,不敢众对。宗族染其化,未尝犯法。帝甚重之。及病困,车驾临视,留宿,问其所欲言。宏顿首自陈:“无功享食大国,诚恐子孙不能保全厚恩,令臣魂神惭负黄泉,愿还寿张,食小乡亭。”帝悲伤其言,而竟不许。

  二十七年,卒。遗敕薄葬,一无所用,以为棺柩一臧,不宜复见,如有腐败,伤孝子之心,使与夫人同坟异臧。帝善其令,以书示百官,因曰:“今不顺寿张侯意,无以彰其德。且吾万岁之后,欲以为式。”赙钱千万,布万匹,谥为恭侯,赠以印绶,车驾亲送葬。子鯈嗣。帝悼宏不已,复封少子茂为平望侯。樊氏侯者凡五国。明年,赐鯈弟鲔及从昆弟七人合钱五千万。

  论曰:昔楚顷襄王问阳陵君曰:“君子之富何如?”对曰:“假人不德不责,食人不使不役,亲戚爱之,众人善之。”若乃樊重之折契止讼,其庶几君子之富乎!分地以用天道,实廪以崇礼节,取诸理化,则亦可以施于政也。与夫爱而畏者,何殊间哉!

  鯈字长鱼,谨约有父风。事后母至孝,及母卒,哀思过礼,毁病不自支,世祖常遣中黄门朝暮送B17E粥。服阕,就侍中丁恭受《公羊严氏春秋》。建武中,禁网尚阔,诸王既长,各招引宾客,以鯈外戚,争遣致之,而鯈清静自保,无所交结。及沛王辅事发,贵戚子弟多见收捕,B3 4A以不豫得免。帝崩,子鯈为复土校尉。

  永平元年,拜长水校尉,与公卿杂定郊祠礼仪,以谶记正《五经》异说。北海周泽、琅邪承宫并海内大儒,鯈皆以为师友而致之于朝。上言郡国举孝廉,率取年少能报恩者,耆宿大贤多见废弃,宜敕郡国简用良俊。又议刑辟宜须秋月,以顺时气。显宗并从之。二年,以寿张国益东平王,徙封鯈燕侯。其后广陵王荆有罪,帝以至亲悼伤之,诏鯈与羽林监南阳任隗杂理其狱。事竟,奏请诛荆。引见宣明殿,帝怒曰:“诸卿以我弟故,欲诛之,即我子,卿等敢尔邪!”鯈仰而对曰:“天下高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诛焉’。是以周公诛弟,季友鸩兄,经传大之。臣等以荆属托母弟,陛下留圣心,加恻隐,故敢请耳。如令陛下子,臣等专诛而已。”帝叹息良久。鯈益以此知名。其后弟鲔为子赏求楚王英女敬乡公主,鯈闻而止之,曰:“建武时,吾家并受荣宠,一宗五侯。时特进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贵宠过盛,即为祸患,故不为也。且尔一子,奈何弃之于楚乎?”鲔不从。

  十年,鯈卒,赗赠甚厚,谥曰哀侯。帝遣小黄门张音问所遗言。先是河南县亡失官钱,典负者坐死及罪徙者甚众,遂委责于人,以偿其耗。乡部吏司因此为奸,鯈常疾之。又野王岁献甘醪、膏餳,每辄扰人,吏以为利。鯈并欲奏罢之,疾病未及得上。音归,具以闻,帝览之而悲叹,敕二郡并令从之。

  长子汜嗣,以次子郴、梵为郎。其后楚事发觉,帝追念鯈谨恪,又闻其止鲔婚事,故其诸子得不坐焉。

  梵字文高,为郎二十余年,三署服其重惧。悉推财物二千余万与孤兄子,官至大鸿胪。

  汜卒,子时嗣。时卒,子建嗣。建卒,无子,国绝。永宁元年,邓太后复封建弟盼。盼卒,子尚嗣。

  初,鯈删定《公羊严氏春秋》章句,世号“樊侯学”,教授门徒前后三千余人。弟子颍川李脩、九江夏勤,皆为三公。勤字伯宗,为京、宛二县令,零陵太守,所在有理能称。安帝时,位至司徒。

  准字幼陵,宏之族曾孙也。父瑞,好黄老言,清静少欲。准少励志行,修儒术,以先父产业数百万让孤兄子。永元十五年,和帝幸南阳,准为郡功曹,召见,帝器之,拜郎中,从车驾还宫,特补尚书郎。邓太后临朝,儒学陵替,准乃上疏曰:

  臣闻贾谊有言,“人君不可以不学”。故虽大舜圣德,孳孳为善;成王贤主,崇明师傅。及光武皇帝受命中兴,群雄崩扰,旌旗乱野,东西诛战,不遑启处,然犹投戈讲艺,息马论道。至孝明皇帝,兼天地之姿,用日月之明,庶政万机,无不简心,而垂情古典,游意经艺,每飨射礼毕,正坐自讲,诸儒并听,四方欣欣。虽阙里之化,矍相之事,诚不足言。又多征名儒,以充礼官,如沛国赵孝、琅邪承宫等,或安车结驷,告归乡里;或丰衣博带,从见宗庙。其余以经术见优者,布在廊庙。故朝多皤皤之良,华首之老。每宴会,则论难BD60BD60,共求政化。详览群言,响如振玉。朝者进而思政,罢者退而备问。小大随化,雍雍可嘉。期门羽林介胄之士,悉通《孝经》。博士议郎,一人开门,徒众百数。化自圣躬,流及蛮荒,匈奴遣伊秩訾王大车且渠来入就学。八方肃清,上下无事。是以议者每称盛时,咸言永平。

  今学者盖少,远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讲,儒者竟论浮丽,忘謇謇之忠,习讠戋々之辞。文吏则去法律而学诋欺,锐锥刀之锋,断刑辟之重,德陋俗薄,以致苛刻。昔孝文窦后性好黄老,而清静之化流景、武之间。臣愚以为宜下明诏,博求幽隐,发扬岩穴,宠进儒雅,有如孝、宫者,征诣公车,以侯圣上讲习之期。公卿各举明经及旧儒子孙,进其爵位,使缵其业。复召郡国书佐,使读律令。如此,则廷颈者日有所见,倾耳者月有所闻。伏愿陛下推述先帝进业之道。

  太后深纳其言,是后屡举方正、敦朴、仁贤之士。

  准再迁御史中丞。永初之初,连年水旱灾异,郡国多被饥困,准上疏曰:

  臣闻传曰:“饥而不损兹曰太,厥灾水。”《春秋穀梁传》曰:“五谷不登,谓之大侵。大侵之礼,百官备而不制,群神祷而不祠。”由是言之,调和阴阳,实在俭节。朝廷虽劳心元元,事从省约,而在职之吏,尚未奉承。夫建化致理,由近及远,故《诗》曰“京师翼翼,四方是则”。今可先令太官、尚方、考功、上林池B253诸官,实减无事之物,五府调省中都官吏京师作者。如此,则化及四方,人劳省息。

  伏见被灾之郡,百姓凋残,恐非赈给所能胜赡,虽有其名,终无其实。可依征和元年故事,遣使持节慰安。尤困乏者,徙置荆、扬孰郡,既省转运之费,且令百姓各安其所。今虽有西屯之役,宜先东州之急。如遣使者与二千石随事消息,悉留富人守其旧士,转尤贫者过所衣食,诚父母之计也。愿以臣言下公卿平议。

  太后从之,悉以公田赋与贫人。即擢准与议郎吕仓并守光禄大夫,准使冀州,仓使兗州。准到部,开仓廪食,尉安生业,流人咸得苏息。还,拜巨鹿太守。时饥荒之余,人庶流迸,家户且尽,准课督农桑,广施方略,期年间,谷粟丰贱数十倍。而赵、魏之郊数为羌所抄暴,准外御寇虏,内抚百姓,郡境以安。

  五年,转河内太守。时羌复屡入郡界,准辄将兵讨逐,修理坞壁,威名大行。视事三年,以疾征,三转为尚书令,明习故事,遂见任用。元初三年,代周暢为光禄勋。五年,卒于官。

  阴识字次伯,南阳新野人也,光烈皇后之前母兄也。其先出自管仲,管仲七世孙修,自齐适楚,为阴大夫,因而氏焉。秦、汉之际,始家新野。

  及刘伯升起义兵,识时游学长安,闻之,委业而归,率子弟、宗族、宾客千余人往诣伯升。伯升乃以识为校尉。更始元年,迁偏将军,从攻宛,别降新野、BF73阳、杜衍、冠军、湖阳。二年,更始封识阴德侯,行大将军事。

  建武元年,光武遣使迎阴贵人于新野,并征识。识随贵人至,以为骑都尉,更封阴乡侯。二年,以征伐军功增封,识叩头让曰:“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众,臣托属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帝甚美之,以为关都尉,镇函谷。迁侍中,以母忧辞归。十五年,定封原鹿侯。及显宗立为皇太子,以识守执金吾,辅导东宫。帝每巡郡国,识常留镇守京师,委以禁兵。入虽极言正议,及与宾客语,未尝及国事。帝敬重之,常指识以敕戒贵戚,激厉左右焉。识所用掾史皆简贤者,如虞廷、傅宽、薛C924等,多至公卿校尉。

  显宗即位,拜为执金吾,位特进。永平二年,卒,赠以本官印绶,谥曰贞侯。

  子躬嗣。躬卒,子璜嗣。永初七年,为奴所杀,无子,国绝。永宁元年,邓太后以璜弟淑绍封。淑卒,子鲔嗣。

  躬弟子纲女为和帝皇后,封纲吴房侯,位特进,三子秩、辅、敞,皆黄门侍郎。后坐巫蛊事废,纲自杀,辅下狱死,轶、敞徙日南。识弟兴。

  兴字君陵,光烈皇后母弟也,为人有膂力。建武二年,为黄门侍郎,守期门仆射,典将武骑,从征伐,平定郡国。兴每从出入,常操持小盖,障翳风雨,躬履涂泥,率先期门。光武所幸之处,辄先入清宫,甚见亲信。虽好施接宾,然门无侠客。与同郡张宗、上谷鲜于D9F6不相好,知其有用,犹称所长而达之;友人张汜、杜禽与兴厚善,以为华而少实,但私之以财,终不为言:是以世称其忠平。第宅苟完,裁蔽风雨。

  九年,迁侍中,赐爵关内侯。帝后召兴,欲封之,置印绶于前,兴固让曰:“臣未有先登陷阵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士,令天下觖望,诚为盈溢。臣蒙陛下、贵人恩泽至厚,富贵已极,不可复加,至诚不愿。”帝嘉兴之让,不夺其志。贵人问其故,兴曰:“贵人不读书心邪?‘亢龙有悔。’夫外戚家苦不知廉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妇眄睨公主,愚心实不安也。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观听所讥。”贵人感其言,深自降挹,卒不为宗亲求位。十九年,拜卫尉,亦辅导皇太子。明年夏,帝风眩疾甚,后以兴领侍中,受顾命于云台广室。会疾瘳,召见兴,欲以代吴汉为大司马。兴叩头流涕,固让曰:“臣不敢惜身,诚亏损圣德,不可苟冒。”至诚发中,感动左右,帝遂听之。

  二十三年,卒,时年三十九。兴素与从兄嵩不相能,然敬其威重。兴疾病,帝亲临,问以政事以群臣能不。兴顿首曰:“臣愚不足以知之。然伏见议郎席广、谒者阴嵩,并经行明深,逾于公卿。”兴没后,帝思其言,遂擢广为光禄勋;嵩为中郎将,监羽林十余年,以谨敕见幸。显宗即位,拜长乐卫尉,迁执金吾。

  永平元年诏曰:“故侍中卫尉关内侯兴,典领禁兵,从平天下,当以军功显受封爵,又诸舅比例,应蒙恩泽,兴皆固让,安乎里巷。辅导朕躬,有周昌之直,在家仁孝,有曾、闵之行,不幸早卒,朕甚伤之。贤者子孙,宜加优异。其以汝南之鲖鲖阳封兴子庆为鲷阳侯,庆弟博为氵隐强侯。”博弟员、丹并为郎,庆推田宅财物悉与员、丹。帝以庆义让,擢为黄门侍郎。庆卒,子琴嗣。建初五年,兴夫人卒,肃宗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即墓赐策,追谥兴曰翼侯。琴卒,子万全嗣。万全卒,子桂嗣。

  兴弟就,嗣父封宣恩侯,后改封为新阳侯。就善谈论,朝臣莫及,然性刚傲,不得众誉。显宗即位,以就为少府,位特进。就子丰尚郦邑公主。公主娇妒,丰亦狷急。永平二年,遂杀主,被诛,父母当坐,皆自杀,国除。帝以舅氏故,不极其刑。

  阴氏侯者凡四人。初,阴氏世奉管仲之祀,谓为“相君”。宣帝时,阴子方者,至孝有仁恩,腊日晨炊而灶神形见,子方再拜受庆。家有黄羊,因以祀之。自是已后,暴至巨富,田有七百余顷,舆马仆隶,比于邦君。子方常言“我子孙必将强大”,至识三世而遂繁昌,故后常以腊日祀灶,而荐黄羊焉。

  赞曰:权族好倾,后门多毁。樊氏世笃,阴亦戒侈。恂恂苗胤,传龟袭紫。

《后汉书》
后汉书《后汉书》是一部由我国南朝刘宋时期的历史学家范晔编撰的记载东汉历史的纪传体史书。与《史记》、《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书中分十纪、八十列传和八志(司马彪续作),记载了从光武帝刘秀起至汉献帝的195年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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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晔】简介

早年经历
  范晔出生于士族家庭(顺阳范氏家族),曾祖范汪仕东晋,官至安北将军,撰有《尚书大事》《范东阳方》等,进爵武兴县侯,传至伯父范弘之;祖父范宁历任临淮太守、豫章太守,为东晋经学大家,著有《春秋榖梁传集解》;父范泰仕晋为中书侍郎,后得刘裕信任,屡被升迁,亦有《古今善言》二十四卷。


  范晔虽出名门,但由于是妾生的庶子,地位并不高。据传范晔为母亲入厕时所生,因额头被砖磕破,遂得小名“砖”。范晔出生后,因伯父无子,就被过继给范弘之,因而得袭爵位,封武兴县五等侯。


  范晔自幼酷爱读书,幼年即博览家中藏书,善文,能作隶书,并通晓音律。义熙十年(414年),州郡征召为主簿,被范晔拒绝。元熙二年(420年),刘裕代晋称帝,范晔应招出仕,任彭城王刘义康门下冠军将军,后迁为秘书丞,因父丧离职。元嘉七年(430年),范晔服丧期满,担任征南大将军檀道济的司马、兼新蔡太守。时北魏鲜卑军队围攻青州,檀道济奉命出师解围,范晔随军北伐,升任尚书部郎。


著史立说
  元嘉九年(432年)冬,彭城王刘义康母亲王太妃去世。下葬当晚,刘义康召集同僚旧友料理丧事,聚会于东府。时范晔的弟弟范广渊为司徒府祭酒,范晔就和王深、王广于范广渊处饮酒,开北窗欣赏挽歌为乐。刘义康大怒,降范晔为宣城太守。


  范晔因被贬职,郁郁不得志,就在任内整理各家关于后汉的史籍,开始从事后汉史的编纂工作,企图以此排解痛苦。通过研究史事,范晔打开了眼界,凭着个人对历史问题的理解和一腔热情,范晔终于写出了他的历史名作《后汉书》。《后汉书》为文简明周详,叙事生动,书成后遂取代了以前各家的后汉史。


孤高疏狂
  元嘉十五年(438年),范晔任满,调任长沙王刘义欣镇军长史,加封宁朔将军。次年,嫡母(父范泰正室)去世,按礼数范晔应立即赴丧,但范晔以患病为由,过了好久才动身,并携带妓妾同往。御史中丞刘损上表检举范晔一系列的违礼行为,宋文帝欣赏范晔的才华,并未将他治罪。


  元嘉十七年(440年),服丧期满,范晔投靠兴王刘浚,任后军长史、南下邳太守;刘浚任扬州刺史后,不问政事,一应事务全部委托范晔。因此范晔仕途畅达,不久升为左卫将军、太子詹事。


  范晔具有多方面的才能,除学识渊博、善于为文外,还精通音乐,长于书法。但范晔为人傲岸不羁,不肯曲意逢迎。他的琵琶弹得很好,并能创作新曲。宋文帝很想听听,屡次加以暗示,范晔故作不知,始终不肯为皇帝弹奏。一次文帝宴请大臣,对范晔说:“我想唱歌,请你为我弹琴。”范晔只得奉旨弹奏,文帝歌一唱完,范晔马上停止弹奏,不肯多弹一曲。


  范晔虽然不曲意逢迎皇帝,对同僚却以诚相待。时沈演之为右卫将军,与范晔(左卫将军)对掌禁旅,同参机密。每次朝见皇帝时,范晔若先到,必等沈演之到来一起进去,而沈演之入朝向来没有等范晔的习惯。范晔为人不藏心机,遂作《和香方》,对他们进行讥讪。根据同僚的特点,范晔把庾炳之比作是“多忌”的麝香、沈演之比作“昏钝”的“枣膏”等等,而范晔则以“沈实易和”自喻。《和香方》一出,范晔更为同僚所不容。


召祸之由
  元嘉十七年(440年),因彭城王刘义康长期执政,威权日重,宋文帝猜忌心起,遂以“合党连群,阴谋潜计”的罪名解除了刘义康的宰辅职务,贬为江州刺史。孔熙先因刘义康有恩于其父,便联络朝臣,密谋反叛,更立刘义康为帝。


  范晔掌握禁军,有盛名,又多年在刘义康的部下为官,所以在网罗党羽时候,成了孔熙先首先留意的对象。孔熙先首先结交范晔的外甥谢综,谢综为报答孔熙先,就把他引荐给了范晔。孔熙先认识范晔后,倾全力伺候范晔,并拉拢范晔赌博,故意输钱。范晔贪心钱财,又欣赏孔熙先的才干,于是二人关系越来越好。孔熙先见时机成熟,就尝试怂恿范晔参与谋反,被范晔拒绝。孔熙先又用朝廷拒绝联姻一事相激,刘义康也为宣城之贬向范晔频致歉意,范晔终于参加进来,决心反叛朝廷。


叛乱始末
  孔熙先精通天文,就派尼姑法静南下论道,宣扬江州将出天子(即江州刺史刘义康);为增加谋反成功率,孔熙先又命僧人法略改名孙景玄,到臧质军中任宁远参军 ,并联络许耀(法静的妹夫,时任台城队长,在宫中值班),以为内应。孔熙先又勾结大将军府史仲承祖,仲承祖便将谋反计划告诉了丹阳尹徐湛之。


  徐湛之告诉范晔,臧质非常赞成他们的行动,必定会邀请萧思话一同举事,不用担心兵力不够,只须坐等良辰到来。于是他们互相设置官职:徐湛之为抚军将军、扬州刺史,范晔为中军将军、南徐州刺史,孔熙先为右卫将军等,凡是他们一贯讨厌或不附从刘义康的,又另抄一本,以便将这些人处死。


  孔熙先见事情进展顺利,命其弟孔休先草拟檄文,并要求范晔起草政变宣言。于是,范晔以刘义康的名义作书给徐湛之,勉励各部“同心协力,族灭奸党,争为创业元勋,再创宋朝”。


  元嘉二十二年(445年)九月,征北将军衡阳王刘义季、右将军南平王刘铄外出边镇就任,范晔等人便约定在这天举事,但由于没有约好,政变未能如期举行。


身死事哀
  元嘉二十二年(445年)十一月,徐湛之上疏文帝,告密范晔是政变的主谋,并呈报参与政变的名单和相关书信证据,文帝随即诏书“马上逮捕,依法穷诘”。当夜,文帝遣人秘密收捕谢综、孔熙先,又诏朝臣会聚东阁,质问范晔为何谋反。范晔在仓猝之际非常恐惧,慌忙否认。文帝告知其谢综、徐湛之、孔熙先等都已供认,又摆出书信证物,范晔遂承认谋反事实,表示“有负于国、罪行深重,愿被处死。”


  第二天,范晔被送入狱,询问徐湛之关押何处,才得知告密者正是徐湛之。于是,范晔称病请求更换狱所,得以和谢综等人成为隔壁。范晔告诉他们告密者是徐湛之,并作诗感叹:“在生已可知,来缘画无识。好丑共一丘,何足异枉直。”范晔入狱后,以为自己会被即刻处死,不料因文帝追查案情,二十多天未见结果,范晔以为尚有生存希望。孔熙先讥讽范晔怕死,范晔感喟地说:“可惜!满腹经纶,葬身此地。”


  十二月,范晔被押赴刑场,时年四十八岁。其子范蔼、范遥、范叔委等皆被株连,唯有孙子范鲁连幸免于难。

《南史》&王茂《野客丛书·卷十五》&《宋书·卷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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