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纪十八

——(清代毕沅续资治通鉴

起阏逢敦牂七月,尽柔兆涒滩六月,凡二年。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五年(辽统和十二年)

  秋,七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贼攻眉州,知州李简等坚守,俞月,贼引去。

  以户部员外郎魏廷式同勾当自陕西至益州转运事。廷式尝入朝奏事,帝曰:“有事当白中书。”廷式曰:“臣三千七百里外乘驿而至,以机事上闻,愿取宸断,非为宰相而至也。”帝即时召对,问方略,称旨,赐钱五十万,令还任。

  先是辽政事令室昉荐韩德让自代,不许。辽主以其年老苦寒,赐貂皮衾褥,许乘辇入朝。至是病剧,辛酉,遣翰林学士张幹就第授中京留守,加尚父。旋卒,辍朝二日,赠尚书令。以德让代为北府宰相,仍领枢密使,监修国史。

  乙亥,李继迁遣牙校以良马来献,且谢过,犹称所赐姓名,答诏因称之。

  己卯,辽以翰林承旨邢抱朴参知政事。

  八月,庚辰朔,辽太后命皇太妃领西北路乌古等部兵及永兴宫分军,抚定西边,以萧达兰督其军事。

  壬午,帝谓近臣曰:“孝者人伦之重。古之人,三年守坟墓,今臣僚子弟以祖父亡殁,或与叙用,意在继其后嗣;然有不俟百日便与朝集者,朕每睹之,中心不忍。”赵昌言曰:“陛下如此宣谕,乃敦厚风俗之旨也。”遂诏:“文武百官子孙,因父兄亡殁叙用,未经百日,不得辄赴公参,令御史台专知纠察;并有冒哀求仕,释服从吉者,并以名闻。”

  庚寅,殿中丞建安李虚己,以得御书印纸,上表献诗,自陈祖母年八十馀,喜闻其孙中循吏之目,帝悦,批纸尾曰;“朕得良二千石矣。”赐以五品服,改知遂州,又别赐钱五十万以遗其祖母。翼日,对宰相言及之,且曰:“已与五十缗矣。”吕蒙正曰:“前所赐盖五百缗。”帝曰:“此误也,然不可追。”虚己父寅,举进士,年六十馀,以母老求致仕,得著作郎;有词学,操行清苦。虚己亦纯孝笃谨,家极贫。虽一时误恩,人以为殆天赐也。

  甲午,诏:“自今京朝、幕职、州县官等,不得辄献诗赋、杂文;若指陈时政阙失、民间利害、直言极谏书,即许通进。其有宏才奥学为人所称者,令投献于中书,宰相第其臧否上之。”

  乙未,辽下诏戒谕中外官吏。

  丁酉,辽主命录囚,杂犯死罪以下释之。

  以剑南西川招安使王继恩为宣政使、顺州防御使。继恩有平贼功,中书建议,欲以为宣徽使,帝曰:“朕不欲令宦官干预政事。宣徽使,执政之渐也。止可授以它官。”宰相力言继恩功大,非此不足以赏。帝怒,深责宰相等,因议别立宣政使名以授之。

  左谏议大夫、知审刑院许骧等上《重删定淳化编敕》三十卷,诏颁行之。

  王小波、李顺之初作乱也,朝议欲遣大臣尉抚,参知政事赵昌言独请发兵捕斩,议久不决。贼连陷邛、蜀等州,始命王继恩等分路进讨。继恩握重兵,久留成都,专以宴饮为务,每出入,前后奏音乐,又令骑兵持博局、棋枰自随,纵所部剽掠子女金帛。馀贼迸伏山谷间,郡县有复陷者。帝屡遣使督战,意颇厌兵。会昌言摄祭太庙,斋宿中书,因召对滋福殿,昌言即于帝前指画攻取之策,帝甚喜。癸卯,命昌言为川、峡两路都部署,自继恩以下并受节度。昌言恳辞,帝不许,厚赐遣行,别赐手札数幅,亲授方略焉。

  峡路行营破贼帅张馀,复云安军。

  李继迁遣其弟延信奉表待罪,且言违叛事出保忠,愿赦勿诛。帝召见延信,面加慰抚,锡赉甚厚。

  九月,有司详定大射仪,并图来上。帝谓宰相曰:“俟弭兵,与卿等行之。”

  上以蜀寇未平,工部尚书辛仲甫素著恩信,将令舆疾招抚,会疾甚,不可遣。先是参知政事苏易简荐枢密直学士、虞部郎中张咏可属西川事,于是诏咏知益州,得便宜从事。

  时京兆剧贼焦四等,啸聚数百人,劫掠居民,为三辅害,帝令悬赏招募,待以不死。焦四等请罪自归,各赐锦袍、银带、衣服、缗钱,并擢为龙猛军使。

  先是,有峨嵋贼山僧茂贞者,以术得幸,尝言于帝曰:“赵昌言鼻折山根,此反相也,不宜委以蜀事。”于是昌言行既旬馀,或又奏:“昌言素负重名,又无嗣,今握兵入蜀,恐后难制。”

  帝亟幸北苑,召宰相谓曰:“蜀贼小丑,昌言大臣,不可轻动,宜令且驻凤翔,为诸军声援。但遣内侍押班卫绍钦赍手书往指挥军事,亦可济矣。”昌言已至凤州,诏追及之,因留候馆。

  己未,罢诸州榷酤。

  帝再遣使如辽约和,弗许,于是募人汎海,赂女真及乌实等部叛之,二部不从。

  乙丑,崇仪副使河南王得一求解官,优诏许之。得一以方技进,数召见,锡赍甚厚。未半载,上表自陈不愿久当荣遇,并请舍所居宅为观。帝悉嘉纳,赐观名曰寿宁。得一颇敢言外事,又潜述人望,请立襄王为皇太子焉。

  壬申,以襄王元侃为开封尹,改封寿王。帝谓寿王曰:“政教之设,在乎得人心而不扰之;得人心莫若示之以诚信,不扰之无如镇之以清净。推是而行,虽虎兕亦当驯狎,况于人乎?书云:‘抚我则后,虐我则仇。’信哉斯言也,尔宜戒之!”

  以左谏议大夫寇准参知政事。帝因谓宰相吕蒙正曰:“寇准临事明敏,今再擢用,想益尽心。”吕端为右谏议大夫,请居准下。丙子,命端为左谏议大夫,立准上。

  丁丑,帝以蜀寇渐平,下诏罪己。初命翰林学士钱若水草诏,既成,进御,帝命笔亲窜数字,皆引咎深切。其略曰:“朕委任非当,烛理不明,致彼亲民之官,不以惠和为政,筦榷之吏,惟用刻削为功,挠我蒸民,起为狂寇。念兹失德,是务责躬。改而更张,永鉴前弊,而今而后,庶或警予!”

  是月,张咏始至益州。先是陕西课尼运粮以给蜀师者,相属于路,咏亟问城中所屯兵数,凡三万人,而无半月之食。咏访知民间旧苦盐贵,而私廪尚有馀积,乃下盐价,听民得以米易盐;民争趋之,未俞月,得好米数十万斛,军士欢腾。时四郊尚多贼垒,城门昼闭,王继恩日务宴饮,不复穷讨。官支刍粟饷马,咏但给以钱,继恩怒曰:“马岂能食钱邪?”咏曰:“草场焚荡,刍粟取之民间。公今闭门高会,刍粟何从而出?若开门击贼,何虑马不食粟乎!咏已具奏矣。”继恩乃不敢言。会卫绍钦以书来督捕馀寇,继恩始令兵四出。绍钦等连破贼众,遂克蜀州。

  继恩尝送贼三十馀辈,请治之,咏悉遣令归业,继恩怒,咏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咏与公化贼为民,何有不可哉!”继恩有帐下卒恃势掠民财,或诉于咏,咏密戒曰:“得即缚置井中,勿以来也。”吏如其戒,继恩不敢恨,其党亦自敛戢云。

  继恩既分兵四出,咏计军食可支二岁,乃奏罢陕西运粮。帝喜曰:“此人何事不能了,朕无虑矣!”

  募富民出粟济饥,授爵有差。

  庚辰,西川行营指挥使张嶙,杀其将王文寿以叛;遣使招抚其众,遂共斩嶙首以降。

  冬,十月,丙戌,以杨徽之、毕士安并为开封府判官,乔维岳、杨历、夏侯峤并为推官。徽之等入谢,帝召升殿,赐坐,谕以辅导之旨。

  给事中贾黄中出知澶州,帝谕之曰:“夫小心翼翼,君臣皆当然;若太过,亦失大臣之体。非分之事,己固不为,又何必如是乎!”黄中顿首谢。帝因谓左右曰:“黄中母有贤德,年七十殊未衰,每与之语,甚明敏。黄中终日忧畏,必先其母老矣。”又顾参知政事苏易简曰:“卿母亦然。自古贤妇人不可多得。”易简曰:“陛下孝治天下,重人之亲。臣实何人,老母倍蒙圣奖!此人子之荣也。”

  乙未,杨琼等复邛州。

  乙巳,改青州平卢军为镇海军,杭州镇海军为宁海军。

  十一月,戊申朔,辽命诸部所俘宋人,有官吏儒生抱器能者,诸道军有勇健者,具以名闻。旋官卫德升等六人。

  庚戌,帝遣张崇贵持诏谕李继迁,赐以器币、茶、药、衣服。

  张洎性险诐,尤善事宦官,尝引唐故事,奏内供奉官蓝敏正为学士使,内侍裴愈副之。帝览奏,谓曰:“此唐弊政,朕安可踵其履辙?卿言过矣!”洎惭而退。然以文采清丽,巧于逢迎,帝卒喜之。

  辽命郡县贡明经茂材异等。甲寅,诏南京决滞狱。

  癸亥,贼攻眉州,崇仪使宿翰等击败之。

  丙寅,上幸国子监,赐直讲孙奭五品服,令奭讲《尚书》说命三篇。帝意欲切励辅臣,因叹曰:“天以良弼赉商,朕独不得邪!”

  丁卯,大雨雪,近臣称贺。帝因言:“多士盈朝,求一材堪转运使、三司判官者,了不可得。”乃诏宰相吕蒙正以下至知制诰各举有器业可任事者一人。蒙正奏曰:“臣备位宰相,以进退百官,今独举一二人,恐示天下不广也。”帝曰:“前代亦合有宰相举官故事,可令史馆检讨之。”既而有司具以历代故事来上,帝复召蒙正等谓曰:“虞丘子举孙叔敖,崔祐甫举吏八百,狄仁杰自举其子光嗣,何谓无也?”因书优孟对楚王录孙叔敖之嗣故事为一幅,以赐蒙正,蒙正等退而各举所知以闻。

  十二月,戊寅朔,司天言日当食。至是阴云蒙蔽,自旦及中而散,群臣称贺。贺日不食始此。

  王继恩御军无政,其下恃功暴横,张咏恐军还日有意外之变,乃密奏,请遣腹心近臣可以弹厌主帅者,亟来分屯师旅。辛巳,命枢密直学士张鉴、西京作坊副使冯守规偕往,召对后苑门,面授方略。鉴曰:“益部新复,卒乘不和,若闻使者骤至,易其戎伍,虑或猜惧,变生不测。请假臣安抚之名。”帝称善。

  鉴之行,帝付以空名宣头及廷臣数人。鉴至,与咏即遣部戍兵出境,继恩麾下使臣亦多遣东还,督继恩讨捕残寇,而鉴等招辑反侧,蜀民始安。

  戊子,高丽进妓乐于辽,辽主却之。

  庚寅,宿翰等引兵趋嘉州,伪知州王文操以城降。

  乙未,祕书丞、知蒙州张枢,坐降贼弃市。

  辛丑,罢总计使,三司复置使一员,命陈恕等领之。恕出入三司,首尾十八年,帝尝题于殿柱曰:“真盐铁陈恕。”时言称职者以恕为首。恕将立茶法,召茶商数十人,俾各条利害,恕阅之,第为三等。语副使宋太初曰:“吾观下等固灭裂无取,上等取利太深,此可行于商贾,不可行于朝廷。惟中等公私皆济,吾裁损之,可以经久。”于是始为三法行之,货财流通。

  恕每便殿奏事,帝或形诮让,恕敛伤,退至殿壁负立,若无所容;俟意稍解,复执前奏,或至三四。帝以其忠,多从之。

  是岁,辽放进士吕德懋等二人。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至道元年(辽统和十三年)

  春,正月,戊申朔,改元,赦京畿系囚,蠲诸州逋租。

  丙辰,上清宫成,总千二百四十二区,车驾即日往谒焉。

  辛酉,帝御乾元门楼观灯,赐宴。

  度支判官陈尧叟、梁鼎上言:“自汉、魏、晋、唐以来,于陈、许、邓、颖暨蔡、宿、亳至于寿春,用水利垦田,陈迹具在。望选稽古通方之士,分为诸州长吏,兼管农事,大开公田,以通水利。发江、淮下军散卒及募民以充役,每屯十人,人给牛一头,治田五十亩;虽古制一夫百亩,今且垦其半,俟久而古制可复也。亩约收三斛,岁可得十五万斛,凡七州之间,置二十七屯,岁可得三百万斛。因而益之,数年,必致仓廪充实,可省江、淮漕运。其民田之未辟者,官为种植,公田之未垦者,募民垦之,岁登所取,其数如民间主客之例,此又敦本劝农之要道也。”帝览奏,嘉之,即遣大理寺丞皇甫选、光禄寺丞何亮乘传往诸州按视,经度其事。

  始命司门员外郎孙蠙为皇侄、皇孙教授,故涪陵悼王廷美诸子之在京者,皆令肄业焉。

  癸亥,参知政事赵昌言罢为户部侍郎,知凤翔府。

  辽招讨使韩德威,率数万骑自振武南侵,永安节度使折御卿率亲骑邀之,大败其众于子河汊,悉委其辎重而遁。捷闻,帝谓左右曰:“契丹轻进易退,朕常诫边将勿与争锋,待其深入,分兵以邀其归,必无遗类。今果如吾言。”

  端拱末,诏以兴道坊宣祖旧第建宫,乙丑,成,赐名曰洞真。

  初,赵赞自京兆罢归,才数月,帝复令赞钩校三司簿领。会改创三司官属,以赞为西京作坊副使、度支都监。有郑昌嗣者,亦起三司走吏,与赞亲比,累迁至西上閤门副使、盐铁都监。二人既得朕职,益横恣不法。丁卯,诏削夺赞官爵,其家配隶房州,昌嗣责授唐州团练副使;既行数日,并于所在赐死。

  戊辰,以翰林学士钱若水为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枢密副使刘昌言罢为给事中。

  二月,甲申,命宰相、群官祷雨。又命中使分祀五岳。故事,御署祝版以遣之。翰林学士王禹偁上言:“准礼,五岳视三公,今虽加王爵,犹人臣尔。天子称名,恐非古制。请自今更不御署。”帝亲批其纸尾曰:“朕为万民祈福,桑林之祷犹无惮,至于亲署,又何损乎!”

  丙午,宿翰等至嘉州,甬贼帅张馀首送西川行营,其党悉平。

  令节度至刺史勿与金谷、刑狱,止委通判及判官。

  三月,丁未朔,诏以官仓菽数十万石贷京畿及内郡民为种。有司言请量留以供国马,帝曰:“但竭廪以给之,国马食以刍藁可矣。”

  庚申,诏诸路转运司:“告谕部下幕职、州县官等,一应公私利害,并许上闻,送中书舍人阅视可否。”

  李继迁遣银州五部押衙张浦来贡。己巳,帝令卫士数百辈射于崇政殿庭,召浦观之。先是李延信还,帝赐继迁劲弓三,皆力一石六斗,继迁意欲威示戎裔,非有人能輓也。至是士皆引满平射有馀力,浦大骇。帝笑问浦:“戎人敢敌否?”浦曰:“蕃部弓弱矢短,不敢敌也。”帝因谓浦曰:“戎无可恋。继迁何不束身自归,永保富贵?”

  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己卯,辽参知政事琊抱朴以母忧去官。抱朴母陈氏,少通经义,以孝睦称,有六子,亲教以经,抱朴及弟抱质并致通显,至是卒。太后闻之嗟悼,赠鲁国夫人,遣使赐祭。旋诏抱朴起复。

  癸未,吏部尚书、平章事吕蒙正罢为右仆射,以参知政事吕端为户部侍郎、平章事。帝谓蒙正曰:“仆射师长百僚,朕以中书多务,与卿均劳逸耳。”又谓端口:“庙堂之上固无虚授,但能进贤退不肖,便为称职,卿宜勉之!”端历官仅四十年,至是骤被奖遇,帝常恨任端之晚。端为相,持重识大体,以清净简易为务。奏事帝前,同列多异议,端罕所建明。一日,内出手札戒谕:“自今中书事必经吕端详酌,乃得奏闻。”端谦让不敢当。

  宣徽北院使、知枢密院事柴禹锡,罢为镇宁节度使。

  参知政事苏易简罢为礼部侍郎,以翰林学士张洎为给事中、参知政事。洎与易简尝同在翰林,不协。及易简迁中书,洎多攻其失,易简去位,洎因代之。

  初,寇准知吏部选事,洎掌考功,准年少新进,思欲老儒附己,洎夙夜坐曹视事,每冠带候准出入于省门,揖而退,不交一谈。准益重焉,极口荐洎于帝。帝亦欲用洎,第知其在江表日,多谗毁良善,李煜杀潘佑,洎尝预谋,心疑焉。翰林待诏尹熙古等皆江表人,洎尝善待之。帝一夕召熙古等侍书禁中,因从容问以佑得罪之故,熙古言:“李煜忿佑谏说太直耳,非洎谋也。”自是遂洗然,而准又数荐洎不已。既同执政,洎奉准愈谨,政事一决于准,无所参预,专修《时政记》,甘言善柔而已。

  甲申,以宣徽北院使、同知枢密院事赵镕知枢密院事。

  乙酉,辽师侵雄州,知州何承矩击败之。

  戊子,诏参知政事与宰相分日知印、押班,遇宰相、使相视事及议军国大政,并得升都堂,从吕端之请也。先是赵普独相,太祖特置参知政事以佐之,其后复有厘革。吕端初与寇准同列,及先任宰相,虑准不平,乃上言:“臣兄馀庆任参知政事日,悉与宰相同,愿复故事。”帝特从其请,亦以慰准意云。

  丙申,赐布衣潘阆进士第;未几,追还诏书,以阆狂妄故也。

  开宝皇后疾甚,迁于故燕国长公主故第,甲辰,崩,权殡于普斋佛舍,谥孝章皇后。后三日,大雷雨,街中水深数尺。

  五月,帝召三司孔目官李浦等二十七人对于崇政殿,问以计司钱谷之务。溥等条上利害七十一事,,中书参校其可行者四十四事,遂著于籍。

  翰林学士王禹偁兼知审官院及通进、银台、封驳司,制敕有不便,多所论奏。开宝皇后之丧,群臣不成服,禹偁对宾客言:“后尝母天下,当遵用旧礼。”或以告,帝不悦。甲寅,坐轻肆,罢为工部郎中,知滁州。

  禹偁尝为李继迁草制,继迁送马五十匹,禹偁以状不如式,却之。及在滁州,闽人郑褒徒步来谒,禹偁爱其才,及别去,为买一马。或言其买马亏价者,帝曰:“彼能却继迁五十匹马,顾肯亏价哉!”

  癸亥,帝语及三司,因谓侍臣曰:“前代帝王昏弱,天下十分财赋未有一分入于王室。唐德宗在梁、洋,公私窘乏,韩滉专制镇海,积聚财货,德宗遣其子皋往求,得百万斛斗,以救艰危,即时朝廷时势可见矣。朕今收拾天下遗利,以赡军国,以济穷困;若豪户猾民,望毫发之惠,不可得也。”

  丁卯,召三司使陈恕等,责以职事旷弛。恕等对曰:“今国用军须,所费浩瀚,诸州凡有灾沴,必尽蠲其租,臣等每举权利,朝廷以侵民为虑,皆柅而不行;纵使耿寿昌、桑弘羊复生,亦所不逮。臣等才力驽下,惟尽心簿领,终不足上裨圣理。”帝曰:“卿等清而不通,专守绳墨,终不能为国家度长絜大,剖烦析滞。只如京城仓库主吏当改职者,簿领中一处节目未备,即十年、五年不与决断,以至贫无资给,转死沟壑,此卿等之过也,岂不伤和气哉!”恕等顿首称罪。

  六月,己卯,诏重造州县二税版籍,颁其式于天下。

  乙酉,遣内侍裴愈乘传往江南诸州购募图籍,愿送官者给其直,不愿者借本,于所在州命吏缮写,仍以旧本还之。

  李继迁上表乞禁边盗掠,诏从之。丙戌,遣閤门使冯讷持诏以继迁为鹿阝州节度使,继迁不奉诏。

  辽以昌平、怀柔等县民请垦荒地,著为业。

  枢密使韩德让奏:“三京诸鞫狱官吏,多因请托,曲加宽贷,或妄行搒掠:乞行禁止。”辽主从之。又表奏任贤去邪,太后喜曰:“进贤辅政,真大臣之职!”优加赐赉。

  丁亥,以张浦为郑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

  丁酉,诏:“许民请佃诸州旷土,便为永业,仍蠲三岁租,三年外输三分之一。州县官吏劝民垦田,悉书其数于印纸,以俟旌赏。”

  秋,七月,辽以乌实乌昭度、渤海燕颇等侵铁骊,遣奚王耶律寿宁、东京留守萧恒德讨之。

  八月,乙亥朔,荆湖转运使何士宗上言:“自今执政大臣出领外郡,应合申转运使公事,只署通判以下姓名。”帝谓宰相曰:“大臣品位虽崇,若临外籓,即转运使所部,要系州府,不系品位,此朝廷典宪,未可轻改也。”

  壬辰,以开封尹寿王元侃为皇太子,改名恒,大赦天下。诏皇太子兼判开封府。

  初,参知政事寇准自青州召还,入见,帝足创甚,自褰衣以示准,且曰:“卿来何缓?”准曰:“臣非召,不得至京师。”帝曰:“朕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准曰:“陛下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宦官,不可也;谋及近臣,不可也;惟陛下择所以副天下之望者。”帝俯首久之,屏左右曰:“元侃可乎?”对曰:“知子莫若父。圣虑既以为可,愿即决定。”帝遂以元侃为开封尹,改封寿王,至是立为太子。庙见还,京师之人拥道喜跃曰:“少年天子也。”帝闻之,不怿,召准谓曰:“人心遽属太子,欲置我何地?”准再拜贺曰:“此社稷之福也。”帝入语,后嫔六宫皆前贺。帝复出,延准饮,极醉而罢。准尝奏事切直,帝怒而起,准攀帝衣请复坐,事决乃退。帝嘉叹曰:“此真宰相也!”又语左右曰:“朕得寇准,犹唐太宗之得魏征也!”

  辽命修山泽祠宇、先哲庙貌,以时祀之。于是诸州孔子庙及奉圣之黄帝祠、儒州之舜祠,并得修缮。

  癸巳,以尚书右丞李至、礼部侍郎李沆并兼太子宾客,见太子如师傅之仪,太子见,必先拜。至等上表恳让,诏不许。帝谓至等曰:“太子仁孝贤明,正赖卿等辅之以道,事或未当,必须力言,勿顺从也。”

  癸卯,禁缘边诸州民与内属戎人婚娶。

  九月,丙午,西南蕃牂牁诸蛮来贡,诏封西南蕃主龙汉王尧为归化王。

  丁卯,御朝元殿,册皇太子,陈列如元会之仪,皇太子自东宫常服乘马赴朝元门外幄次,改服远游冠、硃明衣,三师、三少导从入殿,受册宝,太尉率百官奉贺。皇太子易服乘马还宫,百官常服诣宫参贺。庚午,皇太子具卤簿谒太庙五室。既而皇太子让宫僚称臣,许之。

  清远军言李继迁入寇,率兵击走之。

  戊午,辽以南京太学生员浸多,特赐水硙庄一区。

  冬,十月,乙亥,辽诏诸道置义仓,每岁秋社,民随所获出粟庤仓,社司籍其目,岁俭,发以赈民。

  乙酉,帝出新制琴阮示近臣。琴七弦,今增为九,曰君、臣、文、武、礼、乐、正、民、心。阮四纟玄,今增为五,曰金、木、水、火、土。因命待诏硃文济、蔡裔赍琴阮诣中书弹新声,诏宰相以下皆听。由是中外献歌诗颂者数十人。

  初,帝欲增琴阮弦,文济以为不可增,裔以为增之善。及新制琴阮成,召文济抚之,辞以不能,帝怒,面赐裔绯衣,文济班裔上,独衣绿,欲以此激文济,终守前说。及遣中使押送中书,文济不得已,取琴中七弦抚之。宰相问曰:“新曲何名?”文济曰:“古典《风入松》也。”帝嘉其有守,亦赐绯衣。

  戊子,乌实请纳款于辽,辽主诏谕之。

  十一月,己未,帝阅武于便殿,卫士挽弓有及一石五斗者,矢二十发而绰有馀力,因谓近臣曰:“寰海无事,美材间出,悉在吾彀中矣。”又令骑兵、步兵各数百,东西列陈,挽强彀弩,视其进退,发矢如一,容止中节。帝曰:“此殿庭间数百人耳,犹兵威可观,况堂堂之阵,数万成列者乎!”

  置转运司承受公事,选朝官及三班为之,每路二员,常事与转运联署施行,非常事许乘驿入奏。帝以远民有事不能自达,故置此职。

  召王继恩还,以峰州团练使上官正、右谏议大夫雷有终并为西川招安使。

  高丽连岁贡于辽,辽主遣翰林学士张幹等册王治为高丽国王,治遣其童子十人往习契丹语。

  十二月,甲戌,群臣奉表加上尊号曰法天崇道上圣至仁皇帝,凡五上,不许。

  己卯,铁骊贡鹰马于辽。

  庚辰,铜浑仪、候仪成,秋官正韩显符所造也。诏于司天监筑台置之。

  永安节度使折御卿被病,辽谍知之,韩德威复为李继迁所诱,遂率众入边,以报子河汊之役。御卿舆疾而行,德威闻其至,顿兵不敢进。会疾甚,其母遣亲信召御卿归就医药,御卿曰:“世受国恩,强寇未灭,御卿之罪也,临敌安可弃士卒自便!死于军中,乃其分耳。为白太夫人,无念我,忠孝岂得两全!”言讫,泣下。翼日卒。帝闻,痛悼久之,赠侍中,以其子惟正为洛苑使、知府州事。御卿累世边将,习知蕃夷情状,常欲立功以报恩,朝廷亦以麟、府逼近戎夷,倚为一面捍蔽。自子河汊之战,边部丧气,不敢深入。

  戊戌,斩澄州刺史孙赞。帝谓宰相曰:“赞近请往河西效用,及与蕃贼接战,违主将令,陷却百馀人,朕已遣使臣就斩之。似兹将领稍失律不与宽贷,则偏裨行伍,安敢更不用命也!”

  初,汴河岁运江、淮米三百万石,非水旱蠲租,未尝不及数。是岁,运米至五百八十万石。

  辽放进士王用极等二人。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至道二年( 辽统和十四年。丙申,九九六年)

  春,正月,己酉,亲享太庙。辛亥,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天下。帝以文物仗卫之盛,诏有司画为《南郊图》。

  丁巳,辽蠲三京及诸州税赋。

  二月,壬申朔,司空致仕李昉卒,赠司徒,谥文正。昉宽厚无城府,与人多恕,在相位,虽无赫赫称,然小心循谨,动持大体,不市恩威。参知政事时,帝一日语侍臣曰:“朕何如唐太宗?”左右互辞以赞,独昉无言,微诵白居易《七德舞词》曰:“怨女三千放出宫,死囚四百来归狱。”帝遽兴曰:“朕不及,朕不及,卿言警朕矣!”

  庚辰,以李昌龄为给事中、参知政事。帝谓昌龄曰:“中书政本,当进用善良,博询众议,以正道公议临之,即怨谤无由生矣。”

  三月,壬寅,高丽国王王治请婚于辽,辽许以东京留守萧恒德女字之,高丽遣其臣韩彦卿如辽纳币。既而王治殂,辽人还其币。

  甲子,辽命安集朔州流民。

  帝初命白守荣护送刍粟四十万于灵州,李继迁邀击于浦洛河,守荣众溃,运饷尽为继迁所夺。帝怒,夏,四月,甲戌,以李继隆为环、庆十州都部署,将兵讨之。

  先是,遣使访川、峡诸州守贰之能否,知夔州袁逢吉、知遂州李虚己、通判查道、知忠州邵烨、知云安军薛颜等七人以称职闻,戊子,皆赐诏书奖谕。道,休宁人,元方之子也,以进士除馆陶尉,性廉介,与妻采野蔬杂米为薄粥以疗饥。税过期不办,州召县吏悉枷之,既出门,它吏皆脱去,道独荷之下乡督税。乡之富民盛具酒馔以待,道不食,杖其富民,于是馀民皆惊,逋税立办。都运使樊宗古素知道节行,欲荐之,辞以与其主簿叶齐。宗古曰:“齐素不识也。”道曰:“公不荐齐,道亦不欲当公荐。”宗古不得已两荐之,齐缘是得改光禄寺丞、直史馆。道寻自遂州徙知果州,时馀盗何彦忠等集二百馀众,止西充之大木槽,诏书招谕未下,咸请发兵殄之。道曰:“彼惧罪,欲延数刻命耳,其党岂无诖误邪?”即微服,单马数仆,不持矢刃,直趋贼所,谕以诏意。或识之,曰:“郡守也,是宁害我者!”乃相率投兵,罗拜请罪,悉给券归农,驿奏之。赐诏书奖谕。

  己亥,辽主凿大安山,取刘仁恭所藏钱散诸五计司,兼铸太平钱,新旧互用,由是钱币充溢。

  乙未,诏:“自今五品以上官任子,并赐同学究出身,依例赴选集,不得滥授摄官。”

  五月,辛丑朔,今开封府判官杨徽之等按行管内诸州民田,旱甚者蠲其租。

  李继迁帅万馀众寇灵州,围城岁馀,地震二百馀日,城中粮糗皆绝。中使窦神宝潜遣人市籴河外,宵运以入,间出兵击贼,卒全其城。

  司天中官正韩显符言:“荧惑犯舆鬼,秦、雍之分,国家当有兵在西北。”冬官正赵昭益言:“犯舆鬼中积尸,秦分野有兵,人民灾害之象。”帝语宰相等曰:“天文谪见如此,秦地民罹其灾,朕旦夕念之,不遑宁处。李继隆等兵马已到环、庆,贼闻王师之至,固已破胆。其如灵州救援未及,万一不守,城中皆汉民,必尽屠戮。”因嗟叹久之。

  辛亥,诏辅臣陈灵州事宜。帝以灵州孤绝,救援不及,令宰相吕端、知枢密院事赵镕等各述所见利害。端等请共为一状,张洎越次曰:“吕端等备位辅弼,上有所询,乃缄默而不言,深失谋谟之体。”端曰:“洎有所言,不过揣摩陛下意耳。”帝默然。壬子,洎上疏请弃灵州。帝初亦有此意,既而悔之,及览洎奏,不悦,却以付洎曰:“卿所陈,朕不晓一句。”洎惶恐流汗而退。帝乃召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谓曰:“张洎上言,果为吕端所料。”

  己未,诏西京作坊使、叙州刺史石普下御史府按问,坐为西川巡检,擅离本部入奏事故也。既而召见,赦其罪,复为西川都提举捉贼使。时贼党王鸬鹚复聚集剽略,伪称邛南王。普因言:“蜀之乱,由赋敛急迫,使农民失业,不能自存,并入于贼。望一切蠲其租赋,令自为生,则不讨自平矣。”帝许之。普既还,揭榜告谕,蜀民无不感悦,部内以安。

  是月,辽奚王耶律寿宁、东京留守萧恒德等,以讨乌实不克,削官。改诸部令衮为节度使。

  六月,庚辰,永嘉陈侃,事亲至孝,五世同居,诏旌表门闾,赐其母粟帛。

  己丑,高丽遣使问辽主起居,时辽主避暑于炭山也。后以为常。

  乙未,以祕书丞济阴任中正为江南转运副使。初至,岁大稔,发运使王子舆欲转羡粟饷京师。中正曰:“今虽有馀,后或小歉,则数不登,将急取吾民乎?”子舆乃止。

《续资治通鉴》
续资治通鉴《续资治通鉴》二百二十卷,清毕沅撰。此书付刻未及半,毕沅生前仅初刻一○三卷,毕家因贪污遭籍没而止,书稿散佚,桐乡冯集梧买得全稿补刻成二百二十卷。《续资治通鉴》跟《资治通鉴》有不少出入,续通鉴大量引用旧史原文,叙事详而不芜;仅有取舍剪裁,而无类似温公的改写熔炼,亦无“毕沅曰”等各家史论。《续资治通鉴》作者虽挂名毕沅,然名家钱大昕、邵晋涵、章学诚、洪亮吉、黄仲则等均参预其事,此书实成于众人之手。梁启超对该书评价极高,认为“有毕《鉴》则各家续《鉴》皆可废也”。
《续资治通鉴》热门篇章

【毕沅】简介

侥幸夺魁
  毕沅于雍正八年(1730)出生于镇洋(今江苏太仓),幼年失父,由母亲张藻养育成人,深受其母的熏陶。后至苏州灵岩山,拜沈德潜从学。乾隆十八年(1753),顺天乡试中举,被授内阁中书,撰拟、结写诏令。后来入值军机处,担任素有“小军机”之称的军机章京,负责撰写谕旨、记载档案、查核奏议。乾隆二十五年(1760)三月,毕沅参加会试。会试分三场,初九、十二、十五日各一场。四月发榜,毕沅榜上有名。能否登科,还得看四月二十六日的殿试。殿试时间为一白昼,未能完卷者,列入三甲之末。会试中选的人,不敢松气,紧张地准备,以期考中。
  四月二十五日夜,毕沅与同僚诸重光、童凤三在军机处值班。他们三人都通过了会试。明日就要殿试了,诸、童二人想回寓所准备考试,让毕沅一人值班,说:“我俩书法好,可望夺魁。你书法不行,就别作非分之想了,替我们代劳吧!”殿试确有偏重书法的现象,毕沅见二位同僚如此讲,也就答应了。当夜,陕甘总督黄廷桂关于新疆屯田事宜的奏折下转军机处,毕沅详加研读。翌日,殿试开考,地点在太和殿的丹墀。
  殿试的内容是经史时务策一道,读卷大臣(即评卷人)于考前一日在文华殿密拟,缄封呈皇帝阅。发下后,读卷大臣同赴内阁,在监试御史的监督下,内阁中书用黄纸誊写。晚上,传集工匠,在内阁大堂刊刻印刷。护军统领带领护军校等在内阁门外严加稽查。次日凌晨印刷完毕。考卷送至太和殿,诸考生列队跪受,然后回到各自的试桌答题。毕沅打开试卷一看,时务策正是策问新疆屯田事宜的。他胸有成竹,挥笔立就。
  第二、三天,诸读卷大臣在文华殿阅卷。毕沅的楷书不太好,但立论高深,倍受读卷大臣的关注,列为第四名。第四天,乾隆帝在中和殿听读卷大臣读卷,对毕沅的卷子极为欣赏,擢为一甲第一名。诸重光得了一甲二名,即榜眼。而童凤三位列二甲第六名。当诸、童二人得知毕沅那晚的事后,无不嗟叹。


仕途沉浮
  毕沅中状元后,被授予翰林院修撰--状元例授此官。他的仕途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乾隆三十年,升翰林院侍读学士。三十一年,迁太子左庶子,实授甘肃巩秦阶道员,即巩昌府(府治今甘肃陇西)、秦州(州治今甘肃天水)、阶州(州治今甘肃武都)一府二州的长官。曾随总督明山出关堪查屯田。后调安肃道道员。三十五年,授陕西按察使。乾隆帝出巡,毕沅朝见,奏告甘肃大旱,乾隆帝诏赈济,免速欠田赋400万。三十六年,擢陕西布政使。三十八年,擢陕西巡抚。黄河、洛水、渭河泛滥成灾,开仓赈济,救了若干人的性命。募民开垦荒地80余顷。疏渠灌田。置姬氏《五经》博士,奉祀文、武、成、康四王及周公墓。缮修华狱庙等名胜古迹。征集碑刻,储藏于学宫。四十一年,赏戴花翎--这是赐给有功勋者的殊荣。四十三年,听说有个叫高朴的官员在计尔羌私采玉石,运送回京。毕沅逮捕审讯高朴的仆人,没有问出什么。乾隆帝降旨斥责毕沅草率。四十四年,老母去世,离职守丧。
  四十五年,陕西巡抚缺员,乾隆帝诏:“毕沅在西安任职很久,在家守丧快一年了。特命毕沅署理陕西巡抚。这是特殊情况,不是开在职守丧的先例。”四十六年三月,甘肃发生内乱,毕沅会同西安将军伍尔泰等率兵前往镇压,事平论功,乾隆帝赏毕沅一品顶戴。甘肃一些州县谎报灾情,冒领赈济,毕沅未据实参奏,乾隆帝让毕沅自行定罪。毕沅请罚款白银5万两,以充军饷。御史钱澧奏劾毕沅之罪应与冒赈等同,当照冒赈议处。四十七年,乾隆帝降旨,褫夺一品顶戴,降为三品。
  四十八年,复为一品顶戴。守丧期满,实授陕西巡抚。四十九年,甘肃再度发生内乱,毕沅遣兵镇压,受到乾隆帝的奖励。五十年二月,调为河南巡抚。毕沅上疏,说黄河北岸一带连年干旱,租税收不上来,仓廪空虚,请截留漕粮20万石备用。并不得私自囤积粮米,以平粮价。疏通贾鲁、惠济河以利漕运。他的奏请皆获诏准。奉诏去调查淮水发源地,查明源自桐柏山。乾隆帝御写《淮源记》赐他。五十一年六月,擢湖广总督。伊阳县(今河南汝阳)杀官首犯秦国栋等人迟迟没有缉获,乾隆帝降旨责斥,将他罢归陕西巡抚。五十三年,长江在荆江决口,乾隆帝复命毕沅为湖广总督。毕沅到任,上疏:“长江自松滋(今属湖北)流至荆江万城堤,折而东北流,荆水无处散泄。请筑对岸杨林洲土坎、鸡嘴石坝,逼水南流,冲涮洲沙,可克壅遏。”又请修筑襄阳等处堤坝,凿四川、湖北一带长江的险滩,便于云南钢铁的漕运。
  五十五年,是乾隆帝的宠臣和珅的40大寿。和珅,满洲正红旗人,纽枯禄氏,原在銮仪卫当差。一次,乾隆帝看见他,觉得他很象父皇的一个妃子。雍正的这个妃子长得很美,当年还是个青年的乾隆进宫会见母后,看见那个妃子在梳头,便从她身后捂着她的两眼,妃子用梳子往后一甩,击中乾隆的额头。母后见他额头上有个伤疤,问他是怎么回事,乾隆吱吱唔唔的。母后误以为是那妃子调戏乾隆,遂将她赐死。乾隆想承认自己的过错,不能责怪那妃子,但又不敢直说。那妃子死了,乾隆在她颈上按百个殊印,默默道:“是我害了你,魂若有灵,二十年后再相会。”他见和珅很像那妃子,再看他颈上,果然有个印,便断定他是那个妃子转生,倍加宠爱,官至文华殿大学士,擅权独断,贪赃枉法。文武百官多有讨好、巴结,毕沅是其中之一。在和珅40大寿时,毕沅赋诗10首相赠。
  五十九年,陕西安康、四川大宁发生叛乱,传言来自湖北,毕沅被贬为山东巡抚,摘去花翎,罚交湖广总督“养廉银”--正俸之外按官职高低另给的银两--五年,山东巡抚“养廉银”三年。
  六十年,再授湖广总督。湖南苗入石三保造反,奉命赴常德、荆州督饷,克尽职守,'赏戴花翎。
  嘉庆元年,枝江(今属湖北)人聂人杰等造反,破保康(今后湖北)、来凤(今后湖北)、竹山(今属湖北),围攻襄阳。毕沅自辰州(州治今湖南沅陵)赶赴枝江弹压,当阳(今属湖北)又落入聂人杰手中。嘉庆帝诏罢毕沅官。诏令未到,毕沅攻克当阳,嘉庆帝又下诏复毕沅职,授二等轻车都尉世职,毕沅擒获石三保、吴半生、吴八月等人,惟叛乱者的首领石柳邓还没捉拿到。毕沅上疏,请撤各省军队,留二、三万兵分守苗疆要隘。未被允许。不久石柳邓被浮,嘉庆帝命毕沅赴湖南镇抚。嘉庆二年(1797)六月,毕沅手足麻木不仁,嘉庆帝赐“活络丸”药。七月,病死湖南辰州军营中,享年六十七岁,归葬于灵岩山的东北麓。嘉庆闻奏,诏赠毕沅太子太保。但说他在湖广总督任内失察过多,没加谥号。赵翼曾挽以联云:羊祜惠犹留岘首 马援功未竞壶头。嘉庆四年(1799),太上皇乾隆去世,嘉庆帝查办太上皇的宠臣和珅,抄了他的家,把他赐死。毕沅曾巴结过和珅,嘉庆闻悉,下令虎夺世职,籍没家产。一说为朝廷追究其镇压白莲教不力,滥用军需。


学问大家
  做官从政之暇,毕沅辛勤笔耕,著作等身,“虽官至极品,铅椠未曾去手。”北宋司马光《资治通鉴》是一部编年史杰作,博采典籍,考证甄选,剪裁熔铸,成一家之言。上起周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下迄周世宗显德六年(959)。但就时间来看,前后尚有巨大的空白、欲补续的,代有其人。就下续的来看,南宋有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刘时举的《续宋编年资治通鉴》等。明代薛应旗、王宗沐各著有《宋元资治通鉴》。清代康熙年间,徐乾学等编成《资治通鉴后编》。这些续编在史事记录、年月编排上,错误百出。乾隆三十七年,毕沅开始编纂一部新的《续资治通鉴》。他广延英俊(诸如邵晋涵、章学诚等),博稽群书,历时20年,完成220卷的《续资治通鉴》。上起宋太祖建隆元年(960),下迄元顺帝至正二十八年(1368)。乾隆五十三年,毕沅任河南巡抚时,开始编写《史籍考》,这项工程一直进行到他病死,尚未完稿。章学诚、潘锡恩相继续补,最后成书300卷。《续资治通鉴·宋纪》中的《岳飞》一文曾被选入初中教材。
  毕沅博学多才,潜心研攻经史敬重文士,尤好扶植后进,“一时名儒,多招至幕府”,据其门下洪亮吉记载,毕沅生平最爱礼贤下士,“毕沅爱才尤笃,人有一技之长,必驰币聘请,唯恐其不来,来则厚资给之。”(《更生斋集文甲集》),著名学者章学诚、孙星衍、洪亮吉、汪中、段玉裁等皆曾受知其门下。毕沅精通经史,旁及语文学、金石学、地理学,并善诗文,一生著作颇丰。他在其幕宾的襄助下,搜求善本古籍,校勘辑佚,编纂了许多有价值的著作,尤其在经学与史学方面作出了很大贡献。经学方面著有《传经表》、《通经表》等,并撰《墨子集注》,直接指明诽墨始于孟子,提出《墨子》作为一种古代典籍,“不可忽也”。另注疏《道德经考异》、《晏子春秋注》、《吕氏春秋注》等。
  毕沅极注重历史和地理的关系,广征博采,完成了王隐《地道记》和《太康三年地志》的辑佚、《山海经新校注》等书。在金石学上,他广加收集铜铭碑刻,编辑成《关中金石记》、《中州金石记》、《山左金石志》、《三楚金石志》、《两浙金石志》等书。对先秦诸子,也素有研究,他还是一位杰出的诗人,有《灵岩山人诗集》传世。同时,在他主持下,整修了西安碑林、华岳庙,翻修了司马迁祠,修缮了苏东坡祠,重建了西安灞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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