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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灵雨
导演:胡金铨
胡金铨的武侠电影不仅有一种“禅”的味道,而且整个都是中国文化的精神,连配乐都是湖南梆子。《空山灵雨》不及《侠女》盛名在外,影片介绍含含糊糊地提到“本片与胡金铨以往拍过的武侠片不太一样”,大约是找不到合适的说法了。一些影评颇不客气,指出《空山灵雨》太注重“禅”意,导演似乎想将其升华到哲学电影的境界,过为高深的意境和缓慢情节、均匀的节奏却只起到相反的作用,或者说,导演把他的技巧炫过头了——说到炫过头忽然就想起了托那多雷的《海上钢琴师》,对于这部影片专业人士可谓劣评如潮,但它的商业煽情却仍然感动了一大批观众。《空山灵雨》绝不商业,不说它的知名度微乎其微,就算摆电影院里肯定能睡倒一半的人——但我仍深深激动,激动不已。
《空山灵雨》情节很简单,线索很清晰,当邱明这个人物出场时我已感觉到住持之争已无悬念,即使老住持的三个亲传弟子并非都是贪财爱势之辈。一方面来说,早期电影的情节都无甚悬疑,很容易就猜到结局;而从另一方面来讲,禅意是很难理解的东西,透过表象往往还含有常人所未能发觉的深义。
2
侠女
胡金铨的经典之作早有香港第二部新派武侠片《大醉侠》和去台湾后拍摄的龙门客栈,但他的代表作还是被后人无数次模仿的《侠女》。《侠女》讲的是忠良之后在奸佞宦官的追击下逃生、复仇、出家的故事,片中处处是表现“精确剪接”与“场面调度”的武打镜头,快速剪接和省略剪接是胡金铨的标志。在竹林一战,侠女奔上竹枝的场面,胡金铨并没有用慢拍或倒拍这类容易拍的方法,而是让她多跳几次弹床,再将极短的镜头接起来,这让《侠女》获得1975年戛纳电影节高等电影技术委员会大奖。在《侠女》的结局,胡金铨加入禅道,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禅思哲理结束,从纯武术世界进入到一个宗教救赎的世界。胡金铨通过精心的美术考据,强调抽象侠义精神的角色设计,交错有道家出世和儒家人溺己溺精神的淑世思想,把武侠片提升为文人的艺术,带入艺术、哲学甚至历史的殿堂。
3
卧虎藏龙
导演:李安
文人导演偶尔拍摄武侠片,往往都会较为诗意,《卧虎藏龙》便打破了武侠片领域老化的套路,影片在多个方面都有空前创举。它所塑造的武侠世界格局宏达、气势磅礴,而在微观层面,影片的布景、道具和造型,李安都考据精确,苛求复原真实面貌。在武打设计上,本片既有写实,也有写意,杨紫琼和章子怡的一场房顶追逐打斗,李安要求从俯视角度来拍摄轻功,要让观众看到人物起身、落地、飞翔的过程,镜头尽量跟人物平视,武打速度要比一般港产武侠片来得慢,打斗时双方要彼此接触到。竹林一场戏,要拍出“意乱情迷”的感觉,镜头飘逸,却不晃动,竹林的光影晃动,变化多端,不但提供了眼花缭乱的视觉动感效果,又产生一种浪漫、婆娑的诗意。
影片最大的突破,是在武侠片里注入人文哲学,武侠世界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给中国人在现实里的压抑找到一个出口,其中卧的、藏的,怕就是道教口中的“龙虎”,玉娇龙代表着那只被压抑的“藏龙”,罗小虎则是相对自由的“卧虎”,道家是《卧虎藏龙》的精神来源,李慕白开场时的对白和“玄牝剑法”来自《老子》,其思想根源和临终前的对话内容对修炼、生死欲望的看法也植根于他是武当大侠。过往的武侠片,总是关于打手的故事,而《卧虎藏龙》则是人的故事,着重于意境和人物内心情感。李安各方面的创新,拍出了武侠电影的那种质感和味道,使得中国武侠片在品质和文化上都得以提升。
4
东邪西毒
导演:王家卫
这是一部最不像武侠片的武侠片,影片没有明显的起承转合,只是以断裂的时间段落拼接,也没有明确的对立冲突和善恶标准,瓦解了传统的武侠片模式。在武打设计上,影片集合了各种拍摄方式,慕容燕、慕容嫣是神怪武侠片的拍法,夕阳武士是日本式座头市的打法,至于洪七的打斗则纯属王家卫风格,洪金宝在设计动作时都是清晰明确的,但经王家卫偷格加印和鱼眼镜的处理后,都变得模糊不清,效果却令人屏息。影片获得威尼斯电影节摄影特别奖,是因为拍出了如太虚幻境的大漠风光。骄傲、自私的东邪,妒忌、自卑的西毒,他们虽身处荒漠,内心仍是九十年代现代化城市里的疏离和落寞。东邪西毒借用金庸小说里的人物,披着武侠片的外衣,讲述的是当代人心灵的孤独,情感的荒芜。
5
笑傲江湖2:东方不败
导演:程小东
系列电影一般都有一个特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东方不败》是极少数能超越前作的,首先,本片以精彩的武术设计再现了金庸笔下那个瑰丽无比的武侠世界,侠客御剑如风,划出弧线,造型优美,流畅飘逸。除了摧金裂帛的剑气和东方不败的绣花针绝技,令狐冲所使的独孤九剑更是传神,程小东以倒拍的方式拍摄,实现人剑合一的效果。
在影片火爆奇妙的打斗场面背后,实则是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林青霞饰演由男变女的东方不败很具矛盾性,因为既要表现他的政治野心,也要表现他的情,影片把原著里出现没几页的东方不败刻画得大放异彩,成为香港电影史上一个非常独特的角色,这一形象雌雄难辨,混淆了性别概念,是之后一大批跟风作里反串造型的滥觞。
6
双旗镇刀客
导演:何平
作为一部风格独树的国产武侠电影,表现浪漫主义与极致的主题使得双旗镇刀客成为一部引起世界范围内重视的中国武侠片。双旗镇刀客实际上有着反强权,反成人的一个命题。它的实际内容是在讲一个孩子的成长,精于刀法,不谙世事,忽然面对弥天大祸,他想逃避,而村民们因为害怕被连累而不许他逃走,他找大侠沙里飞帮忙,最后却发现沙里飞只是一个无能而又无耻的小人,最后,这个孩子面对了成人世界、强权世界的虚弱,霸道,最终成长,鼓起勇气,战而胜之,才发现真正的力量原来就在自己身体里。这是一个孩子的成人礼,也是对纯真的赞美。
7
白发魔女传
导演:于仁泰
《白发魔女传》是新武侠电影的另一座丰碑,在于仁泰与鲍德熹独树一帜的影像风格下,把梁羽生原著中的写意之风更加拔高到了无人出其右的境界。于仁泰的电影风格为《白发魔女传》打上了或而肃杀或而阴郁的标签。开场卓一航莲花峰上孤寂独到背影与雪峰下逆向生长的冰川雪莲融为一体,是那样的凄凉与悲呛。喧嚣的战马、残破的城池与斑驳的古佛,也因冷色调的苍冷而越发扩散出寒意。而卓一航与练霓裳水中一场戏,暖色调的大肆运用,慢镜特写的美艳万千,对比于乱世的苍凉,把不与世事相争的世外桃源之美景与缠绵悱恻的爱情完全烘托出来。在鲍德熹的摄影与和田惠美的服装包装之下,用绚烂阴郁的视觉效果,展现卓一航的玩世不恭,练霓裳的飘逸冷艳,以及姬无双的异类雌雄,营造出一个目眩神驰的武侠世界。《白发魔女传》就像一把在乱世中挥舞的残剑,用伤痕累累的剑身,打造了冷酷阴郁的视觉效果,拼出了华丽多变的武侠寓言。
8
流星·蝴蝶·剑
导演:楚原
从1976-1982年,楚原接连改编古龙小说,共拍了19部奇情武侠片,这些电影在台湾票房大卖,让古龙、狄龙、楚原都红极一时,这一潮流的开山作《流星·蝴蝶·剑》是一部集悬疑、动作、爱情、友情和权力斗争于一身的新型武侠电影。本片奠定了楚原拍摄的古龙电影的风格,一是曲折悬疑的情节,营造了一个尔虞我诈、充满权力和金钱欲望的武林世界;二是凄迷爱情与浪漫友情,在一个虚拟的江湖世界,演绎现代人的爱恨情仇;三是干净利落的打斗,降低暴力色彩,注重动作的优美和飘逸;四是唯美瑰丽的布景,通过在邵氏片场搭景拍摄,楚原打造出残阳冷月、小桥流水、红枫白絮、亭台楼阁等写意的美景,构建出唯美飘渺的江湖风貌;总之,楚原将中式浪漫与西式推理熔于一炉,发展出奇情诡异的武侠片重要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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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龙门客栈
导演:李惠民
新龙门客栈由香港与内地合拍,是第一部在中国西北的大漠黄沙里取景的电影,突破了港片地域狭小的局限,和胡金铨的旧版相比,新龙门客栈加入不少嬉笑怒骂、调风弄月的轻松气氛,消解了旧版凝重、严肃、阳刚的风格,把旧版的飘逸出尘换成世俗痞俚。影片有着快节奏、凌厉肃杀的武打风格,尤其最后一场决战,大反派曹少钦被一个小厨子削骨,画面令人毛骨悚然。影片塑造了风骚泼辣的金镶玉这一经典角色,她并非为了侠义,而是为了情感而生活,是武侠片里很少见的人物类型。新龙门客栈既有旧版里的侠义,又加重了情义的部分,是对侠骨柔情的最佳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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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
导演:胡金铨、徐克、程小东、李惠民
从1988年拍到1990年的《笑傲江湖》先后起用四个导演,片中关于明朝的服装、台词都出自胡金铨之手。胡金铨的风格是古朴浪漫,但影片后来被徐克变成一部嬉笑怒骂、借古讽今的政治寓言。本片成功的原因之一,是把原著里的剑术和武功在银幕上极富视觉动感地展示出来,片中满是天马行空的武打设计,角度多变的镜头与剪接。在这急速的外表之下,《笑傲江湖》其实是一则关于官僚社会腐败本质的寓言,为了夺取《葵花宝典》,只有那些拥有极大权力的人才不计任何道德代价,反而越是弱小而被压迫的人越有道德原则。徐克想拍出武侠人物的开阔心胸、远大视野。影片的意境营造,也贴合了原著里飘逸恢宏的境界,经典之处便是沧海一声笑,这一场景高迈孤拔、情韵交织,是对金庸笔下琴箫合奏笑傲江湖的完美创造。电影上映后,引发了香港第三次澎湃的古装武侠片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