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之恋

作者:张爱玲

分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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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地之恋内容简介

赤地或許依然有眞愛,有情男女的心中也依然熱烈地渴盼著,但在那個隨時都要習慣死亡相隨的時代,靈魂似乎都被鮮血浸染得錯亂了,幸福得戀曲更是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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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摘录

If you are going to insist on a fresh start, nothing will ever be done. Anyhow, no matter how clean the start might be, it might soon deteriorate. Things spoil so fast in this climate; that is life.

叶景奎寄住在当地民家,屋主人是一个孤老太婆,他问她家里人都上哪儿去了,她说她儿子七年前跟着共军走了,从此就没有音信。她说起他的年岁性情和小时候的一些琐事,她静静地啜泣起来,再三重复着说:「你们谁都不想家!你们谁都不想家!」

这也是中共统治下新创的一种虐政,被杀害的人的家属例必要写一篇坦白书,把死者痛骂一顿,并且歌颂他的刽子手,十足做到了“吻那打你的鞭子”。

从那门洞子里望出去,小院子里黑漆漆的,土房子里隐隐透出一点暗黄色的微光。一路走进去,有时候也听见小孩子的哭声,也渺茫得很,仿佛这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孩子,可能他后来活到很大的年纪,死的时候已经是两千年了。

这些人也都是刚巧陷在时代的夹缝里。

她今天很奇怪。她那样迫切地抱着他的脖子,但是她是冰冷的。她像是一个石像挣扎着要活过来,但是一种永久的寂静与死亡已经沁进她的肌肉里。他仿佛觉得他是吻着两瓣白石的嘴唇,又像吻着一朵白玫瑰,花心里微微地吐出凉气来。他直觉地感到她今天是来和他诀别的。

劉荃一面掙扎著甩開二妞的手,一面去拿他那件衣服,但是也不知怎麼,衣服掛在那裏,扯來扯去再也扯不下來。他不明白那是怎麼回事。那種奇窘,簡直像在噩夢中一樣。 然後他發現,原來衣服上的一排鈕子全都扣著,把那件上衣橫穿在鐵絲上。他匆忙地去解鈕子,一個個地解開。他可以覺得二妞站在旁邊呆呆地向他望著,她的臉在月光中是一個淡藍色的面具,兩隻眼珠子像兩顆圓而大的銀色薄殼玻璃珠。

一切的理论都变成了空言,眼前明摆着的事实,这只是杀人越货。

劉荃他們走出大門,這天晚上月色很好,那青霜似的月光照在那淡黃色的光禿禿的土牆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淒清的況味,使人不由得想起這是有著三千年的回憶的北中國。那月光十分明亮,遠遠近近不時的發出一縷縷搖曳的雞啼,雞都當是天已經亮了。他們沿著那小巷子走著,有些人家窮得連扇門都沒有,從那門洞子裏望進去,小院子裏黑漆漆的,土房子裏隱隱透出一點暗黃色的微光。一路走過去,有時候也聽見小孩的哭聲,也渺茫得很,仿佛這不知道是什麽年代的孩子,可能他後來活到很大的年紀,死的時候已經是兩千年前了。

在半山里新开出来的这条路,两旁都是一层层的荒废的梯田,再往上看,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晨雾,那高山只是白雾中的一个淡蓝色的影子。到底是身在异国了,他想时间与空间的关系是微妙的,有时候的确仿佛时间即空间,隔开了一万里路,就像是隔开了五年十年,过去的那些事已经往事如烟了。

這些人都是在時代的輪齒縫裏偷生的人,他悵惘地想著。眼前他們不過生活苦些,還是可以容許他們照常過日子,可以在人生味中得到一點安慰。像土地改革那樣巨大的變動還沒有臨到他們身上。遲早要輪到他們的,他們現在只是偷生。但是雖然是偷來的,究竟是真實的人生。想到這裏,劉荃突然感到一陣難堪的空虛。

他已經習慣於黑暗。少女是光,婦人是溫暖。眼前他所要求的只是一點溫暖。

他心裏想這樣的女人,他就是在她裏面生了根,她也仍舊是出牆紅杏,她的眼睛向他笑,真正的她似乎在那微笑的眼睛的深處閃爍著,永遠可望而不可及。這使他更瘋狂地要佔有她。

她今天很奇怪,她那樣迫切地抱著他的脖子,但是她是冰冷的。她像一個石像掙扎著要活過來,但是一種永久的寂靜與死亡已經沁進她的肌肉裏。他彷佛覺得他是吻著兩瓣白石的嘴唇,又像吻著一朵白玫瑰,花心裏微微吐出涼氣來。他直覺地感到她今天是來和他訣別的。一定是她得到了消息,知道他要被處死了。

幸而中國人一向對於喧囂的聲音不大敏感。大家依舊打盹的打盹,看報的看報,在那昏黃的燈光下。廣播機裡的女人突然又銳叫起來:“偉大的——黃河——鐵橋——就要——到了!——偉大的——黃河——鐵橋——就要——到了!大家——提高——警惕——保衛——黃河——鐵橋!——大家——把窗子——關起來!——大家——保衛——列車!——保衛——黃河——鐵橋!”

“中国是什么都缺,只有生命是廉价的。廉价的东西也的确是不经用,”他悲愤地想:“许多人都是很快地就生了肺病,马上给扔到垃圾堆上去。”

这些人都是在时代的轮齿缝里偷生的人,他怅惘地想着。眼前他们不过生活苦些,还是可以容许他们照常过日子,可以在人生味中得到一点安慰。像土地改革那样巨大的变动还没有临到他们身上。迟早要轮到他们的,他们现在只是偷生。但是虽然是偷来的,究竟是真实的人生。想到这里,刘荃突然感到一阵难堪的空虚。

刘荃站在队伍里,无聊地望着路边的羊群。他很想抚摸它们,搔搔它们颔下含黯的巻毛。马路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小孩子忽然在一只羊面前蹲了下来,在它颔下捞了一把。刘荃很意外地高兴起来。“可见是‘人同此心’,“他想。

在他们两人之间,不必说违心的话,不会觉得是非黑白完全没有标准,使一个人的理性完全失去凭依,而至于疯狂。

在这一点上,共产党似乎还保存着旧式的帮会作风。对于党员,总是“反”的时候特别大吹大擂,事后却是从轻发落。......“在共产党的教育下,终于拯救了他。”同时因为他坦白彻底,还把他升了一级,说:“我们要在工作锻炼中考验他。”

也说不定他仅只是感到恐惧,感到共产党的眼睛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虽然在现在的境地里也还梦想着立功。

失去一只手或腿的人,因为开刀后没有人对他们解释,大都误会这是变相的酷刑。他们都要回到共产党那边去。

刘荃他们走出大门,这天晚上月色很好,那青霜似的月光照在那淡黄色的光秃秃的土墙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凄清的况味,使人不由得想起这是有着三千年的回忆的北中国。那月光十分明亮,远远近近不时的发出一缕缕摇曳的鸡啼,鸡都当是天已经亮了。他们沿著那小巷子走著,有些人家穷得连扇门都没有,从那门洞子里望进去,小院子里黑漆漆的,土房子里隐隐透出一点暗黄色的微光。一路走过去,有时候也听见小孩的哭声,也渺茫得很,仿佛这不知道是什么后来活到很大时候已经是两千年前了。

一个警察又领他到另一个房间里,把他入狱的时候口袋里抄出来的几样零星对象交还给他,然后把他送出了大门。那铁门在他后面豁朗一声关上了。他茫然地站在街沿上淡淡的阳光中,一边一个站岗的黄衣卫兵,无表情地扶着步-望着他。 他到了电车上才稍微心定一点,觉得他逐渐离开了危险地带。总像是他们随时可以反悔,再抓他回去。 电车过了桥。迎面来了一辆三轮车,那年轻的车夫似乎还带几分孩子气,在他的扶手棍上栓着个红红绿绿的小纸风车,迎着风团团转。刘荃不由得微笑了。到底是春天了,他想。

天已经黑了下来,风景也渐渐变了。不知道什麽时候,汽车已经驰出了土沟,眼界陡然一宽,黄昏的天色绿阴阴的,上上下下都像是浸在一个绿玻璃缸里,阴暗而又明晰。

她还站在那里,手裹板著一根树干,把它扳得低低的,摇撼著玩。强烈的阳光正照在她脸上。她的头发不大黑,是被太阳晒焦了的;再被阳光一照,那头发与睑与手臂都像是有金色光泽的木头。她整个的像一个古艳的黄杨木雕像。

二妞正低著头拿著根棒槌舂著衣裳,时而抬起一只肩膀来擦一擦脸上溅的水沫。她那紫花布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那金黄色的圆圆的手臂。刘荃站在水边,离她没有几步远,但是没有朝她那边看去,只望著那沟里的水,那混浊的水夹著草屑,流得很急,又夹著一缕缕厚腻的黄泥,就像鸡蛋清里的一缕缕蛋黄一样。

青黝黝的天空里高高挂著大半个冷白的月亮。看著那没有时间性的月亮,刘荃心里想他也愿意生在另一个时代。

他可以觉得二妞站在旁边呆呆地向他望着,她的脸在月光中是一个淡蓝色的面具,两只眼珠子像两颗圆而大的银色薄壳玻璃珠。

那棕黄色的大缸,看着很眼熟,边上的釉缺掉一块,刘荃认得那是唐占魁家里那只水缸。眼看着孙全贵蹲在地下,用麻绳把缸身捆起来,左一道右一道捆着。他不由得想起那时候二妞在水缸里照看自己的影子,一朵粉红色的花落到水面上的情景。又想起唐占魁从田上回来从缸里舀出一瓢水来,嘴里含着一口喷到手上,搓洗着双手。唐占魁到哪里去了?他的缸现在也被人搬走了。想到这里,刘荃突然觉得一切的理论都变成了空言,眼前明摆着的事实,这只是杀人越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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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张爱玲

张爱玲

张爱玲,1920年出生于上海,24岁就以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走红文坛,是把中国传统文学精神与西方现代小说技巧熟练结合起来,内容反映都市男女感情世界,描写人物颇具深度及美学内宾涵的创作成就极高的女作家。1950年代,她初迁香港,继而漂泊美国,1995年在洛杉机悄然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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