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成家之前的男人女人,无论多大年龄,都被称为单身.我把单身的日子叫做一个人;结了婚,两个人的日子开始;等到有了孩,就是三个人的相聚了.
一个人的时候,行走在数不清的人群中,看着来来往往的头脚攒动,感觉世界是个无边的旷野,眼睛有点迷离,心底却在寻觅,期待着未知的未来,如等待着花开.那时候心里不明白的是,有父母,有兄弟,有朋友,为什么还是如此孤单.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求,求学,求职,求偶,也求一个结果,盼望能不再考试,不再上晚自己,可以随意地呆在夜的深处,尽情地看"疏梅筛月影"的景致.没觉得一个人有多自由,倒像是被关在后山习武,无聊时只能看看山顶上的天.而那山也不是翠绿的,是石灰岩质.生不得草木,四季里都是一片单调的灰白.偶尔峰回路转处有云朵飘过,就是最动人的风景.读书求学时代,我并不快乐.
很想工作,拥有一份体面的职业,成为大公司里的白领.穿着及膝的职业套裙,表情高傲面淡然.可以不再问母亲要钱,能以金钱的名义帮母亲缓解生活的压力,表达我迫切的爱.后来才发现,我工作的地点不用那么刻意着装,我上班甚至不用化妆,大家都素着面,用不着名牌的眼影和粉底来遮掩.只是心一点一点素下来,如盛宴过后清冷的月光.冬天最冷的时候,我在办公室里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感觉自己身上的体温被寒冬慢慢吞噬.公司大楼没有中央空调,只有能制冷不能制热的柜式空调机.年代很久的房子里配着年代也很久的办公桌.这就是尘埃落定后我实现的梦.钱没赚到多少,对母亲的爱也没能以金钱的名义表达多少,母亲却说,你能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慰.
只想恋爱,希望能被一个男孩牵着手,走在春天的夜色里,暖暖地相依.读高中时,有一天周末晚自己,忽然发现除了自己,教室里的另外几个人都在双双复习.情窦开得晚,或许我这粒青豆太青,没人注意到.我想青橄榄的涩味,也许是人生最初体验到的味道.让十七岁寂寞,有点遗憾.大学时,隔壁宿舍的女孩说,希望好的新婚之夜能被爱人用浴巾变裹着抱上床,大家就趴在床上或彼此身上笑成一片,羞涩而向往.那个夜晚,我想同宿舍的女孩们的梦,都该和做新娘有关,也许还梦到了浴巾.还好,家乡有一个男孩一直在默默地等我,让我有一种被人惦记的幸福.那个时代,总算没有白白走过.
单身,一个人的车站,咀嚼着孤单和寂寞,还有贫穷.因为有那么多的梦,睡眠就不踏实,在辗转反侧求之不得中度着青春的光阴.遇到另一半,是彼此生命中注定的.那个青年来求婚,好像待价而沽的东西有了买主,单身平民的自己很是幸福.这世上有一个人说想陪伴我过此生,总是一件让人温暖而不能拒绝的事情.求婚要比结婚浪漫和纯粹,求婚的时候没有丝毫金钱物质的因素,说的谈的想象的,都江堰市是太虚幻境;结婚却是两个人的物质加精神的结合,有了点世俗的尘土味,而生活,正式开始于彼此闻到的这尘土的现实味.
一个人的单身生活结束,两个人的日子开始,像一部小说的开头,也是童话故事的结尾.两个人的最初,小鸟一样衔枝筑巢,风雨的时候会拥在一起交颈取暖.彼时,感觉最暖的不是天上的太阳,而是回家看到自家厨房里透出的灯光.一时觉得世上最亲的人不是父母,这样的念头多少让自己有些羞愧.
有一个名叫奥里森.马登的美国人写了部,对女人列举了"男人不是你的一切的11条理由".可是我觉得就是有万条理由也不能说服女人不去爱一个男人.一个纯粹的女人,爱情在心里总是至高无上的,超过其他任何世俗的欲念.两个人的世界,有平静也有动荡,而更多时候是手捧着幸福的盒子.
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有些时日了,觉得还是有点欠缺.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中间好像该放点什么.于是就盼望联系彼此身体的那个人出生.女人,不做母亲,就是不完整的女人,顶多是个讨爱的孩子,总是想得到.做了别人的妈妈,就知道不求回报地给予,看问题也变得豁达和宽容,目光不再张扬而如秋水般沉静起来.在我的身体里孕育了十个月,被医生从腹中取出的那个小生命就是家里的第三个人,她问世时仅仅3千克重.听到她呱呱的第一声啼哭,我眼里流着泪错了过去.自此,家就完整了,三个人终于相聚.负责一个生命的成长,也辛苦,也热闹,有点交响乐的味道.
电影中寻个女孩说她妈妈说的,结婚前女孩子像个绿绿的核桃,挺好看的样子;结婚后才发现壳变得硬硬的,也不好看,但是却有了核桃仁.那第三个人就是我们的核桃仁,另外的两个人愿意皱起自己的身体给她一生的保护.孩子的成长是面镜子,照得出三个人的快乐,也照出了自己的衷老.孩子一天天长大,经予她生命的那两个人却慢慢坚硬起自己的皮肤和身体.岁月是一面镜子,一面照出的是孩子的茁壮成长,一面映出的是父母的青春不再.自己父亲母亲的身体更皱更蜷缩,而我们这么大了,依然是他们身体保护下的核桃仁.一代一代下来,这核桃竟是壳中带核,核中带壳,如不尽的岁月.
三个人,是前世修来的相聚.这相聚,在三个时也就了巅峰,然后就是接受分离.叶子总会在秋天一片一片下坠,并且永远没有在春天里复苏的可能.讨了相聚的快乐,又经以分的痛苦,上帝真是打开一扇窗,又关上一扇门.
杨绛先生在好的中很平静地写道:"1997年早春,阿瑗却世.1998年岁末,锺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一生中要有多少承受,才能那么平静地说出"我们仨人就此失散了."九十多岁高龄的先生,用她九十多年的岁月告诉我们,"我清楚的看到以前当作'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每个家庭都会如此,只要是有婚姻,只要这婚姻结了果,总会先后离去,任什么也改变不了.
由一个人,增加为两个人,然后是三个人.再由三个人减少两个人,最后是一个人.这个过程像个大写的A,嘴再张得大点,就读出了"爱"字.从哪里升起的,再坠落到哪里,也不过是两点间的直线距离,很短的,人生不过是一场醒着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