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是我六年前发表于博客上的文章,现博客已关闭,特引用此处。
严蕊——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出身寒微,却难掩绝世的芳颜;沦落风尘,却不改青莲的本色;生死轮回,却依然保持铮铮傲骨;强颜欢笑,谁知你内心的惆怅;风云变幻,不变的是你永恒的信念。
台州美,江山如画,碧溪澄澈,岛屿星罗,海岸曲折,山清水秀风光美,碧海云天相辉映。美丽的风景孕育如花的美女。
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不幸沦为台州营妓,虽然是弹的好琴,唱的好歌,舞的翩跹,在回旋的歌舞声中,在哄笑的风月场中,她的笑颜如花,可是她的落寞,她的悲伤,又有几人能解。
她就是南宋时期的一代才女严蕊。
风月场中也有竞争,出类拔萃者方能胜出,赢得更多的关注与喝彩,严蕊姿容美丽,更兼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歌舞苼箫无所不通,而且还能作词与官员们诗词吟和,行事颇多意气,待人极是坦诚,很快她就引起了关注,知名度非常高了,因此她被列入了上厅行首,什么是上厅行首呢?上厅行首就是元明时官妓承应官府,参拜或歌舞,以姿艺最出色的排在行列最前面。后成为名妓的通称。
严蕊出名了,不但引来四方少年不远千里前来捧场,而且引起了台州知府唐仲友的极大关注,唐仲友风流倜傥,博学多才,对严蕊颇为欣赏。宋朝时期,官府中的宴会,是可以召来歌伎承应,但是只是唱歌送酒,不能私下侍寝。
早春时节,台州遍地桃花盛开,唐仲友一时高兴,请来许多朋友前来赏玩,严蕊前来陪酒。
唐仲友知道严蕊多才,一时兴起,便让严蕊做的一首诗来,以赞今日美丽的红白桃花。
严蕊沉思片刻,口称一阕:
道是梨花不是,
道是杏花不是。
白白与红红,
别是东风情味。
曾记,
曾记,
人在武陵微醉。
呈上唐仲友,唐仲友看完深解其中意味,颇为欣赏,赏给她两匹缣帛。
七夕佳节,唐仲友又一次招待朋友,其中有一个朋友叫谢元卿的,也是一个豪爽人士,他久闻严蕊多才,便对唐仲友说:“久闻此子长于词赋,可当面一试否?”。
唐仲友正有此意,这一说颇中他的心思,就让严蕊以七夕为题做的一首诗词来。而且以谢元卿的姓为韵,时间以谢元卿三瓯酒为限。
严蕊随即作出一首词来鹊桥仙:
碧梧初坠,
桂香才吐,
池上水花初谢。
穿针人在合欢楼,
正月露玉盘高泻。
蛛忙鹊懒,
耕慵织倦,
空做古今佳话。
人间刚到隔年期,
怕天上方才隔夜。
此时谢元卿刚才喝完两瓯,情不自禁,跳起来说:“词既新奇,调又适景,且才思敏捷,真天上人也!我辈何幸,得亲沾芳泽!”
如烟往事匆匆,在欢歌笑语中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严蕊的心思如同她的诗词,多么想过上普通百姓的生活,相夫教子,恩爱白头,可是心中的郎君在哪里,她一片茫然。唐仲友虽然对她不薄,可是却难成佳偶,谢元卿对她仰慕,却心不所属。
1181年(南宋淳熙八年),浙东发生灾荒,百姓流离失所,当时的情状是:“卖田拆屋,所伐桑柘,鬻妻子,贷耕牛,无所不至,不较价之甚贱,而以得售为幸。典质则库户无钱,举贷则上户无力;艺业者技无所用,营运者贷无所售。鱼虾螺蚌久已竭泽,野菜草根取掘又尽。百万生齿,饥困支离,朝不谋取夕。其尤甚者,衣不盖形,面无人色,扶老携幼,号呼宛转,所在成群,见之使人酸辛,怵惕不忍。”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派朱熹任浙东茶盐公事,以巡按身份主持浙东荒政。
朱熹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是南宋著名的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诗人、闽学派的代表人物,世称朱子,是孔子、孟子以来最杰出的弘扬儒学的大师。
淳熙八年七月十六日至九月四日的短短三个月里,朱熹六上奏章严词弹劾唐仲友,其中第三、第四道奏折直指唐仲友与严蕊有伤风化。唐仲友上书辩解,而严蕊被下狱拿问。
其实唐仲友对朱熹的理学并不感冒,唐仲友是永康学派,朱熹是程氏洛学,两者之间学术分歧很大,况且唐仲友对朱熹理学轻视的传言传入朱熹耳中。
严蕊下狱,深受折磨,朱熹希望从严蕊身上打开突破口,一个弱女子,哪能受得了酷刑 ,况且风尘女子,最是朝三暮四,骨头是最软的,又是鞭笞,又是劝诱,让这个小女子招认与唐仲友的私情,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严蕊一个薄弱的女子,任鞭打喝骂,任威胁利诱,自始至终保持傲骨本色。使朱熹大为惊讶,又将严蕊从台州押赴绍兴,继续审问,
绍兴知府也是理学子弟,此时正好借机讨好朱熹,他一见严蕊,冷笑一声:“从来有色者,必然无德”。严令拷打。严蕊几次被打的死去活来,至死不肯承认。
知府见此,又心生一计,那女子十指纤细,怎能受得了夹棍,于是命令用夹棍夹严蕊十指。严蕊宁死不屈。
狱官可怜严蕊,劝她道:“招认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受这折磨之苦呢?”。
严蕊正色道:“身为贱伎,纵是与太守为好,料然不到得死罪,招认了,有何大害?但天下事,真则是真,假则是假,岂可自惜微躯,信口妄言,以污士大夫!”。
朱熹调走后,严蕊方才出狱,受尽折磨,几番欲死,此时气息奄奄。正欲养伤,门前却是宾朋齐至,众人都知严蕊故事,争相探望。
一代忠良之后,岳飞岳武穆的四子岳霖岳商卿来到台州到任,知道严蕊故事,颇为感叹,敬慕其为人,可怜其身世,便对她说:“闻你长于词翰,你把自家心事,做成一词诉我,我自有主意。”
严蕊不假思索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
似被前缘误。
花落花开自有时,
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
住又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
莫问奴归处!
岳霖听罢,已知其想法,这首词的大致意思是这样的:我不是贪恋风尘之人,那是没有办法呀,东君指代岳霖,我的来去,得由您做主。“去也终须去,住又如何住?”是说我是要离开这里的。“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山花插满头指山野里普通的农家妇女鲜花满头。不要问我去哪里,你看那美丽的原野中鲜花盛开,那头上插着鲜花的妇女中有一个一定是我。
岳霖于是道:“你从良之意决矣。此是好事,我当为你做主。”大笔一挥,严蕊从此从良。
严蕊后来嫁给了一个宗室子弟,相互之间产生爱慕,过上了普通但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