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42岁了!我和他在同一个村子,两家房子就隔了100米。整个村子40户人家,家家户户都很熟,还经常有姻亲关系。我表哥就娶了他小姨的女儿。
他比我大5个月,我俩一起长大,一起上村里的小学,一起转到镇上读中学。从村里去镇上中学也不远,每到周一早上和周五下午,我俩都一起走路去学校或回家里。去镇上读书的都是周边各村的,刚念初中时同学还挺多,班上有50个学生。上着上着就越来越少,到了初三,班上只有32个学生,学习成绩不好的都回家种地或当学徒。
我和他一直是老师最喜欢的两个尖子生,经常被表扬,永远是他第一,我当第二。村里人教自家小孩时,都以我们为骄傲。但我是用功型,他是天才型。我努力学习是想摆脱贫困的家庭,他是为了理想。
当年读完初中,很多人会选择读师专或医专,毕业就直接分配到学校或者医院。但是我和他都有个大学梦,为了圆梦选择了继续读高中。那年代大学生特别少,我们镇上就出过一个。
高中在县里读,离村里不远。我交不起宿舍费,他也不想住校,每天结伴来回跑。高一下学期,他家给他弄了一辆凤凰牌28大杠自行车,骑40分钟能到。于是,我们村里早起下田干活的人,傍晚在从田里回家的人,总能看见他骑个自行车上下学,我坐在后座,双手扶着他的腰。
大人看到都起哄,说我们像两口子。连爸妈看见我都开玩笑说:“要不你以后就嫁给我们老三吧!”
每当这个时候,我满脸通红发热,不好意思地跑开。而他却在旁边咧着嘴,笑得和傻子似的。
我从娘胎里出来就胃不舒服。高中三年每到冬天,他早起出门都会给我带热水袋,让我路上放怀里暖胃。
我家房子小,兄弟姐妹多,晚上永远是乱哄哄的。我总会跑去他家书房,和他一起复习功课。有时各自看着书,忽然抬起头相视一笑,觉得分外美好。
他也常来我家找我,只要是饭点他出现了,我家里人就不让他走,非留他下来吃饭。不管桌上做的是啥他都说好吃,其实我知道我们家的饭菜跟他们家比不了。
到了周末,稻子快熟时,他每天很早就要拿根长竹竿去田里赶麻雀,不让麻雀吃稻谷。我起床后,就会去田里找他。至今还能想起朝霞把他笼罩,大片金黄色的稻田,一个瘦瘦的男孩挥舞着竹竿,时不时吼上两嗓子吓走准备飞下来吃稻谷的麻雀。每次我还离得很远,他就看见了我,挥着胳膊喊我。
高二暑假,有一天中午他家大黄狗没回家吃午饭。他很担心,到处找。我陪他一起到村里面找。走到村卫生所,发现大黄狗和一条母狗在交配。他喊都喊不走,我看到后羞得扔下他跑回了家。
高考成绩出来后,他考上了浙江大学,我离分数线差5分。所有人都感到很意外。因为我平时考试成绩很稳,高考的时候没觉得自己发挥失常。痛苦过后,我选择复读。
当他离开家乡去大学那天,我亲自送他去市区火车站。进候车厅前,我俩在火车站广场中央的马踏飞燕雕塑下合影留念。他进站时,三步一回头。我站在外面笑着向他挥手告别。等他进了候车厅,看不见他时,我眼泪刷刷地掉下来,心里有种强烈的失落感。
如今回想起那天离别的画面,心中还能泛起苦涩的感觉。那一次告别,让我俩的人生驶向了不同的轨迹。
回去复读后,我才知道没有他,日子有多煎熬;才知道过去的自已有多依赖他。为了考上他那所大学,我压力倍增,经常整夜睡不着觉,只好半夜起来看书。可到了白天上课时,脑袋又昏沉沉的,没有精神。
复读的那一年,我经常因为压力情绪失控,身体也亮起了红灯,一度有过自杀的念头。他每月给我写两封信寄到学校,每周六晚上8点是我俩约定的通话时间,他会准时打电话到食堂楼下的电话亭,对我说些鼓励的话。但我听着特别刺耳,冲他发脾气,然后内疚,压力愈发的大。
一年过去了,又到了高考日。刚考完,我就预感自已完了。成绩出来后,离录取线差11分,还不如上一年。我躲在房间里哭,两天不吃饭,谁劝都没用。我感觉未来一片昏暗,不知路在何方。
父母不但没安慰我,还整天唠叨不停。村里人也拿我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柄。他父母对我的态度也有细微的变化,表面上和以前一样。可我总觉得,他们见到我的时候笑容有点僵硬。可能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他家儿子了。
没考上大学,我只好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先是在县里一家电脑培训公司工作过一年,后来去了市区工业园一家工厂当会计。
工业园
大学放暑假后,他来找我玩,带着大学生那种蓬勃朝气。而我已经在枯燥繁重的工作中,失去了青春应该有的活力,犹如垂暮之年的老人。
他的到来给我平淡的生活带来了新鲜和乐趣。我听他讲大学生活的各种趣事,包括室友的糗事。我听得入迷,他讲得认真,可等他讲完后,我总会莫名其妙地冲他发火。
不是他哪句话惹我不高兴了,是我自已恨自已没用,考不上大学,不能陪在他身边,一同度过美好的大学生活。我觉得自已在他面前低人一等,害怕他未来精彩的人生中没有我;害怕我的步伐追不上他追求理想的步伐;害怕他会爱上别的女孩。他那么优秀,追他的女生肯定不乏许多有颜值,有才华的。
他活在自由上进的大学校园,而我活在死气沉沉,看不到希望的工厂里。我感觉自已在进入了囚笼,而他正在拥抱整个世界。我害怕失去他!我为了留住他,用了最蠢的方法。每次见面,我都发脾气,故意无理取闹,以此来试探他有多爱我。
可一系列的试探,改变不了我俩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成了两类人的事实。我越发明显地感受到我俩圈子不同,思想不同,行为处事不同。
异地恋的第6年,我提出了分手。其实在我高考失利后,工作的第一年,我就明白了。我跟他已经不是同路人了,不可能走到一起。强行在一起,只会拖累他。他作为农村出来的,通过读书改变了命运,太不容易了。放过他,也是放过我自己,对彼此都好。
在五年的异地恋中,不断地争吵和冷战也让他看清了我俩的不合适。但他留恋我俩美好的过去,舍不得说结束。分手那天,当我提出分手,他沉默良久,然后抬头问我:“你确定吗?”我说:“确定,分手对你我都好。”
他听完后,突然掩面而泣,然后转身走开了。后来,他博士毕业后,同一个上海姑娘结婚了。而我通过相亲嫁人了。
可是遇人不淑,相亲时觉得前夫是个好男人,老实顾家。婚后才发现他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会。结婚五年来,两人争吵不断,到最后协议离婚,两个女儿跟了我。
虽然我和他各自结婚了,但逢年过年难免会碰到他。我俩偶尔会不避嫌地一起去河边走走,聊聊工作、家庭和孩子。唯独不聊过去和未来的打算。我看过他一家三口的合影,妻子年轻漂亮有气质,儿子长得像他小时候。
每当他问我夫妻感情怎样时,我都努力假装自己很幸福。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婚姻不幸,他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徒增烦恼而已。
离婚后的第二年中秋节,我在娘家过节,睡觉前突然一阵眩晕袭来,晕倒在地上。父母发现了,急忙送我去了县人民医院急救。经过抢救,我苏醒后,看到了他二姐。他二姐那晚在急诊部值夜班。她看见我醒来了,急忙问我:“弟妹,你好些了吗?”
我一听她喊我弟妹,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原来他二姐还记得我和他曾是大人看好的一对。
在我住院的第三天,他从外地跑来医院看望我。他从二姐那得知了我离婚的消息,他问我为何瞒着他?当时的我看到他,心里一阵阵难过,忍不住把五年不幸的婚姻一股脑告诉了他。他听完后,紧紧抱了我好久,眼泪滴落在我的肩膀上。
从那之后,他经常会回来看我,每周给我一个电话的,但我俩没有发生男女关系。我说不清我俩这算什么,算精神出轨吗?
我一边高兴,一边难过。我知道我俩这样,伤害了他无辜的妻子。我充满愧疚感,害怕被熟人发现,把我俩的事传到他妻子的耳朵里。可他每回来看望我,陪我吃饭聊天散步,我都会特别开心。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开心。
有时我会恨自已,明明我跟他青梅竹马,打小就互相喜欢,为何现在我成了第三者,昧着良心在做不道德的事。
我不知道他的妻子是否知道我的存在,是否知道我和他的过往。或许她知道了,但从不担心他会背叛她。因为我和她相比,俩人的差距犹豫丑小鸭和白天鹅那么大。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他愿意回来看我,不过是念着旧情。
现在的我和他,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偶尔见一见还是挺好的,若真的在一起了,肯定是一场悲剧。我和他可以一起回忆过去的点滴美好,但绝无可能共同憧憬美好的未来。我给不了他幸福的人生,我深知这一点。
备注说明:
本文是我前堂婶的故事!她和我堂哥离婚后,我偶尔会在镇上赶集日碰见她。每回见到我,她总会热情地邀请我到农贸市场进出口的一家小馆子,请我吃碗汤粉,或猪肺汤。俩人边吃边聊,断断续续知道了她以前的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