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们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第二条河边,浑浊的河水象脱缰之马一样奔流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狭窄的河面上涌起一个个的漩涡。我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但浪迹天涯似乎并不在意,他把担架一扔就扑倒在地上睡起觉。担架上的野山雀一骨碌滚落在地,一头撞在块石头上,额头上马上鼓了一个大包。抬前面的行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当他发现是怎么回事后,顿时呼地挺直身子,脸涨得通红,他紧握青筋暴起的拳头,怒视着正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浪迹天涯,但看得出,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连续四天没有吃任何东西,我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当时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睡觉,也只有睡着了才能忘记饥饿和疲乏。
醒来后看看四周,浪迹天涯坐在一旁,正望着河水出神。我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肚子仍然很空,但没有丝毫饿的感觉,我的精神稍微好了点。
这时行人过来催促我们准备过河,浪迹天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动弹。我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会发生点什么事,也坐着没有动。行人很敏感,他来回看看我们,最后面向着我们坐了下来。我们三个就那么坐着,用探索的目光互相研究着,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浪迹天涯首先打破了沉默。“先不讨论怎么过河的问题,刚才我算了一下,剩下的路大概有30公里,不算远。但是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却要走五到六天,”他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有整整四天没吃东西,再也不可能坚持那么长的时间。”
我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侧头看看野山雀,他就躺在不远处的担架里,双目紧闭,显然还处于昏迷中。我知道此时他什么也听不见,但我的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浪迹天涯接着说,“但是如果没有负重的话,依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天大约能走十多公里,也就是说两天多时间我们就可以走出去。”他的话条理分明,语气中没带任何感情色彩。
虽然我曾多次希望野山雀自动消失或者死掉,但那终归是压抑在自己心底的一个龌龊的想法而已。现在野山雀还活着,还躺在一边!而我们却堂而皇之地讨论着是否抛弃他。浪迹天涯甚至没有提及他的名字,仅仅使用了“负重”这个词。
“不行!我们绝不能抛弃同伴,不管是在哪种情况下。”行人小声但又很坚决地说。
“我同意!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坚持着。但是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度的,我们总得面对现实吧?你看看现在的情况,带着他我们根本出不去。”浪迹天涯一指旁边的河,河水怒涛奔腾,“看这条河!比上条河宽了多少?急了多少?别说带他出去,我们自己过去都成问题!”
“这是你的借口吧?我们都会游泳,刚才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用木筏把野山雀漂过去!”行人一下激动起来,“现在野山雀有伤,又中了毒,扔下他他怎么办?如果是你受了伤,你希望我们扔下你吗?!”
浪迹天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激昂起来,就象在演说,“我不会因为个人的利益而影响集体,我拿得出壮士断腕的气魄!如果影响集体的人是我,我也能牺牲掉自己。”马上,他又换成推心置腹的口气,“况且,我们也不是要真正扔下野山雀,一出林子,我们可以马上带人再回来接他啊。”
浪迹天涯能言善辩,行人根本无法驳倒他,于是他把无奈的目光转向我,问道:“花乌鸦,你的意见呢?”
“对!我们各占一票,就看花乌鸦的意见了。”浪迹天涯立即附和道。
那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我知道,如果丢下野山雀,就算我们能回来救他,他生还的机率还是等于零,虽然我很讨厌这个胖子,但那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花乌鸦,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你必须得做出选择,”浪迹天涯对我说,见我仍然举棋不定,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不能正确决定,我们只能一齐死在这里。”
想到死,我有些不寒而栗。几天前,我曾与死神擦肩而过,人在最后时刻的那种绝望和恐惧在我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我还发现自己并不象幻想中那么勇敢无畏。我害怕死,也不想这样死掉,我有亲人朋友,有不错的工作,我还有大把的将来……终于我心一横,低声着对行人说,“你……和我们一块走吧。”
行人眼里期待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