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tleby & Co.

无论那段经历多么不值一提，多么令人痛苦，每个人都难免想要透过记忆，找回那些突然涌上心头的片段与感慨。而唯一的方法，就是“写作”。 特别是在这个道德日益沦丧的年代，人们的眼光总是冷漠、回避。文学，即使我们再怎么逃避、忽略它存在的价值，依旧是不让过去遭人遗忘的良方。

克莱芒·罗塞也于1995年在《词语的选择》一书中指出，艺术领域里存在着“有创意”与“没有创意”两种人，而后者通常能比前者贡献更多力量，因为后者只拥有说谎的能力，但前者在拥有说谎的能力之外，更拥有放弃说谎的决心。

我从来不睡。我总活着做梦。或者应该说，我梦见自己活着，我梦见自己睡着。而这样的方式，同样是种生活。

罗伯特·瓦尔泽早就知道，写所不能写的，同样也是写作。

如果有一天，一股潮流将我卷起，带到人生的最高点，我将自行消解这股帮助我向上的力量，毫不犹豫的往回走，回到最低下、最卑微的黑暗之中。只有身处低处，我才能继续呼吸。

出生于意大利城市的里雅斯特的作家鲍比•巴兹伦曾说：“我认为'写书'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此，我再也不写书了。所有的书几乎都只不过是页脚注解的膨胀而已。所以，我只写批注。”

不久前，有位朋友告诉我，今日的写作已变成了一件需要体力更胜于想象力的工作了。”以阿特萨卡的意思，是指他必须不断耗费体力应付接踵而至的采访、聚会、研讨会以及媒体发布会。他质问作家到底要多大程度上涉入社会和入社会和媒体。“从前，这些是无关紧要的，如今却变成是最基本且不可避免的。我察觉大环境已经变了。我发现有一类作者已经从这个社会中消失了，例如像莱奥波尔多·玛玛利亚·帕内罗这种之前算是‘独立作家论坛'成员的作家。此外，文学营销的方式也已经改变。那些得奖的作品，在我看来都已经沦为笑话和谎言了。

作家一旦停止写作便被人忘却，因为在他停止写作的那一页，也将失去自我。失去自我的人将被迫陷入情感纠葛，容易心神不宁，思绪经常游荡，甚至可能喃喃自语，问着连自己都可能意想不到的奇怪问题。

不，千万不要笑，因为你一笑起来便成了魅惑人心的恶魔。

每个人当下难免会犹豫与挣扎，因此，彻底拒绝的是确是个艰难且少见的决定。为何难呢？因为你要拒绝的，不只是最坏的一面，一旦拒绝了，通常连潜藏的好的方面也会一并抹煞，而可能的幸福的机会也回因此错过了。

劣书，是摧毁精神与智识的毒药。大部分人喜欢阅读新书，忘记回头看看过去数百年来累计的智慧，大部分作家也都只限于当下流行的事物，读者大众一代比一代沉沦，画地自限却不自知。

罗伯特·瓦尔泽爱“虚荣”，也爱夏日的烈火、女人的靴子、被日光照亮的小屋，还有随风波动飘荡的旗帜。但是他所爱的那种虚荣，与他人雄心勃勃追求的成功一点儿也不相干，反而是他温柔而低调的一种表达方式，诉说着生而为人的渺小和事物终须逝去的短暂。

他在这篇序言中建议艺术家们不宜向外透露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却透露了他自己内心的秘密：“大众是不明就里的，通常也是冷漠无情的，我们难道需要向他们展示作品设计的构想吗？我们有必要解释即兴创作时，不断修改与调整作品的过程吗？解释太多，当初最原始而单红的感动都会变成矫揉造作、自夸自捧的诈骗了。”

尚福有句箴言说：“他／她，这么一个大家都想与之谈论公共事务或私人关系的人，却只冷冷地回应：每天，我都会增列我不想说的事到清单里；而最伟大的哲学家，所列的清单应该是最长的。”

布朗肖认为，有自知之明的作家，懂得在对的时间退出，而不是苦苦支撑那些空虚的外表。

我试图背诵维特根斯坦说的，所有可以思考的事，都可以清楚地思考；所有可以通过言语表达的事，都可以清楚地表达；但不是所有可以思考的事，都能通过言语表达。

因为每篇创作的真正目的就在于，得以逃脱任何一种被设定、被定义或是被归类的可能性。

瓦尔泽总是试图远离顶峰，避开权力与荣耀围绕之地：“如果有一天，一股潮流将我卷起，带到人生的最高点，我将自行消解这股帮助我向上的力量，毫不犹豫地往回走，回到最低下、最卑微的黑暗之中。只有身处低处，我才能继续呼吸。”

当语言的运用单纯只是为了创造阅读上的效果，而不能够超越人类心智的界限，就会沦为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王尔德死后，巴黎的一家报社为他写下一段相当贴切的遗言：“当我不知生活为何物时，我便写作；而现在，当我领悟到生命的真谛与欢愉时，我便无物可写了。”

我想起卡夫卡对未婚妻菲丽丝·鲍尔的警告。他对她说，两人果真成婚，他将成为一位傀儡作家，受负面力量的操控；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可能成为一只卑下的狗，一种被惩罚永远闭嘴的动物：“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是永远不可能拥有你。最好的情况是，我必须像一只连在潜意识里都衷心臣服于主人的狗一般约束自己，只亲吻你向我伸出的手，从不越界。这种忍耐对我而言并不叫爱情，而是一个不幸的信号，预告我即将成为一只‘被惩罚永远闭嘴’、永远只能呆在远处等待的动物。”

我想，我赞同朱迪契。一篇雕砌完美的作品，只要能够显现吐露真理的意志，即使它读来完美得令人感到晦涩难懂，终究有其不可磨灭的寓意：说出真相的意志。当语言的运用单纯只是为了创造阅读上的效果，而不能够超越人类心智的界限，就会沦为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在我的生命里只有三件事，分别是“写作的不可能性”、“这种不可能性的可能性”，还有无尽的孤寂。

不过，我写这本书，并不打算留太多篇幅给这些自杀的巴托比，我对他们没有太大兴趣。我认为，选择以自杀结束生命的人，与另外那些想为自己放弃创作找借口的艺术家们相比，还是少了那么一点深度与创意。毕竟，“给自己的沉默找借口”的游戏，比在太阳穴上直接来上一枪，有想象力多了。

我们必须承认，表面自己缺乏想象力的借口也是需要想象力的，是个足以替自己合理辩解的聪明说辞，不仅构思缜密，而且是个堪称独一无二的发明……（略）不像一大堆也想加入巴托比行列的其他作家，只扯得出一堆平庸的借口。

罗伯特瓦尔泽爱“虚荣”，也爱夏日的烈火、女人的靴子、被日光照亮的小屋，还有随风波动飘荡的旗帜。但是它所爱的那种虚荣，与他人雄心勃勃追求的成功一点儿也不相干，反而是他温柔而低调的一种表达方式，诉说着生而为人的渺小和事物终须逝去的短暂。瓦尔泽总是试图远离顶峰，避开权力与荣耀围绕之地：“如果有一天，一股潮流将我卷起，带到人生的最高点，我将自行消解这股帮助我向上的力量，毫不犹豫地往回走，回到最低下、最卑微的黑暗之中。只有身处低处，我才能继续呼吸。”

比达尔-福尔奇写道：“拥有艺术的心灵，却又拒绝寻求发挥这种天赐的能力，最终可能导致两种结果：第一种，是深深的挫败感……另一种，较不常见的，但就像东方宗教经常宣扬与教谕的，是一种升华灵魂的诉求。而后者正是导致贝宾贝尤选择一步步放下个人天赋的原因。一个人若能毫不后悔地舍弃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而这样的决定并非因为他贬低同侪，也不是因为他感到人生百无聊赖，更不是因为他对艺术失去热忱，相反地，一切都出于对高尚灵魂的追寻，那么这种舍弃诚属难能可贵，还是种具有贵族风范的美德……

梅尔维尔的拒绝行为，使我想起布朗肖曾说过：”每个人当下难免会犹豫与挣扎，因此，彻底拒绝的确是个艰难且少见的决定。为何难呢？因为你要拒绝的，不只是最坏的一面，一旦拒绝了，通常连潜藏的好的方面也会一并抹煞，而可能幸福的机会也因此错过了。“这话放在现在也不过时。布朗肖认为，有自知之明的作家，懂得在对的时间退出，而不是苦苦支撑那些空虚的外表。

令人玩味的是，或许叔本华便是研究这种“恶疾”最深入的专家。他指出的“恶疾”，是被劣书毒害，而劣书就是那些令人作呕且大量充斥文坛的著作。叔本华说：“劣书，是摧毁精神与智识的毒药。大部分人喜欢阅读新书，忘记回头看看过去数百年来累积的智慧，大部分作家也都只局限于当下流行的事物，读者大众一代比一代沉沦，画地自限却不自知。”

昨晚，我用了一个类似“数羊”但更为复杂的方法帮助自己入眠。我试图背诵维特根斯坦说的，所有可以思考的事，都可以清楚地思考；所有可以通过言语表达的事，都可以清楚地表达；但不是所有可以思考的事，都能通过言语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