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西游日记十九

——(明代徐弘祖徐霞客游记

  二十四日作诗与梁君别,各殷勤执手,订后期焉。西向下山,望罗丛岩在三十里外,初欲从此而南趋郁林。及一里,抵山下,渡小蔂。又西二里,过周塘,则山谷回互,罗丛已不可见。问其道,多未谙者。云须南至麻洞墟,始有路西行。又南三里,路分为二,大道由东南上山,岐径由西南涉坞。余强从西南者,一里,逾一岭,渐不得道。二里,南行山莽间。又一里南下山,始有路自西北来,随之东南去,由坞塍出山夹中。二里,抵干冲,始值北来大道,山始开。有小溪自东而西,又有自南向入之者。涉涧,随南水而上,村落依焉。于是山分东西两界,中则平畴南衍,深溪北流。西南二里,过一独木桥。又南三里,山坡突处,麻洞墟在焉。是日墟期,时已过一独木桥。又南三里,山坡突处,麻洞墟在焉。是日墟期,时已过午,乃就垆酒店而餐。其西有岐,西向逾山为高塘路,觅高塘趁墟者问之,言:“由此至罗丛岩尚五十里,高塘未得其中火,欲西北渡郁江乃至。”余闻之怅然,姑留为后游,遂南随散墟者循西界山而趋。五里,有村连聚于东界大山之下,犹麻洞之聚落也。又南,山坞稍转而西,仍南共五里,为石马村。村倚西麓,有石倚东麓,若马之突焉。西麓之后,其上石峰突兀,是为穿石寨。土人言其石中穿,可透出山后,余望而未之见也。又南五里为大冲,聚落环倚西麓。于是坞穷畴转,截山为池,回坡为田,遂复向山坳矣。由大冲上行,又五里,路出马头岭之南,过山脊。其水北流者,经干冲由车路江入浔;南流者,经都合入秀江,北转高塘、罗行而入郁。出坳,复东南得平畴,山仍两开。五里,宿于中都峡。

  二十五日由都峡南行,二里,渡一桥,有岐从东南随水登坡,一里为回龙墟,墟犹未全集也。坡南水复西南去,渡板桥,更南三里,则坞穷而上岭。逾岭南下,一里出山,则山坞复开。南行三里,为罗播村。东渡一溪,逾小岭,又涉一溪,共一里,南向登山甚峻,曰大山坪,又曰六合岭。从其上北眺浔州西山,远在百里外,而东有大山屏列,西南亦有高峰,惟白石反为东北近山所掩不得见。平行其上二里,出南坳,岭头丛木蓊密。从其右行,又一里下山。又一里,山壑四交,中成奥谷,有小水自东而西。越其南,从中道复登岭,一里,逾而东,入山峡。峡北麓堰水满坞,潆浸山谷。乃循峡沿水东入南转,一里渐升,水亦渐涸。复逾山坳,路循岭右升分岭界。二里,复下渡山脊,路循岭左一里,下核桃岭,则有大溪自南而来,至此西折去。〔即浔郡西绣江上流也,发源自平山墟,乃大容山西北水。大容东西有两绣江:一南自广东高州,北至北流县,合大容东南水,经容县注于郁,此容县绣江也;一即此水,为浔上流之绣江。〕路循溪向东南逾二岭,共三里,涉流渡江。其水及腹,所谓横塘渡也,浔州南界止此,江南即郁林州属,为梧西北境焉。由江南岸复溯流逾岭,四里始有聚落,时已过午,遂就炊村庐。炊饭毕,山雨大作,坐待久之。逾小岭而南,村聚益连络,所谓白堤者是,亦深山之奥区也。过墟舍,取中道渡小桥,溯桥右南行八里,误从路旁小岐西入,得大寨村,遂投宿主人李翁家。翁具酒烹蛋,山家风味,与市邸迥别。

  大寨诸村,山回谷转,夹坞成塘,溪木连云,堤篁夹翠,鸡犬声皆碧映室庐,杳出人间,分墟隔陇,宛然避秦处也。

  二十六日主人以鲜鲫饷客,山中珍味,从新涨中所得也。及出山,复误而西。二里,复得倚云绕翠,修竹回塘之舍。问道于村妇,知误,东出。作《误入山村诗》及《村妇留别》二绝句。二里,抵大板桥,始循大溪西岸南行。三里,过马禄山,越通明桥,遂西南折入山峡。两山逼束,中惟一溪,无夹水之畦,俱潆路之草。五里,有巨木桥横架溪上,乃通东南山路之道。余从桥右过,不从桥渡。其桥巨木两接,江右有大树,自崖底斜偃江中,巨木两端俱横架其杪,为梁柱焉,是名横江桥。又西南五里,过箬帽山,山峡稍开,南见大容焉。又西南三里,涉溪而右,又涉溪而左,共二里,逾冈而上,是为平山村。由白堤至平山三十里,路隘草荒,隔绝人境,将出平山,则纷纷言前途多盗矣。由平山南行,路已开辟。过墟舍,越岭畔行,东望大容在三十里外,犹有层峰间之。五里,下入山峡,过黄草塘。西南二里,抵都长庙。其处两山开坞西去,而路横坞而南,越岭,所上无几,南下甚遥。共三里,峡转西出,是为勒菜口。于是山分两界,大容峙东北,寒山峙西南,排闼而东南去,中夹成大坞,溪流南注,则罗望江之源矣。于是循寒山北麓东南行,又三里,巨树下有卖浆者,以过午将撤去,乃留之就炊而饭。又五里,渡溪桥,是名崩江桥。桥南有庙,卖浆炊饭者群托焉。又东南二里,过冯罗庙。庙为冯、罗二姓所建。庙之南,山峡愈开,盖寒山南尽,大容东转,于是平畴扩然矣。其南有岐,东涉罗望,循大容南麓而东,四十里抵北流;土人以群盗方据南麓陆马庙为巢,俱劝余由州而往。〔予取郁林道。〕由畦塍中南行七里,复涉冈而南,见有鼓吹东去者,执途人问之,乃捕尉勒部过此也。又见有二骑甲胄而驰者,则州中探报之骑也。又三里,抵松城墟。墟舍旁有逆旅一家,时日色尚高,而道多虞警候望的警戒,遂停宿焉。二鼓,闻骑声骤而南,逆旅主人出视之,则麻兵已夜薄贼巢,斩一级,贼已连夜遁去。夜半,复有探者扣扉,入与主人宿,言麻兵者,即土司汛守驻守盘查往来之人之兵,夙皆与贼相熟,今奉调而至,辄先以二骑往探,私语之曰:“今大兵已至,汝早为计。”故群贼縻遵者束缚,依从一人斩之,以首级畀麻兵为功,而贼俱夜走入山,遂以“荡平”入报。恐转眼之后,将(以下缺)。

  平山乃大容西来之脉,盖澜沧以东之山,南径交趾北境,东转过钦、廉、灵山,又东北至兴业,由平山东度,始突为大容,于是南北之流分焉。

  寒山者,郁林西北之望也。诸山俱环伏于大容,而此独与之抗。盖其脉分自兴业,在罗望、定川二江之间。其脊至勒菜口而尽,故铮铮特起。《九域志》:越王陀遣人入山采橘,十日方回,问其故,曰:“山中大寨,不得归。”因名。

  陆马庙者,在大容南麓,乃土人以祀陆绩、马援者。流贼七八十人,夙往来劫掠村落,近与官兵遇,被杀者六人。旋南入陆川境,掠平乐墟,又杀数十人。还过北流,巢此庙中,縻诸妇女富人,刻期索赎,不至者辄杀之。

  二十七日早自松城墟,不待饭而行。四里,过谷山村,复行田塍中。又五里,望见一石梁甚高整,跨罗望江上,所谓“北桥”也。三洞连穹,下叠石为堰。水漫堰而下,转西向行,由郁林城北转而西南,与定川南流合而南去,经廉州入海者也。石梁之西,又有架木为桥以渡下流者,行者就近不趋石梁而趋木桥焉。过桥,又南逾一岭,共一里,入郁林北门。北门外人居俱倚冈汇池,如村落然,既无街衢,不似城郭,然城垣高罄严整,粤西所仅见也。城中亦荒落。过郁林道而西,即为州治。乃炊饭旅肆,问此中兵道,已久驻苍梧矣。先是苍梧道顾东曙,名应旸。余锡邑人也,其乃郎以家讯寄来,过衡阳,为盗劫去,余独行至此,即令其仍驻此地,亦将不及与通,况其远在苍梧耶!

  流较罗望为大。涯下泊舟鳞次,涯上有堤,内环为塘,堤上石碑骈立,堤下卧石片片,横列涯间。余视之有异,亟就碑读之,则紫泉也。泉隙在涯堤之半〔石片中,石南北夹成横罅,横三尺,阔二尺,东回环而西,缺其南,水从底上溢潴其中,停泓者三尺,上从南缺处流泻去,时见珠泡浮出水面。〕堤内塘水高丈余,涯下江流低亦丈余,水澄碧异常,其曰变“紫”者,乃宋淳熙间异兆,非泉之常也。泉上旧有濯缨亭,今已成乌有。泉之西有石梁曰南桥,亦三蛩góng水边大石,高跨南流江上。桥北有文昌阁,当江流环转之中,高架三层,虚敞可眺,为此中胜览。桥南为廉州大道;桥南由岐溯江岸东行,则水月岩道也。溯江半里,江自东北来,路向东南去,乃舍江从路,始由田塍行,其路犹大,乃陆川、平乐墟道也。八里,陟冈,有村焉。由村左岐东北行,又二里,从岐而北,路益没。又二里,北过一塘堤,始得西来路。循之东二里,经一村,复上一岭,路仍没。乃逾山而东,从莽中踯躅东向,一里抵东山下,得南来之路。遂循之而北,二里,仍东转入山坞。一里,渡一小石桥,又循东山而北,过一村,复东转入山坞。其坞甚深,东入二里,路渐芜没。又望坳东登,一里至岭,始得西来大道,则亦南向平乐墟路也。越岭而东,仍舍南行大道,岐而东下山,径坞中共一里,逾山峡东下,则峡东石峰森森,自北而南,如列旗整队,别成一界矣。出峡,循西山东麓而北,一村倚山东向,前有大塘,余以为龙塘村矣,问之,则龙塘犹在北也。又北一里余,转而东,得龙塘村。村踞冈脊之中,〔其南水南流东去,其北水北入水月洞。〕由其东又北一里余,直东抵石山中峰。渡石桥而北,则上岩西向,高穹峰半矣。

  上岩者,水月洞南倚山凭虚之窍也;石山自东北来,南引而下,支分队耸,而一支中出者。西瞰平芜,削崖悬窦,层级皆不甚深,而此层最下,亦最扩。环峰石皆青润,独裂岩处色变赭赤,然其质犹极灵幻,寻丈之间,层庋缕挂,窦穿盖偃,无所不备,亦无所不奇。岩前架庐当门,而敞其上,庐可以栖,而上不掩胜,结构亦自不恶。由岩右腋穿窍而上,窍仅如管,历级宛转,复透一层,若偏阁焉。云由岩右腋穿窍而上,窍仅如管,历级宛转,复透一层,若偏阁焉。云牖腾空,星楞透影窗中可见云在空中飞腾,而星光又从窗棂边透了进来,坐憩其内,又别一“小西天”矣。由岩左腋环柱而出,柱如龙旗下垂,从其侧缘崖上跻,转出岩端,复得一层。其岩亦西向,自分左右两重,〔左重在下,垂柱裂窍,仰睇上即右重也,然历磴无阶。由外北跻,始入右重。阁缀绝壁,与左层翼对增妍,皆岩之中层也。〕其上削崖之顶,尚有一层虚悬,而跻之无级,〔惟供矫首耳。〕水月洞尚在其北而稍下。龙塘之水,经山前石桥而北,过上岩之前,乃东向捣入洞中。洞门亦西向,路由其南,水由其北,相沿而入,透北而出。前后两门,一望通明,是为明洞。水贯其中,石蹲其旁,夹流突兀,俱作狮象形。〔洞顶垂石夭矫,交龙舞螭,缤纷不一。〕其水平流洞中,无融州真仙岩之大,而两崖亦无其深峭,可褰裳而涉溪。崖之右,又有一小水,南自支洞出,是为阴洞。〔左则沿溪笋乳回夹,上亦裂门缀穴。层阁之上,又汇水一池为奇。此明洞以内胜也。后门崖口,列大柱数条,自门顶合并倒悬,洞内望之,蜿蜒浮动。此明洞以外胜也。〕阴洞乃明洞旁穴,其中又分水陆。〔流不甚大,东南自牛陇又开一门,穿山腹至此合明洞。溯流南入半里,洞渐沉黑,崖益陡,水益深,结筏积炬,曲屈约二里,出牛陇。此阴洞水中胜也。从阴洞溯流,始崖左嵌石下,窦甚隘,匍匐下穿,引炬而前,忽岿然上穹,上下垂耸盘柱,诡状百出,升降其中,恫心骇目,邃曲莫尽。此阴洞陆中胜也。〕

  余欲为水月游,时已过午,尚未饭,抵上岩,道者方扃jiōng,关户而出,余坐崖下荔阴间。久之,道者罢钓归,启扉具炊,余促其束炬游水月。既入明洞,篝火入阴洞,道人不随支流入,由其侧伏洼穿隙,遍观阴洞陆崖之胜,其中崇宏幽奥,森罗诸诡,五易炬而后出。欲溯流穷水崖,道者以水深辞:“请别由侧道以探其后崖,不必从中出也。”乃复出明洞,涉水穷左崖之胜,遂出后洞,仰睇垂虬舞龙之石。还饭于上岩,已日衔西山矣。

  二十八日早坐上岩中。道者出龙塘为予买米。余曳杖穷其最上层,已下,憩石窍偏阁中。盖是岩西向,下午则返照逼人,余故以上午憩,而拟以下午搜近山诸洞。既午,道人以米至,午炊甫毕,遂循山而南,至昨来所渡石桥,由桥侧东折入环峡中。〔是山石峰三支,俱锋棱巉削,由东北走西南。中支为水月岩所托,是峡则中支、南支相夹者。南支多削崖裂窍,予来时循其西麓,〕以为水月在其下。询之土人,皆曰:“中不甚深,下无蹊径。”从峡转北,得中央平洼一围,牛千百为群,散处其内,名为牛陇。穷其西北,〔水汇成潭,〕遂入阴洞后门,〔即东南临潭上,四旁皆陡石,无路人,必涉潭乃登。〕洞甚虚敞,分之则二,合之则一。〔随水西入,渐北转,石崖成峡,水亦渐深昧,与水月阴洞所见等。虽未出其中,两端源流悉见,可无烦暗中摸索也。洞门〕右崖,石痕丛沓繁多,俱作马蹄形,《西事珥》所谓“天马”,意即此矣。出洞,益遵峡而北,仰瞩东西两界,峰翔石耸,队合层分。〔二支北尽处,北支又兀突起,与中支北麓对峙成峡。〕遥望其下,有三洞南向,其上轰霞流电,闪烁有异,亟历莽趋之。其左畔二门骈列,崖下虽悬乳缤纷,而内俱不深;其右畔一门,孤悬峰半,虽洞门嵌空,而中忽渊坠,其深数十丈,宛转内透,极杳邈之势。而两崖峭削,无级下跻。踞崖端望之,其中飞鼠千百成群,见人蓬蓬内窜,其声甚遥,闻此中有蝙蝠洞,岂即此耶?出洞下山,望西北山嘴颇近,以为由此奔水月后洞而入,抵上岩甚便。竭蹶一里趋之,其下既洼,乃攀陟山冈,则巨石飞耸,中俱蔓络,下嵌澄渊,路断径绝。〔遥探洞外诸奇石,杳不可见,即溪流破壑出者,亦尽没其迹。〕乃循北麓,仍东趋一里,南向前来之峡。又经牛陇而南,共三里,返上岩之前。见日有余照,仍入水月,徜徉明洞之内。复随流出洞后,睇望所涉路断处,犹隔一峰嘴,始知此中山形横侧倏变,不可以意拟如此。是夕仍宿上岩。

《徐霞客游记》
徐霞客游记

《徐霞客游记》是以日记体为主的地理著作,明末地理学家徐弘祖(一作宏祖,号霞客)经34年旅行,写有天台山、雁荡山、黄山、庐山等名山游记17篇和《浙游日记》、《江右游日记》、《楚游日记》、《粤西游日记》、《黔游日记》、《滇游日记》等著作,除佚散者外,遗有60余万字游记资料,死后由他人整理成《徐霞客游记》。世传本有10卷、12卷、20卷等数种,主要按日记述作者1613~1639年间旅行观察所得,对地理、水文、地质、植物等现象,均作详细记录,在地理学和文学上卓有重要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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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弘祖】简介

三个阶段


  受耕读世家的文化熏陶,徐霞客幼年好学,博览群书,尤钟情于地经图志。少年即立下了“大丈夫当朝游碧海而暮宿苍梧”的旅行大志。徐霞客的旅游生涯,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28岁以前的纪游准备阶段。重点放在研读祖国的地理文化遗产,并凭兴趣游览太湖、泰山等地,没有留下游记。


  第二阶段为28岁(1615)至48岁(1635)的纪游前段,历时20年,游览了浙、闽、黄山和北方的嵩山、五台、华山、恒山诸名山。但游记仅写了二卷,约占全书的十分之二,其中含“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第三阶段为51岁(1638)至54岁(1641)为纪游后段,历时4年,游览了浙江、江苏、湖广、云贵等江南大山巨川,写下了8卷游记。


  徐霞客的足迹遍及今16个省、市、自治区。他不畏艰险,曾三次遇盗,数次绝粮,仍勇往直前,严谨地记下了观察的结果。直至进入云南丽江,因足疾无法行走时,仍坚持编写《游记》和《山志》,基本完成了240多万字的《徐霞客游记》。53岁(1640)云南地方官用车船送徐霞客回江阴。54岁(1641)正月病逝于家中。遗作经季会明等整理成书,广泛流传。


早年时期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他出生在江苏江阴一个有名的富庶之家。祖上都是读书人,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他的父亲徐有勉一生不愿为官,也不愿同权势交往,喜欢到处游览欣赏山水景观。徐霞客幼年受父亲影响,喜爱读历史、地理和探险、游记之类的书籍。这些书籍使他从小就热爱祖国的壮丽河山,立志要遍游名山大川。十五岁那年,他应过一回童子试,没有考取。父亲见儿子无意功名,也不再勉强,就鼓励他博览群书,做一个有学问的人。徐霞客的祖上修筑了一座万卷楼来藏书,这给徐霞客博览群书创造了很好的条件。他读书非常认真,凡是读过的内容,别人问起,他都能记得。家里的藏书还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他还到处搜集没有见到过的书籍。他只要看到好书,即使没带钱,也要脱掉身上的衣服去换书。


志在四方


  明朝时,一个10岁的男孩读书时有感而笑,母亲问他笑什么,男孩说:“全国有九州五岳,写这本书的人自夸他已走完了八州,攀登了四岳。这个人的志向并不大,要是我,非要历九州、登五岳不可。”这个男孩就是我国明代著名的地理学家徐霞客。 徐霞客名弘祖,字振之,霞客是他的号,明万历十四年(公元1586年)出生在江苏省江阴市。他的祖上曾经做过官。在明代,知识分子要做官,就要按照政府的规定读儒家经典四书五经,并参加考试,即所谓“科举”,考试所作的文章也得遵循政府规定的八股形式,超出规定的范围就不会被选取,也就是“落第”。因此,大多数知识分子都走上了死读经书,硬作八股文的道路。知识分子的思想被紧紧地束缚住,学术风气死气沉沉。徐霞客也曾参加过八股考试,但失败了。此后,他便决定不再走考试做官的道路,决心进行自己感兴趣的地理考察事业。这一抉择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它意味着与当时流行的社会风习的决裂,是要有勇气和胆识的,而且还要承受一些守旧的人的讥笑和指责。徐霞客坚定地这样做了,他的家庭,特别是他的母亲有力地支持了他,他说:“志在四方,男子事也”,“哪能让儿子像篱笆中的鸡,车辕下马,被困着呢?”


  徐霞客从小就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他喜欢读地理、历史和游历探险方面的书,向往着“问奇于名山大川”的生活。徐霞客在参加科举考试失败后,便埋头专心攻读和研究前人的地理学著作。但是,他并不是把前人的著述当作一成不变的经典盲目地相信,而是在吸取前人知识的同时,进行独立思考。在攻读中,他发现前人著述的内容,很多是历代沿袭,转抄自较早的地理学著作,很少有人进行实地的考察。因而,有的地理著作记述错了,也被照抄照搬,以讹传讹。前代的人错了,后代的人也跟着错。他对前人著作中的不少问题,提出了大胆的怀疑。例如关于长江的源头问题,在被认为是经典地理著作的《禹贡》中,说是“岷山导江”,后来不少人都沿袭这一说法,徐霞客提出了为什么长江比黄河长,而长江之源那么短,黄河之源却那么长的疑问,认为《禹贡》上的说法是解释不通的。为了搞清祖国河山的真实面貌,徐霞客决定亲身进行实地考察。


  十九岁那年,他的父亲去世了。他很想外出去寻访名山大川,但是按照封建社会的道德规范“父母在,不远游”,徐霞客因有老母在堂,所以没有准备马上出游。他的母亲是个读书识字、明白事理的女人,她鼓励儿子说:“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志在四方。你出外游历去吧!到天地间去舒展胸怀,广增见识。怎么能因为我在,就像篱笆里的小鸡,套在车辕上的小马,留在家园,无所作为呢?”


  徐霞客听了这番话,非常激动,决心去远游。临行前,他头戴母亲为他做的远游冠,肩挑简单的行李,就离开了家乡。这一年,他二十二岁。从此,直到五十五岁逝世,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旅行考察中度过的。


游历足迹


  从22岁起,徐霞客开始了游历考察生涯。三十多年间,他先后四次进行了长距离的跋涉。徐霞客在完全没有政府资助的情况下,先后游历了江苏、安徽、浙江 、山东、河北、河南、山西、陕西、福建、江西、湖北、湖南、广东、广西、贵州、云南和北京、天津、上海等19个省、市、自治区。东到浙江的普陀山,西到云南的腾冲,南到广西南宁一带,北至天津蓟县的盘山,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


  在三四百年前,交通是很不发达的,徐霞客游历了如此广阔的地区,靠的完全是自己的两条腿。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令人赞叹不已了,更何况他所考察的主要是陡峭的山峰和急流险滩呵。不难想象,他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甚至随时有丧生的危险。这从中也可以看到,徐霞客献身大自然的决心是如何大,意志是如何坚强。徐霞客的考察探险活动,持续进行到公元1640年他55岁的时候。当时,他正在云南,不幸身患重病,被人送回江阴老家,第二年就去世了。可以说,徐霞客把自己的毕生精力献给了祖国的地理考察事业。


  更可贵的是,在三十多年的旅行考察中,他主要是靠徒步跋涉,连骑马乘船都很少,还经常自己背着行李赶路。他寻访的地方,多是荒凉的穷乡僻壤,或是人迹罕见的边疆地区。他不避风雨,不怕虎狼,与长风为伍,与云雾为伴,以野果充饥,以清泉解渴。他几次遇到生命危险,出生入死,尝尽了旅途的艰辛。


旅游生活


  更为可贵的是,徐霞客在野外考察生活中,每天不管多么劳累,都要把当天的经历和观察记录下来。有时跋涉百余里,晚上寄居在荒村野寺之中,或露宿在残垣老树之下,他也要点起油灯,燃起篝火,坚持写游历日记。他先后写了200多万字的游记,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地理考察记录。可惜的是,他的日记大部分已经散佚,现存的《徐霞客游记》,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这仅存的40万字的《徐霞客游记》,仍然向我们展现了他广阔范围的考察记实,特别是边远地区的地理风貌。


游历中的历险纪略


  徐霞客在游历考察过程中,曾经三次遭遇强盗,四次绝粮。上面说的湘江遇盗,跳水脱险的事,便是发生在公元1636年他51岁时的第四次出游中。这次出游,他计划考察湖南、湖北、广西、贵州、云南等地。出游不久,就在湘江遇到强盗,他的一个同伴受伤,他的行李、旅费被洗劫一空,他自己也险些丧命。当时,有人劝他不如回去,并要资助他回乡的路费,但他却坚定地说:“我带着一把铁锹来,什么地方不可以埋我的尸骨呀!”徐霞客继续顽强地向前走去。没有粮食了,他就用身上带的绸巾去换几竹筒米;没有旅费了,就用身上穿的夹衣、袜子、裤子去换几个钱,……重重的困难被他踩在脚下,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一个雨后的夜晚,在湘水之中停泊的一艘客船上,乘客们在连绵好些日子的阻雨之后,看到了皎洁的明月,观赏月光下的山形水色,精神顿觉爽朗异常。正当乘客们尽兴之后上床休息时,忽然喊杀声骤起,一群强盗窜上船来,一时火炬乱晃,刀光剑影交错,大难降临船上。这时,只见一个人飞身跳入水中,逆流而行,躲进了别的船里。


  这个跳水的人,年约五十开外,身材修长,看上去精力旺盛,行动敏捷。他就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地理学家徐霞客。


  徐霞客二十八岁那年,来到温州攀登雁荡山。他想起古书上说的雁荡山顶有个大湖,就决定爬到山顶去看看。当他艰难地爬到山顶时,只见山脊笔直,简直无处下脚,怎么能有湖呢?可是,徐霞客仍不肯罢休,继续前行到一个大悬崖,路没有了。他仔细观察悬崖,发现下面有个小小的平台,就用一条长长的布带子系在悬崖顶上的一块岩石上,然后抓住布带子悬空而下,到了小平台上才发现下面斗深百丈,无法下去。他只好抓住布带,脚蹬悬崖,吃力地往上爬,准备爬回崖顶。爬着爬着,带子断了,幸好他机敏地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不然就会掉下深渊,粉身碎骨。徐霞客把断了的带子结起来,又费力地向上攀援,终于爬上了崖顶。还有一次,他去黄山考察,途中遇到大雪。当地人告诉他有些地方积雪有齐腰深,看不到登山的路,无法上去。徐霞客没有被吓住,他拄了一根铁杖探路,上到半山腰,山势越来越陡。山坡背阴的地方最难攀登,路上结成坚冰,又陡又滑,脚踩上去,就滑下来。徐霞客就用铁杖在冰上凿坑。脚踩着坑一步一步地缓慢攀登,终于爬了上去。山上的僧人看到他都十分惊奇,因为他们被大雪困在山上已经好几个月了。他还走过福建武夷山的三条险径:大王峰的百丈危梯,白云岩的千仞绝壁和接笋峰的“鸡胸”、“龙脊”。在他登上大王峰时,已是日头将落,下山寻路不得,他就用手抓住攀悬的荆棘,“乱坠而下”。他在中岳嵩山,从太室绝顶上也是顺着山峡往下悬溜下来的。徐霞客惊人的游迹,的确可以说明他是一位千古奇人。


  徐霞客在跋涉一天之后,无论多么疲劳,无论在什么地方住宿,他都坚持把自己考察的收获记录下来。他写下的游记有二百六十多万字,可惜大多失散了。留下来的经过后人整理成书,就是著名的《徐霞客游记》。这部书二百六十多万字,是把科学和文学溶合在一起的一大“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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