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左骑军第一副帅陆大远,连同其余两名副帅,皆先后战死。
顾大祖直言不讳道:“左骑军既没,右骑军独木难支,已经无法牵制拒北城以北重冢以南的凉州关外形势。王爷绝对不能答应周康和李彦超的主动求战!”
徐凤年点头道:“立即传令给周康李彦超两人,右骑军竭力避开北莽接下来的南下主力!”
白煜有些无奈道:“那位锦鹧鸪的军令状其实也到了杨节度使的兵房,从主帅到三名副帅和所有校尉,都签押了血手印,请求死战,保证至少全歼慕容宝鼎部冬雷骑军和王勇部主力。”
徐凤年站起身,厉色道:“那就再加上一句,明确告诉周康和李彦超,想要死很容易,胆敢违抗拒北城军令,我徐凤年亲自去关外拧下他们的脑袋!”
从未见过年轻藩王当面震怒的杨慎杏悚然而惊,顾大祖轻轻叹息,白煜泰然自若,微笑道:“拒北城如此回复右骑军,杨老将军和我这位凉州刺史就轻松多了。”
2、李淳罡大声道:“剑来!”,徽山所有剑士的数百佩剑一齐出鞘,向大雪坪飞来。
龙虎山道士合式千柄桃木剑一概出鞘,浩浩荡荡飞向牯牛大岗。两波飞剑。遮天蔽日。
这一日,李淳罡再入陆地剑仙境界。
3、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
4、生平仅有三尺剑,有蛟龙处杀蛟龙。
5、世间剑士独我李淳罡一人,世间名剑独我木马牛一柄。
6、我李淳罡要甚天道?!一剑足矣!
7、王仙芝!李淳罡来访东海,借这满城剑,与你一战!
8、李淳罡此剑开得天门,杀得你王仙芝否?
9、当年吴家九剑破万骑,老夫一人便能顶他们九人。
10、再让老夫杀两千铁骑过过手瘾,临死再拉一位藩王垫背,虽死无憾。
11、人间之上,天门之外。总计九九八十一位仙人,在以神仙之姿走出天门后,无一例外都沦为了四散而落的谪仙人。
桃花剑神。剑术如何?剑术通天!
之前被十二人仙人、其中天上剑仙便有四位,一起逼退三千丈,却最终仍是只有人间桃花剑神一人仗剑,重返此地。邓太阿一手倒持太阿剑,一手举起,作双指轻叩门扉状,笑问道:“客又至,当如何?”
那座辉煌天门之内,终于没了动静。试问天上仙人,谁敢来此人间?!
12、蚍蜉撼大树,可敬不自量?
轩辕敬城收回视线,一手负后,一手伸出,大声道:“轩辕敬城请老祖宗赴死!”
13、只是四百年前的那场浩劫,高树露在十年间走遍大江南北,兴之所起便杀人,杀得满江湖腥风血雨,无一人胆敢自称高手,死在高树露手上的高手光是剑仙就有两位,天下道门凑出八十一位真人,不惜联手结就镇魔大阵,仍是被高树露于地肺山之巅宰杀殆尽,留下一句“我本是人间仙人,镇什么魔”,逍遥远去。
14、王仙芝,敢问何为九天之云下垂,何为四海之水皆立?!
15、天上剑仙三百万,遇我也须尽低眉。
16、徐凤年站在徐龙象身边,伸手按在弟弟脑袋上,轻声道:“黄蛮儿,爹走了,但只要哥还在,天塌下来,就轮不到你来扛。”
17、龙虎山山门前,先有一剑鞘从九天云霄直坠大地。
再有古剑飞来,恰巧回归剑鞘。
古剑入鞘时,整座龙虎山轰然震动。
继而不见仙人踪影,却有仙人传声而来:“赵黄巢,信不信洪洗象一剑斩断你赵氏气运!”
龙池气运莲,刹那间枯萎九朵!
天师府祠堂,众多供奉百年千年的祖师爷牌位跌落于地。
龙虎山一名中年道人怒极,望向斩魔台:“洪洗象,不管你是吕洞玄投胎还是齐玄帧转世,如此逆天行径,就不怕天劫临头?!”
仙人再度言语如九霄天雷降落在斩魔台,遥遥传来:“修道七百年寒暑,区区天劫能奈我何?!”
18、青年道士红了脸,主动伸出手。
女子握住。
他们一同走出酒楼,当负剑道士出现在街道上,那些当今最拔尖的一撮炼气士不约而同往后撤退一步,连带着以悍不畏死著称的羽林军都连大气不敢喘。
年轻道士将女子轻轻抱上马车,掉转马头朝向城门,对满街铁甲视而不见,一手抓马鞭,一手握住女子沁凉的手,平静道:“让道。”
一名武将压抑下躁动不安的骏马,怒道:“大胆武当洪洗象,安敢在京城内不守规矩?!”
满城哗然。
那年轻道士淡然道:“贫道不知你们的规矩。至于你们的王法,再大,也大不过贫道身后剑。”
出声的中年武将身边有一位年轻甲士,手提一杆银枪,闻言便要策马前冲,被武将伸手拦住。
女子柔声道:“走吧。”
道士脸色顿时缓和,点了点头,握紧她的手。
街道上几乎所有马匹一刹那全部跪下,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毫无规矩可言。
这一日,武当洪洗象与徐脂虎出城离城,无人敢拦。
这一日,天下尽知那名爱穿红衣的女子,叫徐脂虎。
19、当洪洗象抛出桃木剑的那一刻,天雷滚滚,声势顿时压过了江涛。 似有天人高坐云端,向人间大声怒喝道:“吕洞玄,你大胆!”
洪洗象仰头大笑道:“贫道胆大包天已有八百年了!” 依然在鞘的桃木剑先是在江面悬停片刻,然后一闪而逝。
天上天人顿时噤声!
20、一如当年白衣出凉州!
这个不再做什么狗屁离阳藩王的年轻人,没来由笑脸灿烂,然后抬头朗声道:
“徐骁嫡长子,徐凤年在此求死!”
21、“我将为中原大地镇守西北。”“北凉三州以外,不受北莽百万铁骑一蹄之祸!”
22、徐凤年把芦苇空管抛入水中,没有转头,但是伸出手指,指向王熙桦身侧远处,“她死在了芦苇荡里,也葬在了那里。”
徐凤年双手伸入袖口,“我来幽州,来沂河,就是杀人来的。你王熙桦在心底说我滥杀无辜,我想那些权贵人物再无辜,总不如这个女子无辜。何况,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惨事,幽州数都数不过来。你们读书人,口口声声一心为天下太平,我徐凤年觉得天下太平实在太远,身边太平这么近,总要先做好。”
23、最后,年轻人将齐当国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俯身帮他合上眼睛。
他当时离开北凉王府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悬佩凉刀。
他在齐当国尸体不远处找到那根铁枪,握在手中。
一人一枪,北掠而去。
早已远遁数十里之外的洪敬岩耳畔如同响起炸雷。
“你找死,我就让你死!”
24、北凉边境上,一万龙象铁骑蓄势待发,铁甲森森。
身穿一套旧甲的徐骁站在军前,朝身边黑衣少年指了指北莽方向,轻声说道:“去接你哥。”
黄蛮儿看似憨憨一笑,却透着一股血腥壮烈。
徐骁转身笑问道:“龙象军,敢不敢长驱直入一千里?”
将士沸腾:“死战!”
少年骑上黑虎,拿出一根丝带,双手抬起绕闹后,系起了那一头披肩散发。
动作与他哥如出一辙。
25、老先生忧心感慨道:“可是龙象军才一万啊。不计算沿线兵马,光是五镇兵力就有精锐甲士六万。还得跟两位北莽大将军面对面,行吗?一万龙象军,撤得回来多少人?”
徐骁打了个哈哈,“忘了跟先生说了,咱们北凉的大雪龙骑军,也马上要出发了。”
北凉铁骑甲天下,大雪龙骑雄北凉!
老先生在这大夏天的,像是感到了凉意,搂了搂袖子。
他喃喃自语道:“可这不就意味着要真打起来了吗?不妥啊,委实不妥啊。”
徐骁一只手掌按在地图上,说了一句话,“我儿子在那里,这个理由够不够?”
26、漫无边际的无数铁骑在广阔平原上肃然停马。
蔡楠可以看到一杆徐字王旗在劲风黄沙中猎猎作响。
一骑出阵,缓缓前行。
蔡楠瞪大眼睛,本来还算勉强平稳的呼吸猛然间急促起来。
老人披甲提矛。
蔡楠脑子一片雪白,不知怎么就手脚不由自己地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喊道:“末将蔡楠参见北凉王!”
一人一马一矛大将军临近蔡楠后,轻轻嗯了一声,战马继续缓缓向前踏出马蹄。
一声一声都踏在蔡楠的心口上。
勒马停步,终于再度披甲提矛的大将军徐骁望向远方,轻声问道:“才六万人,顾剑棠是不是太小气了?”
始终跪在地上的蔡楠哪里顾得上什么风骨傲气,一张脸庞沾满了粗粝黄沙,不敢出声。
这位人屠笑道:“放心,我就是等人,不杀人。只要你们不搀和,本王也没有跟谁撕破脸皮的兴趣。”
徐骁笑道:“走,蔡将军,让本王看一看顾家铁骑的风采。”
这一日,当北凉王徐骁一骑临阵时,不知是谁先下马喊出一声参见大将军,紧急赶来的两万骑军,密密麻麻,全部跪下。
27、进了王府,徐凤年瞥见大管家手里端着一盏大青瓷盘,内有小瓷碗,盛放有一坨瞧着不怎么新鲜的肉。
在靖安王妃裴南苇眼中像富家翁多过人屠太多的老人努努嘴,轻笑道:“从赵毅身上割下来的,快马加鞭就给送来了。”
徐凤年愕然。
徐骁缓缓道:“你离开广陵以后,老爹让人去与他讲讲道理,约莫是他觉得理亏,就自己割下了这块肉。”
裴南苇有种转头逃窜的冲动。
徐骁这一次没有再跟最宠溺的世子殿下嬉皮笑脸,只是轻声说道:“老爹毕竟老了,再以后,可就要你自己与别人讲这些道理了。”
28、老人伸手指向远方,朗声大笑道:“这大好山河,我徐骁带着麾下铁骑踏遍了春秋九国!小年,最后替爹去北莽走一遭?”
徐凤年点头道:“好!”
29、你想要江湖,我便给你一座。你想要天下,我就给你一个。而我呢,就想要个儿子,你给不给?
30、六千边军铁骑,同时翻身下马,在看到那位骑在年轻藩王脖子上的小女孩后,人人神情激动,为首骑将正是战功彪炳的右骑军主帅李彦超,他率先抱拳高声道:“我北凉右骑军!恭迎公主殿下回家!”
六千人,齐齐抱拳高声道:“北凉右骑军!恭迎公主殿下回家!”
31、曹长卿望向姜泥,柔声道:“公主,要这些是生是死?”
32、大楚儒圣曹长卿,他终于说出一句话,一句他整整二十年不曾说出口的话。 “这个天下说是你害大楚亡国,我曹长卿!不答应!”
33、徐凤年柔声道:“我跟她说过,她,我欺负得,谁都欺负不得,她可能不信,那我就证明给她看,”陈渔有些没来由的黯然,原来有些男女之间,有些不用太多力气便说出口的平淡言语,是如此有斤两,其实有句话,徐凤年没有说出口,以后,他也不再欺负她了。
34、徐凤年睁眼以后,拿袖口抹了抹血污,笑着喊道:“姜泥!老子喜欢你!”
拓跋春隼冷笑不止,只不过再一次笑不出来。
一名年轻女子御剑而来,身后有青衫儒士凌波微步,逍遥踏空。
女子站在一柄长剑之上,在身陷必死之地的家伙身前悬空。
她瞪眼怒道:“喊我做什么?不要脸!”
35、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就像棋盘上那枚过河卒子的年轻人,摘下那柄过河卒,手心在刀口上慢慢抹过,过河卒竟是饮血如人饮水,一滴不剩,全部渗入刀身。
他蹲下身把这柄过河卒放在那双靴子附近,“如果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折断这把刀,我就远在千万里之外,也会瞬间赶至。”
他停顿了一下,沙哑说道:“就算我那时候已经死了,也会从阴间来到阳间,再来看你一眼。”
然后他站起身,对天地高声一句:“敢杀姜泥者,我徐凤年必杀之!”
当他说完这句话,他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久久没有放下。
36、一个腰佩战刀的年轻人从头顶飘落在了大楚皇帝的身边,他一只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脑袋上,一只手轻轻按住刀柄,面对他们所有人,面对大殿内外的大楚文武百官,笑着说道:“曹长卿不在,我徐凤年在。”
37、徐凤年眼神坚毅,伸手做出一个弓箭抛射手势,沉声道:“我要跟北莽离阳讲一个徐骁当年定下的老道理,天底下最大的道理,就在北凉弓弩的射程之内!”
38、齐当国出行之前,在军帐中留下一封信。
“我可以死在义父之后,但绝不死在世子殿下之前!”
不知为何,齐当国在信中末尾,依旧把那位已经赢得凉莽双方尊重的新凉王徐凤年,称作世子殿下。
在齐当国已经能够看到远方战场的硝烟四起之时,这员北凉猛将突然转头大声道:“诸位,我铁浮屠昔年原身满甲营,如今既已满甲,当如何?”
六千骑齐声怒吼道:“死战!”
临近战场,齐当国高声道:“起矛!”
大漠黄沙,铁甲铮铮。
满甲营已满甲!
39、陈芝豹终于冷笑开口,“悲凉?”
他走到纳兰右慈身侧,大笑道:“我北凉铁骑三十万!生可悲凉,死却壮阔!岂是你们中原温柔乡能够明白!”
纳兰右慈轻声道:“你说了‘我北凉’?”
40、身形稀薄至极的老人闭上眼睛,貌似侧耳聆听状,讥讽道:“咦?好像听到了我徐家铁骑对手的马蹄声?而且声势不小啊。”
老人睁开眼睛,如同自己风华正茂时那般询问徐骁,笑问道:“怎么办?”
新凉王徐凤年松开拳头,伸手按住刀柄,朗声笑道:“咋办?简单得很,干他娘的!沙场之上,最后只会剩下我徐家铁骑的马蹄声!”
老人最后闭上眼睛,在神魂消散之前,这位春秋谋士好似在缅怀沉醉往昔的峥嵘岁月,又像是在想象未来的太平盛世,轻轻说道:“小年啊,这就对喽。”
41、徐北枳突然神情如同一个心灰意冷的迟暮老人,意态阑珊,自嘲道:“我知道,你终归能够让朝廷不缺一石粮草进入北凉,你这个北凉王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徐北枳望着这个年轻藩王,“但是,我替你不值!”
徐北枳猛然转头,对那五人近乎怒吼道:“你当北凉都是傻子,那些石碑上的名字,人人都是傻子?只是为了这个叫徐凤年的王八蛋玩意儿,就那么慷慨赴战死在关外?!”
没喝酒却像发酒疯的徐北枳环视四周,“老子要是徐凤年他这个憋屈王八蛋,早就砍死你们这帮连王八蛋都算不上的家伙了!关外以南,是我北凉!别忘了,北凉以南,就是你们中原!”
42、徐凤年安静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在我离开这间书房后,就会动身去一趟太安城。”
宋岩脸色剧变。
徐北枳猛然一拳砸在书案上,勃然大怒,“你徐凤年丢得起这个脸,我北凉丢不起!虎头城刘寄奴!流州王灵宝!幽州田衡!我北凉战死的数万英魂的丢不起!”
徐凤年默然起身,默然走出书房。
宋岩欲言又止,最终不过是一声叹息。
徐北枳对着那个背影怒吼道:“北凉铁骑,连北莽百万兵马都挡得住!打下离阳的两淮,很难吗?!”
没有停步。
阴暗廊道中,那个并不苍老的背影,略显伛偻。
43、独眼老人随手点了点背后的霞光城方向,“在那边,然后一直往北,都是北莽蛮子,号称整整二十万大军,卧弓城没了,鸾鹤城也没了,北莽蛮子放话说霞光城一样是指日可下。”
老人转身撂下一句话,“但是我燕文鸾,不答应!”
44、寇江淮收起两封兵文,没来由想起了那场战事中年轻武将的那句无心之语
这位流州将军一字一眼咬牙道:“流州铁骑!愿死者,随我死!”
校武场,三千声,愿死!
45、徐凤年猛然抽出凉刀,刀尖指向那一轮跃入人间视野的大日,“举世皆敌!”
邓太阿又问道:“你有?”
徐凤年答非所问,“我北凉一直有!”
46、北凉,可战可死,不可退!面对北莽百万大军尚且如此,何况你赵家三千甲!
47、拒北城城头,一声比起先前鼓声都要沉重悲壮的鼓响,重重响起!
洛阳也随之朗声笑道:“大秦风起!”
48、北凉拔刀,北凉死战!
49、徐凤年沉声道:“北凉铁骑唯有死战。”
50、她突然俏脸微红起来,轻轻碎嘴,“什么天下第一,还不是揉着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