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游日记五

——(明代徐弘祖徐霞客游记

  初七日晨起,云尚氤氲。饭而行。有索哨者,还宿处,解囊示批而去。于是西北随坡平下,其路甚坦,而种麻满坡南,盖其下亦有坞西通者。西驰四里,始与溪近。随流稍南半里,复循坡西转,又一里,下坡。西望西南坞中,有数家之聚,田禾四绕,此溪经坞环之。其坞自北山随坡南下,中有一水,亦自北而南,与此水同会于村北,合而西南破峡去。乃西截北来坞,半里抵北来之溪,有新建石梁跨之,是为独木桥。想昔乃独木,今虽石而犹仍旧名也。桥下溪流,三倍于西来之水,固知北坞之源远于东矣。

  逾桥西,即上岭,西南直跻甚峻,一里半,逾其脊。又西向平下者一里,有岐随冈南去者,陆凉道也。冈西坞中,复有数家焉,亦陆凉属也。其坞亦自北而南,虽有村而无流。路西下截坞,半里,经村北,又半里,抵西界崇山下,遂蹑峻而上,而陆凉之界,又西尽于此矣。盖因其水南下陆凉,故西自此坞,东抵回窞西山,皆属之陆凉。其处南抵陆凉卫,路经尖山、天生桥,相距尚八十里也。由西岭而上,又为海崖属,乃亦佐县右县丞土司龙姓者所辖,亦佐县有左、右二丞,皆土司。左丞姓沙,在本县,即与步雄攻黄草坝者。右丞姓龙,或曰即姓海,在北,而居近越州。其地东自此岭而西抵箐口焉。东与亦佐西界中隔,罗平、陆凉二州之地间错其间,不接壤也。

  从东麓西上,屡峻屡平,峻者削崖盘磴,平者曲折逶迤。三峻而三逾岭头,共七里,望见南坪有数十家之聚,北峰则危耸独悬。盖自马场而西,即望见遥峰尖削,特出众峰之上,而不意直逼其下也。又一里,梯石悬磴,西北抵危峰前,其时丽日转耀,碧天如洗,众峰尽出,而是山最高,不特独木西峰,下伏如砥,即远而回窞老脊,亦不能上与之抗,惟拐泽鸡场西岭,遥相颉颃。其中翡翠层层,皆南环西转,而接于西南巨峰。此东顾之极观也。其四则乱峰回罨yǎn覆盖,丛箐盘错,远虽莫抗,而近多自障焉。其南则支条直走,近界既豁,远巚前环,此独木诸所遥带而下泄者。西南有二峰遥凑,如眉中分,此盘江之所由南注者耶?

  其西即越州所倚。而东峰之外,复有一峰高悬,其南浮青上耸,圆若团盖,此即大龟山之特峙于陆凉、路南、师宗、弥勒四州之交者耶?天南诸峰,悉其支庶,而此峰又其伯仲行矣。由峰西逾脊稍下,即有石坡斜悬,平庋砥峙,古木婆娑其上,亦高崖所仅见者。由此历级西下一里,有壑回环,中洼四合,复有中悬之台,平瞰其中,夹坑之冈,横亘其外,石痕木荫,映彩流霞,令人神骨俱醒。由横冈西南转,二里,复逾一脊。又西度一中悬之冈,有索哨者,不顾而去。度冈而西一里,复上坡,又一里,西逾其隘,复有索哨者,亦不顾而去。想皆所云海崖土司者。逾脊,又不能西见盘江。又西半里,西障始尽,下界遥开,瞥然见盘江之流,自西北注东南而去,来犹不能尽瞩焉。于是西向拾级直下,一里抵坞中。

  又西半里,循西山南转,半里,复稍上逾冈西,复平行岭上。半里,有岐,一直西下坑,一西南盘岭。见西南路稍大,从之。一里,得数家当岭头,其茅舍低隘,牛畜杂处其中,皆所谓儸儸也。男子皆出,妇人莽不解语,索炊具无有应者。是即所谓箐口也,海崖之界,于是止焉。由冈头西南去,为越州道;从此西北下,即越州属,为曲靖道。遂西北下岭。始甚峻,一里,转西渐夷。于是皆车道平拓,无龃龉jǔyǔ指地面不平之虑矣。又西一里,饭于树下。又西驰七里,始有坞北来。遂盘东山北转,一里,始横截北来之坞。余始意坞中当有流南注,而不知其坞亦中洼也。坞中横亘一冈,南北俱成盘壑,而壑南复有冈焉。从中亘者驰而西,一里,复西上坡。又一里,陟坡之脊,亦有儸儸数家。问之道,不能对也。从脊西下三里,连越两坡,又见坞自北来南向去,其中皆圆洼贮水,有冈中间,不通流焉。从坡上西北望,则龙潭之山,自北分突,屏列而西,此近山也;西南望,则越州南岭,隔山遥障,所谓西峰也;而东峰之外。浮青直对,则大龟之峰,正与此南北相准焉。西下坡,又有一坞自北而南,南环为大坞,与东界连洼之坞合。此坞始有细流中贯,夹坞成畦。流上横小桥西度,有一老人持筐卖梨其侧,一钱得三枚,其大如瓯一种酒杯,味松脆而核甚小,乃种之绝胜者,闻此中有木瓜梨,岂即此耶?西上一冈,平行冈上四里,直抵西峰下,则有坞随其麓,而深涧潆之,所谓龙塘河也,然但见涧形,而不能见水。乃西下坡约半里,随坞出西南,先与一小水遇,随之;既乃截坞而西,又半里,始与龙塘河遇,有大石梁跨其上。桥右村庐累累,倚西山而居,始皆瓦房,非复茅舍矣。龙塘河之水,发源于东北山峡中,其处环潭甚深,为蛟龙之窟,即所谓曲靖东山之东峡也。其山北自白水铺西分水岭分支南下,亘曲靖之东,故曰东山;而由此视之,则为西岭焉,南至此,濒河而止。其西腋之中,为阆木山;东腋之中,为龙潭,即此水之所出矣。自管口西下坞中,即为越州属,州境至此西止,而田畸悉环聚焉。

  由村西上坡,即东山之南尽处也。二里,逾冈头,方踞石少憩,忽一人自西岭驰来,谓余曰:“可亟还下山宿。前岭方有盗劫人,毋往也。”已而其妇后至,所语亦然。而仰视日方下午,前终日驰无人之境,皆豺狼魑魅之窟,即深夜幸免,岂此昼行,东西夹山而后者甚众,反有贼当道耶?因诘之曰:“既有贼,汝何得至?”其人曰:“彼方剥行者衣,余夫妇得迂道来耳。”余疑此人欲诳余还宿,故托为此言。又思果有之,今白日返宿,将明日又孰保其不至耶?况既劫人,彼必无复待之理,不若即驰而去也。遂叱顾仆行,即从冈上盘北山而西。盖北即东山南下之顶,南即其山下坠之峡,而盘江自桥头南下,为越州后横亘山所勒,转而东流,遂截此山南麓而断之,故下皆砠踽不平。路横架岭上,四里抵其中,旁瞩北岭,石参差而岫屼岦,觉云影风枝,无非惴人之具,令人错顾不定,投趾莫择。又西四里,始西南下片石中。其处土倾峡坠,崩嵌交错,而石骨露其中,如裂瓣缀行。其坠处皆流土,不可着足,必从石瓣中宛转取道。其石质幻而色异,片片皆英山绝品,惟是风鹤惊心,不能狎憩而徐赏之。亡何不久,已下见西坞南流之江,知去桥头不远,可免虎口,乃倚石隙少憩,竟作青莲瓣中人矣。从石中下者一里,既及西麓,复行支陇,遂多聚庐之居。又一里,路北江回堰曲,中涵大塘一围,四面丰禾环之;东有精庐,高倚东山之麓;西则江流所泄,而石梁横跨之。又行畦间半里,始及石梁。其梁不高而长,是为南盘之源,北自炎方、交水、曲靖之东,直南至此。是桥为曲靖锁钥,江出此即东南流,绕越州之东而南人峡焉。

  逾梁而西约半里,上坡北,而宿于逆旅,即昔之所过石堡村也。适夜色已瞑,明月在地,过畏途,就安庐,乐甚。问主人:“岭上有御人者,果有之乎?”主人曰:“即余邻人。下午樵于山,数贼自山后跃出,剥三人衣,而碎一人首。与君来时相后先也。”予于是始感前止宿者之情,而自愧以私衷臆度之也。盖是岭东为越州,西为石堡,乃曲靖卫屯军之界,互相推诿,盗遂得而乘之耳。

  初八日昧爽饭,索酒而酌,为浴泉计。遂由村后越坡西下,则温泉在望矣。坞中蒸气氤氲,随流东下,田畦间郁然四起也。半里,人围垣之户,则一泓中贮,有亭覆其上,两旁复砖甃两池夹之。北有谢三楹,水从其下来,中开一孔,方径尺,可掬而盥也。遂解衣就池中浴。初下,其热烁肤,较之前浴时觉甚烈。既而温调适体,殊胜弥勒之太凉,而清冽亦过之。浴罢,由垣后东向半里,出大道。是日碧天如濯,明旭晶然,腾翠微而出,洁波映其下,对之觉尘襟荡涤,如在冰壶玉鉴中。

  北行十里,过南城,又二十里,入曲靖南门。时有戈参戎者持枪士兵,奉按君命,巡诸城堡,高幢大纛,拥骑如云,南驰而去。余避道旁视之,如赫电,亦如浮云,不知两界青山见惯,袒当谁左也谁露出左臂表示拥护呢。饭于面肆中。出东门半里,入东山寺。是名青龙山,而实无山,郭东岣嵝,高仅丈余,大不及五丈。上建大殿,前列层楼配之,置宏钟焉,钟之大,余所未见也。殿左有藏经阁,其右楼三层,皆翼于岣嵝之旁而齐其末者。徙倚久之,出寺右,循城而北,五里,出演武场大道。又三里过白石江,又二里过一坡。又十里抵新桥,殷雷轰然,大雨忽至,避茅檐下,冰霰交作,回风涌之,扑人衣面,莫可掩蔽。久之乃霁。仍北行,泞滑不可着趾。十里抵交水,入南门。由沾益州署前抵东门,投旧邸袭起潜家。见其门闭,异之,叩而知方演剧于内也。余以足泥衣垢,不乐观,亟入其后楼而憩焉。沾益惟土司居州治,而知州之署则在交水。

  初九日余倦于行役在外长途跋涉,憩其楼不出,作数日游纪。是日为重九,高风鼓寒。以登高之候,而独作袁安僵卧之态,以日日跻攀崇峻不少也。下午,主人携菊具酌,不觉陶然而卧。

  初十日寒甚,终日阴翳。止寓中。下午复雨,彻夜不休。

  十一日余欲行。主人以雨留,复为强驻,厌吃饱其酒脯焉。初余欲从沾益并穷北盘源委,至交水,龚起潜为余谈之甚晰,皆凿凿可据,遂图返辕,由寻甸趋省城焉。

  十二日主人情笃,候饭而行,已上午矣。十里仍抵新桥,遂由歧溯流西南行。二里抵西南小山下,石幢之水,乃从西北峡中来,路乃从西南峡中入。一里登岭,一里陟其巅。西行岭上者又一里,乃下。初从岭头下瞰西坞,有庐有畴,有水潆之,以为必自西而东注石幢者。迤逦西下者又一里,抵坞中,则其水返西南流,当由南谷中转东而出于白石江者。询是村为戈家冲。由是而西,并翠峰诸涧之流,皆为白石江上流之源矣。源短流微,潆带不过数里之内,而沐西平曲靖之捷,誇为冒雾涉江,自上流渡而夹攻之,著之青史,为不世勋,而不知与坳堂水塘无异也。征事考实,书之不足尽信如此!

  于是盘折坂谷四里,越刘家坡,则翠峰山在望矣。盖此山即两旁中界之脊,南自宜良分支,北度木容箐,又北而度火烧箐岭,又北而度响水西岭,又北而结为此山;又西夹峙为回龙山,绕交水之西北,经炎方,又北抵沾益州南;转东,复折而南下,峙为黑山,分为两支。正支由火烧铺、明月所之间南走东折,下安笼所,入泗城州,而东峙为大明山,遂尽于浔州。旁支西南由白水西分水岭,又分两支:直南者由回窞坡西岭,西南峙为大龟山,而尽于盘江南曲;西南分支者,尽于曲靖东山。其东南之水,下为白石江;东北之水,下为石幢河;而西则泄于马龙之江,而出寻甸,为北盘江焉。

  然则一山而东出为南盘,西出为北盘,惟此山及炎方足以当之;若曲靖东山,则旁支错出,而志之所称悉误也。由刘家坡西南,从坡上行一里,追及一妪,乃翠峰山下横山屯人也。随之又西一里,乃下坡。径坞一里,有小水自西北来,小石梁跨之。从此西南上坡,为三车道;从此直西溯小水,自西南岸入,为翠峰间道。其路若续若断,横截坞陇。三里,有大道自东南来,则自曲靖登山之径也,于是东南望见三车市矣。遂从大道西行,二里,将抵翠峰下,复从小径西南度陇。风雨忽至,顷刻而过。一里,下坡涉深涧,又西上坡半里,抵横山屯。其屯皆徐姓。老妪命其子从村后送余入山。半里抵其麓,即有两小涧合流。涉其北来者,溯其西来者,遂蹑峻西上。一里半,盘岭头而北,转入西峡中,则山之半矣。其山自绝顶垂两支,如环臂东下:北支长,则缭绕而前,为新桥西冈之脉;南支短,则所蹑以上者。两臂之内,又中悬一支,当坞若台之峙,则朝阳庵踞其上,庵东北向。其南腋又与南臂环阿成峡,自峰顶逼削而下,则护国旧寺倚其间。自西峡入半里,先达旧寺,然后东转上朝阳,以旧寺前坠峡下堑也。旧寺两崖壁夹而阴森,其病这里指不足之处在旁无余地;朝阳孤台中缀而轩朗,所短在前少回环。余先入旧寺,见正殿亦整,其后遂危崖迥峭,藤木倒垂于其上,而殿前两柏甚巨,夹立参天。寺中止一僧,乃寄锡殿中者,一见即为余爇火炊饭。余乃更衣叩佛,即乘间东登朝阳。一头陀方曳杖出庵门。余入其庵,亦别无一僧,止有读书者数人在东楼。

  余闲步前庭。庭中有西番菊两株,其花大如盘,簇瓣无心,赤光灿烂,黄菊为之夺艳,乃子种而非根分,此其异于诸菊者。前楼亦幽迥,庭前有桂花一树,幽香飘泛,远袭山谷。余前隔峡盘岭,即闻而异之,以为天香遥坠,而不意乃敷萼开花所成也。桂芬菊艳,念此幽境,恨无一僧可托。还饭旧寺,即欲登顶为行计,见炊饭僧殷勤整饷,虽瓶无余粟,豆无余蔬,殊有割指啖客之意,心异之。及饭,则己箸不沾蔬,而止以蔬奉客,始知即为淡斋师也。先是横山屯老妪为余言:“山中有一僧,损口苦体,以供大众。

  有予衣者,辄复予人。有饷食者,己不盐不油,惟恐众口弗适。“余初至此讯之,师不对,余肉眼不知即师也。

  师号大乘,年甫四十,幼为川人,长于姚安,寄锡于此,已期年已满一年矣。发愿淡斋供众,欲于此静修三年,百日始一下山。其形短小,而目有疯痒之疾。苦行勤修,世所未有。余见之,方不忍去,而饭未毕,大雨如注,其势不已,师留止宿,余遂停憩焉。是夜寒甚,余宿前楹,师独留正殿,无具无龛,彻夜禅那即坐禅入定不休。

  十三日达旦雨不止,大乘师复留憩。余见其瓶粟将尽,为炊粥为晨餐,师复即另爂为饭。上午雨止,恐余行,复强余餐。忽有一头陀入视,即昨朝阳入庵时曳杖而出者,见余曰:“君尚在此,何不过我?我犹可为君一日供,不必啖此也。”遂挟余过朝阳,共煨火具餐。师号总持,马龙人,为曲靖东山寺住持,避嚣于此,亦非此庵主僧也。此庵主僧曰瑞空,昨与旧寺主僧俱入郡,瑞空归而旧寺僧并不知返,盖皆蠢蠢即无知,世法佛法,一无少解者。大乘精进而无余资,总持静修而能撙节节省,亦空山中两胜侣也。已而自言其先世为姑苏吴县籍,与余同姓。昔年朝海过吴门,山塘徐氏欲留之放生池,师不果而归。今年已六十三矣。是夜宿其西楼,寒更甚,而夜雨复潺潺。

《徐霞客游记》
徐霞客游记

《徐霞客游记》是以日记体为主的地理著作,明末地理学家徐弘祖(一作宏祖,号霞客)经34年旅行,写有天台山、雁荡山、黄山、庐山等名山游记17篇和《浙游日记》、《江右游日记》、《楚游日记》、《粤西游日记》、《黔游日记》、《滇游日记》等著作,除佚散者外,遗有60余万字游记资料,死后由他人整理成《徐霞客游记》。世传本有10卷、12卷、20卷等数种,主要按日记述作者1613~1639年间旅行观察所得,对地理、水文、地质、植物等现象,均作详细记录,在地理学和文学上卓有重要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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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弘祖】简介

三个阶段


  受耕读世家的文化熏陶,徐霞客幼年好学,博览群书,尤钟情于地经图志。少年即立下了“大丈夫当朝游碧海而暮宿苍梧”的旅行大志。徐霞客的旅游生涯,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28岁以前的纪游准备阶段。重点放在研读祖国的地理文化遗产,并凭兴趣游览太湖、泰山等地,没有留下游记。


  第二阶段为28岁(1615)至48岁(1635)的纪游前段,历时20年,游览了浙、闽、黄山和北方的嵩山、五台、华山、恒山诸名山。但游记仅写了二卷,约占全书的十分之二,其中含“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第三阶段为51岁(1638)至54岁(1641)为纪游后段,历时4年,游览了浙江、江苏、湖广、云贵等江南大山巨川,写下了8卷游记。


  徐霞客的足迹遍及今16个省、市、自治区。他不畏艰险,曾三次遇盗,数次绝粮,仍勇往直前,严谨地记下了观察的结果。直至进入云南丽江,因足疾无法行走时,仍坚持编写《游记》和《山志》,基本完成了240多万字的《徐霞客游记》。53岁(1640)云南地方官用车船送徐霞客回江阴。54岁(1641)正月病逝于家中。遗作经季会明等整理成书,广泛流传。


早年时期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他出生在江苏江阴一个有名的富庶之家。祖上都是读书人,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他的父亲徐有勉一生不愿为官,也不愿同权势交往,喜欢到处游览欣赏山水景观。徐霞客幼年受父亲影响,喜爱读历史、地理和探险、游记之类的书籍。这些书籍使他从小就热爱祖国的壮丽河山,立志要遍游名山大川。十五岁那年,他应过一回童子试,没有考取。父亲见儿子无意功名,也不再勉强,就鼓励他博览群书,做一个有学问的人。徐霞客的祖上修筑了一座万卷楼来藏书,这给徐霞客博览群书创造了很好的条件。他读书非常认真,凡是读过的内容,别人问起,他都能记得。家里的藏书还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他还到处搜集没有见到过的书籍。他只要看到好书,即使没带钱,也要脱掉身上的衣服去换书。


志在四方


  明朝时,一个10岁的男孩读书时有感而笑,母亲问他笑什么,男孩说:“全国有九州五岳,写这本书的人自夸他已走完了八州,攀登了四岳。这个人的志向并不大,要是我,非要历九州、登五岳不可。”这个男孩就是我国明代著名的地理学家徐霞客。 徐霞客名弘祖,字振之,霞客是他的号,明万历十四年(公元1586年)出生在江苏省江阴市。他的祖上曾经做过官。在明代,知识分子要做官,就要按照政府的规定读儒家经典四书五经,并参加考试,即所谓“科举”,考试所作的文章也得遵循政府规定的八股形式,超出规定的范围就不会被选取,也就是“落第”。因此,大多数知识分子都走上了死读经书,硬作八股文的道路。知识分子的思想被紧紧地束缚住,学术风气死气沉沉。徐霞客也曾参加过八股考试,但失败了。此后,他便决定不再走考试做官的道路,决心进行自己感兴趣的地理考察事业。这一抉择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它意味着与当时流行的社会风习的决裂,是要有勇气和胆识的,而且还要承受一些守旧的人的讥笑和指责。徐霞客坚定地这样做了,他的家庭,特别是他的母亲有力地支持了他,他说:“志在四方,男子事也”,“哪能让儿子像篱笆中的鸡,车辕下马,被困着呢?”


  徐霞客从小就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他喜欢读地理、历史和游历探险方面的书,向往着“问奇于名山大川”的生活。徐霞客在参加科举考试失败后,便埋头专心攻读和研究前人的地理学著作。但是,他并不是把前人的著述当作一成不变的经典盲目地相信,而是在吸取前人知识的同时,进行独立思考。在攻读中,他发现前人著述的内容,很多是历代沿袭,转抄自较早的地理学著作,很少有人进行实地的考察。因而,有的地理著作记述错了,也被照抄照搬,以讹传讹。前代的人错了,后代的人也跟着错。他对前人著作中的不少问题,提出了大胆的怀疑。例如关于长江的源头问题,在被认为是经典地理著作的《禹贡》中,说是“岷山导江”,后来不少人都沿袭这一说法,徐霞客提出了为什么长江比黄河长,而长江之源那么短,黄河之源却那么长的疑问,认为《禹贡》上的说法是解释不通的。为了搞清祖国河山的真实面貌,徐霞客决定亲身进行实地考察。


  十九岁那年,他的父亲去世了。他很想外出去寻访名山大川,但是按照封建社会的道德规范“父母在,不远游”,徐霞客因有老母在堂,所以没有准备马上出游。他的母亲是个读书识字、明白事理的女人,她鼓励儿子说:“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志在四方。你出外游历去吧!到天地间去舒展胸怀,广增见识。怎么能因为我在,就像篱笆里的小鸡,套在车辕上的小马,留在家园,无所作为呢?”


  徐霞客听了这番话,非常激动,决心去远游。临行前,他头戴母亲为他做的远游冠,肩挑简单的行李,就离开了家乡。这一年,他二十二岁。从此,直到五十五岁逝世,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旅行考察中度过的。


游历足迹


  从22岁起,徐霞客开始了游历考察生涯。三十多年间,他先后四次进行了长距离的跋涉。徐霞客在完全没有政府资助的情况下,先后游历了江苏、安徽、浙江 、山东、河北、河南、山西、陕西、福建、江西、湖北、湖南、广东、广西、贵州、云南和北京、天津、上海等19个省、市、自治区。东到浙江的普陀山,西到云南的腾冲,南到广西南宁一带,北至天津蓟县的盘山,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


  在三四百年前,交通是很不发达的,徐霞客游历了如此广阔的地区,靠的完全是自己的两条腿。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令人赞叹不已了,更何况他所考察的主要是陡峭的山峰和急流险滩呵。不难想象,他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甚至随时有丧生的危险。这从中也可以看到,徐霞客献身大自然的决心是如何大,意志是如何坚强。徐霞客的考察探险活动,持续进行到公元1640年他55岁的时候。当时,他正在云南,不幸身患重病,被人送回江阴老家,第二年就去世了。可以说,徐霞客把自己的毕生精力献给了祖国的地理考察事业。


  更可贵的是,在三十多年的旅行考察中,他主要是靠徒步跋涉,连骑马乘船都很少,还经常自己背着行李赶路。他寻访的地方,多是荒凉的穷乡僻壤,或是人迹罕见的边疆地区。他不避风雨,不怕虎狼,与长风为伍,与云雾为伴,以野果充饥,以清泉解渴。他几次遇到生命危险,出生入死,尝尽了旅途的艰辛。


旅游生活


  更为可贵的是,徐霞客在野外考察生活中,每天不管多么劳累,都要把当天的经历和观察记录下来。有时跋涉百余里,晚上寄居在荒村野寺之中,或露宿在残垣老树之下,他也要点起油灯,燃起篝火,坚持写游历日记。他先后写了200多万字的游记,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地理考察记录。可惜的是,他的日记大部分已经散佚,现存的《徐霞客游记》,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这仅存的40万字的《徐霞客游记》,仍然向我们展现了他广阔范围的考察记实,特别是边远地区的地理风貌。


游历中的历险纪略


  徐霞客在游历考察过程中,曾经三次遭遇强盗,四次绝粮。上面说的湘江遇盗,跳水脱险的事,便是发生在公元1636年他51岁时的第四次出游中。这次出游,他计划考察湖南、湖北、广西、贵州、云南等地。出游不久,就在湘江遇到强盗,他的一个同伴受伤,他的行李、旅费被洗劫一空,他自己也险些丧命。当时,有人劝他不如回去,并要资助他回乡的路费,但他却坚定地说:“我带着一把铁锹来,什么地方不可以埋我的尸骨呀!”徐霞客继续顽强地向前走去。没有粮食了,他就用身上带的绸巾去换几竹筒米;没有旅费了,就用身上穿的夹衣、袜子、裤子去换几个钱,……重重的困难被他踩在脚下,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一个雨后的夜晚,在湘水之中停泊的一艘客船上,乘客们在连绵好些日子的阻雨之后,看到了皎洁的明月,观赏月光下的山形水色,精神顿觉爽朗异常。正当乘客们尽兴之后上床休息时,忽然喊杀声骤起,一群强盗窜上船来,一时火炬乱晃,刀光剑影交错,大难降临船上。这时,只见一个人飞身跳入水中,逆流而行,躲进了别的船里。


  这个跳水的人,年约五十开外,身材修长,看上去精力旺盛,行动敏捷。他就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地理学家徐霞客。


  徐霞客二十八岁那年,来到温州攀登雁荡山。他想起古书上说的雁荡山顶有个大湖,就决定爬到山顶去看看。当他艰难地爬到山顶时,只见山脊笔直,简直无处下脚,怎么能有湖呢?可是,徐霞客仍不肯罢休,继续前行到一个大悬崖,路没有了。他仔细观察悬崖,发现下面有个小小的平台,就用一条长长的布带子系在悬崖顶上的一块岩石上,然后抓住布带子悬空而下,到了小平台上才发现下面斗深百丈,无法下去。他只好抓住布带,脚蹬悬崖,吃力地往上爬,准备爬回崖顶。爬着爬着,带子断了,幸好他机敏地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不然就会掉下深渊,粉身碎骨。徐霞客把断了的带子结起来,又费力地向上攀援,终于爬上了崖顶。还有一次,他去黄山考察,途中遇到大雪。当地人告诉他有些地方积雪有齐腰深,看不到登山的路,无法上去。徐霞客没有被吓住,他拄了一根铁杖探路,上到半山腰,山势越来越陡。山坡背阴的地方最难攀登,路上结成坚冰,又陡又滑,脚踩上去,就滑下来。徐霞客就用铁杖在冰上凿坑。脚踩着坑一步一步地缓慢攀登,终于爬了上去。山上的僧人看到他都十分惊奇,因为他们被大雪困在山上已经好几个月了。他还走过福建武夷山的三条险径:大王峰的百丈危梯,白云岩的千仞绝壁和接笋峰的“鸡胸”、“龙脊”。在他登上大王峰时,已是日头将落,下山寻路不得,他就用手抓住攀悬的荆棘,“乱坠而下”。他在中岳嵩山,从太室绝顶上也是顺着山峡往下悬溜下来的。徐霞客惊人的游迹,的确可以说明他是一位千古奇人。


  徐霞客在跋涉一天之后,无论多么疲劳,无论在什么地方住宿,他都坚持把自己考察的收获记录下来。他写下的游记有二百六十多万字,可惜大多失散了。留下来的经过后人整理成书,就是著名的《徐霞客游记》。这部书二百六十多万字,是把科学和文学溶合在一起的一大“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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