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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金国分七批押解的俘虏身份及境遇
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三月底,金人在颠覆了北宋,掳掠了大批金银财宝后开始撤军。徽宗、钦宗及后妃、皇子、帝姬(即公主)、驸马等470余人及教坊、宫女等3000余人,通统作为俘虏,被押解北上。
金人将宋人分作7批,陆续押解起程。
第1批:宗室贵戚男丁2200余人,妇女3400余人,由都统阁母(即多昂木)押解,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七日由青城国相寨起程。四月二十七日抵达燕山,居甘露寺。
这些出身于簪缨之家的公子王孙,平日轻裘肥马,养尊处优,怎经得起这种风霜之苦!奔波一月,到达燕京时,妇女只存1900余人,男丁无考。次年七月金人又将他们迁往通塞州(不详何地),十二月迁往韩州(辽宁昌图县西北八面城东南),此时男女合计只剩900余人了。
两年之后迁往咸州(辽宁开原东北)。到了公元1131年(绍兴元年)十一月,这支俘虏又由900余人减至500余人,金人将他们迁往上京(内蒙巴林左旗林东镇东南二里波罗城),男子编充兵役,女子充作婢女,把守宫院。
第2批:徽宗妃子韦氏(高宗之母)、徽宗第23子相国公赵梴、第25子建安郡王赵楧,郓王赵楷及康王赵构两人妻妾,富金、媛嬛两帝姬,郓王、康王两人女儿,共35人,由宗翰长子真珠大王设也马、盖天大王赛里(完颜宗贤)、千户国禄、千户阿替计押解,于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三月二十八日自寿圣院、刘家寺皇子寨起程,五月二十三日入上京洗衣院。
第3批:钦宗妻妾、珠珠帝姬、柔嘉公主,共37人,由宗翰次子宝山大王斜保、盖天大王赛里押解,于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四月一日自斋宫起程。十八日抵燕京,居愍忠寺,十月与徽宗会合。
第4批:徽宗及其子燕、越、郓、肃、景、济、益、莘、徐、沂、和、信12位王子,安康、广平两郡王,瀛、嘉、温、英、仪、昌、润、韩8位国公,诸王孙驸马,徽宗妻妾奴婢,共1940余人,由万户额鲁观(名宗隽)、左司萧庆、孛堇葛思美押解,于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七日夜由斋宫及青城国相寨移至刘家寺皇子寨,二十九日起程,五月十八日抵达燕京,居住延寿寺。
第5批:帝姬、王妃等103人,侍女142人,由宗望押解于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九日由刘家寺皇子寨、寿圣院起程,五月十九日抵达燕京,居皇子寨府。
第6批:贡女3180人,其他僧道、秀才、监吏、裁缝、阴阳、技术、影戏、傀儡、小唱诸色人等3412人由右监军谷神(即完颜希尹)、左监军挞懒等押解,于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四月初一日,自青城国相寨起程,五月二十七日抵达燕京。贡女只余2900人,其他诸色人等剩余1800人,不少人都死于途中了。
第7批:钦宗、太子、祁王赵模、缨络帝姬及大臣孙傅、何栗、张叔夜、司马朴、秦桧、陈过庭等12人,侍女144人,由宗翰、耶律徐睹(辽臣降金者)等押解,于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四月初一日从青城国相寨起程,六月初二日抵云中(山西大同),七月初十日抵达燕京,与徽宗相会。
二、徽宗一路北上时的惨像
单说徽宗这一批。他自得到不日将被押解北上的消息后,便领着皇后、诸王遥望城中拜辞宗庙,伏地痛哭,气塞不能起。景王赵杞忙搀起父皇,六宫无论少长,皆呜咽流涕。钦宗领着儿子也来拜辞。
景王自入郊宫,衣不解带服侍父皇,虽然他只有24岁,数日之间便鬓须皆白了。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九日,徽宗乘平日宫人所坐牛车,由不通华语的金兵牵驾,总共用车860余辆,先至刘家寺会见宗望,又让郑皇后以下妃嫔、诸王帝姬皆来拜见,双方席地而坐。
宗望通过翻译劝徽宗说:“自古圣贤之君无过尧舜,犹有逊揖,归于有德,历代革运这事上皇心下煞理会得!本国比取契丹、所得嫔妃儿女,尽分配诸军充赏,以上皇昔有海上之恩甚厚,今尽令儿女依旧相随,服式官职,一皆如故,尽可放心快活。”
徽宗相谢说:“当日为兄弟之国,今日成了囚虏,岂非命运使然!乞太子网开一面,全活千口性命,某愿以身代嗣子,远朝大国。”
宗望摇播头说:“只怕我朝皇帝不准。”徽宗又哀求说:“两国订立盟约,责全在我,非将相之罪,故请以一身仰答天谴,愿勿连累他人。”事关重大,宗望无权做主,自然不准所请。酒席之间,宗望要求将王婉容所生帝姬许配宗翰次子为妻,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徽宗只得唯唯应命。
自此之后,宗翰、宗望两酋不再见徽宗,只天天馈送鱼肉酒果,徽宗哪里有心食用,只是长吁短叹而已。
凄风苦雨,长夜漫漫。徽宗一行从刘家寺出发,夜晚行至封丘(今属河南)住宿。徽宗与押解的金军将领俱住于帐棚内,帐棚周围都有馆伴(陪伴宋朝帝后的使者)严密监视。其时虽已是春光明媚天气,但仍然乍暖乍寒,徽宗辗转反侧,竟是一夜无眠。
四月一日,行至胙城(河南延津),与第2批韦妃、第3批钦宗朱皇后相遇,次日,金人说河北路途不靖,停车两日,遣士兵先渡过黄河扫清道路,等到出发时,徽宗见韦妃、相国公、柔福帝姬乘马而去,竟不敢和她们道声问候,不觉五内俱裂,泪如雨下。
当徽宗一行来至浚州(河南浚县东)时,金兵阻拦百姓不得观看,只准卖食物人近前。小贩们知是已被废黜的徽宗,可怜他落魄江湖,身为楚囚,纷纷馈赠炊饼、藕菜之类,不受其值而去。
自过此州,金人恐怕通都大邑中有人劫驾,另辟新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水浅则填以为柴路,深则叠以为甬道。跋涉荒迥,旬月不见屋宇,夜泊荆榛或桑木间,艰艰不可言。”
即使遇上大雨,亦行于泥淖之中,途中往往车坏牛死,人行稍为落后,即被金兵杀死。日暮宿营时,以牛车的前辕相向,三面环绕,出入之处有金兵防守,以防逃跑。四月初七日,徽宗一行抵达汤阴(今属河南)县界,徽宗嫔曹才人离队小解,被馆伴阿林葛思美奸污。徽宗无可奈何,只能传谕后宫,不要擅自离开队伍,以免遭到污辱。
四月初八日,徽宗一行来到相州(河南安阳)时,阴雨连绵,贡女避雨金兵帐中,金兵乘机奸淫,毙命者甚多,徽宗叹惋而已。十二日,进入邯郸(今属河北)境,因所行均非驿道,鸟道羊肠,崎岖难行,几乎不辨路径。
十五日进入邢州(河北邢台),连日风雨大作,车折马倒,北上宋俘死亡枕藉。途中食物甚少,徽宗与郑皇后分得羊1只、粟1斗,其余则是4人或6人分得羊1只,每人米2升,徽宗不得不沿途采桑葚充饥。他对身边大臣说:“我在藩邸时,见乳媪吃桑葚,因取数枚尝之,味甚甘美,但未食完,即被乳媪夺去。今日再食桑葚,而祸难至矣,岂非我的命运和桑葚联系在一起吗?”
四月十六日,徽宗一行来到都城店(河北内丘县南),燕王俣(徽宗异母兄弟)因途中乏食饿死,盛尸于马槽中,犹露双足。徽宗请求归葬中原,金人不允,只得就寨外焚化,携骨灰而行。他伏在骨灰盒上痛哭说:“兄弟慢走,我亦将至泉台寻觅矣。”
十八日行至柏乡(今属河北),这里原来熙熙攘攘,人烟辐辏,宋金交恶后,居民已逃避一空,到处是断壁颓垣,荆榛瓦砾,一片荒凉破败景象。宋俘鸠形鹄面,面有莱色,而“虏酋皆拥妇女,恣酒肉,弄管弦,喜乐无极。”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在漫长的押解途中,金人故意给这个已经废黜了的天子以难堪。路过洺州(河北水年县)时,宗望请徽宗同至田野中看围猎,徽宗虽无心情,便又不敢拒绝,只得同宗望一起观看,见金兵骑在马上,用枪挑着猎取的狐免,忽见两人在他马前立住。
宗望指着两人说:“这就是上皇故臣郭药师、张令徽。”两人拜见徽宗,张令徽旋即退去,郭药师跪奏说:“臣昔与上皇为君臣,向在燕京,死战数回,力不能胜,不得已投降金国,有负上皇恩德。”徽宗不想听他辩解,只淡淡地说:“天时人事,理合如此。”宗望揶揄郭药师说:“此人颇忠于南朝。”徽宗忿然作色说:“药师未曾立过大功,我豢养过厚,才造成今日之祸。”宗望笑了笑说:“此话甚有见地,此人不忠于天祚,则必不忠于南朝。”郭药师满面羞惭,抱头鼠窜而去。
四月二十三日,车过真定(河北正定),徽宗与宗望并辔从东门而入,前有旗帜引导,上写“太上皇帝”字样,城中居民知是大宋天子,莫不痛哭流涕,金人也不计较,将徽宗安置在静渊庄居住。午后宗望派人请徽宗去看打毬。徽宗本是个中行家里手,但如今是阶下之囚,前途叵测,死生未卜,对打毬已是心灰意冷,而宗望相召,又不敢不行,只得同郑皇后怏怏而去。
打毬罢行酒,侍中刘彦宗忽然跪奏说:“太子(指宗望)闻知上皇才思颇高,欲觅一打毬诗,幸勿拒绝。”徽宗叹口气说:“自国亡以来,心绪不佳,早已辍笔不作。今既求索,敢不应命。”提起笔来,胡乱写了一首,彦宗称赞不已,又用番语讲给宗望,宗望让宗彦诵读数遍,点头致谢,徽宗也起身答谢。
四月二十八日,徽宗一行来到中山府(河北定县)时,金人命徽宗喊话,让守城宋兵投降。徽宗不敢违拗,在城下大呼道:“我道君皇帝,今往朝金帝,汝可出降。”守将在城上痛哭流涕,不肯奉诏。他以孤城抗金朝大军,高风亮节,千载之下犹使人想望其风采!
五月中旬,徽宗一行来到离燕京不远的某地。金人在馆驿中纵酒行乐,徽宗见一胡妇携女子数人,皆俊秀艳丽,或歌或舞或吹笛,或持酒劝客,所得之钱皆归胡妇。少顷,金人持酒给徽宗,胡妇也命一吹横笛女子入室侑酒。那女子对帝呜咽,不成曲调,徽宗看出此女子是中原人,问她是东京谁氏之女。
女子见胡妇去远,才自述说,她也是名门簪缨之后,“先嫁钦慈太后(按:即神宗陈皇后,徽宗生母)侄孙,京城陷,被掳至此,卖与豪门做婢。遭主母诟挞,转鬻于此,俾在此日夕求酒食财物,若不及,即以箠楚随之。”
如今是“孤客一身千里外,未知归日是何年”,一席话未完,已是泪水滴湿衣襟。半晌才止住哭,又询问徽宗是不是东京人,是否被掳来此。经这一问,徽宗不禁悲从中来,掩面哭泣,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
后来此女归宗翰为妾,降金的宋朝知太原府张孝纯在云中府宗翰席上曾见过她。五月十八月,徽宗一行抵达燕京,寓居延寿寺。随行官吏,不谙风土,饮食不时,至燕京病者几半。
徽宗搜索箱箧,拿出所有衣物,换成药品,为众人疗疾。”宗室自濮王仲理以上,别居仙露僧舍,有粮食不给,形体裸裼之人。”徽宗恻然,将金人所赠10000匹生绢散发给随行亲族官吏。而他自己也是形销骨立,蓬首垢面,老气横秋了。
到了燕京,徽宗才知道,自金人侵宋以来,已掳掠宋朝男女不下20万人(按:疑此数目有夸大),“能执工艺自食其力者,颇足自存。富戚子弟,降为奴隶。执炊牧马,皆非所长,无日不受鞭挞。不及五年,十不存一。妇女分入大家,不顾名节,犹有生理。分给谋克以下,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
一名铁工以8金买来一妇,细询之下,竟是亲王孙女。许多妇女谋生无门,沦为娼妓,忍辱偷生。徽宗于百无聊赖中,派随行官吏曹勋自燕京潜回南方,给康王带去一件背心,衣领上有徽宗亲出的“便可即真,来救父母”8字,并反复交代曹勋,“如见上,奏有可清中原之谋,急举行之,无以予为念。且保守宗庙,洗雪积愤。”
康王母韦贤妃亦附有书信,要康王“早清中原,速救父母。”康王妻邢夫人脱所戴金环交给曹勋说:“到时传语大王,愿早如此环,遂得相见。并见吾父,幸道无恙。”
当时音问不通,徽宗等不知赵构己于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五月间即位。一天,徽宗招待来燕京的皇族吃饭,他亲自下厨调羹,呼左右去买茴香。下人匆匆买回一包,上用黄纸包裹,徽宗打开看时,却是建炎赦书,才知康王已经即位,高兴地说:“夫茴香者,回乡也,岂非天乎?”从此他“眼望捷旌旗,耳听好消息”,盼望儿子赵构能重整山河,再造社稷。心情稍好,便思读书,“一日闻外有货书者,以衣易之”。还有一次,郑皇后送绢10匹,打算给徽宗制作换洗之衣,“适有货王安石日录者,闻之欣然,辍而易之”。然而徽宗至死也未能圆他的回乡之梦!
三、徽宗在金国的迁转飘零
徽宗原以为到了燕京,生活可以稍稍安定,不会再有颠沛流离之苦了。谁知这年九月,金人又因南宋兵盛,怕他们夺回徽、钦父子(按:钦宗于七月初到达燕京),便失去了同宋方讨价还价的筹码,将他们父子徙往中京(内蒙宁城西大明城)。九月十三日,徽、钦父子从燕京出发,燕京百姓与被俘来此的南方人挥泪相送于东门外,直至望不见徽、钦踪影才叹息而还,商贾罢市数日,用以表示对金人的不满。
出发之前,金人送绢万匹作为路途费用,徽宗拿出150匹分给仙露寺宗室做冬衣,宗室莫不感泣。徽、钦父子跋涉了1个多月,于十月十八日到达中京,栖身于故契丹宰相第中。
这里离燕京950里,乃辽朝中京故城,院中共有5幢房屋,徽宗与后妃居住左边的两幢,钦宗与后妃居住右边的两幢,中间的一幢由监管他们的金人居住。
这里荒凉残破,“人烟风物,比之燕山萧索太甚”,已不复有当年那种熙熙攘攘的景象了。徽、钦父子所需生活费用,都从燕京运来,金人每两月运送1次。徽宗眷属千余口,钦宗眷属百余口,费用浩大,金人又不按时发放粮食、衣物,致使他们生活困窘,每况愈下。徽宗至此再也没有读书写诗的雅兴了。
公元1128年(建炎二年)七月下旬,传闻真定府获鹿县(河北获鹿)的张龚、燕山府潞县(北京市通县)的杨浩纠约五马山(河南内黄县西)义军马扩、玉田(今属河北)僧一行、中山(河北定县)刘买忙等打算攻占真定、燕山、易州(河北易县)、中山府等地归宋,因走漏了风声,计划未能实现。
徽、钦二人在羁押之中,本不知情,金人却怀疑他们父子从中插手,决定将他们徙往上京(内蒙巴林左旗南。按:金初仍以辽上京为金上京,公元1138年(天眷元年)始以会宁府为上京,故址在今黑龙江阿城县南白城。
徽、钦一行1000余人,栉风沐雨,在经过长途跋涉后,于八月二十一日抵达上京。第二天,金太宗便把韦、邢两位皇后及帝姬、王妃等召入行幄。二十四日,金太宗决定让徽、钦父子朝见祖庙,实际上是行献俘之礼,以此来羞辱北宋君臣。
金兵逼着徽、钦父子除去袍服,其他人皆令脱去上衣,身披羊裘,腰系毡条,入庙行牵羊礼。在一片胡乐声中,金太宗亲手宰杀两只羊供入殿中。然后又逼着徽,钦父子入御寨,拜见太宗于乾元殿。
金太宗与皇后、诸王、郎君、大臣等骑马先行,接着是契丹乐,后边是5面白旗,上面分别写着“俘宋二帝”、“俘宋二后”、“俘叛奴赵口(构)母妻”、“俘宋诸王驸马”、“俘宋两宫眷属”等字样。
宋朝俘虏一律金人装束,“宋帝后均帕头民服,外袭羊裘。诸王、驸马、妃嫔、王妃、帝姬、宗室妇女、奄人,均露上体,波羊裘,”跪听金人宣读诏书。二十五日,金太宗封徽宗为昏德公,钦宗为重昏侯,郑、朱两皇后并封夫人,胡服归第。
康王母韦贤妃、皇后邢夫人以下300余人没为奴婢、入上京洗衣院,为金人浣洗衣服;另有400余宫眷,送入元帅府女乐院,供金人淫乐。宫眷有孕者9人一律堕胎,有病者调理,以备采选。
那些绮年玉貌的女子,倘被达官贵人看中,便强行取入宫中。金太宗便从赏赐给诸王、郎君、万户的妇女中掠取24岁以下114人入宫,诸王子从浣衣院中取走妇女300余人。兀术南侵失败,从洗衣院取走如女10人。从此,“浣院日空,宫院日盛。”
徽、钦父子在上京刚刚安顿下来,这年十月,金人再徙两帝及诸王、驸马、内侍、宫眷于韩州(辽宁昌图县北八面城东南)。公元1130年(建炎四年)七月,金人又以“比以奸民(不靖),假祸汝躬,故令远徙,庶免波累”为由,再徙徽,钦父子于五国城(黑龙江依兰县)。
其实,个中原因是,“五国城者,在金国所都西楼之东北千里,金人将立刘豫,乃请二帝徙居之。”金太宗命令减少随行官吏,诸色人等均不得携带。徽宗请求多带一些随从,被金人拒绝,只得对随从说:“公等冒风霜,涉险阻,忧乐固当同之,今日朝命如此,事属他人,无如之何。”
徽宗自离汴京,4载之中飘泊万里,栖迟无定,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由汴京而燕京,由燕京而中京,由中京而上京,由上京而韩州,由韩州而五国城,路途上荒榛断梗,鬼燐萤火,受了多少苦楚!如今忍辱偷生,俯仰由人,一个曾经是威震八绒的天子,连请求多带几名随从都不允许,此情此景,大概只有徽宗才能细细体味了。
四、徽宗在五国城的最后日子
到了五国城,金国孛堇八曷手下通事(翻译)庆哥诈传八曷之意,向徽宗索要价值连城的北珠,尽管徽宗阮囊羞涩,手头拮据,还是将庋藏了多年的北珠交给了庆哥。不久,东窗事发,八曷派人调查庆哥索贿一事,徽宗息事宁人,不愿扩大事态。
只说:“初无此事,恐复误传。”金人闻之,都说徽宗宽厚。金国太子、谙版勃极烈夫人均曾致书徽宗,想从宋朝随从中挑选晓事能干,人才俊爽者。徽宗只得应命,并回书云:“示谕,内侍本亦乏材,不免于众中选择二人前来,皆自汴京随逐至此艰苦万状,久处贫穷,敬望优容,不胜万幸。”为了能度过风烛残年,他对金人的要挟几乎是有求必应了。
在荒凉偏僻的边陲小镇五国城,徽宗鞍马劳顿,来不及洗去风尘,又得上表致谢。在谢表中,他吹捧金太宗“大造难酬, 抚躬知幸,”又信旦旦地表白自己“自惟谴咎之深,常务省循之效,神明可质,讵敢及于匪图。”最后又是对金太宗的恩泽心往神驰,感戴莫名;“回瞻象阙,拜渥泽以驰心;仰戴龙光,感 孤情而出涕。”翻来复去,还是那些感恩图报的套话,使人读 来,味同嚼蜡。
但是,在那个特定环境中,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从此以后,徽宗便在五国城居住了下来,一直到死未再播 迁。公元1130年(建炎四年)九月初五日,也即徽宗迁入五国城3天之后,郑皇后在颠沛流离中撒手而去,终年52岁。自沦为囚虏后,他们夫妇相濡以沫,互相照顾,如今郑皇后却撇下他独自而去了,徽宗在精神上受到了很大刺激。“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这是差不多与徽宗同时的北宋词人贺铸悼亡词中的两句,用来形容徽宗此时此刻的心情,真是再恰当 不过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公元1133年(靖康三年)六月,徽宗的第15子沂王赵樗,驸马都尉刘文彦为了改变自己的艰难处境,取得金人的信任,“首告太上谋反金国”,千户孛堇接打曷接受了状词。
消息传来,徽宗疑信参半,又惊惧不已。他刚遣驸马蔡絛前往询问,金人已将沂王樗、驸马刘文彦押解而去。徽宗急忙召集亲属、臣僚商议对策,徐王赵棣因染疾未痊,不能与会,其他人皆闻召而至。一个个面面相觑,除了叹息之外,竟是无计可施。蔡絛说:“我辈前日不死国难,导致二帝播迁,已有愧于前人,不意逆党出于至亲至爱之间,捐躯效命,正在今日。愿诸公尽力赴难,若有人退避者,神明殛之。”言词慷慨,与会者莫不泣下。
七月中旬,金人遣两使者前来勘问,并要求徽宗对簿公堂。徽宗派徐王赵棣、驸马宋邦光恳求,金人仍坚持前议。徽宗无奈,再派钦宗、信王赵榛、驸马都尉向子扆、内侍王若冲同往,经再三哀求,金人才允许徽宗免于前去。
第二天,金人将沂王赵樗、驸马刘文彦带到徽宗居处之侧、蔡絛寓所审问。审问持续了3天,沂王樽、刘文彦承认是诬告。金人征求徽宗处理意见,徽宗出于父子天性,为两人缓颊说:“二子悖逆,虽系诬告,天伦之属,岂忍为之。”但是金人却不能容忍这些忤逆不孝之徒,下令把两人杀死。
时光不居,岁月如流,转眼到了公元1135年(绍兴五年)。这年正月,61岁的金太宗吴乞买崩逝,太祖阿骨打之孙完颜亶即位,是为熙宗。二月间,韦贤妃从上京洗衣院获释,来到五国城与徽宗相聚。韦贤妃被俘北上时,才38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如今柳憔花悴,荆钗布裙,与昔日已判若两人了。
她与徽宗于公元1128年(建炎二年)十月劳燕分飞,天各一涯,度过了漫长的7年,直到这时才得相见,真是“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了。
两个月之后的四月二十一日,心力交瘁的徽宗,一病不起,魂归道山,终年54岁。当时滞留在燕山的宋朝兵部侍郎司马朴、朱弁丧服哭祭、朱弁的送大行文中说:“臣等茂林丰草,被雨露于当年;异域殊乡,犯风霜于将作。节上之旄尽落,口中之舌徒存。”
由徽宗的死想到自己的际遇,真是无限辛酸!然而尽管宋朝旧臣怀念故主,但在金国却没有引起任何反响。就这样,徽宗在吞下了自己种的苦果以后,带着遗憾,带着愤懑,带着迷惘,死在了异国他乡!
五、徽宗的身后事
徽宗临终时,遗命葬于内地,熙宗打算许可,但朝中大臣均执异议,只得作罢。按照金国风俗,“死者埋之而无棺椁”,因而徽宗与郑皇后皆用生绢裹葬。公元1137年(绍兴七年)高宗才知徽宗已殁,谥为圣文仁德显孝皇帝,庙号徽宗。
公元1139年(绍兴九年)高宗皇后邢氏殁于五国城。公元1141年(绍兴十一年)二月,熙宗赠徽宗为天水郡王,封钦宗为天水郡公。这年十一月,宋、金达成绍兴和议,两国以淮水中流为界,宋割唐(河南唐河)、邓(河南邓州市)2州给金,岁输银、绢各25万两、匹。十二月,抗金民族英雄岳飞惨遭高宗,秦桧一伙杀害。
宋、金既已结束敌对状态,两国关系有所缓和。公元1142年(绍兴十二年)三月,熙宗册高宗为帝,归还徽宗、郑皇后、高宗邢皇后梓宫,并准许高宗之母韦太后归宋。临行前,乔贵妃与她相抱痛哭说“姊此归,见儿即为皇太后矣,宜善自保重。妹妹永无还期,当死于此。”又说:“姊姊到快活处,莫忘了此处不快活。”悲戚之情真是溢于言表!
这年四月,徽宗、郑皇后、邢皇后的灵柩与韦太后发自五国城,高宗“遣孟忠厚为迎护梓宫礼仪使,王次翁为奉迎两宫礼仪使”,金人派完颜宗贤护送灵柩,高居安护送韦太后。
八月十日,灵车及韦太后进入楚州(江苏淮安),二十三日高宗亲至临平镇(浙江余杭县临平镇)迎接,母子聚首,抱头痛哭。十月,葬徽宗、郑皇后于会稽永固陵。公元1143年(绍兴十三年)谥徽宗为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将永固陵更名为永祐陵。
公元1285年(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不逞之徒发掘南宋诸帝陵墓,徽、钦之墓也遭洗劫,但“二陵皆空无一物,徽陵有朽木一段,钦陵有木灯檠一枚而已。”实际上,金人许诺归还徽宗骨殖,不过是出于宣传上的需要,以掩人耳目而已,“二帝遗骸,浮沉沙漠,初未尝还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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