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漠

“我说啊，一个人如果连眼前的病人都解救不了，那他怎么可能去化解未来更加巨大的危机和灾难呢？历史什么的让它去吃屎吧！只要把眼前的人救了就好了。今天你都不去救助在你眼前哭泣的人，明天你怎么可能去拯救世界呢？”

“越是聪明的人、自以为是的人，越喜欢概括食物。” “此话怎讲？”“比如，‘超能力是这么这么一回事’，‘相信超能力的人是怎么怎么样的’。打个比方吧，比如看电影的时候，他们会说‘这个片子的主题是小杂鱼干’，不管是什么全都闲混在一起，再去寻找食物的本质。而实际上，事物的本质明明是各不相同的，但他们偏要把它们概括分类。可能他们觉得这样做会显出他们的聪明才智吧。”

“人越是有才能，就越是會受人欺負。” “這話說得好啊。”我十分佩服那位家庭裁判所的調查官，“比如呢？” “比如，義經和伽利略，他們也是這樣。”總而言之，家庭裁判所的人或許只跟他說了這兩個例子，“後來他還告訴我，不能爲了逃避而強詞奪理。”

這時候，我想起之前西嶋的一句話，他在否定我對麻將看法時候曾經這麼說道：“打麻將沒有後悔藥吃。分析概率什麽的那不是打麻將，只不過是計算罷了。”確實，人生不是計算和進度檢查什麽的；人生或許應該是一邊撓著頭髮“我不懂啊，怎麼這樣啊”，一邊前進。

“先給別人戴高帽，吹捧到屋頂上，等膩煩了以後再把梯子撤掉——大家都喜歡這麼做。大眾媒體和看熱鬧的人就喜歡這麼做。他們喜歡一邊笑著，一邊看困惑的人從屋頂摔落下來，他們對此樂在其中。”

只要能够一心一意地将我注入了生命的工作完成，那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就算得不到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们的赏识，那有如何？

“话说回来，就算是保龄球的得分再怎么低，我也不会在意的。” “我也是。不过，你说，有什么事情才会让我们拼了命地去做呢？你想过没有？到最后，一旦出现必须拼命的时候，那些平时只会豪言壮语地说‘到时候自然会拼命’的人肯定还是什么都不做。”

我们坐在当中，离开决死的角斗者和满足的猪仔一般远，虽然那被称为中庸，但那却是平凡。

“总而言之呢，在这个国家里，看上去好像什么都知道的聪明人越来越多了。而这却让那些愚钝正直的人备受折磨。”

你们被人支配吗？还是说你们支配他人？你们在前进吗？还是说你们正在后退？

他不会以自己为耻，行动时从不心虚。

“西岛一直说：我已经习惯了碰不上什么好事，可进了大学却交到了好朋友。”

四月开始，正式参加工作的我们就要在这个被称为“社会”的、环境残酷的沙漠中忍受超乎预想的辛苦了。那里土地干裂，充满怨言和钩心斗角，绝望和叹息；我们在那儿的每一天都要拼命挣扎，努力熬下去，然后慢慢适应这样的地方。

“滚动的石头不长青苔，但滚动的小孩却沾满了青草。”

“只有聪明又觉得自己了不起的人，才总想对事物做概括总结。” “意思是？” “比如会说超能力是这么回事儿，说相信超能力的人怎样怎样的。好比去看电影也要总结概括一下，说这部电影的主题是小鱼干什么的，不管什么都要做个总结概括。也就是把一切混为一体，试图去看穿其本质。可我觉得，实际上本质这东西本来就各不相同，各有各的情况。但有的人就是想去概括总结，去分类，可能因为只有这样才显得自己聪明。”

这个男人有一头柔软的淡褐色头发，带着年轻的气息，样子有些女性化，高个子，窄鼻子，有分明的双眼皮，看外貌像个清清爽爽的演员。但来这间会议室前莞尔跟我说过，他是一位有名的社会文化人类学者。 “麻生晃一郎。你至少听过这个名字吧？” “没听过。而且，社会文化人类学者是干什么的？”我问。社会啦、文化啦，还有人类，这名称真是暧昧之上再加暧昧啊。

“这是骗术哦，是魔术。”麻生微笑着耸了耸肩，眼角聚起皱纹，一副和蔼模样。确实是会受女性欢迎的类型，我也理解了。有幽默感，轻松又知性，和以前西岛告诉我的“卖得好的小说的条件”出奇地一致：幽默，轻松，知性。哪怕只是华丽却没有内涵。

“撺掇别人爬上屋顶，看腻了之后就挪走梯子，这是人类的普遍爱好。”他用看开了的语调说道，“媒体和爱看热闹的人都喜欢笑眯眯地看着那家伙一脸困窘地从屋顶上掉下来，从中获得乐趣。”

“……不過，你說，有什麽事情才會讓我們拼了命地去做呢？你想過沒有？到最後，一旦出現必須拼命的時候，那些平時只會豪言壯語地說‘到時候自然會拼命’的人肯定還是什麽都不做。”

這時，西嶋突然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你們說的這都是什麼東西啊！你們這樣自作聰明，一點好處都不會得到。這個國家的大部份人都怕被別人當成白癡，所以就畏首畏尾地什麽都不做。怕被別人當成白癡怕得要死的人才是真正的白癡！”

“理論什麽的，就是這個樣子。有個理論說得好：理論是無用的。”這局沒輸沒贏的西嶋一臉輕鬆地說道。

……他加重了語氣說道：“你們可以回憶學生時代，也可以懷念，這都沒關係。可是，‘那時候真好啊’，‘真是個綠洲啊’，這種逃避式的回憶是絕對不允許的。我不允許你們用這種方式度過餘生。”然後便是最後的發言—— “人類最大的奢求，便是在人際關係中的奢求。”

对我来说，现在才是我的黄金时代。也只有现在才是。过去和将来都无所谓，我现在要做自己能做的事。什么毕业以后要去大公司上班啊，要当公务员啊，备战司法考试啊，这些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啊？

”先给别人戴高帽，吹捧到屋顶上，等腻烦了以后再把梯子撤掉——大家都喜欢这么做。大众媒体和看热闹的人就喜欢这么做。他们喜欢一边笑着，一边看困惑的人从屋顶摔落下来，他们对此乐在其中。“

”人类最大的奢求，便是在人际关系中的奢求。“

“只要我们想去继承……”西张大了嘴巴，“只要我们想要去继承，就是让沙漠下大雪也是易如反掌。”

“不过你对这只狗出手相助，但对其他狗的相同遭遇却假装没看见，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我紧接着追问道，不肯就此轻易罢手。 西X听了，满不在乎地说道：“哪条法律规定不许自相矛盾了？”他的双眼在镜片底下一闪一闪的。

……校长围绕着“祝贺大家毕业”的主旨简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他加重了语气说道：“你们可以回忆学生时代，也可以怀念，这都没关系。可是，‘那时候真好啊’，‘真是个绿洲啊’，这种逃避式的回忆是绝对不允许的。我不许你们用这种方式度过余生。”然后便是最后的发言—— “人类最大的奢求，便是在人际关系中的奢求。”

这个世界上，越是讨厌、想敬而远之的东西，越是会自己找上门

回忆不是你想留就留的。回忆是自然而然地，在不知不觉当中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