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尼亚

就在这天晚上，我爱上了奥蒂，并不是像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那样，渴望睡在她身边，感觉她的体温，而是要比这辽阔得多——像夜晚和星辰，像高山与白云，像喷薄的黎明，像山头的野花，像姑娘们沐浴的溪水。

对她来说，爱不是独占，不是悲剧。她说爱是人每天都要经历的，它会改变，会转移，会回归。她说一个人可以同时爱着几个人，爱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甚至一只动物或一株植物。她说爱很简单，有时候没有结果，爱是现实的，也是虚幻的，是甜蜜的，也是痛苦的。

你需要的不是知识，恰恰相反，是遗忘。

我想请求她的饶恕，饶恕男人们对她做过的一切，饶恕那些侮辱，那些耻笑；饶恕他们把她从故乡劫走，交给一帮刽子手；饶恕他们的乱伦、奸污与亵渎；饶恕他们把她的身体当作出卖的对象；也饶恕他们把她的身体作为研究的对象，成全了学生、研究者，包括人类学家也叫食人者的下流的目光。

莉莉，如同一朵鲜花，一朵印第安鲜花，五月的鲜花，摇曳着柔软的花瓣，散发着香草的气息，一朵花蕾初绽的、生气勃勃的鲜花。男人们摸她，闻她，在她身上流连忘返。他们每一次都会从她身上夺走一些生命和青春，而她却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目光和轻柔的嗓音。

里根为了稳住拉美镇压军以免使叛乱蔓延而小心翼翼地实施的拖延战术，所有一切都被这个小男孩和查拉特南戈省的印第安人的目光一扫而空。他们不需一字一句，他们的目光中具备一种年轻的力量，一种如岩浆涌出火山口般从历史中喷涌出来的、缓慢而庄严地前进着力量，一种与生命同样的力量。

我感到时间的重量，仿佛土地正在后退，把存在着的一切推向镶嵌着火山的地平线的深渊。“我们既不知何日，也不知何时”

我们惟一可以相信的东西存在于天空中，而非大地上。因为我们看到的这片天空，这片拥有太阳和繁星的天空，正是我们的祖先曾经看到过的，也是我们的孩子将要看到的。对于天空而言，我们既是老人，又是孩子。

时间，如同一只在犄角上撞碎的玻璃匣子，散落成光滑的碎片，闪着珍珠的光彩。

沉重的，是生命。死亡是轻盈的，如同微风拂过。

我相信，这些年来，她一定有过男女情人，他们在她的生命里来了又去，却不曾留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