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之死

…… 美人鱼心中满怀着莫名的哀伤， 在青色的河上这样唱着歌； 河水仍在汹涌地滚动着，摇碎了 映照在河面上的片片云朵。 ——美人鱼

为什么我不曾生而为/这滚滚的蓝色的波浪？/我在这银色的月光下/可以翻腾得这般响亮，/啊！我可以这般热情地把金色的沙吻个不休，/可以这般高傲地蔑视/那风波中飘摇的小舟，/人们恃以骄傲的一切，我一击就能把它毁掉；/我可以把那苦难的人/搂进我寒冷的怀抱……

我是幸福的！——毒液在我的血中奔流， 沉重的疾病正以死亡来威胁着我！…… 上帝啊！你就这样安排吧！……死后 会忘掉什么爱情的折磨； 被抛弃、被遗忘，已经一无所知， 我这个六块木板中的孤独的居民； 光荣的召唤、甜蜜的话声 都不能搅乱我这高傲的平静！……

她像在南国的阳光照耀下 儿童的幻想那样美丽而可爱； 谁能够说得清，美是什么意思： 丰满的前胸，或者轻盈的体态， 或者是大眼睛？——但是有的时候 我们并不把这一切都叫做美： 没有语言的嘴——谁都不会去爱； 没有烈焰的眼——像花没有香味！ 上天啊，我在指着你起誓，她是 美丽的！……每当我的手指接触到 金丝般从她肩头披下的鬈发， 我便浑身在颤抖，浑身在燃烧。 我真想要立刻跪在她的脚前， 向她呈现出生命、天国和一切， 为了从这把狠毒当作至乐的 人群当中仅仅得到她的一瞥！

如同夜半的流星的火焰， 我是世上的畸零者。 虽然心沉重得好像石头， 而在石头下有条蛇。 灵感虽把我从这琐细的 烦扰中解救了出来； 但是在那真正的幸福中 我的心仍百无聊赖。 我确实常常地祈求幸福， 而终于把幸福盼到， 但是如同皇冠对于沙皇， 幸福却带来了烦恼。 所有的幻想都已经绝灭， 剩下我孤单一人—— 宛如阴沉荒寂的城堡中 那孤家寡人的国君。

这一次短暂的相会能够 给我带来一点什么安慰？ 不可避免的别离的时刻 已经来到，我只得说：再会。 我给你的纪念册上写下 几行狂乱的诗、诀别的诗， 这就是我在这里留下的 唯一的悲哀凄清的文字。 ——题纳·费·伊万诺娃纪念册

当着那命运要来作弄你的时候， 而人世也想要来折磨你—— 请你不要把我这一首诗忘记， 你要知道，今天伤透了心的人 决不会来折磨你、欺骗你。 ——题达•费•伊万诺娃纪念册

高加索，我多么爱你的风暴！多么爱这些荒漠的轰响的风暴啊！山中的洞窟像守夜人似地与你们一呼一应……一切，在这里一切都美。

那里空气清新，如同儿童的祈祷。人像自由的鸟儿，无忧无虑地生活着；战争是他们的本性；在他们浅褐色的面庞上他们的灵魂在说话，他们的妻子和女儿居住在泥土或芦苇搭盖的冒烟的小房里，擦洗武器，用银线刺绣——她们充满希望的、年轻的、不晓得命运的锁链的心灵在寂静中一天天地凋残。

不，我不是拜伦，是另一个 命运选中未成名的诗人， 同他一样，是人世的逐客， 但长着一颗俄罗斯的心。 我早早开始，将早早收场， 我的才智不会造诣多深； 在我心中，像大海中一样， 希望的碎片仍然在浮沉。 阴沉的大海，谁能够洞悉 你的秘密？谁能够向人群 道出我心中深藏的思绪？ 我——或是神——或是没没无闻！

命运偶然把我们俩凑在一起， 是你身上有我、我身上也有你， 我的心同你的心结成了密友， 虽然它们俩不可能相偕到底！ …… 他们的心决不能够理解诗人， 他们的心不会来爱诗人的心， 也不会了解他经尝过的悲哀， 也不会同他共享一切的欢欣。 ——致瓦·亚·普罗辛娜

…… 但他倒在遥远的大海里。 倒在不可知的花岗岩上， 在那里，风暴在深远上空， 广漠的海上不停地喧嚷。 ——两个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