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戏新谈

金鼓声，胡笳声，胡琴声，急管哀弦，身段，舞步，把我送进了激动的高潮。

在艺术家的笔下，往往重视了效果而忘却了真实。

小丑的冷讽，或者可以谥为“奴隶的语言”的吧？

我有说不出的感慨，戏散以后，谢幕已毕，走在大街上，车水马龙，华灯人语，如此热闹，如此荒寂。

社会上存在着这一种现象，加以抒写是艺术家的事；无能者或低级者弄得不好即成为不可救药的下流东西，然而这原与艺术无涉的。

一句名言：专制使人变成冷嘲。

然而这是时代中值得欣赏的“艺术”，在这只能利用冷嘲以抒愤懑之时，岂不是欤？

今天得读新闻，傅斯年先生在参政会中大声疾呼，要清查孔祥熙、宋子文的财产，声色俱厉，掌声如雷，终于却也不免为“豪门”所暗笑，如单就其滑稽冷隽而论，盖尤不及萧老远甚。

然而马谡正多，方兴未艾，来日方长，正不知有多少出《失街亭》可听。

蒋干最可以代表中国过去的读书人，有小聪明，好逞才华，好玩花样，然而时时落于拙劣，“疑”字是他的这种行动的骨干，如果换一个新名词，即是“神经衰弱”。

本来我很讨厌捧角儿文字，尤其是捧坤角儿，因为那往往是会集肉麻之大成的。

很久以来，我们一直在批判着资产阶级的新闻观点、作风、方式。这种批判，是必要的，也有很多是批得准确、有力的。但缺乏分析，全面批倒，则是一种缺陷。

其实戏文中更多的是那些忠孝节义的表扬，而这些思想的背景则是四五千年的中国文化的遗毒，根深蒂固，视为当然，极难改掉。

从小读《西游》，后来又历观西游戏，发现一点，妖怪多是多极了，后来也大半被收伏，收伏以后的处置法就颇不同。像太上老君的青牛、普贤真人的白象大抵都曾兴妖作怪，也只有请了本主来才能收伏，收伏后也并不治罪，只由主人申斥一声“孽畜”，仍就骑了回去完事。如果没有好主人的，孙悟空的金箍棒才可以发挥效能。 神仙也是讲求人情关系的。 p119

这一出戏也可以说是群戏。因为其中雪艳、莫成、陆炳、汤勤，都是要角，只看是谁来演。如果梅兰芳演，当然以雪艳为主，但马连良演则重陆炳。麒麟童出马则要看那大洒狗血的莫（p121）成了。 p122

这正是一个不能弥补的遗憾。年轻的演不好，等到能演得好了，却已老了，成了“老放牛”，即如现在的小翠花，想象之中一个老妖婆还在台上歌舞作耍，装出十六七岁小姑娘的样子来，真是糟不可言。 我倒情愿看一个聪明伶俐的年轻艺人的未臻纯熟的演出，即使不如理想之圆满也还不妨。 p161

张三爷的脸谱真美，白地黑花，两颊还有轻轻的胭脂，妩媚极了。穿黑紧小衣，戴黑笠，起蝴蝶霸，美极了。张三爷之可爱，恐怕实在是真的。 p201

蒋干是《群英会》中的要角，其性多疑，如果没有了他，这一出戏势必不能成功。在京戏中，此角属于所谓“方巾丑”。曩曾见袁寒云演之，妙不可言。为什么？因为这必须带点“书卷气”才行，否则便流于俗趣了。萧长华、茹富蕙虽亦擅此，然而他们的书读得毕竟不太多，偶有一点“气氛”也是装了出来，所以终不及“皇二子”出身，终日与“筹安会”诸君子在一起的袁克文来得自然。 p213

在正史上，曹孟德是个美少年，亦即所谓小白脸也。曹孟德亦一风流种子也。他的入袁氏后宫，取甄氏，分给了大儿子曹丕，还弄得小儿子曹植大写其《洛神赋》的事且不必说；他自己也颇有雄心，想弄个把美人来娱娱老景，杜牧诗云：“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真要不是老天帮忙，曹孟德造好了铜雀台，周瑜的太太，孙权的嫂嫂，可都要成了他的后宫了！ p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