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1986年,是家里的第二个女儿,姐姐出生后,父母就决定要生二胎,虽然计划生育很严,但为了要个儿子砸锅卖铁也要生二胎。
为了要二胎,父母把一岁多的姐姐留在了老家,由奶奶照顾。父母则去了西北计划生育政策相对宽松的地区打零工。
很快,妈妈就怀孕了,怀孕期间的各种反应都表明妈妈怀的是儿子,爱吃酸的,肚子鼓得尖尖的,大家都说肯定是儿子,爸爸妈妈都很开心,期待着儿子的降临。我出生那天,爸爸没有出去干活,守在家里等着我出生,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我终于来到了这世上,听到哭声后爸爸冲进房间,当接生婆告诉他说是女孩时,爸爸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久久没有说话,后来他就出了门,那一晚他没有回家,据说去找一个老乡喝酒了。
爸爸妈妈不敢回老家,因为怕被强行拉去结扎,心里还是想着要生一个儿子,在我2岁的时候,父母托老乡把我送回了老家,他们则换一个地方,继续打零工。
1989年,也许是老天眷顾,弟弟出生了,父母乐得合不拢嘴,当年年底,他们就回到了老家,很快乡里的计生委就找来了,要求交两个超生孩子的罚款,因为知道超生是要罚款的,所以父母也很爽快地交了罚款,我罚5000,弟弟罚8000千。这些年父母在外打工省吃俭用,就是为了准备罚款。母亲被要求去做了结扎。
从此,父母可以安心地在老家生活了,在村里也是扬眉吐气。交了罚款还剩了点钱,父母在乡里租了个门面,开了一间杂货铺,由妈妈一个人看守,顺便带我们三个,爸爸则继续外出打工,看来打工确实挣钱。
自从有了弟弟,妈妈的心思全都在弟弟身上。我和姐姐则自由生长,而我是最不受待见的,因为姐姐已经6岁,可以帮着带弟弟,做些简单的家务,而我什么都干不了,反而还是个麻烦。
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能让妈妈满意。五岁那年,我和弟弟爬上一个墙头,我像一个得胜的将军一样威风凛凛地站在墙头上大呼小叫。后来被妈妈撞见,她铁青着脸,呵斥着叫我们回家。回到家,她关上门,让我和弟弟站好,声色俱厉地对我批评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多危险,那么高,万一弟弟摔下来怎么办?”
她在那里讲了很多,说生我罚了多少钱,说我是赔钱货,只字不提弟弟。她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弟弟就立马趴到妈妈怀里,给妈妈擦眼泪,并沉痛地道歉:“妈妈你别难过,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听妈妈的话,再不上蹿下跳。”而我依然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的木讷使他们对我的白眼越来越频繁,留下了我愚蠢呆傻的印象。
记得有一次过年,爸爸偷偷藏了一叠钱财神雕塑下面。他故作神秘地对我说,去看看,财神爷下面有什么。我快速下床,看到一叠钱,回来照实回答:“有一把钱。”
爸爸继续问:“哪来的?”
“你放的呗。”我回答得斩钉截铁,可爸爸狠狠瞪了我一眼,让我顿觉哪里又犯了错。
接着爸爸又让弟弟去看,弟弟回来后回答的声情并茂:“哇,财神爷给我们送钱了。”我的父母喜笑开颜,我被冷落在炕头继续木讷呆傻。
就这样,我在这个家里一直觉得格格不入,似乎他们之间有自己的游戏规则,而我始终学不会或者说是没天赋。因此我更加的卑微并言听计从,而父母也对我更加忽视和恶声恶气。
初中毕业后,爸爸不再外出打工。我考上了高中,当时妈妈让我上中专,我拒绝。妈妈的脸上不悦,但我并未去察觉。事情从我上高中开始慢慢有了转变。这时家里也有了改变,为所有的一切添柴加火。
我上了高中后,杂货铺的生意不好做了,父母准备自己在县城买个更大的铺面做建材,看上了一个店铺要15万,我们家需要借很多钱。家里日子过得紧缩压力大,而父母脸上经常的愁云密布。这时候我的上学,在父母眼里就更加的不合时宜且让他们厌烦。我们家就在县城,高中距离家不远,父母让我住校,而我乐得如此安排。
高中生活如牢狱一般,一个月才能回家待一天半,需要拿下个月生活费。就这一个又一个的一天半,让我每次都需要回到学校半夜哭醒。每次从学校进入家门,妈妈的脸色都会冷冰得吓人;而等爸爸回家,就开始了对我言语上的逼迫:“你就在天天喝我的血啊,你看我被你们喝得越来越瘦。”“天天要钱,你们花的钱我都记在本子上,将来都得给我还…”“就不能节约着花钱,天天好吃懒做,养你们真是赔钱……”
每次父母看到我看书,就满脸的不悦和讨厌。第二天考试,爸爸把电视很大声地开到半夜,我说小点声好不好,我明天要考试。爸爸反而调成更大声,我只能一边听着很久难以入眠。晚上想看一会书,爸爸却立即啪地把灯关,对我说看什么看,省电。
那时候我心理的压抑和反叛就像火山汹涌到了顶点,又一次上学,我同学在家门外唤我一起走。我跟妈妈要钱。妈妈把几十块钱甩到我面前,很厌恶地喊:“一天到晚就知道要钱,什么也不干!”我觉得屈辱无边,尤其还当着我同学的面,不想这么狼狈而没有只字片言。我就说:“将来我会赚好多的钱,全都还给你们,天天这么说我,让我怎么办”。妈妈鄙夷地看着我:“你拿什么还?”我也针锋相对的回嘴,就突然控制不住把这么多年的不满一股脑的宣泄,而且我也叫喊,声音不比她低多少。我还喊了,我就是怕你,看见你我就想起6岁前你如何揍我,让我一直噩梦连连。
后来妈妈红了眼,拉着我跑到厨房把门插上,打开煤气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给了我一耳光且抓着我的衣领。她说你不道歉今天我们就同归于尽。当时我手脚都发抖,看着她脸上的凶狠无边,歇斯底里,我不知道害怕还是失落,反正我道了歉,依然拿着妈妈甩给我的钱哭着跟同学去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