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
七十年代内容简介
這是一本收錄了三十篇記憶文字的集子,內容很集中,都是對「七十年代」的追憶和回顧。對很多人來說,那一段歲月雖然不過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時間不算很長,可是感覺上,已經是屬於上個世紀的一個非常遙遠的年代了。在那些年代裏究竟發生了些甚麼事,有如影像早已漫漶不清的老照片,只留下了一點依稀的影子,難以辨認,也難以追尋。但是,我們相信,凡是讀過此書的讀者都會發現,原來那一段生活和歷史並沒有在忘卻的深淵裏淹沒,它們竟然在這本書的一篇篇的文字裏復活,栩栩如生,鮮活如昨。
热门摘录
骑车回家的路上,跟朋友一个个分手。我骑得摇摇晃晃,不成直线,加上马路上结冰,险些摔倒。街上空无一人。繁星,树影,路灯的光晕,翘起的屋檐像船航行在黑夜。北京真美。“解开感情的绳缆/告别母爱的港口/要向人生索取/不向命运乞求/红旗就是船帆/太阳就是舵手/请把我的话儿/永远记在心头……”我想起头一次听到郭路生的诗句,眼中充满泪水。迎接死亡的感觉真美。青春真美。
事情还可能是这样:在一个没有因特网、电视机、国标舞、游戏卡、MP3、夜总会、麻将桌以及世界杯足球赛的时代,在全国人民着装一片灰蓝的单调与沉闷之中,读书如果不是改变现实的唯一曙光,至少也是很多人最好的逃避,最好的取暖处,最好的精神梦乡。生活之痛只有在读书与思维的醉态下才能缓解。何以解忧,唯有文章,是之谓也。因此,一个物质匮乏的社会,或者说一个危机四伏的社会,反而最可能产生精神渴求;而一个机会密集、利益汹涌以及享乐场所环伺的时代扑来之时,真理的镇痛效应和致幻效应是否会如期减退?醉汉们是否应该及时地清醒还俗?
我说:艺术是宿命的,就是诚实的,所以它是值钱的。
我想起頭一次聽到的郭路生的詩句,眼中充滿淚水。迎向死亡的 感覺真美。青春真美。
媽媽平靜地說:「我小時聽說過車爾尼雪夫斯基他們,因為寫東西被判處死刑,那時候他們就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英雄。沒想到我兒子也成了這樣的人,我沒甚麼想不開的,我為他感到驕傲。」
今天要做的事情是,在剩下的东西中,看看有多少是有用的。这有用的部分裹着一层让人反感甚至憎恶的东西,但必须穿过这层"憎恶",找到一点有价值的内容。这就像对待看上去庸俗的美国文化,身负崇高艺术理想的人,必须忍受这种恶俗,穿透它,才能摸到这个文化中有价值的部分。
史康成站在船头,挺胸昂首朗诵:"解开情感的缆绳/告别母爱的港口/要向人生索取/不向命运乞求/太阳就是舵手/请把我的话儿/永远记在心头……"停顿片刻,他继续下去:"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事情还可能是这样:在一个没有因特网、电视机、国标舞、游戏卡、MP3、夜总会、麻将桌以及世界杯足球赛的时代,在全国人民着装一片灰蓝的单调与沉闷之中,读书如果不是改变现实的唯一曙光,至少也是很多人最好的逃避,最好的取暖处,最好的精神梦乡。生活之痛只有在读书与思维的醉态下才能缓解。何以解忧,唯有文章,是之谓也。因此,一个物质匮乏的社会,或者说一个危机四伏的社会,反而最可能产生精神渴求;而一个机会密集、利益汹涌以及享乐场所环伺的时代扑来之时,真理的镇痛效应和制幻效应是否会如期减退?醉汉们是否应该及时地清醒还俗?
杂音喧嚣的起始乐《东方红》,接着是播音员傲慢的诵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声势虚张,和过去一样,但那熟悉的非人腔调给我近乎刺痛的亲切:不是记忆,而是感官,我发现自己仍是七十年代的人质。
至今想起那些永远消失的美丽诗句,我依然难过。那是一代少年在急风暴雨中挣扎的心灵绝唱啊。我想,每个人都有做诗的年龄,大约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吧,不少人能吟唱出美妙的歌,记录着我们那段诗一般的年华。然而,唯有过了三十五岁、五十岁,还在写好诗的人,才是诗人。郭小川、郭路生、泰戈尔、波得莱尔、惠特曼、洛尔加、马雅可夫斯基,都是这样的诗人。连马雅可夫斯基自杀前的临终遗嘱,都浸透着诗意,没治了。
当我混在挤挤挨挨的葬礼行列中用力低垂头颅,周围数百人的号哭一阵阵如爆炸般轰鸣,怎么办?那些年我为种种理由感伤泣涕,可现在只剩几个人便轮到我上前鞠躬,眼中还是没有泪,怎么办,我绝非无动于衷,但此刻必须痛哭!疯狂搜索悲酸的记忆,忽然想起"美影办"资料中一幅老照片,是当纳粹占领巴黎,有位街头观看的法国绅士被屈辱扭歪胖脸,老泪溢出……一阵眼热,下颌趁势抽搐,几秒钟后,我成功地哭起来。
活着的罪人低头走过,身首凝着他人的唾液。
坐在这样的柴火车上,最好的办法是将脚埋在树枝里,马慢慢走着,路变得不再颠簸,高高的柴火堆随着路面来回摇摆,我们就像睡在了摇篮里。
烧炉工最美好的时间是在晚上:歇灯号吹过,大家很快就都熟睡了,于是世界就会变得特别的静。这时候你的任务,是保证炉火不断熊熊燃烧,反正门口有的是柴。搬个板凳,面对炉膛,看着那些白桦树的木半子滋滋响着冒水汽,美丽的桦树皮在火中渐渐卷起来,被烈火吞噬,变成熊熊燃烧的一部分。对着炉火看书,在我的记忆中是最美妙的——那火光就在书页上跳动。 走到寒气凛冽的室外,是宁静的冰天雪地,月亮清寒,就像一个大冰盘,抬头看月色下烟囱里散发的紫色的烟,实在是另一种的美丽。
至今的相关传说,最集中,最传奇,几乎获得唯一的叙述与被叙述者,是北京群体。他们在七十年代的流传书单,江南闻所未闻:《麦田里的守望者》、《第二十二条军规》,还包括猫王与约翰•列侬的唱片
“如今我孤零无靠,今往何处去流浪,只有你啊,知心的朋友,可你远在天边。” 屋子小,拢音,琴箱共鸣更显丰厚,唐克的声音也格外动人。已微醺的我是彻底的醉了。琴歌声歇,我起身告辞,已是午夜时分。骑车往家走,洒水车刚过,新洒过水的街上,清凉阵阵。街上没人,我兴奋,放声大唱,从新街口一路唱回家。到家门口,忽听身后有人说再见,一看是唐克,说怕我喝多了路上出事,就一直跟我回了家。看我平安到家,便掉头走了。
唐克听着,沉默着,似乎这歌声离他很远很远……再看他眼神,有点迷茫,或许这蒙马特的氛围带他回青年时光。姑娘唱毕,我们酒也喝完了。已是深夜,该走了。唐克起身,突然问我可否把桌上的垫纸和酒杯垫带走,因为上面印着蒙马特的图片和这家咖啡馆的名字,可以留个纪念。我说可以吧,于是唐克俯下身来。仔细把垫纸折好,一折又一折,像在折起他的青春,折起他流逝的年华,然后那样细心地把折好的垫纸放进贴胸的口袋里。我们转身下山,把岁月和梦想留在身后,留在蒙马特高地上。
在一个历史大潮中,在一个转折点上,一定得有人被当成筹码,当成牺牲品。而自己的最大过错,不过就是为"自由"二字而已--自由的创作,自由的思想,自由的话语。
而在海边看什么书都没有危险,等潮流时,我就躺在洒满阳光的礁石窝里看“禁书”。其实当时我并不知道哪些书好看,后来发现,只要老百姓觉得好看的书就挨批判,所以我们天天注意报纸和广播,听到上面批什么书,就像给我开读书目录似的,我们立即就去淘弄什么书,很有点乐不可支。
因为革命,是那个年代的根本,革命掩埋、掩盖了那个年代里人的一切。可是后来,有位领导听说我爱写小说,有心看看我的作品欲要提携我时,我急急地写信并打长途电话,让我哥哥把我用几年时间写的三十万字的长篇寄给我时,我哥却在来日回我的长途电话里,伤心地告诉我说,弟呀,你当兵走了之后,母亲每天烧饭和冬天烤火,把你写的小说都当作烧火的引子,几页几页地点着烧了。 我问:“全都烧了?” 哥说:“差不多全都烧了。” 2008年7月17日于北京
七十年代正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时间,无穷的精力,反应快捷,快得我自己都跟不上自己,常常要告诫自己,慢一点慢一点,你有的是时间,你什么都没有,但你有的是时间。
如今,这个噩梦几乎是不差毫厘地再现了出来,我想:那一个个的小巷里就是一批批被执行的人。而我们就是急匆匆的后来者,而当局印发评论判处我们死刑的资料,就是那些巨大的白幡。
历史记忆本身正在被贬值,被无意义化,被游戏化,被无厘头化,被逐月逐日降低其重要性,变成茶余饭后的一种消遣,变成可有可无。 我们似乎正在进入一个失去历史记忆的时代,一个没有历史记忆也可以活下去的时代。
走在高高的堤坝,太阳将身影投在坝顶晒白的土路上,就好像看着另一个自己,小小的,活泼泼的,新鲜的生命,心情忽变得豁朗。青春期的抑郁,前途的叵测茫然,还有情感上不尽如人意,如氤氲散开。北方的田野,即便在春阳下,也有着一种静谧的荒漠。在这空廓的天地之间,时间似乎是停滞不动的,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人和事,也休想在我们身上发生例外。一股更大的茫然笼罩了,但不是哀戚,而是,很奇怪地安稳着。
想不到之后还会有很长的岁月要度,很多的改变要经历,会拥有很多很多、多到令人厌烦的照片图像。七十年代是个家国情怀的年代,可在我,总是被自己的个别的人与事缠绕,单是对付这么点儿零碎就够我受的了。并不经常地,仅是有时候,我会从壅塞的记忆中,辟出一个角,想起魏庄。那一个午后,送走访客,走在春阳下的坝顶,非喜非悲,却是有一种承认的心情,承认这一切,于是就要面对。
给我印象最强烈的是,不同社会阶层与社会集团的自身利益是残酷夺权的动力。。。。让我感到文革绝不仅仅是毛与刘邓的权力之争。这么多人冒死而战,肯定有自身利益。每一方都号称保卫毛主席,事实上是保卫自己的利益。从全国范围的夺权运动和武斗(实际是内战)中,我认识到文化革命的基础是因社会矛盾激化而产生的革命。
如果深入观察文化的肌理,不可忽视(外语课学习小组)学员们的家庭背景,大多数是知识分子或资产阶层。这一代父母历经政治运动,被改造得相当成熟,学外语像擦边球,某种意义上凝聚着中产阶级的梦想
套用鲁迅的术语,“实在的社会主义”把全国人预先抛入了再“瞒和骗”中生活的不道德处境。一种共同犯罪的机制,一个预先鼓励撒谎并依赖其臣民的道德沦丧的国家机器。哈维尔的“在真实中生活”(同理,巴金的《讲真话》),并不是要探讨有关真实或真实性的形而上学,而是要中断国家意识形态机器对其理想臣民的这种询唤。
文革不过是一场大病来袭,但如同历史上文网森严的旧中国和政教合一的旧欧洲,它并不曾冷却命中的精神之血,无法遏制新文化的萌发、繁殖、积聚、壮大以及爆发,直至制度层面的变革。这才是历史真切而生动的过程。我们曾用这种眼光注意过很多复杂局面,包括宗教法庭与牛顿的共存,普鲁士帝制与黑格尔的共存,斯大林铁幕与肖洛霍夫、爱森斯坦、肖斯塔科维奇的共存,为什么独独乐意给文革随便一枚标签?是什么人最习惯和最惬意地使用者这一类标签。
人记述三四十年前的往事,其实难。记忆是内心的“视像”,封存无为;回想,则近于“思考”,不安分,试图有为了;一旦转为文字,被人读,就有要人相信的意思了。
七十年代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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