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游日记三

——(明代徐弘祖徐霞客游记

  二十五日其妇平明始觅炊,迟迟得餐。雨时作时止。出门即东上岭。盖其江自北而南,两崖夹壁,惟此西崖有一线可下,东崖有片隙可庐,其南有山横列,江折而西向入峡,有小水自东峡来注,故西崖之南,江勒而无余地,东崖之南,曲转而存小塍。过此江,乃知布雄之地,西南随此江,其界更远;南抵广南,其界即盘江,此《统志》所云东入普安州境也。

  步雄属贵州普安州。盘旋东北共三里,逾岭头,遂与南山成南北两界。峡中深逼,自东而西;路循北山岭南行,自西而东。又五里,则北山忽断如中剖者,下陷如深坑,底有细流,沿石底自北而泻于南峡。路乃转北而下,历悬石,披仄崿获窄的山崖,下抵石底,践流稍南,复攀石隙,上跻东崖。由石底北望,断崖中剖,对夹如一线,并起各千仞,丛翠披云,飞流溅沫,真幽险之极观,逼仄之异境也。既上,复循北岭东行。五里稍降,行坞中二里,于是路南复有峰突起,不沿南坞,忽穿北坳矣。时零雨间作,路无行人。

  既而风驰雨骤,山深路僻,两人者勃窣其间,觉树影溪声,俱有灵幻之气。又二里,度东脊,稍转而南,复逾冈而上。二里,一岐东南,一岐直北,顾奴前驰从东南者。穿山腋间二里,忽见数十家倚北坞间,余觉有异,趋问之,则大路尚在北大山后,此乃山中别聚,皆儸儸也。见人伥伥,间有解语者,问其名,曰坡头甸。问去黄草坝,曰尚五十里。问北出大路若干里,曰不一里。

  盖其后有大山,北列最高,抱此甸而南,若隔绝人境者。随其指,逾岭之西北腋,果一里而得大道。遂从之,缘大山之北而上。直挤者一里,望北坞甚深而辟,霾开树杪树枝间的雾气散去,每伫视之,惟见其中丛茅盘谷,阒qù寂静无片塍半椽也。盘大山之东,又上半里,忽见有峡东坠。稍东南降半里,平行大山东南支,又见其西复有峡南坠,已与大山东西隔陇矣。

  于是降陟岭坞十里,有两三家居北冈之上,是曰柳树。止而炊汤以饭;而雨势不止,讯去黄草坝不及,遂留止焉。其人皆汉语,非儸儸。居停之老陈姓,甚贫而能重客,一见辄煨榾柮以燎湿衣。余浣污而炙之。虽食无盐,卧无草,甚乐也。

  二十六日平明起,炊饭。风霾飘雨,余仍就火,久之乃行。降坡循坞,其坞犹西下者。东三里坞穷,有小水自北坞来,横渡之。复东上坡,宛转岭坳,五里,有场在北坡下。由其东又五里,逾冈而下,坞忽东西大开。其西南冈脊甚平,而东北若深坠;南北皆巨山,而南山势尤崇,黑雾间时露岩岩气色。

  坞中无巨流,亦无田塍居人,一里皆深茅充塞。路本正东去,有岐南向崇山之腋,顾奴前驰,从之。一里,南竟坞,将陟山坡上,余觉其误,复返辙而北,从大路东行。披茅履湿,三里,东竟坞。有峰中峙坞东,坞从东北坠而下,路从东南陟而上。二里,南穿山腋。又东半里,逾其东坳,俯见东山南向列,下界为峡,其中泉声轰轰,想为南流者。从岭上转南半里,逾其南拗,又俯见西山南向列,下界为峡,其中泉声轰轰,想亦南流者。盖其东北皆有层峦夹谷,而是山中悬其间。遂从其西沿岭南下,二里,有小水自东崖横注西谷,遂踞其上,濯足而饭。既饭,从坞上南行。

  隔坞见西峰高柯丛蔓,蒙密无纤隙。南二里,坞将尽,闻伐木声,则抡材取薪者,从其南渐北焉。又南一里,下至坞中,则坞乃度脊,虽不甚中高,而北面反下。脊南峡,南下甚逼,中满田禾。透峡而出,遂盘一壑,丰禾成塍。有小水自东北峡下注,南有尖峰中突,水从其西南坠去,路从其东北逾岭。

  一里半涉壑,一里半登岭。又东俯,有峡南下,其中水声甚急。拾级直下,一里抵坞底,东峡水西南注,遂横涉之。稍南,又东峡一水,自东而西注,复横涉之,二水遂合流南行。

  路随涧东而南,二里出峡,有巨石峰突立东南,水从坞中直南去。坞中田塍鳞次,黄云被陇,西瞰步雄,止隔一岭。路从坞东上岭,转突峰之南,一里,有数家倚北冈上,是曰沙涧村,始知前所出坞为沙涧也。由其前东下而复上,又东南逾一冈而下,共一里余,有溪自北而南,较前诸流为大,其上有石梁跨之。过梁,复东上坡一里,冈头石齿萦泥,滑泞廉利,备诸艰楚。一里东下,又东南转逾一冈,一里透峡出,始见东小山南悬坞中,其上室庐累累,是为黄草坝。乃东行田塍间一里,遂经坞而东,有水自北坞来,石坡横截之,坡东隙则叠石齐坡,水冒其上,南泻而下。其水小于西石梁之水,然皆自北而南,抵巴吉而入盘江者也。自沙涧至此,诸水俱清澈可爱,非复潢污浑浊之比,岂滇、黔分界,而水即殊状耶?此处有石濑,而复甃堰以补其缺,东上即为黄草坝营聚,坝之得名,岂以此耶?时樵者俱浣濯坝上,亦就濯之,污衣垢膝,为之顿易。乃东上坡,循堵垣而东,有街横萦冈南,然皆草房卑舍,不甚整辟。

  土人言,前年为步雄龙土司挟其戚沙土司兵攻毁,故非复旧观。然龙氏又为侬氏所攻而代之矣。其北峰顶,即土司黄氏之居在焉。乃人息于吴氏。吴,汉人,男妇俱重客,蔬醴俱备云。

  二十七日晨起雨犹不止。即而霁,泥泞犹甚。姑少憩一日,询盘江曲折,为明日行计。乃匡坐作记。薄暮复雨,中夜弥甚,衣被俱沾透焉。

  二十八日晨雨不止。衣湿难行。俟炙衣而起。终日雨涔涔雨水不断地往下流也。是日此处马场,人集颇盛。市中无他异物,惟黄蜡与细笋为多。乃煨笋煮肉,竟日守雨。

  黄草坝土司黄姓,加都司衔。乃普安十二营长官司之属。十二营以归顺为首,而钱赋之数则推黄草坝,土地之远则推步雄焉。黄草坝东十五里为马鼻河,又东五十里抵龙光,乃广西右江分界;西二十里为步雄,又西五十里抵江底,乃云南罗平州分界;南三十里为安障,又南四十里抵巴吉,乃云南广南府分界;北三十里为丰塘,又北二十里抵碧洞,乃云南亦佐县分界。东西南三面与两异省错壤,北去普安二百二十里。其地田塍中辟,道路四达,人民颇集,可建一县;而土司恐夺其权,州官恐分其利,故莫为举者。

  黄草坝东南,由龙光、箐口、者恐、板屯、坝楼、以上俱安隆土司地。其土官自天启初为部人所杀,泗城以孙代署之。八腊、者香、俱泗城州地。下田州,乃昔年大道。自安隆无土官,泗城代署,广南以兵争之,据其大半,道路不能,实由于此。按盘江自八达、与罗平分界。

  巴泽、河格、巴吉、兴隆、那贡,以上俱安隆土司地,今俱为广南有。抵坝楼,遂下八蜡、者香。又有一水自东北来合,土人以为即安南卫北盘江,恐非是。安南北盘,合胆寒、罗运、白水河之流,已东南下都泥,由泗城东北界,经那地、永顺,出罗木渡,下迁江。则此东北来之水,自是泗城西北界山箐所出,其非北盘可知也。于是遂为右江。再下又有广南、富州之水,自者格、亦安隆土司属,今为广南据者。葛阆、历里俱泗城州地。来合,而下田州,此水即志所称南旺诸溪也。二水一出洒城西北,一出广南之东,皆右江之支,而非右江之源;其源惟南盘足以当之。胆寒、罗运出于白水河,乃都泥江之支,而非都泥江之源;其源惟北盘足以当之。各不相紊也。按云南抵广西间道有三。一在临安府之东,由阿迷州、维摩州本州昔置干沟、倒马坡、石天井、阿九、抹甲等哨,东通广南。每哨拨陆凉卫百户一员、军兵十五名、民兵十五名把守。后州治湮没,哨悉废弛。抵广南富州,入广西归顺、下雷,而出驮伏,下南宁。此余初从左江取道至归顺,而卒阻于交彝者也,是为南路。一在平越府之南,由独山州丰宁上下司,入广西南丹河池州,出庆远。

  此余后从罗木渡取道而入黔、滇者也,是为北路。一在普安之南、罗平之东,由黄草坝,即安隆坝楼之下田州,出南宁者。此余初徘徊于田州界上,人皆以为不可行,而久候无同侣,竟不得行者也,是为中路。中路为南盘入粤出黔之交;南路为南盘萦滇之始,与下粤之末;北路为北盘经黔环粤之会。然此三路今皆阻塞。南阻于阿迷之普,富州之李、沈,见《广西小纪》。归顺之交彝:中阻于广南之蚕食,田州之狂狺yín狗狂叫;北阻于下司之草窃,八寨之伏莽。既宦辙之不敢入,亦商旅之莫能从。惟东路由沅、靖而越沙泥恐州,为今人所趋。然怀远沙泥,亦多黎人之恐,且迂陟湖南,又多历一省矣。

  黄草坝东一百五十里为安笼所,又东为新城所,皆南与粤西之安隆、泗城接壤。然在黔曰“笼”,在粤曰“隆”,一音而各异字,一处而各异名、何也?岂两名本同一字,传写之异耶?按安庄之东,大路所经,亦有安笼箐山,与安笼所相距四百里,乃远者同而近者异,又何耶?大抵黔中多用“笼”字,粤中多用“隆”字,如隆安县之类。故各从其地,而不知其地之相近,其取名必非二也。

  黄草坝著名黔西,而居聚阛阓俱不及罗平州;罗平著名迤东,而居聚阛阓又不及广西府。此府、州、营、堡之异也。闻澂江府湖山最胜,而居聚阛阓亦让广西府。临安府为滇中首郡,而今为普氏所残,凋敞未复,人民虽多,居聚虽远,而光景止与广西府同也。

  迤东之县,通海为最盛;迤东之州,石屏为最盛;迤东之堡聚,宝秀为最盛:皆以免于普祸也。县以江川为最凋,州以师宗为最敝,堡聚以南庄诸处为最惨,皆为普所蹂躏也。若步雄之龙、侬争代,黄草坝之被閧于龙、沙,沙乃步雄龙氏之妇翁。安隆土司之纷争于岑、侬。岑为广西泗城,侬为广南府。今广南势大,安隆之地,为占去八九矣。土司糜烂人民,乃其本性,而紊及朝廷之封疆,不可长也。诸彝种之苦于土司糜烂,真是痛心疾首,第势为所压,生死惟命耳,非真有恋主思旧之心,牢不可破也。其所以乐于反侧者,不过是遗孽煽动。其人不习汉语,而素昵彝风,故勾引为易。而遗孽亦非果有殷之顽、田横之客也,第跳梁伏莽之奸,藉口愚众,以行其狡猾耳。所度诸山之险,远以罗平、师宗界偏头哨为最;其次则通海之建通关,其险峻虽同,而无此荒寂;再次则阿迷之中道岭,沈家坟处。其深杳虽同,而无此崇隘;又次则步雄之江底东岭,其曲折虽同,而无此逼削。若溪渡之险,莫如江底,崖削九天,堑嵌九地,盘江朋圃之渡,皆莫及焉。

  粤西之山,有纯石者,有间石者,各自分行独挺,不相混杂。滇南之山,皆土峰缭绕,间有缀石,亦十不一二,故环洼为多。黔南之山,则界于二者之间,独以逼耸见奇,滇山惟多土,故多壅流成海,而流多浑浊。惟抚仙湖最清。粤山惟石,故多穿穴之流,而水悉澄清。而黔流亦界于二者之间。

  二十九日晨雨霏霏。既饭,辞主人行。从街东南出,半里,绕东峰之南而北,入其坞。伫而回睇,始见其前大坞开于南,群山丛突,小石峰或朝或拱,参立前坞中。而遥望坞外,南山横亘最雄,犹半与云气相氤氲,此即巴吉之东,障盘江而南趋者也。

  坞中复四面开坞:西则沙涧所从来之道,东则马鼻河所从出之峡,而南则东西诸水所下巴吉之区,北则今所入丰塘之路也。计其地,北与为对,南与富州为对,西与杨林为对,东与安笼所为对。其遥对者,直东则粤西之庆远,直北则四川之重庆矣。入北坞又半里,其西峰盘崖削石,岩岩独异,其中有小水南来。溯之北又二里,循东峰北上,逾脊稍降,陟坞复上,始见东坞焉。共二里,再上北坳,转而西,坳中有水自西来,出坳下坠东坞,坳上丰禾被陇即禾苗茂盛遮盖了田陇。透之而西,沿北岭上西向行。二里稍降,陟北坞。一里复西北上,二里逾北坳,从岭脊西北行。

  途中忽雨忽霁,大抵雨多于日也。稍降,复盘陟其西北坡冈,左右时有大洼旋峡,共五里,逾西坳而下。又三里抵坞中,闻水声淙淙,然四山回合,方疑水从何出。又西北一里,忽见坞中有坑,中坠如井,盖此水之所入者矣。从坞右半里,又西北陟岭半里,透脊夹而出,于是稍降,从长峡中行。西北三里,复稍上,始知此峡亦中洼而无下泄之道者也。饭于路旁石上。出岭之西,始见西坞中盘,内皆嘉禾芃芃. 北有小山绾坞口,庐舍悬其上,是曰丰塘。东西南皆回峰环之,水从西南二坞交注其间,北向坠峡。由坞东南降岭,循坞南盘南山北麓,共二里,北与绾口庐舍隔坞相对。

  见路旁有歧,南向入山,疑为分歧之处,过而复还。始登,见其内道颇大,以为是;再上,路分为二,西者既渐小,南者又盘南山,又疑为非。往算数四,莫可从问。而坞北居庐相距二里余,往返既遥;见南山有牧者,急趋就之,而隔峰间壑,不能即至。

  忽有负木三人从前岭下,问之,乃知其非。随之二里,北出大路。其人言:“分岐之处尚在岭西。此处南岐,乃南坞小路之入山者,大路在西坞入也。然此去已不及黄泥河,正可从碧峒托宿矣。”乃西向入坞。有小水自西来,路逾坡西上,下而复陟,三里逾坳。坳不高而接两山之间,为南山过北之脊;东水下丰塘,西水复西北流,俱入马鼻者;脊西遥开坞直去。

  循北岭又西二里,歧始两分:沿北岭西向出坞,为普安州道;横度坞南,陟岭南上,为亦佐道。遂南度坞,路渐微,深茅覆水,曲磴欹坡石级盘曲随坡回转,无非行潦小水塘。缘之南上坡,一里,西南盘岭角,始望见北界遥山横亘,蜿蜒天末。此即亦字孔西南东转之脊,从丹霞山东南,迤逦环狗场、归顺二营以走安笼所,北界普安南北板桥诸水入北盘,南界黄草坝马鼻河诸水入南盘者也。又西南入峡一里余,复南跻岭巅。一里,得石磴,由脊南转。其脊茅深路曲,非此石道,复疑其误矣。循磴西下,复转而南,曲折一里,抵山麓。其麓复开大坞西去。坞虽大,皆荒茅盘错,绝无禾塍人烟。于是随山麓西行,三里,坞直西去,路西南截坞行。坞南北界,巨岭森削,中环一壑,圆匝合沓重重叠叠聚集在一起,令人有四面芙蓉之想。惟瞑色欲合,山雨复来,而路绝茅深,不知人烟何处,不胜惴惴。

  又西南一里,穿峡脊而过,其脊中平而夹甚逼。出其西,长峡西去,南北两界夹之甚遥,其中一望荒茅,而路复若断若续,上则重茅偃雨,下则停潦盈蹊满路上都是小水塘。

  时昏黑逼人,惟向暗中踯躅。三里,忽闻犬声,继闻人语在路南,计已出峡口,然已不辨为峡为坡,亦不辨南向从何入。又半里,大道似从西北,而人声在南,从莽中横赴之,遂陷棘刺中。久之,又半里,乃得石径。入寨门,则门闭久矣。听其舂声甚遥,号呼之,有应者;久之,有询者;又久之,见有火影出;又久之,闻启内隘门声,始得启外门入。即随火入舂者家,炊粥浣足。虽拥青茅而卧,犹幸得其所矣。既定,问其地名,即碧峒也,为亦佐东北界。问红板桥何在?即在此北峰之麓。为黄草坝西界,与此盖南北隔一坞云。

《徐霞客游记》
徐霞客游记

《徐霞客游记》是以日记体为主的地理著作,明末地理学家徐弘祖(一作宏祖,号霞客)经34年旅行,写有天台山、雁荡山、黄山、庐山等名山游记17篇和《浙游日记》、《江右游日记》、《楚游日记》、《粤西游日记》、《黔游日记》、《滇游日记》等著作,除佚散者外,遗有60余万字游记资料,死后由他人整理成《徐霞客游记》。世传本有10卷、12卷、20卷等数种,主要按日记述作者1613~1639年间旅行观察所得,对地理、水文、地质、植物等现象,均作详细记录,在地理学和文学上卓有重要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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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弘祖】简介

三个阶段


  受耕读世家的文化熏陶,徐霞客幼年好学,博览群书,尤钟情于地经图志。少年即立下了“大丈夫当朝游碧海而暮宿苍梧”的旅行大志。徐霞客的旅游生涯,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28岁以前的纪游准备阶段。重点放在研读祖国的地理文化遗产,并凭兴趣游览太湖、泰山等地,没有留下游记。


  第二阶段为28岁(1615)至48岁(1635)的纪游前段,历时20年,游览了浙、闽、黄山和北方的嵩山、五台、华山、恒山诸名山。但游记仅写了二卷,约占全书的十分之二,其中含“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第三阶段为51岁(1638)至54岁(1641)为纪游后段,历时4年,游览了浙江、江苏、湖广、云贵等江南大山巨川,写下了8卷游记。


  徐霞客的足迹遍及今16个省、市、自治区。他不畏艰险,曾三次遇盗,数次绝粮,仍勇往直前,严谨地记下了观察的结果。直至进入云南丽江,因足疾无法行走时,仍坚持编写《游记》和《山志》,基本完成了240多万字的《徐霞客游记》。53岁(1640)云南地方官用车船送徐霞客回江阴。54岁(1641)正月病逝于家中。遗作经季会明等整理成书,广泛流传。


早年时期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他出生在江苏江阴一个有名的富庶之家。祖上都是读书人,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他的父亲徐有勉一生不愿为官,也不愿同权势交往,喜欢到处游览欣赏山水景观。徐霞客幼年受父亲影响,喜爱读历史、地理和探险、游记之类的书籍。这些书籍使他从小就热爱祖国的壮丽河山,立志要遍游名山大川。十五岁那年,他应过一回童子试,没有考取。父亲见儿子无意功名,也不再勉强,就鼓励他博览群书,做一个有学问的人。徐霞客的祖上修筑了一座万卷楼来藏书,这给徐霞客博览群书创造了很好的条件。他读书非常认真,凡是读过的内容,别人问起,他都能记得。家里的藏书还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他还到处搜集没有见到过的书籍。他只要看到好书,即使没带钱,也要脱掉身上的衣服去换书。


志在四方


  明朝时,一个10岁的男孩读书时有感而笑,母亲问他笑什么,男孩说:“全国有九州五岳,写这本书的人自夸他已走完了八州,攀登了四岳。这个人的志向并不大,要是我,非要历九州、登五岳不可。”这个男孩就是我国明代著名的地理学家徐霞客。 徐霞客名弘祖,字振之,霞客是他的号,明万历十四年(公元1586年)出生在江苏省江阴市。他的祖上曾经做过官。在明代,知识分子要做官,就要按照政府的规定读儒家经典四书五经,并参加考试,即所谓“科举”,考试所作的文章也得遵循政府规定的八股形式,超出规定的范围就不会被选取,也就是“落第”。因此,大多数知识分子都走上了死读经书,硬作八股文的道路。知识分子的思想被紧紧地束缚住,学术风气死气沉沉。徐霞客也曾参加过八股考试,但失败了。此后,他便决定不再走考试做官的道路,决心进行自己感兴趣的地理考察事业。这一抉择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它意味着与当时流行的社会风习的决裂,是要有勇气和胆识的,而且还要承受一些守旧的人的讥笑和指责。徐霞客坚定地这样做了,他的家庭,特别是他的母亲有力地支持了他,他说:“志在四方,男子事也”,“哪能让儿子像篱笆中的鸡,车辕下马,被困着呢?”


  徐霞客从小就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他喜欢读地理、历史和游历探险方面的书,向往着“问奇于名山大川”的生活。徐霞客在参加科举考试失败后,便埋头专心攻读和研究前人的地理学著作。但是,他并不是把前人的著述当作一成不变的经典盲目地相信,而是在吸取前人知识的同时,进行独立思考。在攻读中,他发现前人著述的内容,很多是历代沿袭,转抄自较早的地理学著作,很少有人进行实地的考察。因而,有的地理著作记述错了,也被照抄照搬,以讹传讹。前代的人错了,后代的人也跟着错。他对前人著作中的不少问题,提出了大胆的怀疑。例如关于长江的源头问题,在被认为是经典地理著作的《禹贡》中,说是“岷山导江”,后来不少人都沿袭这一说法,徐霞客提出了为什么长江比黄河长,而长江之源那么短,黄河之源却那么长的疑问,认为《禹贡》上的说法是解释不通的。为了搞清祖国河山的真实面貌,徐霞客决定亲身进行实地考察。


  十九岁那年,他的父亲去世了。他很想外出去寻访名山大川,但是按照封建社会的道德规范“父母在,不远游”,徐霞客因有老母在堂,所以没有准备马上出游。他的母亲是个读书识字、明白事理的女人,她鼓励儿子说:“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志在四方。你出外游历去吧!到天地间去舒展胸怀,广增见识。怎么能因为我在,就像篱笆里的小鸡,套在车辕上的小马,留在家园,无所作为呢?”


  徐霞客听了这番话,非常激动,决心去远游。临行前,他头戴母亲为他做的远游冠,肩挑简单的行李,就离开了家乡。这一年,他二十二岁。从此,直到五十五岁逝世,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旅行考察中度过的。


游历足迹


  从22岁起,徐霞客开始了游历考察生涯。三十多年间,他先后四次进行了长距离的跋涉。徐霞客在完全没有政府资助的情况下,先后游历了江苏、安徽、浙江 、山东、河北、河南、山西、陕西、福建、江西、湖北、湖南、广东、广西、贵州、云南和北京、天津、上海等19个省、市、自治区。东到浙江的普陀山,西到云南的腾冲,南到广西南宁一带,北至天津蓟县的盘山,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


  在三四百年前,交通是很不发达的,徐霞客游历了如此广阔的地区,靠的完全是自己的两条腿。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令人赞叹不已了,更何况他所考察的主要是陡峭的山峰和急流险滩呵。不难想象,他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甚至随时有丧生的危险。这从中也可以看到,徐霞客献身大自然的决心是如何大,意志是如何坚强。徐霞客的考察探险活动,持续进行到公元1640年他55岁的时候。当时,他正在云南,不幸身患重病,被人送回江阴老家,第二年就去世了。可以说,徐霞客把自己的毕生精力献给了祖国的地理考察事业。


  更可贵的是,在三十多年的旅行考察中,他主要是靠徒步跋涉,连骑马乘船都很少,还经常自己背着行李赶路。他寻访的地方,多是荒凉的穷乡僻壤,或是人迹罕见的边疆地区。他不避风雨,不怕虎狼,与长风为伍,与云雾为伴,以野果充饥,以清泉解渴。他几次遇到生命危险,出生入死,尝尽了旅途的艰辛。


旅游生活


  更为可贵的是,徐霞客在野外考察生活中,每天不管多么劳累,都要把当天的经历和观察记录下来。有时跋涉百余里,晚上寄居在荒村野寺之中,或露宿在残垣老树之下,他也要点起油灯,燃起篝火,坚持写游历日记。他先后写了200多万字的游记,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地理考察记录。可惜的是,他的日记大部分已经散佚,现存的《徐霞客游记》,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这仅存的40万字的《徐霞客游记》,仍然向我们展现了他广阔范围的考察记实,特别是边远地区的地理风貌。


游历中的历险纪略


  徐霞客在游历考察过程中,曾经三次遭遇强盗,四次绝粮。上面说的湘江遇盗,跳水脱险的事,便是发生在公元1636年他51岁时的第四次出游中。这次出游,他计划考察湖南、湖北、广西、贵州、云南等地。出游不久,就在湘江遇到强盗,他的一个同伴受伤,他的行李、旅费被洗劫一空,他自己也险些丧命。当时,有人劝他不如回去,并要资助他回乡的路费,但他却坚定地说:“我带着一把铁锹来,什么地方不可以埋我的尸骨呀!”徐霞客继续顽强地向前走去。没有粮食了,他就用身上带的绸巾去换几竹筒米;没有旅费了,就用身上穿的夹衣、袜子、裤子去换几个钱,……重重的困难被他踩在脚下,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一个雨后的夜晚,在湘水之中停泊的一艘客船上,乘客们在连绵好些日子的阻雨之后,看到了皎洁的明月,观赏月光下的山形水色,精神顿觉爽朗异常。正当乘客们尽兴之后上床休息时,忽然喊杀声骤起,一群强盗窜上船来,一时火炬乱晃,刀光剑影交错,大难降临船上。这时,只见一个人飞身跳入水中,逆流而行,躲进了别的船里。


  这个跳水的人,年约五十开外,身材修长,看上去精力旺盛,行动敏捷。他就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地理学家徐霞客。


  徐霞客二十八岁那年,来到温州攀登雁荡山。他想起古书上说的雁荡山顶有个大湖,就决定爬到山顶去看看。当他艰难地爬到山顶时,只见山脊笔直,简直无处下脚,怎么能有湖呢?可是,徐霞客仍不肯罢休,继续前行到一个大悬崖,路没有了。他仔细观察悬崖,发现下面有个小小的平台,就用一条长长的布带子系在悬崖顶上的一块岩石上,然后抓住布带子悬空而下,到了小平台上才发现下面斗深百丈,无法下去。他只好抓住布带,脚蹬悬崖,吃力地往上爬,准备爬回崖顶。爬着爬着,带子断了,幸好他机敏地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不然就会掉下深渊,粉身碎骨。徐霞客把断了的带子结起来,又费力地向上攀援,终于爬上了崖顶。还有一次,他去黄山考察,途中遇到大雪。当地人告诉他有些地方积雪有齐腰深,看不到登山的路,无法上去。徐霞客没有被吓住,他拄了一根铁杖探路,上到半山腰,山势越来越陡。山坡背阴的地方最难攀登,路上结成坚冰,又陡又滑,脚踩上去,就滑下来。徐霞客就用铁杖在冰上凿坑。脚踩着坑一步一步地缓慢攀登,终于爬了上去。山上的僧人看到他都十分惊奇,因为他们被大雪困在山上已经好几个月了。他还走过福建武夷山的三条险径:大王峰的百丈危梯,白云岩的千仞绝壁和接笋峰的“鸡胸”、“龙脊”。在他登上大王峰时,已是日头将落,下山寻路不得,他就用手抓住攀悬的荆棘,“乱坠而下”。他在中岳嵩山,从太室绝顶上也是顺着山峡往下悬溜下来的。徐霞客惊人的游迹,的确可以说明他是一位千古奇人。


  徐霞客在跋涉一天之后,无论多么疲劳,无论在什么地方住宿,他都坚持把自己考察的收获记录下来。他写下的游记有二百六十多万字,可惜大多失散了。留下来的经过后人整理成书,就是著名的《徐霞客游记》。这部书二百六十多万字,是把科学和文学溶合在一起的一大“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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