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鲁魏刘列传

——(南北朝范晔后汉书

  卓茂字子康,南阳宛人也。父祖皆至郡守。茂,元帝时学于长安,事博士江生,习《诗》、《礼》及历算。究极师法,称为通儒。性宽仁恭爱。乡党故旧,虽行能与茂不同,而皆爱慕欣欣焉。

  初辟丞相府史,事孔光,光称为长者。时尝出行,有人认其马。茂问曰:“子亡马几何时?”对曰:“月余日矣。”茂有马数年,心知其谬,嘿解与之,挽车而去,顾曰:“若非公马,幸至丞相府归我。”他日,马主别得亡者,乃诸府送马,叩头谢之。茂性不好争如此。

  后以儒术举为侍郎,给事黄门,迁密令。劳心谆谆,视人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人亲爱而不忍欺之。人尝有言部享长受其米肉遗者,茂辟左右问之曰:“亭长为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嘱之而受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人曰:“往遗之耳。”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人曰:“窃闻贤明之君,使人不畏吏,吏不取人。今我畏吏,是以遗之,吏既卒受,故来言耳。”茂曰:“汝为敝人矣。凡人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仁爱,知相敬事也。今邻里长老尚致馈遗,此乃人道所以相亲,况吏与民乎?吏顾不当乘威力强请求耳。凡人之生,群居杂处,故有经纪礼义以相交接。汝浊不欲修之,宁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邪?亭长素善吏,岁时遗之,礼也。“人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今我以礼教汝,汝必无怨恶;以律治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门之内,小者可论,大者可杀也。且归念之!”于是人纳其训,吏怀其恩。初,茂到县,有所废置,吏人笑之,邻城闻者皆蚩其不能。河南郡为置守令,茂不能嫌,理事自若。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平帝时,天下大蝗,河南二十余县皆被其灾,独不入密县界。督邮言之,太守不信,自出案行,见乃服焉。

  是时,王莽秉政,置大司农六部丞,劝课农桑。迁茂为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随送。及莽居摄,以病免归郡,常为门下掾祭酒,不肯作职吏。

  更始立,以茂为侍中祭酒,从至长安,知更始政乱,以年老乞骸骨归。

  时,光武初即位,先访求茂,茂诣河阳谒见。乃下诏曰“前密令卓茂,束身自修,执节淳固,诚能为人所不能为。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故武王诛纣,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闾。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食邑二千户,赐几杖、车马,衣一袭,絮五百斤。“复以茂长子戎为太中大夫,次子崇为中郎,给事黄门。建武四年,薨,赐棺椁冢地,车驾素服亲临送葬。

  子崇嗣,徙封汎乡侯,官至大司农。崇卒,子棽嗣。棽卒,子嗣。,子隆嗣。永元十五年,隆卒,无子,国除。

  初,茂与同县孔休、陈留蔡勋、安众刘宣、楚国龚胜、上党鲍宣六人同志,不仕王莽时,并名重当时。休字子泉,哀帝初,守新都令。后王莽秉权,休去官归家。及莽篡位,遣使赍玄纁、束帛,请为国师,遂欧血托病,杜门自绝。光武即位,求休、勋子孙,赐谷以旌显之。刘宣字子高,安众侯崇之从弟,知王莽当篡,乃变名姓,抱经书隐避林薮。建武初乃出,光武以宣袭封安众侯。擢龚胜子赐为上谷太守。胜、鲍宣事在《前书》。勋事在玄孙邕传。

  论曰:建武之初,雄豪方扰,虓呼者连响,婴城者相望,斯固倥偬不暇给之日。卓茂断断小宰,无它庸能,时已七十余矣,而首加聘命,优辞重礼,其与周、燕之君表闾立馆何异哉?于是蕴愤归道之宾,越关阻,捐宗族,以排金门者众矣。夫厚性宽中近于仁,犯而不校邻于恕,率斯道也,怨悔曷其至乎!

  鲁恭字仲康,扶风平陵人也。其先出于鲁顷公,为楚所灭,迁于下邑,因氏焉。世吏二千石,哀、平间,自鲁而徙。祖父匡,王莽时,为羲和,有权数,号曰“智囊”。父某。建武初,为武陵太守,卒官。时恭年十二,弟丕七岁,昼夜号踊不绝声,郡中赙赠无所受,乃归服丧,礼过成人,乡里奇之。十五,与母及丕俱居太学,习《鲁诗》,闭户讲诵,绝人间事,兄弟俱为诸儒所称,学士争归之。

  太尉赵憙慕其志,每岁时遣子问以酒粮,皆辞不受。恭怜丕小,欲先就其名,托疾不仕。郡数以礼请,谢不肯应,母强遣之,恭不得已而西,因留新丰教授。建初初,丕举方正,恭始为郡吏。太傅赵憙闻而辟之。肃宗集诸儒于白虎观,恭特以经明得召,与其议。

  憙复举恭直言,特诏公车,拜中牟令。恭专以德化为理,不任刑罚,讼人许伯等争田,累守令不能决,恭为平理曲直,皆退而自责,辍耕相让。亭长从人借牛而不肯还之,牛主讼于恭。恭召亭长,敕令归牛者再三,犹不从。恭叹曰:“是教化不行也。”欲解印绶去。掾史涕泣共留之,亭长乃惭悔,还牛,诣狱受罪,薛贳不问。于是吏人信服。建初七年,郡国螟伤稼,犬牙缘界,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闻之,疑其不实,使仁恕掾肥亲往廉之。恭随行阡陌,俱坐桑下,有雉过,止其傍。傍有童儿,亲曰:“儿何不捕之?”儿言:“雉方将雏。”亲瞿然而起,与恭诀曰:“所以来者,欲察君之政迹耳。今虫不犯境,此一异也;化及鸟兽,此二异也;竖子有仁心,此三异也。久留,徒扰贤者耳。”还府,具以状白安。是岁,嘉禾生恭便坐廷中,安因上书言状,帝异之。会诏百官举贤良方正,恭荐中牟名士王方,帝即征方诣公车,礼之与公卿所举同,方致位侍中。恭在事三年,州举尤异,会遭母丧去官,吏人思之。

  后拜侍御史。和帝初立,议遣车骑将军窦宪与征西将军耿秉击匈奴,恭上疏谏曰:

  陛下亲劳圣思,日昊不食,忧在军役,诚欲以安定北垂,为人除患,定万世之计也。臣伏独思之,未见其便。社稷之计,万人之命,在于一举。数年以来,秋稼不熟,人食不足,仓库空虚,国无畜积。会新遭大忧,人怀恐惧。陛下躬大圣之德,履至孝之行,尽谅阴三年,听于冢宰。百姓阙然,三时不闻警跸之音,莫不怀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今乃以盛春之月,兴发军役,扰动天下,以事戎夷,诚非所以垂恩中国,改元正时,由内及外也。

  万民者,天之所生。天爱其所生,犹父母爱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者,则天气为之桀错,况于人乎?故爱人者必有天报。昔太王重人命而去邠,故获上天之祐。夫戎狄者,四方之异气也。蹲夷踞肆,与鸟兽无别。若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污辱善人,是以圣王之制,羁縻不绝而已。

  今边境无事,宜当修仁行义,尚于无为,令家给人足,安业乐产。夫人道乂于下,则阴阳和于上,祥风时雨,覆被远方,夷狄重译而至矣。《易》曰:“有孕盈缶,终来有它吉。”言甘雨满我之缶,诚来有我而吉已。夫以德胜人者昌,以力胜人者亡。今匈奴为鲜卑所杀,远臧于史侯河西,去塞数千里,而欲乘其虚耗,利其微弱,是非义之所出也。前太仆祭肜远出塞外,卒不见一胡而兵已困矣。自山之难,不绝如綖,都护陷没,士卒死者如积,迄今被其辜毒。孤寡哀思之心未弭,仁者念之,以为累息,奈何复欲袭其迹,不顾患难乎?今始征发,而大司农调度不足,使者在道,分部督趣,上下相迫,民间之急亦已甚矣。三辅、并、凉少雨,麦根枯焦,牛死日甚,此其不合天心之效也。群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独奈何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观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国不为中国,岂徒匈奴而已哉!惟陛下留圣恩,休罢士卒,以顺天心。

  书奏,不从。每政事有益于人,恭辄言其便,无所隐讳。

  其后拜为《鲁诗》博士,由是家法学者日盛。迁侍中,数召宴见,问以得失,赏赐恩礼宠异焉。迁乐安相。是时,东州多盗贼,群辈攻劫,诸郡患之。恭到,重购赏,开恩信,其渠帅张汉等率支党降,恭上以汉补博昌尉,其余遂自相捕击,尽破平之,州郡以安。

  永元九年,征拜议郎。八月,饮酎,斋会章台,诏使小黄门特引恭前。其夜拜侍中,敕使陪乘,劳问甚渥。冬,迁光禄勋,选举清平,京师贵戚莫能枉其正。十三年,代吕盖为司徒。十五年,从巡狩南阳,除子抚为郎中,赐驸马从驾。时弟丕亦为侍中。兄弟父子并列朝廷。后坐事策免。殇帝即位,以恭为长乐卫尉。永初元年,复代梁鲔为司徒。

  初,和帝末,下令麦秋得案验薄刑,而州郡好以苛察为政,因此遂盛夏断狱。恭上疏谏曰:

  臣伏见诏书,敬若天时,忧念万民,为崇和气,罪非殊死,且勿案验。进柔良,退贪残,奉时令。所以助仁德,顺昊天,致和气,利黎民者也。

  旧制至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五年以来,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不深惟忧民息事之原,进良退残之化,因以盛夏征召农人,拘对考验,连滞无已。司隶典司京师,四方是则,而近于春月分行诸部,托言劳来贫人,而无隐恻之实,烦扰郡县,廉考非急,逮捕一人,罪延十数,上逆时气,下伤农业。案《易》气月《姤》用事。经曰:“后以施令诰四方。”言君以夏至之日,施命令止四方行者,所以助微阴也。行者尚止之,况于逮召考掠,夺其时哉!

  比年水旱伤稼,人饥流冗。今始夏,百谷权舆,阳气胎养之时。自三月以来,阴寒不暖,物当化变而不被和气。《月令》:“孟夏断薄刑,出轻系。行秋令则苦雨数来,五谷不熟。”又曰:“仲夏挺重囚,益其食。行秋令则草木零落,人伤于疫。”夫断薄刑者,谓其轻罪已正,不欲令久系,故时断之也。臣愚以为今孟夏之制,可从此令,其决狱案考,皆以立秋为断,以顺时节,育成万物,则天地以和,刑罚以清矣。

  初,肃宗时,断狱皆以冬至之前,自后论者互多驳异。邓太后诏公卿以下会议,恭议奏曰:

  夫阴阳之气,相扶而行,发动用事,各有时节。若不当其时,则物随而伤。王者虽质文不同,而兹道无变,四时之政,行之若一。《月令》,周世所造,而所据皆夏之时也,其变者为正朔、服色、牺牲、徽号、器械而已。故曰:“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易》曰:“潜龙勿用。”言十一月、十二月阳气潜臧,未得用事。虽煦嘘万物,养其根荄,而犹盛阴在上,地冻水冰,阳气否隔,闭而成冬。故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言五月微阴始起,至十一月坚冰至也。

  夫王者之作,因时为法。孝章皇帝深惟古人之道,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冀承天心,顺物性命,以致时雍。然从变改以来,年岁不熟,谷价常贵,人不宁安。小吏不与国同心者,率入十一月得死罪贼,不问曲直,便即格杀,虽有疑罪,不复谳正。一夫吁嗟,王道为亏,况于众乎?《易》十一月“君子以议狱缓死”。可令疑罪使详其法,大辟之科,尽冬月乃断。其立春在十二月中者,勿以报囚如故事。

  后卒施行。

  恭再在公位,选辟高第,至列卿郡守者数十人。而其耆旧大姓,或不蒙荐举,至有怨望者。恭闻之,曰:“学之不讲,是否忧也。诸生不有乡举者乎?”终无所言。恭性谦退,奏议依经,潜有补益,然终不自显,故不以刚直为称。三年,以老病策罢。六年,年八十一,卒于家。

  以两子为郎。长子谦,为陇西太守,有名绩。谦子旭,官至太仆,从献帝西入关,与司徒王允同谋共诛董卓。及李傕入长安,旭与允俱遇害。

  丕字叔陵,性沉深好学,孳孳不倦,遂杜绝交游,不答候问之礼。士友常以此短之,而丕欣然自得。遂兼通《五经》,以《鲁诗》、《尚书》教授,为当世名儒。后归郡,为督邮功曹,所事之将,无不师友待之。

  建初元年,肃宗诏举贤良方正,大司农刘宽举丕。时对策者百有余人,唯丕在高第,除为议郎,迁新野令。视事期年,州课第一,擢拜青州刺史。务在表贤明,慎刑罚。七年,坐事下狱司寇论。

  元和元年征,再迁,拜赵相。门生就学者常百科人,关东号之曰“《五经》复兴鲁叔陵”。赵王商尝欲避疾,便时移住学官,丕止不听。王乃上疏自信,诏书下丕。丕奏曰:“臣闻《礼》,诸侯薨于路寝,大夫卒于嫡室,死生有命,未有逃避之典也。学官传五帝之道。修先王礼乐教化之处,王欲废塞以广游宴,事不可听。”诏丛丕言,王以此惮之。其后帝巡狩之赵,特被引见,难问经传,厚加赏赐。在职六年,嘉瑞屡降,吏人重之。

  永元二年,迁东郡太守。丕在二郡,为人修通溉灌,百姓殷富。数荐达幽隐名士。明年,拜陈留太守。视事三期,后坐禀贫人不实,征司寇论。

  十一年复征,再迁中散大夫。时,侍中贾逵荐丕道艺深明,宜见任用。和帝因朝会,召见诸儒,丕与侍中贾逵、尚书令黄香等相难数事,帝善丕说,罢朝,特赐冠帻履袜衣一袭。歪因上疏曰:“臣以愚顽,显备大位,犬马气衰,猥得进见,论难于前,无所甄明,衣服之赐,诚为优过。臣闻说经者,传先师之言,非从己出,不得相让;相让则道不明,若规矩权衡之不可枉也。难者必明其据,说者务立其义,浮华无用之言不陈于前,故精思不劳而道术愈章。法异者,各令自说师法,博观其义。览诗人之旨意,察《雅》、《颂》之终始,明舜、禹、皋陶之相戒,显周公、箕子之所陈,观乎人文,化成天下。陛下既广纳謇謇以开四聪,无令刍荛以言得罪;既显岩穴以求仁贤,无使幽远独有遗失。”

  十三年,迁为侍中,免。

  永初二年,诏公卿举儒术笃学者,大将军邓骘举丕,再迁,复为侍中、左中郎将,再为三老。五年,年七十五,卒于官。

  魏霸字乔卿,济阴句阳人也。世有礼义。霸少丧亲,兄弟同居,州里慕其雍和。

  建初中,举孝廉,八迁,和帝时为巨鹿太守。以简朴宽恕为政。掾史有过,霸先诲其失,不改者乃罢之。吏或相毁诉,霸辄称它吏之长,终不及人短,言者怀惭,谮讼遂息。

  永元十六年,征拜将作大匠。明年,和帝崩,典作顺陵。时盛冬地冻,中使督促,数罚县吏以厉霸。霸抚循而已,初不切责,而反劳之曰:“令诸卿被辱,大匠过也。”吏皆怀恩,力作倍功。

  延平元年,代尹勤为太常。明年,以病致仕,为光禄大夫。永初五年,拜长乐卫尉,以病乞身,复为光禄大夫,卒于官。

  刘宽字文饶,弘农华阴人也。父崎,顺帝时为司徒。宽尝行,有人失牛者,乃就宽车中认之。宽无所言,下驾步归。有顷,认者得牛而送还,叩头谢曰:“惭负长者,随所刑罪。”宽曰:“物有相类,事容脱误,幸劳见归,何为谢之?”州里服其不校。

  桓帝时,大将军辟,五迁司徒长史。时、京师地震,特见询问。再迁,出为东海相。延熹八年,征拜尚书令,迁南阳太守。典历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常以为“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吏人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已,终不加苦。事有功善,推之自下。灾异或见,引躬克责。每行县止息亭传,辄引学官祭酒及处士诸生执经对讲。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训。人感德兴行,日有所化。

  灵帝初,征拜太中大夫,传讲华光殿。迁侍中,赐衣一袭。转屯骑校尉,迁宗正,转光禄勋。熹平五年,代许训为太尉。灵帝颇好学艺,每引见宽,常令讲经。宽尝于坐被酒睡伏。帝问:“太尉醉邪?”宽仰对曰:“臣不敢醉,但任重责大,忧心如醉。”帝重其言。

  宽简略嗜酒,不好盥浴,京师以为谚。尝坐客,遣苍头市酒,迂久,大醉而还。客不堪之,骂曰:“畜产。”宽须臾遣人视奴,疑必自杀。顾左右曰:“此人也,骂言畜产,辱熟甚焉!故吾惧其死也。”夫人欲试宽令恚,伺当朝会,装严已讫,使侍婢奉肉羹,翻污朝衣。婢遽收之,宽神色不异,乃徐言曰:“羹烂汝手?”其性度如此。海内称为长者。

  后以日食策免。拜卫尉。光和二年,复代段颎为太尉。在职三年,以日变免。又拜永乐少府,迁光禄勋。以先策黄巾逆谋,以事上闻,封逯乡侯六百户。中平二年卒,时年六十六。赠车骑将军印绶,位特进,谥曰昭烈侯。子松嗣,官至宗正。

  赞曰:卓、鲁款款,情悫德满。仁感昆虫,爱及胎卵。宽、霸临政,亦称优缓。

《后汉书》
后汉书《后汉书》是一部由我国南朝刘宋时期的历史学家范晔编撰的记载东汉历史的纪传体史书。与《史记》、《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书中分十纪、八十列传和八志(司马彪续作),记载了从光武帝刘秀起至汉献帝的195年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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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晔】简介

早年经历
  范晔出生于士族家庭(顺阳范氏家族),曾祖范汪仕东晋,官至安北将军,撰有《尚书大事》《范东阳方》等,进爵武兴县侯,传至伯父范弘之;祖父范宁历任临淮太守、豫章太守,为东晋经学大家,著有《春秋榖梁传集解》;父范泰仕晋为中书侍郎,后得刘裕信任,屡被升迁,亦有《古今善言》二十四卷。


  范晔虽出名门,但由于是妾生的庶子,地位并不高。据传范晔为母亲入厕时所生,因额头被砖磕破,遂得小名“砖”。范晔出生后,因伯父无子,就被过继给范弘之,因而得袭爵位,封武兴县五等侯。


  范晔自幼酷爱读书,幼年即博览家中藏书,善文,能作隶书,并通晓音律。义熙十年(414年),州郡征召为主簿,被范晔拒绝。元熙二年(420年),刘裕代晋称帝,范晔应招出仕,任彭城王刘义康门下冠军将军,后迁为秘书丞,因父丧离职。元嘉七年(430年),范晔服丧期满,担任征南大将军檀道济的司马、兼新蔡太守。时北魏鲜卑军队围攻青州,檀道济奉命出师解围,范晔随军北伐,升任尚书部郎。


著史立说
  元嘉九年(432年)冬,彭城王刘义康母亲王太妃去世。下葬当晚,刘义康召集同僚旧友料理丧事,聚会于东府。时范晔的弟弟范广渊为司徒府祭酒,范晔就和王深、王广于范广渊处饮酒,开北窗欣赏挽歌为乐。刘义康大怒,降范晔为宣城太守。


  范晔因被贬职,郁郁不得志,就在任内整理各家关于后汉的史籍,开始从事后汉史的编纂工作,企图以此排解痛苦。通过研究史事,范晔打开了眼界,凭着个人对历史问题的理解和一腔热情,范晔终于写出了他的历史名作《后汉书》。《后汉书》为文简明周详,叙事生动,书成后遂取代了以前各家的后汉史。


孤高疏狂
  元嘉十五年(438年),范晔任满,调任长沙王刘义欣镇军长史,加封宁朔将军。次年,嫡母(父范泰正室)去世,按礼数范晔应立即赴丧,但范晔以患病为由,过了好久才动身,并携带妓妾同往。御史中丞刘损上表检举范晔一系列的违礼行为,宋文帝欣赏范晔的才华,并未将他治罪。


  元嘉十七年(440年),服丧期满,范晔投靠兴王刘浚,任后军长史、南下邳太守;刘浚任扬州刺史后,不问政事,一应事务全部委托范晔。因此范晔仕途畅达,不久升为左卫将军、太子詹事。


  范晔具有多方面的才能,除学识渊博、善于为文外,还精通音乐,长于书法。但范晔为人傲岸不羁,不肯曲意逢迎。他的琵琶弹得很好,并能创作新曲。宋文帝很想听听,屡次加以暗示,范晔故作不知,始终不肯为皇帝弹奏。一次文帝宴请大臣,对范晔说:“我想唱歌,请你为我弹琴。”范晔只得奉旨弹奏,文帝歌一唱完,范晔马上停止弹奏,不肯多弹一曲。


  范晔虽然不曲意逢迎皇帝,对同僚却以诚相待。时沈演之为右卫将军,与范晔(左卫将军)对掌禁旅,同参机密。每次朝见皇帝时,范晔若先到,必等沈演之到来一起进去,而沈演之入朝向来没有等范晔的习惯。范晔为人不藏心机,遂作《和香方》,对他们进行讥讪。根据同僚的特点,范晔把庾炳之比作是“多忌”的麝香、沈演之比作“昏钝”的“枣膏”等等,而范晔则以“沈实易和”自喻。《和香方》一出,范晔更为同僚所不容。


召祸之由
  元嘉十七年(440年),因彭城王刘义康长期执政,威权日重,宋文帝猜忌心起,遂以“合党连群,阴谋潜计”的罪名解除了刘义康的宰辅职务,贬为江州刺史。孔熙先因刘义康有恩于其父,便联络朝臣,密谋反叛,更立刘义康为帝。


  范晔掌握禁军,有盛名,又多年在刘义康的部下为官,所以在网罗党羽时候,成了孔熙先首先留意的对象。孔熙先首先结交范晔的外甥谢综,谢综为报答孔熙先,就把他引荐给了范晔。孔熙先认识范晔后,倾全力伺候范晔,并拉拢范晔赌博,故意输钱。范晔贪心钱财,又欣赏孔熙先的才干,于是二人关系越来越好。孔熙先见时机成熟,就尝试怂恿范晔参与谋反,被范晔拒绝。孔熙先又用朝廷拒绝联姻一事相激,刘义康也为宣城之贬向范晔频致歉意,范晔终于参加进来,决心反叛朝廷。


叛乱始末
  孔熙先精通天文,就派尼姑法静南下论道,宣扬江州将出天子(即江州刺史刘义康);为增加谋反成功率,孔熙先又命僧人法略改名孙景玄,到臧质军中任宁远参军 ,并联络许耀(法静的妹夫,时任台城队长,在宫中值班),以为内应。孔熙先又勾结大将军府史仲承祖,仲承祖便将谋反计划告诉了丹阳尹徐湛之。


  徐湛之告诉范晔,臧质非常赞成他们的行动,必定会邀请萧思话一同举事,不用担心兵力不够,只须坐等良辰到来。于是他们互相设置官职:徐湛之为抚军将军、扬州刺史,范晔为中军将军、南徐州刺史,孔熙先为右卫将军等,凡是他们一贯讨厌或不附从刘义康的,又另抄一本,以便将这些人处死。


  孔熙先见事情进展顺利,命其弟孔休先草拟檄文,并要求范晔起草政变宣言。于是,范晔以刘义康的名义作书给徐湛之,勉励各部“同心协力,族灭奸党,争为创业元勋,再创宋朝”。


  元嘉二十二年(445年)九月,征北将军衡阳王刘义季、右将军南平王刘铄外出边镇就任,范晔等人便约定在这天举事,但由于没有约好,政变未能如期举行。


身死事哀
  元嘉二十二年(445年)十一月,徐湛之上疏文帝,告密范晔是政变的主谋,并呈报参与政变的名单和相关书信证据,文帝随即诏书“马上逮捕,依法穷诘”。当夜,文帝遣人秘密收捕谢综、孔熙先,又诏朝臣会聚东阁,质问范晔为何谋反。范晔在仓猝之际非常恐惧,慌忙否认。文帝告知其谢综、徐湛之、孔熙先等都已供认,又摆出书信证物,范晔遂承认谋反事实,表示“有负于国、罪行深重,愿被处死。”


  第二天,范晔被送入狱,询问徐湛之关押何处,才得知告密者正是徐湛之。于是,范晔称病请求更换狱所,得以和谢综等人成为隔壁。范晔告诉他们告密者是徐湛之,并作诗感叹:“在生已可知,来缘画无识。好丑共一丘,何足异枉直。”范晔入狱后,以为自己会被即刻处死,不料因文帝追查案情,二十多天未见结果,范晔以为尚有生存希望。孔熙先讥讽范晔怕死,范晔感喟地说:“可惜!满腹经纶,葬身此地。”


  十二月,范晔被押赴刑场,时年四十八岁。其子范蔼、范遥、范叔委等皆被株连,唯有孙子范鲁连幸免于难。

《南史》&王茂《野客丛书·卷十五》&《宋书·卷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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