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行灯

三重稍微欠起身，不好意思地深深收紧那原本丰满，现在已变得消瘦无比的下巴，像是要咬住紫色领子一般，然后用眼睛看着自己的怀里······她将白色的内衣衣领拉开一道小缝，掏出一个深紫色的细长小包。当那绉绸小方巾被打开后，在烛光的映照下，刷地闪过一道光亮。她那纤纤细指上拿着一把略显沉重的银底舞扇。

我心里自然忐忑不安。但是，尽管有些胆怯，对于修行尚浅的我而言，走在这种暗处，倒更便于悟道。这里凉爽，身上好过了，便也忘记了脚上的疲惫，走得飞快，估摸着已经在森林里走了七成的路。这时，有个东西从离我头顶五六尺的树枝上，扑通一声落在斗笠上了。

我以为是铅坠子，或是什么树的果实，就晃了两三次头，但是它扒在斗笠上甩不下来。我漫不经心地伸手一抓，又凉又滑。

一看，那玩意儿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就像是撕开了的海参，显然是个生物。我吓得想把它扔掉，它却哧溜一下滑了下去，吮住了我的手指尖，悠悠荡荡地。只见从我伸开的指头抬到眼睛下面仔细一看，忽然发现，刚弯起来的胳膊肘子那儿也滑溜溜地吊着一只同一形状的山海参，大约有半寸宽、三寸长。

我呆呆地看着它。它在尽情地吸我的鲜血，下半身抽搐着，逐渐鼓胀起来。它那黑绿光滑的皮上，带有茶褐色的条文，活像是疙里疙瘩的黄瓜。这个生物就是水蛭。

谁也不会认错的，可是因为大得特别，所以一时疏忽了。不论是任何一块田，或是多么有来历的沼泽，看来都不会有这样的水蛭。

我使劲甩了一下胳膊，但是它咬住不放，我就战战兢兢地捏在手里一拽，噗地一声好不容易拽了下来。我一会儿也忍不住，猛地把它砸在地上。这是几万只水蛭盘踞的地带，好像早就做好准备似的，森林里不见阳光的土，暄腾得连水蛭都摔不死。

一眨眼的工夫，脖颈那儿也开始发痒。我用手一摸，就摸到湿乎乎、滑溜溜地水蛭背。哎呀，又有一只钻进了腰带里，藏在胸脯下面，我的脸都吓白了，悄悄一看，肩上也有一只。

我不由得跳起来，浑身发抖，从大树枝下一溜烟儿地跑过去，边跑边拼命地先把看到的那几只拽下来。

真可怕，我想：刚才的树枝上准长着水蛭，太吓人了。回头一看，也不知那是什么树，枝子上也覆盖着无数的水蛭皮。

这可真是，原以为没啥事的，左右两边和前面的枝子，也爬满了水蛭。

我恐惧万分，不禁叫喊起来。天哪！接着就看见漆黑瘦条的水蛭雨从上面吧嗒吧嗒地掉到身上来。

穿着草鞋的脚背上，重重叠叠地落下水蛭，并排着的水蛭旁边又黏上另一批，连脚趾尖都看不见了。我看着水蛭拼死拼活地一股一股吸着我的血，每吸一口似乎还伸缩着身子，吓得我都快昏过去了。这时起了个奇怪的念头——

这些骇人的山水蛭，从远古时代就盘踞在这里。遇到有人来，就吸血。常年累月，吸上几斛血后，这虫子就如愿以偿。到那时候，所有水蛭把它们所吸的人血统统吐出来，土就融化了，整座山变成一片血和泥的巨大沼泽。同时，遮天蔽日、把白昼也弄得昏黑的大树，也必将碎成片片断断，变成一只只水蛭。嗯，真的会这样。

緊挨著一間可以鋪十張榻榻米的半新房間，外帶一個可以鋪六張榻榻米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