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不知道范锡林吧。儿童文学作家范锡林的武侠小说超级好看。他写的书有功夫树、鉴剑大师(这本我有)、神指门。下面是他的文章:藏剑石
村外河滩上,卧着一块大青石,足有一头大象那么大,也像大象那样的圆头圆脑,丰润光滑,而且通体不见半点缝隙。
有一天,一位奇人在河边走过,看到这块大青石,不由怦然心动,说:“此石气质不凡,其中必定藏有宝物。”
他走到大青石跟前,用手指头轻轻一弹,侧耳听了好半天,方说道:“铿锵清亮,是宝剑之声。石中藏有一柄剑,一柄举世无双的好剑!”
这话恰巧被正在河滩边捞鱼的村人听到了,回到村里就传开了。村里大多人都不以为然,认为此石整个儿囫囵圆润,又无半点缝隙,剑如何藏得进去?但也有人认为:既然有此说法,不妨姑妄听之,也许可以凭此发一笔财呢!于是,有人就在大青石上刻了三个大字:“藏剑石”。
果然,不久便有人听说了此事,特地从省城来到这里,二话没说,就要买走这块大石头。
村里人看这位省城来的皇甫先生穿戴不俗,谈吐豪迈,想必是个阔佬,便来了个狮子大开口,说:“这石头是我们村里共有的宝物,按每户人家二十两银子算,全村一百五十户,总共恰好三千两,一文不能少!”
皇甫先生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只是我身边就带了一千两银子,还有两千两,待我回去筹齐后,即来交付。”
几天后,皇甫先生果然坐着一只大船,又来到这里。他交足了银子,雇了几十个人将那大青石装上船,就走了。
皇甫先生费了好大一番工夫,终于将这块大青石运到了他的名剑山庄。
原来,这位皇甫先生是一位宝剑爱好者,年轻时他也曾练过一阵子剑术,只是没有成为一位大剑客。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宝剑的痴迷,这些年来,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家财,搜集到了三十六柄好剑,藏在他的名剑山庄。
但遗憾的是:这些剑中还没有一把能称得上举世无双的。这让他时时感到不安,感到羞愧,所以,当他听说了有这么一块石头,石头中有一把剑的事后,他便认定:这肯定是他梦寐以求的绝品之剑。于是他铁了心要将这剑弄到手。
为此,他卖掉了十二柄好剑,筹齐了三千两银子,买下了那块藏剑石;又卖掉十二把好剑,雇了一只大船,将石头运到自己的名剑山庄里,安置在名剑山庄庭院中央。他请来十几位一流的石匠师傅,准备将这大石头剖开,找出藏在里面的宝剑。
那块大青石在十几位石匠师傅的奋力劳作下,几天之后被轰然剖成了两半。又过了几天,由二被剖成了四,接下去,由四剖成了八,由八剖成了十六,由十六剖成了三十二……
一个多月之后,大象般的大青石已经变成了排放在庭院中的二百五十六块两尺长一尺宽的青石条了,然而,令人万分失望的是,始终没有发现宝剑的踪影。
石匠师傅们筋疲力尽,皇甫先生也沮丧至极。因为,一般的剑都是三尺长,而如今大青石已经被剖成了两尺长、一尺宽的石条了,如果有剑在里面的话,早就该出现了。
“恐怕这石中藏剑本来就是子虚乌有,骗骗人的。”
现在,就连皇甫先生自己也开始怀疑起来了。自己是上了当了,这石头里根本就没有剑。
更糟的是:卖掉二十四把好剑所得的钱,现在已经用得精光了。没办法,疲惫不堪的石匠们各自散去,寻找石中藏剑的工程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望着排满庭院的二百五十六块青石条,皇甫先生只有叹息,只有懊恼。无奈之下,他将这些青石条垒成了一堵墙,再也不去理会它们了。
不久,皇甫先生去世了,他的儿子皇甫大哥继承了名剑山庄。当他看到庭院里这堵已经长满青苔、毫无用处的石墙时,不由心头一动。他当然知道这些二尺长、一尺宽的青石条的来历,他想,会不会这里藏着的剑不是一般三尺的长剑,而是一柄短剑,一柄精致的短剑。譬如大名鼎鼎的鱼肠剑,据说只有一尺不到,可以藏在一条红烧鱼的肚子里,可它的锋利可刺穿七重铠甲,那可是万金难买的好剑。
如果是这样的一柄短剑,藏在这两尺长、一尺宽的青石条里,还是绰绰有余的呀。
想到这儿,他不禁兴奋起来了。于是,他卖掉了名剑山庄里剩余的十二柄好剑,用这笔钱请来了几个能干的石匠,拆下这堵墙上的石条,一块一块“叮叮咚咚”地凿开了。
干了整整三个月,那些原先两尺长、一尺宽的青石条,现在全被凿成三寸见方的小石块了。然而,让他泄气的是,哪里有什么短剑的影子?
白忙乎了一场的皇甫大哥只好长叹一声:“爹,你被这石头害苦了,我呢,也被这石头害苦了,现在,名剑山庄里连一柄剑也没有了!”
钱用完了,石匠们也散去了,满地小石块有什么用呢?
百般无奈之下,灰心丧气的皇甫大哥只好将它们铺在庭院里,权且当做铺地石了。
然而,皇甫大哥的独生儿子皇甫小宝却不肯就此罢休:“爹,为什么不在这些小石块里再找找呢?”
皇甫大哥望着个子已经及自己肩膀一样高的儿子苦笑:“傻孩子,已经凿成这么小的石块里,哪里还会有什么宝剑?”
“爹,让我来找,也许里面会有的!”
“可这么多的小石块,你要一块一块地去敲,得敲很多很多天哪!”皇甫大哥不相信儿子能吃这么大苦,认为这只是小孩子一时冲动罢了。
小宝却是说干就干。
从那天起,皇甫小宝就每天坐在庭院里敲石块,从早到晚,“叮叮当,叮叮当”,一块又一块 三寸见方的小石块在他手下被敲成了蚕豆般大小的石屑,可以说是被敲得粉身碎骨了。
他手上敲出大大小小许多血泡,血泡又成了层层叠叠的老茧,脸上则被迸溅的石屑划出了许多血口子。烈日下,他在敲;寒风中,他仍在敲;就是下大雨的时候,他一手打着伞,一手还在敲。
几个月过去了,庭院里的青石块,有一半被他敲碎了;半年过去了,三分之二的青石块被敲成了石屑。可除了石屑还是石屑,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算了吧,孩子,明摆着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宝剑的了!”皇甫大哥心疼自己的儿子,一再劝说道。
可是身子骨锤炼得越来越强壮的皇甫小宝却不肯听从,而是执拗地说:“爹,我说过,不将最后一块敲碎,我是不会死心,也不会停手的!”
终于,铺在庭院里的青石块只剩下最后一块了。
“咚”,这一锤下去,皇甫小宝眼前一亮:青石块碎了,崩裂成两半的石块里,嵌着一粒针尖大小亮晃晃的东西;再一锤下去,这一半的石头崩裂成好几块,那亮晃晃的东西整个儿就显现出来,剥落出来了。
是一柄小剑!
一柄只有缝衣针那么粗细,那么长短的剑!
但是剑柄、剑格、剑身,样样俱全,棱角分明,精致绝伦,确确实实是一柄剑!
“爹,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皇甫小宝小心地捧着那支小剑,兴奋万分地喊道。
那剑虽小,但光华闪烁,在掌心中稍一转动,便有一层层逼人的毫光迸射出来。
皇甫大哥看到儿子果真在石块中找到了剑,也是兴奋不已,但看到这剑只有缝衣针大小,不免有些失望:“这么小的剑,能有多大的用处?”
话刚说完,却见躺在小宝掌心里的小小剑却一下子隐没了。再仔细一看,不好,那小小剑已经钻进了小宝的手掌里面去了,可以清楚看到它埋在掌心的皮肉之中,但是却触摸不到它了。
这可让父子俩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得了?”
然而,尽管它在皮肉之中,小宝却一点也不感到痛,手掌也活动自如,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仿佛那剑已经与手掌上的肉化成了一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很快就传了出去。许多剑友听说了此事,都特地赶来看个稀奇,看个究竟,但面对这埋于掌心中的小小剑,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七天之后,来了一位道姑。这道姑容貌端庄清雅,似乎只有四十多岁,但是披肩长发却银白如雪。皇甫大哥是个有见识的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个平常之人,非常恭敬地以礼相迎。
“好剑,好剑!”道姑看了小宝掌心的小小剑,点头赞叹。
“师太,这剑好在哪里呢?”皇甫大哥赶紧问。
道姑掏出一把铜钱,对小宝说:“孩子,看到了吗?待会儿,我将它们抛出去,你呢,心里就起个念头,剑啊剑,把它们都劈成两半!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宝点点头,聚精会神看着道姑的一举一动。
“哗!”道姑一挥大袖,那一把铜钱如天女散花一般飞洒到空中。只见小宝一抬头,手一动,手指尖上立刻激射出一道白光,直冲空中,只一瞬间,那白光就缩回消失,而那些纷纷扬扬抛落在地上的铜钱,则无一例外都齐崭崭地从中间分开,变成了两瓣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皇甫大哥惊讶万分。
“这,就是你儿子掌心中那把小剑劈的。”道姑侃侃而谈,“这把小剑,本是前朝一位功夫精深的大剑客用一种独门秘法,耗费几十年工夫,汲取日月的璀璨光华,然后将这光华凝聚成的,名叫日月穿山剑。在他临终时,特意将剑藏入巨石之中。别看它只有一根针那么大小,可它的威力无法估量,削金断玉,锋利无比。就因为它是日月光华凝聚成形的,有形而无质,所以藏在你的掌心皮肉里,你却毫无感觉。”
“可为何我心念一动,它就会自己飞出去,劈开那些空中的铜钱呢?”小宝好奇地问。
“因为此剑极具灵性,又极通人情,所以它非得要等你敲开最后一块小石块,才能找到它。现在,它既然能藏入你的掌心,那就是它已经心甘情愿地认你做它的主人了,从此听命于你,随你心意,百丈之内,收发自如,快似闪电,实在是无敌之剑啊!”道姑说到此,感慨万分地说道,“这也是你与此剑有缘,更是你的执著和信念感动了它!不过,有一句话,你可千万要牢记,此剑本是日月的光华凝聚而成的,是光明正大的结晶,只可用之为善,不能用之做半点邪恶之事,切记,切记!”
说完这些话,那道姑就倏然转身,眨眼间就到了庄门外。等皇甫父子俩追出去,她早就不见了,根本没有来得及问一声,她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她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从此以后,名剑山庄因为拥有这样一把神奇无比的剑,成为名副其实的名剑山庄了。
金刚刃:一、得胜街上的三把刀
这是民国初年古城扬州的一条老街,名字很响亮,叫得胜街。
街面是用长条青石板铺就的,经岁岁月月无数双脚底的磨蹭,早已像镜面般光滑。两边是麻砖白灰砌的平房,房子也都年迈了,房檐矮矮的,仿佛像饱经风霜的老人吃力地佝偻着腰。不时可听到店铺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而临街的屋檐下则挂着些叮叮当当的铁器,门口也都摆着摊板,摊板上整齐地摆放着锃亮闪光的铁器。
这些铁器不是别的,是刀。
这条得胜街上的店铺大多是前店后坊,前面的铁铺卖刀,后面的作坊打刀,这些刀,是清一色的扬州三把刀:“厨刀、剃刀、修脚刀。
说起扬州的三把刀,天下闻名。这是因为自古以来,扬州的厨师、剃头匠、修脚师傅都是最出色的。
天下虽大,但不管到哪儿,都可以看到扬州菜馆,这是因为前清时,康熙、乾隆两位皇帝爱吃扬州菜上了瘾,走到哪儿,都要点扬州菜,于是,扬州厨师的招牌也就挂满了天下。
好厨师当然离不开好厨刀,就拿扬州名菜中的“八珍干丝”来说,一块巴掌大的豆腐干,如风般地切上九九八十一刀,切出的豆干丝细如丝,匀如发,穿针能引线,而想要切出这样的豆干丝,就一定要用得胜街上的厨刀。得胜街上出的厨刀刃口锋利,厚重得手,斫牛骨而不豁口,宰鸡鸭而不沾血。
剃头匠这一行当,听说也是从清朝时才开始兴旺起来的。大江南北,十个剃头匠中有九个是扬州人,还有一个虽不是扬州人,却是扬州剃头匠的女婿。扬州剃头匠讲究全部家当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二斤十三两四分五钱。这一数字,喻含着扬州剃头匠走遍“二京”“十三省”“四海”“五湖”。这其中最有分量的是那把剃头刀。
曾在两江总督府中专为李中堂剃头修面的剃头师傅用的一把剃刀,用了整整五十年,从来不曾磨过一下,依然吹毛而断,锐不可挡。那刀背上就刻着“得胜街徐记“的字样,这固然是剃头匠的手艺好,但也说明得胜街上出的剃刀着实是钢火好,锋刃利。
至于修脚刀,那更是一门绝活,修脚师傅的那一套技艺是传子不传婿,代代相承,用于拿嵌指、挖鸡眼、片老皮,还能在脚底上摩穴位、治百病,这全靠手中的那柄修脚刀。这刀最长不过六寸,最宽也仅有寸余,一套有三十六把,有平头如锛,有尖头如针,形态各异,各有各的用途,各有各的手法。得胜街上出的修脚刀,柄透着钢蓝色,刃像雪一样地亮,不用费多大力,就能刻透三层叠在一起的干牛皮。讲究浸在水中九十九天,捞起来没一点锈斑,一套修脚刀,往往能使几代人。
一句话,得胜街上的三把刀是最好,不光扬州的厨师、剃头匠、修脚师傅走遍天涯海角,身边总带着得胜街上出的刀,还有那天下干这几门行当的,要想干出些名堂的人,也总是不远千里地,专程赶到扬州来,赶到得胜街上,恭恭敬敬地挑上一套称心如意的刀。多少年来,不足百丈的得胜街,一年到头、从早到晚,生意总是十分兴隆,人流总是不断。
然而,就在得胜街上的人们忙着过从大清朝换成民国后的第三个端午节时,得胜街上来了一个模样奇异的人。
二、谁是倭刀的对手
此人个子不高,穿一身上等的绸袍马褂,戴一顶深黑色的宽檐帽,穿一双贼亮的皮鞋,这些都不足为奇,使人们感到刺眼感到不适的是那人鼻子下留的一绺胡子,剪修得方方正正,像一截短短的刷子毛,跟近年来街头上贴的东洋仁丹广告上那咄咄逼人的老头子的胡子一模一样。还有他藏在帽檐下的那一双眼睛,鹰一般地阴冷,被他盯上一眼的,都不由得要打一个寒噤。
现在他走到了得胜街东首的头一家铺子门口,抬头瞟了一眼摆在摊板上的那些刀具,开口问道:“这些刀都一定好吗?”他的舌头好像有些不灵活,话说得硬翘翘的,那口音也很怪,尽管店铺老板见多识广,也听不出他是哪个地方的人。
“当然好,我们得胜街上出的扬州三把刀,没有一把不好的!”老板既很谦恭又不乏自豪地答道,并拣了一柄上好的厨刀递了过去:“客官,你可以看看嘛!”
“我要试一试!”这仁丹胡子鼻子里哼了一下,伸手从腰间“刷”地拔出一柄刀来。老板不由一怔,因为他这柄刀的模样实在是少见。
这刀不过一尺五,镶嵌着银丝的刀柄却占了全长三分之一还多,说它是剑,偏又是单面刃,平头无尖,还略带些弯;说它是刀吧,可上下皆是齐齐的三指宽。
店铺老板毕竟上了年纪,也有些阅历,脱口说道:“倭刀!”“不,是东洋刀!”那仁丹胡子毫不客气地纠正道,“是日本神户出的‘武士之魂’!”
跟在这仁丹胡子后面的那个身穿黑色短褂,一手骨碌碌转动着三颗大铁球的汉子,此时走上一步,说道:“不认识吧,这位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东亚洋行的大班松田先生!”
“日本人!”店铺老板暗暗一惊。
有人认出了跟在日本人后面的这汉子,那转铁球的手有好几只指头短了一截,他不是别人,乃是扬州城里的一个痞子王,名叫史辣皮。他仗着练过几套拳脚,专干敲诈勒索的事,年轻时,常常跑到当铺里或赌场上,一手摊在桌上,一手持一把杀猪刀,“啪”一声,剁下一截指头来,然后,喊道:“指头一只,当一百块大洋!”“指头一只,押你们桌上的全部赌注!”
这架势可吓人了,人家不敢惹他,只好自认晦气,将钱给他。后来,竟然渐渐成了些气候,还收了不少徒弟,便成了城里一霸。现在不知怎么,又跟日本人混上了。
只见松田接过那把厨刀,睇视了一会儿,便举起自己那柄倭刀,猛一发力,对准厨刀的刀刃砍去,两刃相碰,“当”的一声响,火星四溅,惊心动魄,再定睛看去,那倭刀的刀刃完好依旧,那厨刀的刀刃却已经被砍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这样的刀,”松田将厨刀朝目瞪口呆的店铺老板跟前一扔,“我不要!”
说罢,他掉头而去,又走向第二家店铺。
在那儿,他要了一把剃刀,又用他那柄倭刀砍去,结果是剃刀的刀刃坏了,他冷笑一声,连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向第三家店铺,在那儿,他依法炮制,砍坏了一把修脚刀。
这一来惊动了整条得胜街上的人了。他们都默默注视着这个日本人的一举一动,心中又气恼,又担心。气恼的是这日本人如此张狂,分明是想来败坏得胜街的声誉,担心的是这个日本人会闯到自己店铺来,那么,自己店铺的这三把刀能不能斗得过他那柄该死的倭刀呢?
“哈哈哈!”松田此刻站在街中心,笑声震荡着整条得胜街,“号称天下第一的得胜街上出的刀,原来不过如此,压根儿不是我们东洋宝刀的对手!诸位,你们谁还有更好的刀,拿出来跟我比试比试!”
三、传子不传女的秘密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挑战,得胜街上的人们哑口无言,只有几位年纪大,头发白的老板悄悄地叹着气议论道:“唉,要是金老铁还活着,他制的刀,一定能斗得赢这东洋人的倭刀。不知道现在徐记店铺里还有没有他打的刀了。”
“是啊,是啊,他制的刀,叫‘金刚刃’,能剖玉劈瓷,斩铜削铁,只不知,徐记店铺里,还有没有留着他制的刀了,哪怕有一把也行啊。”
“恐怕不会有了,这么多年了,早就卖光了吧!”
就在这时候,从挂着“徐记刀具”招牌的店铺里走出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浓眉大眼,黝黑脸膛,虽说身子骨还如一棵小树样有些嫩,却显得挺拔,结实。他大步走到那松田跟前,朗声说道:“我们得胜街上的刀,讲究的是锋利,轻巧,不上锈,你若专一要比刀刃的钢火,五天之后,你再到得胜街来,我们一定会拿出比得赢你的刀!”
松田略带吃惊地一下端详了这少年一番,然后显出很感兴趣,很宽宏的样子点点头:“好吧,五天之后,我再来,但愿你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吹大牛!”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徐记刀铺女老板的儿子小海泉。
要说这徐记刀铺,可是得胜街上数得着的老字号了。早年间,店里有一位名叫金老铁的掌作师傅,他打制的刀,刀刃的钢火特别好,一叠铜钱放在桌上,一刀下去,齐崭崭分成两半,一根粗如人胳膊的牛腿骨,不管是竖劈横砍,一刀下去,都像削甘蔗一样毫不费力就分成两半。所以人们把他打制的刀,称为“金钢刃”。
不过,金老铁有个怪脾气,一年之中,只打四把“金钢刃”,春夏秋冬,每季打一把,那价钱当然也是特别地贵。
但即使“金刚刃”刀要比一般的刀,贵出几十倍,却仍是供不应求,常常是要预约年把后,才能买到一把。
金老铁在徐记刀铺店里干了几十年,膝下无子,唯有一女,便嫁给了徐记刀铺的少东家,偏偏那年扬州城里一场瘟疫,几天功夫里,金老铁与他的女婿就相继病逝,只剩下了金老铁的女儿,也就是现在徐记刀铺的女老板和她的儿子小海泉了。
小海泉每当听到得胜街上的人讲起外公那一手精制“金刚刃”刀的技艺,总要回去问娘:“既然外公打的‘金刚刃’刀这么好,为啥不多打几把呢,为啥一年只肯打几把呢?”
金凤说:“傻孩子,世上有个道理,越是好的东西就越是难得到。你外公打一把‘金刚刃’刀,费的功夫可大啦!光锻打就得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中,不能有片刻停顿,更要紧的是那用来淬火的水,是一种一般人难以弄到的水。”
海泉问:“是什么样的水?”
金凤摇摇头说:“我也曾问过你外公,可你外公却不肯告诉我,他说,我这秘密传子不传女。我说,你现在没有子,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就是你的子。他说,正因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更不能告诉你了。”
“为什么?”小海泉问。
“你外公只说了一句,犯不着让你的丈夫和你的孩子,为了这个去拼命。”金凤说,“好了,别问了,再问,我也不知道了。”
但小海泉总觉得,娘不是一点不知道,只是不肯将她知道的全告诉他罢了。
四、奇异的锡鸭子
别看海泉今年刚满十五,可是却早已帮着娘照料店铺里里外外的一应事情了,还时常喜欢到后面作坊里陪那几位师傅拉一会儿风箱,抡几下铁锤,踩一道砂轮。他从来都是为自己是得胜街上的后代而自豪。他想着有一天,他也能拿出几把自己打制的最上乘的刀,为自己引为骄傲的得胜街增一分光彩。
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松田这东洋佬气焰如此嚣张,压根儿不把得胜街上的刀、得胜街上的人放在眼里,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便挺身而出,提出在五天之后,要拿出能斗败松田的“武士之魂”的好刀来。
待松田及史辣皮他们走后,得胜街上的人们围着小海泉关切地问:“海泉,你当真有你外公留下的‘金刚刃’,有几把?”
海泉摇摇头:“没有,一把也没有。”
人们失望而吃惊地问:“既然你没有‘金刚刃’,那你凭什么去斗败那倭刀呢?”
海泉说:“我们自己来打制‘金刚刃’!”
“你想打制?这,谈何容易!”有人摇头叹息。
“嘿,到底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啊!”有人冷冷地嘲讽。
“好,好样的,有志气,有啥要我们帮忙的,尽管招呼!”更多的人则慷慨地助劲。
话已经说出去了,但到底该怎么办?小海泉心里也没有底。当他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店里时,发现娘正站立在门口,两眼凝视着自己,显然,刚才他做的一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娘,你能帮助我吗?”
金凤毕竟是铁匠的女儿,事到如今,她必须站在儿子这一边,给儿子助一臂之力。只见她叹了一口气:“来吧,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小海泉随着娘来到房间里,金凤从床后面的一只锁着的木箱里,捧出了一个布包,那布包看上去很沉很沉,打开来一看,小海泉不由得惊异万分地脱口叫了起来:“一只鸭子!”
这是一只用厚厚的锡铸成的扁嘴鸭子,怪不得分量很重,个儿比真鸭子要小一点,昂着头,翘着尾,背上有一个圆环,仔细打量,发现鸭子的嘴巴上颚上面有一对互通的小孔,像是鸭的鼻孔,这上颚是可以扳开的,扳开来看时,可以看到鸭子的嗓子口直通肚子里,空洞洞的,而在这上颚下面也有一对互通的小孔,这就不知是干什么用的了。在鸭子的尾巴下面则有一个仅能看得见的芝麻大小的孔,光溜溜的,这难道是鸭子的屁眼儿?
小海泉将这锡鸭子琢磨了半天,也弄不清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娘,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当年,你外公每当要打制‘金刚刃’刀之前,总要带着这只锡鸭子出去两三天。所以我估计,它跟打制‘金刚刃’一定有关系,而且是至关紧要的。”
“什么关系呢?”
“这,”金凤沉吟了一下说:“有一个人也许能知道一些。”
“谁?娘,你快告诉我!”小海泉急切地央求着。
“他是一个船夫。”
“船夫,他在什么地方?”
“他住在扬州城南,长江边上的瓜洲渡口。我听你外公常常讲起他,说他是这一段百里长江中最出色的船夫,也是你外公的把兄弟。有一回,他与人打赌,用黑布蒙着眼,照样将船从镇江金山寺下,一直摇到瓜洲渡码头上,不偏不倚,正好靠到有乾隆题诗的那块御碑跟前。他的名字就叫杨驼子。”
“杨驼子,他是个驼背?”
五、夜访瓜洲镇
金凤点点头:“是的,他是个驼背,只是多年没他的音讯,不知他现在还在不在?”
“这好办,只要到瓜洲镇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海泉说,“娘,好在瓜洲镇离这儿只有几十里,我现在就动身去那儿!”说罢,到厨房里用手巾包了几块昨天的锅巴,仰头喝了一碗水,就大步走了出去。
还没走出街口,就听到娘在后面追了上来:“海泉,海泉,慢走!”
小海泉一怔,以为娘又改变了主意,不让他去找杨驼子了。可回头一看,却看到娘手里捧着个布包,气喘吁吁地说:“海泉,把这个带上!”
小海泉接过布包,一摸:“是那只锡做的鸭子?”
“对!”金凤说,“就算你找到了杨驼子,可他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肯随随便便就将‘金刚刃‘的秘密告诉你呢?你带上这只锡鸭子,他一定认识这东西,也就会相信你是金老铁的外孙了。”
“娘,”小海泉感激地说:“您想得真周到。”
此刻的小海泉,恨不能插翅飞到瓜洲镇,因此一路上风风火火,连跑带走,连鞋子里灌进了许多沙土也顾不得站下来倒一倒,硬是一口气走到了瓜洲镇,但也已经到了晌午时分了。站在瓜洲镇口,脚下便是来自天际的长江之水,浩渺一片,并隐隐可见对江的金山、焦山屹立在江中,可是,到哪儿去找杨驼子呢?
不远处有一家小饭铺,小海泉走过去:“请问,大哥,这儿有个杨驼子,可知他住在哪儿?”那年轻的伙计摇摇头:“杨驼子?没听说过。”说完自顾自去忙乎了。
小海泉有些为难了,不是说杨驼子是这一带很有名的船夫吗,难道他早已死了?但再一想,对了,这杨驼子跟外公是把兄弟,即使活着,年纪也已经很大很大了,年轻人当然不一定知道,得问年纪大的。
于是,他看到一位坐在屋檐下纳鞋底的白发老婆婆,便又上前问道:“奶奶,我找一个名叫杨驼子的老人,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老太婆说:“啊,杨驼子,我认识,认识,不过,他已经死了。”“他死了?”小海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这还有假吗?他的坟就在长江边上,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老太婆指点道。 (未完待续)
唉!这字数有限哪! (接下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