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Night Watch

“天哪！已经过了十分钟了，为什么有客人的时候，时间从没过得这么快？” “他们肯定把时钟吸住了，”海伦说，“像磁铁一样。” “我也觉得肯定是这样，就像他们吸走了我们的生命，吸呀，吸呀，跟大跳蚤似的。”

她换上干净的衬衫，柔软的衣领是白色的，她可以像个女人那样把领口敞开。

凯把毯子重新拉好，让床保暖。她拉毯子的时候，床上升起一股热气——像蒸汽或烟雾一样，呼呼地刮到她脸上。她坐在那里，腿上搭着托盘，重新整好花，欣赏那个桔子——R刻得歪歪扭扭，她有点恼火。

凯注视着她，心里有些发痛。她感到自己的爱在这样的时刻犹如一个奇迹——海伦如此可爱、如此漂亮、如此纯朴，她就在这里，让她看、让她摸，她觉得这真是美妙……她无法想象她会在另一个地方，和另一个情人在一起。凯知道，其他的情人绝不会有她这样的感觉。她也许一直是个孩子，也许生下来就是成人——已经做过所有她做过的那些特别的、严肃的和无关紧要的事情——于是，才会走到今天，才会赤脚站在这里，穿着缎纹睡衣，凯才会注视着她。

她抽身离开维芙，双手合在一起，似乎绞了一下，手里便出现一个金色的小圈圈。她动作麻利，神不知鬼不觉，像变魔术一样。

她伸出手，把海伦额头上灰尘扑扑地头发拂开。她动作很随意，不过，一看到海伦焦急的表情——黑黑的大眼睛，白似石膏的脸颊——她有些迟疑了。 “等一下”，她说。“救援的人来，你要显出你最美的样子。” 灰尘擦掉了，露出粉红的皮肤，丰满，无比光滑。凯又擦了一会儿，然后捧起海伦的脸颊，捧在掌心里——丝毫也不想离开她，惊奇地凝视她。她难以相信，在如此乱糟糟的废墟中，竟会现出一张如此清新、如此无暇的面庞。

菲莉丝上个月写信给我。你不知道这事是吧？她说，在卡罗琳的晚餐聚会上认识我俩真高兴，我想回信告诉她，那天回家的出租车上你对我劈头盖脸的那一顿骂！那封信可就好看了！“亲爱的菲利丝，我很乐意找个时间跟你再喝一杯，但是你知道，我女朋友是个醋坛子。如果你已婚，或者长得很丑，或者身有残疾，我敢说，情况就不一样了。但是，一位未婚的，哪怕只有一丁点魅力的女士，噢天哪，我都不敢冒这个险。这位姑娘是不是同性恋并不重要，因为我实在是魅力无法挡，就算她不是，她坐下来跟我喝一杯杜松子酒法威末，站起来就变成狂热蕾丝边了！”

但是，战争让人变得冷漠，她悲哀地想，刚开始时，你想象自己能成为某种英雄。然而到了最后，你只会想自己。

“世界上应该有一处地方留给我们这样的人。”

她再次看了一眼茱莉娅那光滑、俊秀、上等阶层的脸，想到了珠宝，想到了珍珠。说到底，坚硬冷酷不正是塑造魅力的条件之一吗？

他没有停车，而是加快了速度。路面车辆渐渐稀少，广告牌开始出现在路边，上面是普莱亚香烟，箭牌口香糖，吉飞染料，还有威姆清洁剂的广告。她坐得更随意了些，看着城市渐渐向后退去：饱受弹火摧残的维多利亚式高街让位给红色的爱德华式楼房；然后又变成幢幢齐整的小屋，看起来像一个个戴着礼帽的职员；再往后小屋变成了平房和简易组装房。他们就像在时间里飞快倒退，平房和简易房也变成了开阔的绿地。到了最后，她想，如果你眯上眼忽略那些电线杆或天上的飞机，你就可以想象身处任何时间，或者，时间之外。

“你怎么了？你不快乐吗？” 快乐？”薇芙眨了眨眼，“我不知道。有人快乐吗？我说的是真正的快乐。很多人假装快乐。” “我也不知道。”海伦说。过了一会儿，她说：“快乐现在是多脆弱的东西啊，就好像快乐总共只有那么多。” “好像有配额一样。” 海伦笑了，“没错！而且你知道，你得到的那一点快乐很快就会用完，你就不敢放开了去享受它，你只会担心快乐没了之后该怎么办。或者你会想，如果你拿了别人的配额，别人又该怎么办？”

她发现，自己在嫉妒茱莉娅镜中的影子，嫉妒茱莉娅的衣服，嫉妒茱莉娅脸上的粉！ 然后她想起了另一件事：这就是凯对我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