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律的生成 第二集

截至一九九七年，『爾雅年度小說選』已蒐集三百參拾七篇作品，入選作家人數則超過兩百一十人。這些作品體裁包羅廣闊，風格煥然多變。從鄉土寫實到情色魔幻，從感時憂國到愛情萬歲，適足以顯現台灣小說眾聲喧嘩的面貌。歷年負責小說選的主編陣容同樣不可忽視。從早期小說編委會隱地、沈謙、鄭明娳等核心分子 ，到近年張芬齡、廖咸浩、保真等，三十年來共有二十三家擔綱。這些編者有職業編輯、有學者文人、也有現役作家，他（她）各憑不同品味、訓練及史觀，年年為選集注入新血。他（她）們之間以及與作品形成的對話關係，不啻構成一幅小說如何讀與寫的網路；而他（她）們與作家間的唱和往還，正是所謂『文壇』活動的主要景觀。這本選集是在『爾雅小說選』三十年成果的基礎上所作的進一步編篡。這一取材範疇一方面成為我建構台灣小說三十年譜係的依歸，一方面也必然促使我反思選集、譜係、典範這些概念本身的適切性。部分心儀作者的佳作當初未能選入，間接影響他（她）們在新選集的位置，而『名家』、『大師』的陰影也常使我的取捨有了躊躇考量。新人的實驗固有大破大立的意義，老牌作家的成績不也常存日新又新的痕跡？只有擺在文學史不斷的流變的前提下，我的憂疑才算暫時安頓：我的建構原也是虛構的延伸，典律的生成總已預期典律的修刪。在「爾雅小說選」將邁入另一個（？）三十年的階段裡我們不妨重回詹宏志多年前的疑問：『如果三百年後有人在他中國文學史的末章，要以一百字來描寫這三十年的我們，他將會怎麼形容，提及哪幾個名字？』詹宏志的三十年是以一九四九年後為歷史座標。如今看來，詹彼時能將「中國文學史』作為點律的標誌，算是對『大歷史』的最後鄉愁吧！世紀末的台灣統獨交投，歷史前景尚待廓清，何況文學？時間洪流內的駁雜變異從不稍息，只是我們寫作與想像歷史的努力，卻大多流於一廂情願、化繁為簡的弊病。爾雅三十年的小說選成績斐然，未來就算一言堂版的中國-----甚至台灣-----文學史也該會容下可觀的褒貶，然而我更要說在這樣一個意義錯綜，不斷需要重寫的年頭裡，小說的千言萬語，而不是歷史政治所代表的一二『大說』，才是我們參詳世事的起點。我們寫過小說，我們看過小說。明乎此，誰又在乎那並不可靠的『一百字』歷史真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