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衣
离魂衣内容简介
这是一个残酷得令人颤栗的关于戏衣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二十一世纪北京的某个剧团里。按老辈戏人传下的规矩,凡动用故去名伶的戏装,都要祭香火行礼告扰后才可以开箱取衣。现在要动用的衣箱旧主名为若梅英,是三四十年代的京戏名角,问盖叫天、梅兰芳都曾同台演出,唱乏京沪两地。解放后下落不明。今天的开箱者是年仅十九岁的女孩子小宛。当她打开衣箱后,马上就被那些戏装迷上了,一边看,一边不知不觉地将全套戏装披挂上身。自此,一些残忍至极、远远超出小宛承受能力的事情发生了。 人与人、人与鬼、爱与恨、恩与怨;一切都在浸泪的纠葛中袒露真情,一切都在尖锐的冲突中一显现原形。时空奇妙地交错伴随着情缘不断地受挫,少女炽热的内心经历着现实无情的冰霜,残酷之一中喷射出夺目的光彩,悲情之中进发出撼人的魅力。
热门摘录
1.戏衣。斑斓缤纷的戏衣拥塞在狭而幽暗的屋子里,发出不知年代的氤氲气息——旧的脂粉寒香混着重叠的尘土味儿,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
6.等待是一种仪式,就好像开箱是一种仪式一样,老辈子伶人传下来的规矩——凡动用故去名伶的戏装,都要祭香火行礼告扰后才可以开箱取衣的,不是拿,是请。
9.戏子的事儿,本就戏里戏外不清楚,何况又在那个不明不暗的年代呢?
10.坐在角落里的瞎子琴师胡伯将二胡拉得断断续续,始终有一根线牵在人的嗓眼处,抽不出来,咽不下去。 11.阴云密密地压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像种无声的催促。
12.满室的蟒、帔、靠、褶亦沉默。
19.她看不到镜子,然而想象里的自己国色天香,千娇百媚,必定是比浓妆艳彩更明丽的。遂捏起兰花指,略整丝绦,轻掸锦袍,忽然不能自已,水袖一扬,做了个身段,“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他是个矫帽轻衫小小郎,我是个绣帔香车楚楚娘,恰才貌正相当。俺娘向阳台路上,高筑起一堵雨云墙。” 20.“从今后只合离恨写芭蕉,不索占梦揲蓍草,有甚心肠更珠围翠绕。我这一点真情魂缥缈,他去后,不离了前后周遭。厮随着司马题桥,也不指望驷马高车显荣耀。不争把琼姬弃却,比及盼子高来到,早辜负了碧桃花下凤鸾交。”
21.渐歌渐舞,渐渐入戏,小宛只觉情不自已,脚下越来越迤逦浮摇,身形也越来越飘忽灵动,将那倩女离魂月下追郎的一段唱得宛转低扬,回肠荡气。风声雨声都做了她的合声伴奏,不觉嘈耳,只有助兴而已——“向沙堤款踏,莎草带露滑。掠湿湘裙翡翠纱,抵多少苍苔露冷凌波袜。看江上晚来堪画,玩水壶潋滟天上下,似一片碧玉无瑕。你觑这远浦孤鹜落霞,枯藤老树昏鸦。助长笛一声何处发,歌矣乃,橹咿哑。”
7.“今天是鬼节啊,冥钱烧给死去的亲人,玫瑰烧给死去的爱情。”男孩流利地回答,“小姐这么年轻,大概不会有失去亲人的痛苦。我看你坐在栏杆上那么孤独寂寞的样子,大概是失恋吧?买一束死玫瑰,烧给自己的初恋吧。烧了它,以后就不会再伤心了。”
8.小宛家住在公主坟——这是个很高贵也很晦气的地名,公主、坟,两个天上地下的概念连在一起,构成一个令人想入非非又不寒而栗的悲剧意象,是种荒谬,也是大彻大悟——不知道国外有没有地方会用这么刺耳的字眼取地名,听说墓地都叫什么安乐园,哪里会把青天白日的居民区唤做什么坟的?
1.“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2.从前的梨园规矩讲究“傍角儿”,有了角儿,就有了台柱,有了班底,其余的人全都靠这个人吃饭,梳头的,操琴的,管衣箱头面的,写本子编曲儿的,账房,跟包儿,以及所有的龙套和打杂,都是惟角儿马首是瞻,又叫作“抓龙尾巴”。角儿倒了,班子就垮了,宛如树倒猢狲散。
1.戏台上钟鸣锣响铿铿锵锵地砸出一个繁华盛世,戏台下毛巾乱舞瓜子四散嘻笑怒骂地上演着另一出浮世绘,氤氲的烟与明灭的灯光彼此纠缠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观众们活在不知今古的时空断面里,听着故事也经历着故事,都飘飘然,醺醺然,苦在其中或者乐在其中,男男女女都厌倦而慵懒,那颓废的味道里自有一种凄迷的美,宛如镶牙洒金的画卷轴徐徐展开,一点点探视着故事的真相。
2.香艳,堕落,晦涩,传奇——半个世纪前的诡魅的美,带给今人无法企及的诱惑迷失…… 3.对方是两个年轻人,穿旧式西服,戴金丝边眼镜,很像《人间四月天》里徐志摩的扮相,抬头打量小宛一眼,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沉默地站起来让了座。张之也奇怪地问:“小宛,你在跟谁说话?”
4.她回过头,身后是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动情地亲吻着,旁若无人,女人穿着很暴露的旧式旗袍,头发烫成一个夸张的复古菊,是《花样年华》里张曼玉的打扮。
“暗蒙蒙烟障林阿,杳沉沉雾塞山河,闪摇摇不住徘徊,悄冥冥怎样腾挪?” 混蛋?”张之也一时不解。“比方《牡丹亭冥判》里的杜丽娘,《长生殿埋玉》里的杨贵妃,《水浒传杀惜》里的阎婆惜,还有李慧娘,敫桂英,窦娥,倩女……”奶奶如数家珍。张之也恍然大悟:“就是女鬼嘛。”奶奶蹙蹙眉头,嗔怪地说:“在青衣戏里,就叫‘魂旦’。”
恋爱中的年轻人,最忘不了的就是彼此的考验和无事生非的龃龉,误会,吵闹,分手,求恕,原谅,合好,愈久弥坚……这是每个热恋着的人都向往的固定模式,他们在享受着其中的苦与乐不知疲倦,却不知道,世事往往不肯按照他们的设计来发展完成,而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出了偏差,爱的列车便愈驶愈远直至分道扬镳。 所谓不虞之隙,求全之毁,世上有几对爱人是可以从一而终,白头偕老的呢?爱如潮水,从善如流尚不一定能保证水到渠成,何况还要横生枝节自设闸口?
“上海,城隍庙街口,小宛看着假想中的若梅英冉冉走近,不由自主,轻轻叹了口气。这便是汉乐府《陌上桑》里所写的情形了吧:“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老人眼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怪异地亮着,情绪完全沉浸在回忆中:“若师姐当时的样子,就像发了疯,不顾红卫兵小将的鞭打,一次次往火里冲,要抢救那些戏衣,头面,她越冲,那些小将就打得越凶……那次大烧衣,逼死的,可不只是若师姐,还有不知多少文化名人因为不堪羞辱而自尽,大作家老舍,也是在那次大烧衣后的第二天就投了太平湖……”
林菊英长叹:“若师姐这辈子,真是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呀。她整个的后半生,都在寻找那个张朝天,好容易见到了,却是在那样的地方,那样的时间,他们两个这一辈子,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当时若师姐和张朝天两个,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都反反复复地往对方那边冲着,中间隔着好多人,身后又跟着好多人,会场乱成一团,有人在喊口号,有人在拉开他们,也有人在帮着若师姐求情,若师姐又哭又喊,披头散发地,只是没命地往前冲,忽然有个姓胡的小将从身后打了一闷棍,若师姐就倒下,被抬走了……”
戏衣。斑斓缤纷的戏衣拥塞在狭而幽暗的屋子里,发出不知年代的氤氲气息——旧的脂粉寒香混着重叠的尘土味儿,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
虽然只是一件衣裳,可是附了人身,沾了血脉,经了故事,便不同了。又多半没机会出现在阳光下,只是戏园子里舞台上下风光片刻,风光也真风光,幽怨也真幽怨,件件都是情意的壳,假的真的,台上的台下的,隔了岁月看回去,总有几分暧昧的缠绵。
剧团大院是旧式庭园,不知哪位落魄王爷的宅门旧址,细节虽没落了,框架还在,有形状各异的月洞门,垂花门,青砖铺地,抄手游廊,还有高高厚厚的墙。墙外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地铁已经修到家门口来,麦当劳和肯德基对峙而立,到处是世纪初的喧嚣与兴盛。
墙内的时间是静止的,百多年的故事和人物荟萃一炉,真假都已混淆,哪里还分得清古今?
只知道是七月十四,农历,空气里有雨意,可是一直未下,院子里的老槐树倒已经预先湿漉瀛沉甸甸的了;人们拥在锦帐纱屏的服装间大厅里,请出半个世纪前的旧衣箱,好奇而不耐烦地等待。
等待是一种仪式,就好像开箱是一种仪式一样,老辈子伶人传下来的规矩——凡动用故去名伶的戏装,都要祭香火行礼告扰后才可以开箱取衣的,不是拿,是请。
龙套的戏装叫随衣,名伶的戏衣叫行头,都是专人专用,且有专人侍候打理的。她们不屑于同无名戏子共用一套头面,自备的戏服冠戴是夸耀的资本,是身家,也是身价儿。谁拥有的服饰头面最多,最好,最齐全,谁就最大牌,金钗银钏,玉凤翠鲤,一般大户人家小姐的头面也望尘莫及。那叫派头。一个戏子没了派头,也就没了灵气儿,没了心劲儿,没了势头儿,生不如死。
今儿请的衣箱故主叫做若梅英,是三、四十年代的京戏名角儿,“群英荟”头牌青衣,同盖叫天、梅兰芳都曾同台演出,唱红京沪两地,风光一时,富贵人家唱堂会,请她露一下面的谢仪相当于普通三口之家半年的嚼谷。解放后消沉了一阵子,说是跟了一个广东军阀走了,也有说因为抽大烟被政府收容,后来死在“文革”里,说是坠楼自尽,详情没人知。
戏子的事儿,本就戏里戏外不清楚,何况又在那个不明不暗的年代呢?
坐在角落里的瞎子琴师胡伯将二胡拉得断断续续,始终有一根线牵在人的嗓眼处,抽不出来,咽不下去。
阴云密密地压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像种无声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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