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种曲
莲枝未长秦蘅老,走马驮金斸春草。
水灌香泥却月盘,一夜绿房迎白晓。
美人醉语园中烟,晚华已散蝶又阑。
梁王老去罗衣在,拂袖风吹蜀国弦。
归霞帔拖蜀帐昏,嫣红落粉罢承恩。
檀郎谢女眠何处?楼台月明燕夜语。
莲枝未长秦蘅老,走马驮金斸春草。
水灌香泥却月盘,一夜绿房迎白晓。
美人醉语园中烟,晚华已散蝶又阑。
梁王老去罗衣在,拂袖风吹蜀国弦。
归霞帔拖蜀帐昏,嫣红落粉罢承恩。
檀郎谢女眠何处?楼台月明燕夜语。
译文
当莲花枝干还未长出,秦蘅已经衰老,人们赶着马,驮着金子,去买牡丹花苗。
把它栽在半月形的花盆里,培上香泥,浇上水,一夜间,绿色花苞欲放,迎着拂晓。
美人们说话带着醉意,花园中轻烟缭绕,傍晚花瓣儿已经披散,蝴蝶也渐渐稀少。
老一代贵族渐渐逝去,但他们的后辈仍穿着罗衣,赏花玩乐合着《蜀国弦》的曲调。
夜幕降临,遮花的帷帐渐渐昏暗,宴席已散,粉雕玉琢的花儿也开始蔫败萎凋。
公子哥儿和小姐们都到哪儿去了,楼台上月光明亮,夜空中只有燕子叽叽叫。
注释
⑴莲:指水中荷花。秦蘅(héng ):香草名。秦为香草,蘅为杜衡。一说,秦为木名。
⑵走马:骑马驰逐。《诗经·大雅·緜》:“ 古公亶父 ,来朝走马。”走:跑。斸(zhú):挖掘,砍。春草:指牡丹。
⑶香泥:芳香的泥土。隋江总《大庄严寺碑铭》:“木密联绵,香泥缭绕。”却月盆:半月形的花盆。
⑷绿房:指含苞的花蕾。花未开时,花苞为绿色,故称。迎白晓:迎着黎明开放。白晓,指天刚亮的时候。
⑸美人:指贵族男女。醉语:醉后的胡言。
⑹散:花开之后,花瓣松散。阑:稀少。
⑺梁王:指汉文帝的儿子梁孝王刘武,这里借指上文中“走马驮金”的老一代贵族。一说梁王是当时牡丹名贵品种的名称。罗衣:原指轻软丝织品制成的衣服。此指牡丹的花叶。
⑻拂袖:掠过衣袖;舒展衣袖。南朝梁元帝《玄圃牛渚矶碑》:“画船向浦,锦缆牵矶。花飞拂袖,荷香入衣。山林朝市,并觉忘归。”蜀国弦:乐府相和歌辞名。又名《四弦曲》《蜀国四弦》。南朝梁简文帝、隋卢思道、唐李贺等均有此作。唐薛涛《续嘉陵驿诗献武相国》:“蜀门西更上青天,强为公歌《蜀国弦》。”
⑼归霞:即晚霞,这是李贺特有的一种用词方式。帔(pèi)拖:晚霞拖曳着的长长影子。一说花瓣摇曳欲坠的样子。帔,古代披在肩背上的服饰。归霞帔拖,写残花之景,像衣帔下垂。蜀帐:指用精美的蜀锦制成的护花帷幕。
⑽嫣红:艳美的牡丹花。唐李商隐《河阳诗》:“百尺相风插重屋,侧近嫣红伴柔绿。”嫣,同蔫,指花凋萎。落粉:卸妆。指花朵枯萎。承恩:受到恩宠,蒙受恩泽。唐岑参《送张献心充副使归河西杂句》:“前日承恩白虎殿,归来见者谁不羡。”
⑾檀郎:指晋朝文人潘岳。《晋书·潘岳传》、《世说新语·容止》载:晋潘岳小字檀奴,后因以“檀郎”为妇女对夫婿或所爱幕的男子的美称。唐温庭筠《苏小小歌》:“吴宫女儿腰似束,家在钱唐小江曲,一自檀郎逐便风,门前春水年年绿。”谢女:犹谢娘。唐人惯用来泛指少女。檀郎谢女:泛指游玩赏花的贵族青年男女。
⑿楼台:当年观花处。末二句大意:贵族的青年男女又有什么归宿呢,当年喧嚣一时的观花楼台只有燕子在明月下対语。
冯浩非 徐传武.李贺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54-156
前四句写栽种、花开。“莲枝未长秦蘅老”(秦蘅也是一种香草),点明是暮春时节,“走马驮金”是说牡丹价格之高,斸就是挖,春草就是牡丹。“水灌香泥却月盆”是说牡丹的种植环境是“香泥”和“却月(半月形)盆”;“一夜绿房迎白晓。”绿房指花苞,迎白晓指迎着黎明开放。
中间四句既写花期不久,亦写贵族富贵不常在。“美人醉语园中烟,晚花已散蝶又阑。”一句写牡丹繁盛之时国色天香,美艳动人,像娇媚的美人在园中烟雾里嫣红若语。但这个美景不常在,黎明开放晚上就花散蝶飞,极写繁荣之景之短促。“梁王老去罗衣在,拂袖风吹蜀国弦。”“梁王”指汉文帝的儿子梁孝王刘武,这里借指上文中“走马驮金”的老一代贵族。“蜀国弦”乐府曲名,代指音乐。全句说,老一代的贵族渐渐老死(势力渐微),但是他的下一代仍穿着罗衣,合着音乐赏花玩乐。
后四句接上文,继续借物寓人,以花写人。“归霞帔拖蜀帐昏,嫣红落粉罢承恩。” “归霞帔拖”写残花之景,像衣帔下垂,蜀帐即用蜀纸做的护花罩。全句说,花儿凋零,花帐也失去了光彩,嫣红的花朵飘落,失去了主人的宠爱。隐喻老一辈贵族老死,新一辈贵族失去了当权者(皇帝)的宠爱和恩泽。“檀郎谢女眠何处?楼台月明燕夜语。”檀郎:潘岳,小名檀奴,谢女:谢安蓄妓;檀郎谢女借指贵族青年男女。楼台:当年观花处。全句说:贵族的青年男女又有什么归宿呢,当年喧嚣一时的观花楼台只有燕子在明月下対语。
《李贺诗选》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ISBN:7806093087,64页。& 李贺,《李贺诗歌渊源及影响研究》,李德辉,凤凰出版社,2010年10月,ISBN:9787550600157。
冯浩非 徐传武.李贺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54-156
牡丹,国色天香,素有“花中王”之誉,被看作是富贵的象征。中唐时代,长安贵族玩赏牡丹之风极盛。风气如此,当时诗人多有咏叹之作,最著名的是白居易的《买花》和李贺这首《牡丹种曲》。
此诗首四句是写买花和精心培植的情景:“莲枝未长秦蘅老,走马驮金劚春草。水灌香泥却月盆,一夜绿房迎白晓。”莲枝中通外直,其花清香四飘,虽出于污泥而不染,历来被目为清高自好的君子之花。秦蘅花虽不足观,但芳馨远溢,一向被誉为芳洁内修的花中君子。首句,诗人不直写牡丹,却以“莲枝”、“秦蘅”为陪衬。不言帝城春暮,却说莲枝尚未出水,秦蘅已经凋谢。这就不仅准确而形象地点明了牡丹开放的时节,而且通过高洁之花的生不逢时,巧妙、含蓄地暗示出当时昏浊的社会风气。叹惋幽愤之情,溢于言表。第二句“走马驮金劚春草”是写王公贵族争买牡丹的情景。这是一句特写,写得形象、深刻、具有穿透力。写牡丹之昂贵,许浑有“近来无奈牡丹何,数十千钱买一窠”(《牡丹》)之句,是以价值与价格的严重背离使人感到惊异;写争买人数之多,刘禹锡有“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师”(《赏牡丹》)之句,是以场面之大令人瞠目结舌,但这些诗句给予读者心灵的震憾,都远没有贺诗来得强烈。“数十千钱”是可以计数的,而“走马驮金”却无法计量;“动京师”只见场面,而“走马驮金”方见争购者之身份,因而它能给人以更多的艺术联想和情感冲动;同时,“千钱一窠(棵)”与“动京师都是一种客观的理性判断和表象的描写,并不能给人以直观的视觉感染和现象的透视,因而也就不能对思想内涵给予有力揭示。而“走马驮金”则把抽象的价值概念蕴含于视觉形象之中,增强了动态感,使之更加醒目,因而也就更具有艺术的启发作用。句中的“驮”字很传神,极有份量。它表现的是“车载马驮”之重金与买回的小小“春草”的直觉对比和鲜明反差。对比中,能使人对贵族行为的荒诞之极一目了然。句首一个“走”字,不仅写出了王公贵族们急于购花的迫切心情,而且,也透露出他们倾城抢购时车马喧阗、疾奔争驰的热闹场面,充分表现了其狂热病态的程度。接着写对买来牡丹的精心培植:“水灌香泥却月盆,一夜绿房迎白晓。”他们把牡丹养在精致的半月形花盆中,水灌泥封,第二天清晨绿色的花蕾(绿房)就已绽开。此处不言喷水浇花,而用“水灌”,写出了急于赏花的迫切心情;不言肥泥沃土,却说“香泥”,一个“香”字,写出了照料的精心备至,宠爱无比。养花的容器为“却月盆”,不仅见其别致精巧,而且给人以联想,由其形如月,而在脑海中映现出其冰清似月、光洁如玉的质感形象。同时,盆的精美,又进一步地衬托出了花的精美绝伦,无比娇贵。真是天遂人愿,草木有情,一夜之间“春草”竟变成了灼灼鲜花。
接下来四句是写王公贵族们的赏花:“美人醉语园中烟,晚花已散蝶又阑。梁王老去罗衣在,拂袖风吹蜀国弦。”这四句大意是说,花园之中,王公贵族们饮酒取乐。直到园中笼罩上了黄昏暮烟,美女们还在醉语喧哗。而牡丹花瓣已经开始飘散,采花的蜂蝶也纷纷离去。名贵的花朵虽已衰败,牡丹的花托还残留在枝上。美女们在《蜀国弦》(乐府曲名)的伴奏下翩翩起舞,然而那些王公贵族们早已意兴阑珊了。
这一层本是写赏花,然而赏花的过程却只字未题,从“一夜绿房迎白晓”的清晨,一下子就跨到了宴席即将结束的黄昏。时空的大幅度跳越,完全是为了服从于主题需要。因为王公贵族们的目的并不在于观赏牡丹,而只不过是借机炫耀富贵,与美女们寻欢作乐而已。诗人在这里特别注意景象的描绘和气氛的渲染,使读者能够在意象之间架起联想的桥梁。牡丹虽然株值数万,车载马驮重金而得之,可谓异常昂贵。但是它植于“梁王”园中,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点缀品而已。花开一日,王公贵族——这些逐新求异的浪蝶们就已意兴阑珊,又去寻求更新的刺激去了。而席间承欢卖笑的歌儿舞女们,她们的命运与牡丹一样,也只不过是王公贵族手中的小小玩物而已。这就从深度和力度上深刻揭示出王公贵族们耽乐不止的生活情态。诗句中的“美人”与“晚花”、“醉语”与“园中烟”、“蝶儿”与“梁王”都形成了一一对应的关系,不仅渲染出了醉生梦死的浓郁气氛,而且极富暗示性,启示读者透过表面的景象去思考生活的本质。
最后四句是写弃花:“归霞帔拖蜀帐昏,嫣红落粉罢承恩。檀郎谢女眠何处?楼台月明燕夜语。”大意是说:夜幕降临,遮花的帷帐也昏暗下来了;宴席已散,粉雕玉琢的花儿也开始蔫败凋萎。那些赏花的红男绿女们如今都睡在哪里?他们正在花畔豪华的楼阁中如燕子般地亲昵地呢喃夜语。这里,诗人以拟人的手法写出了牡丹的被遗弃。又通过设问点明了题意。“罢承恩”三字,使牡丹仿佛也有了人的品格和感情;“眠何处”三字,说明“檀郎谢女”们均非正式夫妻,也没有固定阃阁,是一群“野鸳鸯”;一个“眠”字,传神地勾勒出了王公贵族荒淫无耻的丑态,揭示了其肮脏卑鄙的精神世界,从而使诗的内涵更加丰厚,大大增强了批判的犀利性。
李贺此诗的艺术性很高。为了更明确地认识其独特风格,不妨将其与白居易同一题材的《买花》作一些比较。
首先,白诗通俗,风格明快,童妪能解,而李诗则简洁犀利,风格含蓄,意韵邃深。白诗:“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这是写争买牡丹的情景,可谓摹写逼真,其境其情如在目前;而李诗“莲枝未长秦蘅老,走马驮金劚春草”,只两句,不仅将白诗这四句的含义囊括其中,而且也包容了后面的“贵贱无常价,酬值看花数;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不仅如此,从白诗的“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中,看出买者拿五束丝绢换回百朵牡丹,还真有些心疼,而李诗一上来便是“走马驮金”,挥金如土。两者相较,李诗可谓高度凝炼,一箭中的,笔力千钧,抓住了统治者奢华的神髓。又如,描绘对于牡丹的精心照料,白诗是写方法与过程“上张帷幕庇,旁织笆篱护。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可谓细节具体,精心护理。而李诗虽只有“水灌香泥却月盆,一夜绿房迎白晓”两句,却能传神地表现出“春草”在王公园中的富贵宠遇。在艺术表现方法上,白诗基本上是客观平直的叙述,最后借用田舍翁之口抒发感慨。而李贺诗则完全让形象本身说话。通过一幅幅特殊画面,揭示出王公贵族们糜烂不堪的生活。角度新颖,小中见大,内涵邃深,讽刺意味浓烈。
其次,由于白李两位诗人艺术表现方式不同,采用角度有异,因而在揭露的侧重点和深度上也就产生了明显的差异。白诗重点是写“买花”:“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意在劝谏统治者,使之思考浪费的惊人和可耻。而李诗重点则在写“玩花”。一株牡丹虽需“驮金”而得,但它植于王公贵族园中,却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点缀品,仅供酒席间的片刻玩赏而已,歌舞酒席之后,便被弃之如草芥了。通过写购买价值的高昂与使用价值的微不足道,以鲜明对比,揭示了统治者的日掷千金,挥霍无度;他们剥削敲榨人民极端残酷,用之弃之却轻如鸿毛,真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由于能够深入地揭示统治者腐朽的生活本质,艺术形象典型,因而其主题和社会意义比白诗也就更加深刻突出。
冯浩非 徐传武.李贺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54-156&王克俭.李贺诗选.海口: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1997:64
宗室王孙
李贺于唐德宗贞元六年(公元790年),出生于福昌县昌谷(今洛阳宜阳县三乡)一个破落贵族之家,远祖是唐高祖李渊的叔父李亮(大郑王),属于唐宗室的远支,武则天执政时大量杀戮高祖子孙,到李贺父亲李晋肃时,早已世远名微,家道中落,隐沦昌谷。李贺对自己有李唐宗室高贵血统这一点十分自豪,在他的降里一再提起:“唐诸王孙李长吉”、“宗孙不调为谁怜”、“为谒皇孙请曹植”。但实际上,他这个“宗室王孙”恐怕连大郑王房的嫡脉也不是,至少是家道早就衰落了。
李贺自述家境时说:“我在山上舍,一亩嵩硗田。夜雨叫租吏,舂声暗交关。”(《送韦仁实兄弟入关》)父亲李晋肃,早年被雇为“边上从事”。大历三年(768)去蜀任职,曾与表兄杜甫相遇于公安,“漂泊”一生,到李贺出生的贞元年间,晋肃稍得升迁,任陕县令,但不久老死。母亲郑氏,生一女二子,长守昌谷。大女出嫁后,家境愈贫寒。李贺兄弟二人外出谋生,欲饱肌腹。“欲将千里别,特此易斗粟”(《勉爱行二首送小季之庐山》),凄凉之状,于此可见。
李贺自幼体形细瘦,通眉长爪,长相极有特征。他才思聪颖,七岁能诗,又擅长“疾书”。相传贞元十二年(公元796)李贺正值七岁,韩愈、皇甫湜造访,李贺援笔辄就写就《高轩过》一诗,韩愈与皇甫湜大吃一惊,李贺从此名扬京洛[10-12] 。年纪稍长,李贺白日骑驴觅句,暮则探囊整理,焚膏继晷,十分刻苦。李商隐作《小传》云:“恒从小奚奴,骑巨驴,背一古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及暮归,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所见书多,辄曰:‘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耳!’”。贞元二十年(804年),十五岁的李贺就已经誉满京华与李益齐名了。
唐顺宗永贞元年(805年),李贺十六岁,当年顺宗带病继位(中风),任用王叔文、韦执谊等除弊革新,史称永贞革新。八月宦官俱文珍勾结贵族官僚改元永贞,逼顺宗称病退位,新政遂败。次年,顺宗病亡。唐人(刘禹锡、柳宗元等)在诗文中有影射,指称顺宗并非病故,而是遇害而死。李贺成年后,得知此事,做《汉唐姬饮酒歌》讽刺。
仕途失意
唐宪宗元和二年(公元807年),李贺十八岁岁左右,即已诗名远播,元和三、四年间(公元808~809年),李贺写《雁门太守行》谒韩愈,又闻韩愈在洛阳,李贺往谒。据说,韩愈与皇甫湜曾一同回访,贺写了有名的《高轩过》诗。本可早登科第,振其家声,但“年未弱冠”,即遭父丧。当时,服丧“务必以三年全期为限,所以直到元和五年(810年)韩愈才与李贺书,劝其举进士。该年初冬,二十一岁的李贺参加房式主持,韩愈参与组织的河南府试,作《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并闰月》,并一举获隽,年底即赴长安应进士举。可是“阖扇未开逢猰犬”,妒才者放出流言,谓李贺父名“晋肃”、“晋”与“进”犯“嫌名”。尽管韩愈“质之于律”“稽之于典”为其辩解,终无可奈何,李贺不得不愤离试院。元和三年(公元808年)春,十九岁的李贺离京返回昌谷,作《出城》,当年十月间,再次西入长安。经停洛阳,韩愈、皇甫湜到访慰藉落第之人,李贺作《高轩过》答谢。十月十四日,李贺在洛阳仁和里坊的宅院中,与前辈话别,作《仁和里杂叙皇甫湜》。
元和五年(810年),这一年李贺二十一岁,韩愈调为河南令(河南府,治所洛阳),有诗《燕河南府秀才》,诗中有“惟求文章写,不敢妒与争”。可能是感怀此前李贺的不幸遭遇,诫勉本届考生。
未能参加进士考试,对李贺打击甚重,他曾写了不少抒愤之诗,当年回到昌谷。大约因其为李唐宗室的后裔,又有韩愈为之推奖,元和六年(811年)五月,李贺又返回长安,经宗人推荐,考核后,父荫得官,任奉礼郎,从九品。从此,“牢落长安”长达3年,为官3年间,李贺亲身经历,耳闻目睹了许多事情,结交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对当时社会状况有了深刻的认识。个人生活虽不如意,却创作了一系列反映现实、鞭挞黑暗的诗篇。虽然此间心情“瞧悴如刍狗”,但增长了生活阅历,扩充了知识领域,在诗歌创作上大获丰收。所谓贺诗“深刺当世之弊,切中当世之隐”(清姚文燮语),大多数作品就产生在这一时期。他在中唐诗坛乃至整个唐代文坛的杰出地位,应该说主要是这一时期写下的近60首作品奠定的。
晚年漂泊
由于迁调无望,功名无成,哀愤孤激之思日深。加之妻又病卒,李贺忧郁病笃,元和八年(813年)春告病回昌谷休养了一段时日。但他不甘沉沦,又举足南游,希望在南楚或吴越一展才华。离长安时,他的友人无可和尚(青龙寺高僧)也曾写过一首《送李长吉之任东井》的诗,预祝他南游成功,但结果大约也不妙。“九州人事皆如此”,他折回洛阳,告别长辈皇甫湜等亲友,同年十月十四日又西进长安。元和九年(814年),他决然辞去奉礼郎之职,重回昌谷“归卧”。然后取道宜阳、洛阳、经河阳,入太行,过长平、高平,于深秋到达潞州(今山西长治市)。此后在潞州张彻的荐举下,做了3个年头的幕僚,为昭义军节度使郗士美的军队服务,帮办公文。元和十一年(816年),因北方藩镇跋扈,分裂势力猖獗,郗士美讨叛无功,告病到洛阳休养,友人张彻也抽身回长安。李贺无路可走,只得强撑病躯,回到昌谷故居,整理所存诗作,不久病卒,时年二十七岁。
王祥.李贺:春风文艺出版社,1999年01月第1版:第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