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练——归途

奇幻短篇《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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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之缘，一生以赴。

《山鬼》&君王，鸿图霸业or一见钟情。

既生君王我薄情，何生红颜你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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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式微

式微，式微，胡不归？

非我不归，实无法也

　　丁酉年冬，已是我死去的第四个冬天，这天，本如往常一般，再平凡不过，只是却破天荒的落了些晶莹剔透的薄物，是雪，今天的雪不很大，可是其中夹杂着的微风却是和四年前的冷意如出一辙。

　　四年前的冬天，提前踏青的活动令我们几个朋友再度欢聚一堂，那天的天色正好，不很冷，也没有风，我们一行人出城去了南湖，零下数度的天气，结冰是在所难免的，可是仍阻挡不住我们几人热闹起来的气氛，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映着太阳温热的光，更衬得我们相聚的好心情，一路欢颜笑语，快乐的好像几岁的孩子，其实本也就是孩子，只是大了那么十几岁罢了。

　　冬天的天一向黑的早，只眨眼间已落了黑，回程的车只剩下最后一班，由于太冷，人并不是很多，可是司机微醺的脸着实让人生出了七分怯意，傍晚的道路本就不好走，沿途更是要途径一条河流沿岸的路，恐惧在黑夜降临束手无策的时候，显得那般强大，可是太阳落的就是那么快，连一丝一毫的犹豫也给不得黑夜想要带走的人。

　　抱团上车冒险回城，还是饥寒交迫露宿郊外，若我是个握着掌控板的游戏者，我怕是一秒也不会犹豫，可是人在游戏中，哪怕有几分风险，也仗着队伍里有男生，有人会开车的念头，艺高人胆大。

　　不过，司机出乎我们的意料，他的车虽然开的快，可是却真的四平八稳，我们也渐渐放下了防心，困意袭来，昏昏欲睡。

　　然而，意外总会不打一声招呼来到你身边，欣赏人类那措手不及的窘态。

　　上天如同开玩笑般下了漫天的雪，眼看着眼前的世界变成一片雪白，我们的口鼻也涌进了无边无际的水，河边的小路，哪里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们，大巴车轮子打了滑，我们沉浸在一层薄冰掩藏的河面下，黑夜暗色里，一辆如枯木般落在河里的车，竟生生比恐怖片还让人凉了三分的心。

　　出于本能，我们都在尽全力冲开车门，那一刻的爆发力打败了水压，打败了寒冷，打败了不可能，出于本能逃离了那辆冰冷铁器围成的车，却没人会傻的去欢呼，紧接着出于本能向岸边游去，没有谁会想要让自己年轻的生命终结在这种白茫茫冷森森的地方。

　　我水性一向不是很好，能活下来的几率也不见得有多大，所以，我落了单，手脚冻得发麻，凫水不得法，已喝了一肚子冷水，比在冰箱冷柜里走了几遭还要冷上两个度，大脑已有些短路，几乎忘了思考，也忘了游动，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动和死亡的距离如此近。

　　当我以为我已无路可走时，却被一双手牵住，我分不清那是谁，因为双目已经连张开的力气也快使不出，突然，后背被打了一拳，外力作用迫使我的神经末梢又开始兴奋，强睁开眼，就看到了哥哥的脸，他并不是我亲哥哥，只是当年出于聊的投机随口一说，我们便成了一对异性兄妹，没想到，我们都当了真，真的在用真心认那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的亲人。

　　哥哥拉着我向岸边游去，我能察觉到自己四肢的麻木，身体不受支配，轻薄的冬衣吸了水，如同灌了铅般重，我将外套拉链拉开，哥哥疑惑的望了我一眼，方才打了我一拳的那个人已明白了我的意图，帮着我褪下了厚重的冬衣。

　　可大概我还是太天真了些，迷迷糊糊感觉哥哥已经拉着我到了岸边，我却感觉腹部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想咳，却只迎来了一口又一口的凉水，冻冷了我的血脉，冻低了我的体温，那感觉不比凌迟，让人受尽折磨，那只是深刺骨髓的冷，冷到人事不知，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接近死亡更可怕，那就是双脚已经尽数踏入死亡的边际，如同出生啼哭的婴孩听不到父母的呼唤一般，双脚踏入死亡的人，也听不到自己尸体旁亲朋好友的呼唤。

　　我死了，死的毫无创意，死的毫无价值，死于意外。

　　我本以为人死了之后会没有知觉，没有感觉，没有痛，没有爱，没有心，没有曾经身为人的一切，可是直到死了我才发现，这些东西，其实死了的人，也有。

　　身为尸体，我听不到父母兄弟的悲惋痛哭，我看不到朋友故交的伤心难过，我不会难受，可是身为鬼魂，这些场景分毫不差的落在我眼里，这些感觉一字不落的刻在心上，原来，人死了之后，会变成魂魄，会有感觉，会知道痛。

　　我的身体如从高楼坠下一般沉，我的魂魄却比天空的羽毛还要轻，越来越远……

　　其实我的心里是害怕的，我会怕我死掉，我会怕有长相奇怪的东西把我抓走，我怕，可我却动弹不得，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变凉，一步一步的，接近死亡。

　　我看到刚刚从河水里爬出来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大家，身上都还是湿着的，他们嘴唇冻的发紫发青，身上冷的直哆嗦，可是仍不肯放弃，一个接着一个按压我腹部积存的水，哥哥焦急的出了一身冷汗，朋友们也都手足无措，可我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扯不回来，除了我，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一刻，我看到他们脸上所有焦急的表情，都是真的，那般真，真切的让我心痛，这本是我可以活着享受的一切，所有的关心和呵护，我本可以活着的。

　　思及此，我回想到了哥哥拉着我即将游回岸边的时候，那腹部的一次重击，那就像是被人打了一下，可被打一下该不会有这么重的力道，又像是被人踹了一脚，是了，若是被人踹一脚，才会有那样重的力道，才会让我彻底失了生机，我开始恨，我恨那个刚刚踹了我一脚的人，我恨那个我即将要回到活着的边缘口时却要让我硬生生去送死的人，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他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我的父母又会多难受。

　　可我再恨，我此刻也只是一具尸体，一缕孤魂了。

　　我回不去，也不能回去，我没有人的形体，也不受地心引力的控制，我就这么飘飘荡荡地悬浮在空中，脆弱的一阵风吹就不知会被吹到哪里了，望着四下空空，我无处可依。

　　我开始了一段漂泊，一段只有自己的漂泊，我看得到世间的人，可他们看不到我，我也未曾见过同我一般的魂魄，当魂的日子日渐久了，我也变的有些麻木。

　　这四年来漂泊了太多的地方，有时想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久些，便死死的抱住一把伞，有时就这么随意的任由自己到处漂泊。

　　初初为魂时，我不得其法，夜深人静时停在公路上，四周静的可怕，我向来怕黑，这么晚了还一个人走在不知何处的公路上是生平头一次，直到呼啸而过的一辆车穿投了我的魂魄，而我毫无感觉时，突然一股悲伤油然而生，我蹲在地上，想哭，可没有眼泪。

　　那时候，我体内仿佛一股灵气醒了过来，曾经最怕的东西，现在没什么好怕，我成了真真的无所畏惧，可我，错过了自己的葬礼。

　　我不知道一向感性母亲是否会哭倒在父亲怀里，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一向不爱哭的父亲会不会也怪我不孝，湿润了眼角；我不知道一向调皮不谙世事的弟弟会不会在我离去后，挑起家里只剩下一个孩子的大梁……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开始后悔，为何自己如此没用，竟连简单的留在家里也做不到。

　　反省过后，随着日出第一缕晨光带来的，是我想要回家的执念，我恢复了有思想的我，我需要回家，哪怕只是一缕魂魄，离家近些，我才会觉得有所可依。

　　在外的这几年，其实一直都不曾知道时间，每日不用吃不用睡，于我而言不过几个日升日落，可真的一路颠簸起起落落回到家，我才发现已是四个年头了，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家里很简陋的陈设着昔年的一些照片，一家四口，笑的幸福而简单，可惜当年太年轻，不知道抓住手中本该珍而重之的幸福时光，它可能也嫌弃我，欢快跳着脚飞走了，而我，再没有去追逐的资格。

　　我静静立在屋中，望着一如当初生活的模样，胸中被一股幸福感包围，看着母亲额间的皱纹，我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却一顺手穿过了母亲的皮肤，我才想起我早已失去了触碰她的资格，哀，莫大于心死……

　　母亲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抬眸望向了我的方向，我能看到她眸中亮闪闪，散发着柔和的光，只是，她看不到我。

　　母亲长叹一声，一边继续手中做饭，一边对着满屋子空气淡淡道“诺诺，四年了，你从不曾来我梦里，想来，也是怪我那时候不够疼你，可我刚刚，觉得好像你就在我身边，是那么熟悉……”

　　我胸中悲痛，从小，母亲只有心情特别好才会叫我诺诺，因为一诺千金，我是家里的千金，所以，我小名诺诺，我一向喜欢母亲这么叫我，可母亲总是不轻易开口，没想到，再听到这样的话，我们已是天各一方。

　　我想抱着她，抱着这个年逾五十的母亲，亲亲她，告诉她我爱她，我从没停止对她怀抱的思念，我还是那个在家喜欢乱发脾气使小性的孩子，可是我，抱不到。

　　但我留心听了母亲的话，梦，我们之间还有一条梦的桥梁。

　　傍晚时候，家里来了人，是哥哥，和我当年的好朋友玥儿，四年过去，早不是当年青涩的模样，他们手挽手进来，亲热的和母亲打招呼，口中称呼着“妈妈”，我胸中一暖，原来自我去后，母亲又多了一双儿女，如今，她们也成了一对儿。

　　后来，父亲和弟弟也回来了，他们一家人坐在圆桌上，一餐晚饭，吃的极尽温馨，我由衷的感谢他们，弥补了我这个不孝女儿的空缺。

　　是夜，我试着走进她们的梦中，试着去接近她们，然后，我掌握了其中窍门，常与父母梦中一叙，只是我那时不知，这样令人食髓知味的法子会消耗我的魂魄，不过就算知道，我也还会这样做的，身为魂魄，哪怕不老不死，可我不能亲近我的家人，又有什么意义？

　　后来，我也去了多个故人梦中，也知道了很多，我当年不知道的事。

　　原来，当年哥哥救我时在身后锤了我一掌唤醒了我意识的人，是水性和哥哥不相上下的玥儿，只是，当年踹了我腹部一脚的，也是玥儿，为了弥补她的愧疚，她赡养我的父母，善待我的家人，俨然成了我家的第二个亲女儿。

　　她想救我，又不想救我，本能的去救我，却又意外的放弃我，她不是有心，可是有心救我我没活，她无心害我，可无心害我我死了，何其矛盾，却阴差阳错，只因，她喜欢上了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担心我会成为阻力，一念之差，一条人命。

　　我仰天长笑，上天何其可笑，让我迷迷糊糊游荡这四年，看透世态炎凉，看尽人生百态，最后，却让我想要自己戳瞎自己这双眼。

　　是感情，让人狼狈，这句话一点没错。

　　哥哥救我，是好心，玥儿救我，是好意，可是感情，让人患得患失。

　　莫非，死去便是我的归途？

　　承受失去女儿失去姐姐是我家人的命途？

　　亦或是，一生揣着一条人命夜夜难安的苟延残喘是玥儿的归途？

　　还是仍被真相蒙蔽的哥哥就这么糊涂一生是他的命数？

　　我无声无泪的哭笑，都不是，人从来就无归，无处可归，没有归途，活着，和家人在一起，只是一个短暂的停靠，因为有人依偎，所以温暖备至。

　　死亡不是结束，不是命运的归途，它是另一个起点，通向生死轮回，若用我生前的一句话来说，其实，我除了父母，什么也不怕，甚至此刻，我想通了，玥儿有错，错在她自私，可是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她已尽她最大努力在弥补，我不会原谅她，可我也不怪她了。

　　黑夜中，我的魂魄在一丝丝散去，就像秋日吐丝筑茧的蚕，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我不得轮回，而是我仍有执念，放下和原谅是我此生的命运，而我，又要去到新的地方，寻找我的，新一个归途。

式微，式微短篇，完结

式微，式微，胡不归？

非我不归，实无法尔

徒步向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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