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新秋写兴
天上低昂仰旧,人间儿女成狂。夜来处处试新妆。却是人间天上。
不觉新凉似水,相思两鬓如霜。梦从海底跨枯桑。阅尽银河风浪。
天上低昂仰旧,人间儿女成狂。夜来处处试新妆。却是人间天上。
不觉新凉似水,相思两鬓如霜。梦从海底跨枯桑。阅尽银河风浪。
译文
天上日落月升,斗转星移,景象跟从前一样,人间男女依然如痴如狂,陶醉在节日的欢乐中。七夕夜,处处可见着新装的人们,仿佛来到了人间天堂。
不经意间感觉新秋凉意似水,因为思念故国,我两鬓已斑白如霜。我梦见自己在海底跨越枯桑,又在天上看尽银河风浪。
注释
①西江月:词牌名,原唐教坊曲,用作词调。又名《白苹香》、《步虚词》、《晚香时候》、《玉炉三涧雪》、《江月令》,另有《西江月慢》。
②低昂:起伏,指星月的升沉变化。
③成狂:指欢度七夕的景象。
④“梦从”句:用《神仙传》沧海屡变为桑田的典故,比喻世事变化很大。
⑤“阅尽”句:本指牛郎织女七夕经历银河风浪,暗寓人间经历风浪险恶。银河:是指横跨星空的一条乳白色亮带,在中国古代又称天河、银汉、星河、星汉、云汉。银河在中国文化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有著名的汉族神话传说故事鹊桥相会。阅:经历。
张傲飞编,唐诗鉴赏辞典 宋词鉴赏辞典,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06,第848页
这首词是作者借七夕来抒发自己寄寓故国之思。
上片侧重写七夕儿女幸福欢快景象。“天上低昂似旧,人间儿女成狂”二句紧扣“新秋”,分写“天上”与“人间”七夕情景。低昂,是起伏升降的意思。
上句说天上日落月升、斗转星移等天象变化,依然像从前一样。“似旧”二字,意在言外,暗示人间却与自然界的景象不同,发生了巨大变化。暗逗结尾两句。
下句说人间儿女也象从前一样,狂欢欢度七夕。“成狂”即包“似旧”之意,言外有无限感慨。在词人看来,经历过人间沧桑巨变的人们,新秋七夕,本应深怀黍离之悲,但今天人们竟依旧狂欢。这种景象不免使词人感慨万千。
“夜来处处试新妆,却是人间天上。”“处处试新妆”原是当时七夕风习,也是上文所说“儿女成狂”的一种突出表现。人们几乎误认为这种处处新妆的欢庆景象为人间的天堂了。正如上文“儿女成狂”寓有微意一样,这里的“人间天上”也含有讽刺意味。“却是”二字,言外有意,沦陷后的故国山河,已成为人间地狱,而眼前的景象却竭然相反,仿佛人们早已忘却家国之痛,叫人无限悲痛。
下片侧重直抒词人的感受。“不觉新凉似水,相思两鬓如霜。”时间飞逝,不经意间,感到新秋凉意,原来夜深了。由于“相思”——怀念故国,自己的两鬓已经如白梅一样。上句写出一位重重心事的老人久久坐着默默无语,几乎忘却外界事物,下句将长期怀念结果与一夕相思的现境联接在一起给人以时间飞逝的印象,用以突出表现作者深深的思虑。
“梦从海底跨枯桑,阅尽银河风浪。”结拍写七夕之梦。上句暗用《神仙传》沧海屡变为桑田的典故,下句以“银河”切“新秋”。诗人梦见在海底超越枯桑,又梦见在天上看尽银河风浪。这里虽明为纪梦,实为借梦来表达对于世事沧桑与人事巨变的感受。这两句尤其突出全文寄意。结末二句起到了画龙点眼的作用。有此二句,不但上片“儿女成狂”的情景讽慨自深,就连过片的“新凉”、“相思”也都获得了特殊的含义。
作者以自己作为独醒的爱国者与普通人相对照,抒发了自己眷怀故国的深沉悲壮的情感,是这首词构思和章法上的基本特点。
李秀艳编著,宋词三百首赏析,延边大学出版社,2012.04,第146页
这是一首描写七夕节的词,词人借七夕节时天上人间一如既往的狂欢景象,抒发自己对国土沦丧的感慨和对人们麻木心灵的悲叹。
上片重在描写七夕节。“天上低昂似旧,人间儿女成狂”既是对事实的描写,同时又暗含自己的心痛。天上的日月星辰依然故我地升升落落,七夕之时自然也不例外。 “似旧”二字映射人间的沧桑巨变。接着,词人写人间儿女欢度七夕,疯狂依旧。节日狂欢本无错,但如今正值国破家亡之际,人们却依然追寻自己的快乐,实在令词人心痛。看人们依旧着“新妆”、庆七夕,丝毫没有国土沦丧的耻辱和要恢复国土的打算,孤独的词人只能暗自悲伤。
下片重在抒发感情。“不觉心凉似水,相思两鬓如霜”写凉凉的秋意加重了词人的哀伤。自己对故国的思念之浓,浓到两鬓都已成霜,而这华发中又隐藏着哀愁。“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怕是词人此刻境况的真实写照。“梦从海底跨枯桑”两句看似是对梦境的叙述,实则暗喻现实。如今,国土沦丧,虽然山河俱在,但过半都已更名换姓,不再是宋朝疆土,词人身处这样一个沧桑巨变的时期,恰如“海底跨枯桑”、 “阅尽银河风浪”。词人借梦境委婉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对世事沧桑、兴盛衰亡的慨叹,升华了词境。
全词没有慷慨激昂的语句,没有豪情万丈的慨叹,词人用柔笔写感伤,将自己对故国的相思之情通过隐喻手法委婉含蓄地表达出来。虽是柔笔,却依然荡气回肠,引人深思。
《线装经典》编委会编,宋词鉴赏辞典,云南教育出版社,2010.01,第343-344页
刘辰翁生前著述甚丰,但其文学成就主要表现在词的方面。他生逢宋、元易代之际,愤权□误国,痛宋室倾覆,满腔爱国热忱,时时寄于词中。在南宋末年的词人中,他的爱国思想与民族情绪反映得最为强烈,是辛弃疾一派的爱国主义传统的继承者。《四库全书总目》称他"于宗邦沦覆之后,□怀麦秀,寄托遥深,忠爱之忱,往往形诸笔墨,其志亦多有可取者"。这是对刘辰翁为人和词作的思想内容的正确评价。《历代诗余》引张孟洁的话说:"刘辰翁作《宝鼎现》词,时为大德元年(元成宗年号,公元1297年)。自题曰:'丁酉元夕',亦义熙旧人(按:指陶渊明)只书甲子之意。"在刘辰翁的词中,凡属书甲子的词,都是暗示自己不承认元朝的统治,感怀时事、追念故国的作品。他的最有价值的作品,就是这些感怀时事的爱国词。还在南宋亡国之前,他的某些词就强烈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如〔六州歌头〕一阕,题为《乙亥二月,贾平章似道督师至太平州鲁港,未见敌,鸣锣而溃。后半月闻报,赋此》。这首词是就恭帝德□元年(1275)贾似道丧师败绩之事,直接抨击当时的腐败政治,对□臣误国表示了极度的痛恨。尽管国事已不可收拾,他仍怀有报国杀敌的壮志,如〔念奴娇〕写道:"吾年如此,更梦里,犹作狼居胥意。"但他更多的爱国词则是写于宋亡之后,结合自己"乱后飘零独在"(〔临江仙〕)的身世,抒发对故国、故土的眷念与哀思。如作于德□二年(1276)暮春的〔兰陵王〕《丙子送春》即是沉痛悼惜当年二月临安陷落,宗社沦亡的佳作。此词通篇采用象征手法,用"春去"暗喻南宋的灭亡。清人陈廷焯指出,此词"题是'送春',词是悲宋,曲折说来,有多少眼泪"(《白雨斋词话》)。由于写得字字血泪,沉痛感人,这首词常被后人视为刘辰翁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以致厉鹗论词绝句有"送春苦调刘须溪"之句(《樊榭山房集》卷十二)。
刘辰翁常常通过描写时令相代、景物变迁来寄寓亡国哀思。他在许多词中反复写元夕、端午、重阳,反复写伤春、送春,追和刘过的〔唐多令〕《重过武昌》至七首之多,这些都不是伤春悲秋的滥调,而是深切地表达了作者眷恋故国故土的愁怀。如〔永遇乐〕词,小序云:"余自乙亥上元诵李易安〔永遇乐〕,为之涕下。今三年矣。每闻此词,辄不自堪,遂依其声,又□之易安自喻。虽辞情不及,而悲苦过之。"词中写李清照怀念"宣和旧日",但尚及"临安南渡,芳景犹自如故",而他所面临的却是"江南无路"、"春事谁主"的亡国之境了。因而此词较之李清照词,的确"悲苦过之"。又如题作《春感》的〔柳梢青〕,通过对故都美丽风光的追恋和对眼前"笛里番腔,街头戏鼓"的憎恶,表达了与〔永遇乐〕、〔兰陵王〕等一致的情感。
刘辰翁词不同于其他南宋遗民的一味掩抑低徊、凄凄切切,而是表现出一种英雄失路的悲壮感情。他的思想境界比同辈为高,而在艺术表现上则喜用中锋突进的手法来表现自己奔放的感情,既不流于隐晦,也不假手雕琢,真挚自然,流畅生动,因而格外具有感人的力量。他的词能于沉痛悲苦中透发出激越豪壮之气,如〔霜天晓角〕中的"老来无复味,老来无复泪",〔莺啼序〕中的"我狂最喜高歌去,但高歌不是番腔底",〔忆秦娥〕中的"百年短短兴亡别,与君犹对当时月。当时月,照人烛泪,照人梅发"等等。所以况周颐说:"须溪词风格遒上似稼轩,情辞跌宕似遗山。有时意笔俱化,纯任天倪,意态略似坡公。"(《蕙风词话》)
刘辰翁的诗文则"专以奇怪磊落为宗,务在艰涩其词,甚或至于不可句读"(《四库全书总目》)。酬贺之诗,连篇累牍,显得冗长浅薄。个别篇章如《春晴》写"江柳长天草色齐,新晴何物不芳菲;无因化作千蝴蝶,西蜀东吴款款归",稍具情韵,兼含寄托。他在《陈生诗序》中曾认为诗歌题材原很广泛,触景感怀,无不可以成吟,又指出"有能率意自道,出于孤臣怨女之所不能者,随事纪实,是称名家"(《须溪集》),但自己却没能做到。他又是一位文学评论家,批点评选古人诗文有10种之多。评点王维、杜甫、陆游等人的作品,时有中肯之处。但他喜欢标新立异,常常失之尖刻和琐屑。尤其评杜诗每每舍其大而求其细。对同时代人汪元量的诗作,亦有批点评选。
有《须溪集》 100卷,久佚。清修《四库全书》时,采辑《永乐大典》所录记、序、杂考、诗、词等作,厘为10卷。仍以《须溪集》为名。其8卷、9卷、10卷收词,约 350来首。有《豫章丛书》本。朱孝臧《□村丛书》有《须溪词》1卷,补遗1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