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考

作者:童伟格

分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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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考内容简介

這本小說集共收錄九篇年輕小說家童偉格的作品。與書名同名的一篇(王考),甫獲2002年聯合報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作者以深諳鄉土人情世故、素描簿般的簡潔風格,自由進出拉美魔幻寫實的敘事幻術,後面觸碰到的卻常是「流浪漢傳奇」、「異鄉人」、「頹廢」、「放逐」,這些現代主義最核心 的命題。像蒙德里安的畫布上,出現了台灣東北海岸的景致:礦場、永遠在拓寬的公路、鳥雀榕,陰影裡那些滑稽善良的死人。作者處理的是最瘋癲殘酷的素材,那樣沉重的悲傷幾乎無法與作者的年紀聯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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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摘录

那些会令人感到希望与温暖的事,依旧只是生活上的琐琐碎碎,既幽微且抽离,它们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它们太琐碎了,琐碎到我驻足瞻之,突然间我失去了信心。

我虽然无友无伴、无祖无后,却毫不孤单,我是太阳,太阳只要将自己燃烧殆尽,就知道远近四方,不可能会有光了。他突然想去看海,海面上夕阳沉落,一片鸩红。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在那个纸张在雨中命定腐坏的过往山村里,祖父曾确切地对我说,据他考证,本地越三四百年会有一场毁灭性的灾难,一切会从头来过,人类重活,史书重写,然而,那不是因为什么神灵作祟的缘故,那只是因为,坏掉了的东西就会死掉。然而,祖父补充,不求天启,求之于心,我们依然要努力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然而,祖父回到他的书案前,指指面前的书,他说,你还是要记住,文字用你,不是你用文字,因为,文字比你活得久。

有人在等待我吗?墓园的野鬼们,你们愿意与我为伍吗?因为我是连别人的记忆都进入不了的孤魂。

我骑着外公的火红125,溯溪一样向大马路的深处骑去,外公你说不要转头看,也不要管车头上写的油剩多少、速度多少,只要专心看着前面,车还在走,你人还在车上,一切就都没问题。是了外公我记住你的话,只是路它自己没有了。

他想,她说得对,我们是对许多问题都无能为力,一点用也没有。只是,如果这世界一块陆地也没有了,我们兴许还是活得下去,我们学会沉潜,我们长出蹼,我们胸膛鼓胀,吸聚水底的气泡,我们长满鳞,不再害怕冷潮袭击。或者,整个世界都被冰给冻结了,我们也就萎缩了我们自己,成了封在固体里的蜉蝣。那时,出生和死亡都无关意志了,我们就是一口气都不存地活着,等待另一颗恒星再将我们解冻,我们总能活着,如此而已。

几十年过去了,到了四月四日妇幼节这天,吴伟奇看见吴火炎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堂嫂,拄着拐杖,从鸟雀榕旁的一间矮房走了出来。今年七八十岁的她,脚跨门槛,背倚门柱,将拐杖夹在腋下,两手撩起裙角,张开嘴巴,扯起嗓门,缓缓慢慢、悠悠凄凄地,一一呼唤所有她认识的人。有的人,已经过世很久了,她唱着名字的神情,好像是照着他们墓碑上刻的字一路往下念似的。

“谁死了?”吴伟奇问自己,他在小路与大马路交接的三岔口上停下捷安特,他看见,远远的地方有个身影向他走来,但天黑了,他辨不清那身影是谁。他扯起嗓门,一一呼唤所有他记得的名字,真实的、虚构的,死的、活的,神、人、鬼、兽,他想,无论如何,那身影,总不会吝于回应他一声。 四周安静极了。 什么东西掉在吴伟奇肩膀上,吴伟奇回头一看,是李国忠的手。

似乎,我们并不像我们所以为的那样,可以决定什么是有形的,什么是无形的,什么是野蛮的,什么是美丽的,什么是可信的,什么是不可信的,但我们不是正在写作吗?我们总可以试试看。

有些早晨寒冷,有些早晨闷热,记得的一切黏附在这个四方豆腐一样的水泥房子,房子与工厂共同怪异地立在田地上,像是一个要过渡到哪里去的遗迹,只是暂时被保留下来。 我们生活在这里,光是要维持它现在的样子,就已经筋疲力竭。 鞭炮还在不停的晃动,我仰头望向枝丫,阳光很快照花我的眼,我低头时,有一片血红的色泽从我的视线剥落,那姿态如此自然,不过就像是一片花瓣,离了枝头。

我大伯想着少年的话,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年轻人一时的感触。是啊,年轻人的话语里充满了一时的感触,当我大伯与其他船员的年纪相差愈来愈大时,他愈容易察觉这样的现象。今天他们高兴,明天他们难过,今天他们颓唐自卑,明天他们发愤振作。他们船长的年纪愈换愈小,脾气也愈来愈暴躁,现在这个新船长就时常对我大伯吼骂,在装卸货物时,他会吼着,老家伙,动作再不快一点,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去。我大伯把那些也当作是一时的感触。(P112)

对了,我大伯心想,我是一个巨人,我的血液冲突在我的指尖,我是长了翅膀的大鸟,黑夜来了,我是长了翅膀在黑夜高飞的大鸟,大鸟高飞,想要自隐而去,飞过田庄、被挖翻的山,还有一面大洋,看那九渊里的鱼儿,伏藏在深海底很爱惜自己。既以远离亮光而隐蛰,难道还要去和蚂蚁与蛭蚓为伍吗?一千年前的古人,用我大伯不能理解的文字这样写着。(P113)

我大伯转头,看见那条小河在他的左近出海,在他面前弯弯曲曲环抱了一片河滩,这时他又有一个想法,我大伯觉得,这个出海口也像是他的村庄的一个巨大肛门,因为它随时有可能就这样,把一个完好无缺,或者精疲力竭的身体,给排了出去。(P115)

印尼人不知所措地笑着,我也对他笑着。日后他安然地站在暗影里洗着杯盘,没有人记得要为他修好灯。那一天,印尼人叹口气,用他严谨的中文对我说:“我好孤单啊。”我愣了一下,但我不知道要如何纠正他,我说我们不会这样说的,印尼人问:“那你们怎么说?”我真的不知道,在我记忆中,没有人对我这样说过,或许就算有人说过,它应该或许也是更复杂更隐约的方式,我从来不屑去听懂,我以为孤单是不值得去化解是不值得用共谋般的游戏去彼此取悦的。

page166 他想,她说得对,我们是对许多问题都无能为力,一点用也没有。只是,如果这世界一块陆地也没有了,我们兴许还是活得下去,我们学会沉潜,我们长出蹼,我们胸膛鼓胀,吸聚水底的气泡,我们长满鳞,不再害怕冷潮袭击。或者,整个世界都被冰给冻结了,我们也就萎缩了我们自己,成了封在固体里的蜉蝣。那时,出生和死亡都无关意志了,我们就是一口气都不存地活着,等待另一颗恒星再将我们解冻,我们总能活着,如此而已。

最后一次离开祖父书房的那个傍晚,我走在三合院的泥地上,心中突然想念起童年那双筷子。那时,我们像群心无所求的乞丐,由于心眼依旧盖着童騃一片,即使总是身在雨中,我们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必然会消失的光与温。

每天下午,当刚吃下的午餐在胃里发酵时,她总是会经历种奇异的状况,一行一行的方块字相当快速地从她眼前滑过,满纸跑马,她好像把整段文字背下来了,然而实际上却什么都记不得,这时,每个字看起来都不太对劲,但是,她一个错字也挑不出来,这就是人们所谓的意识流,专门袭击编辑的大瘟。老大的说法是,要日以继夜,夜以作日,连续看稿子看十年以上,才能对意识流完全免疫。

那一天,印尼人叹口气,用他严谨的中文对我说:“我好孤单啊。”我愣了一下,但我不知道要如何纠正他,我说我们不会这样说的,印尼人问:“那你们怎么说?”我真的不知道,在我记忆中,没有人对我这样说过,或许就算有人说过,它应该或许也是更复杂更隐约的方式,我从来不屑去听懂,我以为孤单是不值得去化解是不值得用共谋般的游戏去彼此取悦的。我没有办法扫地了,我对印尼人说:“我好孤单啊。”

我知道,真正的终局就要到来了。 终局之前,唯一不变的是,处于公路终点的山村总是在下雨,并不是爽快的倾盆大雨,而是一种从各个物体表面每时每刻不断渗出的毛毛细雨——狗身上下狗毛雨、猫下猫毛雨,山村里的小孩都长大成人,离开山村了,他们婴儿时代的衣物,还挂在檐下干不了。

这个城市就像不时在变动样,即使是闭上眼睛,还是能清楚听见,各种拆毁和建造的声音,远远近近的。再迟钝的人,即使像我一样,也终于能够听见,不知道为什么,在应该觉得轻松快乐的时候,我只觉得,很难过。

然而我被架到一棵孤零零的大树下坐着,大家都在笑,我说我早就知道你们总挑无雨的假日相聚,你们对彼此笑你们对彼此沉默你们不理我我要尿尿给你们看,于是我脱下裤子对着大树尿了一泡很长的尿。然后外公跑过来,我发现他喘着气全身喷着汗,外公大力抓抓我的头,他说你要把我吓死啊你骑得差不多就该骑回来怎么这样一直骑下去害我走了半天路,我说外公我没有要害你我已经学会骑车了但路它自己没有了。 路它怎么自己没有了。

然后我看见雨中什么都看不清的大片玻璃窗外,老板娘和老板相偕走进来,他们问我,你怎么了?怎么在发抖?我说,没事没事,我现在很快乐,我看见光明与黑暗,我感到快乐且冰凉。

有些早晨寒冷,有些早晨闷热,记得的一切黏附在这个四方豆腐一样的水泥房子,房子与工厂共同怪异地立在田地上,像是一个要过渡到哪里去的遗迹,只是暂时被保留下来。 我们生活在这里,光是要维持它现在的样子,就已经精疲力竭。 鞭炮还不停地晃动,我仰头望向枝丫,阳光很快照花我的眼,我低头时,有一片血红的色泽从我的视线剥落,那姿态如此自然,不过就像是一片花瓣,离了枝头。

后来他发现,点火的就是他自己,大家是来看他像一只虚弱苍白的蚕一样,蹲踞在自己的衣冠冢里,而且这只蚕的脸色,像燃烧的炭一样愈来愈红,愈来愈热。 当时大家都醉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默然坐着,直到黑夜掩了上来,在这个世界上,白天的背面就是黑夜,他想,黑夜是很公平的,无论地球转了几圈,黑夜底下,咱们看不到的,就是看不到。 他想告诉她,小心了,咱们得小心留意任何琐碎的痛苦与欢乐,是的,因为咱们既不会长生不死,也不能就在今天死去

在整面漆黑噬人夜空中,仅有一颗星寂然亮着,此景必然恒常出现在人世之上,也于是他发现,世间最易临摹的乃是人与人间的孤隔,只要专注在融没入整片黑暗中的一点矛盾,不存在对抗,无须理解,连质疑也小心避免,只要看,看那肉眼可见的余光不断不断奔跑出亡着,很久很久以后,它会自动在远方凝成一个静止不动的点。——从何时开始,只剩下视觉了?

那些会令人感到希望与温暖的事,依旧只是生活上的预项碎碎,既幽微且抽离,它们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它们太琐碎了,琐碎到我驻足瞻之,突然间我失去了信心。

在我们的心中,存在着不远不近的现实,这个现实比昨天的哀伤近,比明天的忧虑远,我们信任这个现实,因为这样微妙的距离,常让我们激发出一种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悲悯情怀。

童伟格:“至于一个野蛮的灵魂,装在一个美丽的盒子里,在我故乡是不是一件常有的事情,我不大知道;我所知道的,是那些山同水,使地方草木虫蛇皆非常厉害。我的性格算是最无用的一种型,可是同你们大都市里长大的人比较起来,你们已经就觉得我太粗糙了。”这是沈从文的话,我常想,如果野蛮的是细节所组成的故事,美丽的是结构,不知道会组成一部怎么样的作品?

然而,祖父回到他的书案前,指指面前的书,他说,你还是要记住,文字用你,不是你用文字,因为,文字比你活得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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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童伟格

童伟格

童伟格(1977—),出生于新北市万里区,毕业于台湾大学外文系、台北艺术大学戏剧学系硕士班,现为台北艺术大学戏剧学院讲师。曾获1999年“台北文学奖”短篇小说评审奖,2000年“台湾省文学奖”短篇小说优选、“大专学生文学奖”短篇小说叁奖,2002年“联合报文学奖”短篇小说首奖以及2010年“台湾文学奖”图书类长篇小说金典奖。著有舞台剧本《小事》、文集《童话故事》、短篇小说集《王考》与长篇小说《无伤时代》《西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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