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的盛宴

凯特姨妈比较有生气。她的面色比她妹妹的健康，脸上尽是皱纹和褶子，好像一只干缩了的红苹果。

他急于想要让她回想起那些瞬间，让她忘记他俩沉闷地共同活着的那些年月，而只记住他们的这些心醉神迷的瞬间。因为他觉得，岁月并没有能熄灭他或她的心灵。他们的孩子、他的写作、她的家务操劳，都没有能熄灭他们心灵的柔情之火。在他那时写给她的一封信中，他说：“为什么这些词句让我觉得好像是那么迟钝而冰冷？是不是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词温柔得足以用来称呼你呢？”

我们的思绪是多么容易一哄而上，簇拥着一件新鲜事物像一蚂蚁狂热地抬一根稻草一样，抬了一会，又把它扔在那里……

她并不孤独，那个当年紧紧跟着她的法科大学生此刻就坐在她身边。她最终还是同意嫁给他，尽管他的个子矮了一点，她也不大喜欢他那贪婪而短促的笑声以及鼓得太厉害的黑眼睛。然而，她喜欢他和在此地定居的法国人一样具有生活的勇气。她也喜欢他遇到不如意的人和事时的那种狼狈相。最主要的，她喜欢有人爱她，而他对她殷勤备至。他经常使她感到她之存在就是为了他，最后也就使她获得了真实的存在。不，她不孤独。

他们沿着一座小公园往前走，公园里的树木落满了灰尘。路遇见的阿拉伯人都拢起斗篷的下摆给他们让路，却好像没有看见他们似的。她发现这里的阿拉伯人即便穿得破烂，也有一种自豪的神气，而她居住的那个城市里的阿拉伯人却没有。

他们越往上爬，空间越开阔。他们爬得越高，天色越明亮，空气越寒冷、干燥，从绿洲传来的每一种：声音都听得格外真切。空气被照得发亮，仿佛在他们周围颤动，随着他们的升高，这颤动越发厉害，好像他们的脚步踏在才水晶般的光明里，引发出一圈圈震幅不断加大的声波他们登上平台，目光豁然开朗，它越过了棕榈林，消失在无垠的天边。雅妮娜觉得，整天空响彻一个洪亮、短促的乐音，其回声渐渐充满她头上的空间然而戛然而止，留下她和这无边的原野默然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