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火

我没有读过瓦雷利的作品，也没有读过普鲁斯特的著作。大抵我对文学是一窍不通，不过不懂还更好些，因为可以使我对事物看得更真切些。人类——所谓人类，不过是闹市里聒噪的苍蝇。因此对我而言，作家才是一切，而作品则一文不值。

小说真是个无聊的东西，无论写得多么精彩，百年之前早有更加优秀的作品摆在那儿了，更新更时髦的作品其实百年之前就有人写过了，现在最多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我真想去死。但在今年的正月，从外面收到了一件新年礼物。这是一件衣服，质地是麻质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灰色的细网格，应该是夏天穿的衣服吧。我又想了想还是再活到夏天吧。

—我是个盗贼，不出世的玩世不恭的家伙，但像我这种艺术家既不伤人，也不偷盗，只不过是个差劲的投机分子。

“别在这里装了，如果你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她了，那就分手吧！”

“爹。”诗瓦对着父亲的背影喊着，“你究竟为什么而活着？” 父亲耸了耸肩，有些疑惑，不住打量诗瓦那张严肃的脸庞，嗫嚅道： “不晓得。” 诗瓦把手里的芒草叶放到嘴里嚼来嚼去：“那倒还不如死了的好。” 父亲扬起巴掌，眼看就要狠狠地抽下去，却又犹豫着放了下来。对女儿使起了性子一事，他早就看穿了，但又想到女儿就要长成成熟的女人，终于忍了下来。 “是嘛，是嘛。” 诗瓦讨厌死了父亲这种闷闷不想的态度，狠狠吐出了口中的芒草叶，大声喊道： “傻瓜！傻瓜！”

我真想去死。但在今年的正月，从外面收到了一件新年礼物。这是一件衣服，质地是麻质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灰色的细网格，应当是夏天穿的衣服吧。我又想了想还是再活到夏天吧。

自己一生都在和忧郁战斗，但最后还是离不了一个死字，每当想到这就会觉得自己非常可怜。青色的稻田一时布满了一层朦胧的薄雾。他泫然若泣，为了这种不值一提的殉情之事曾流过泪，想来总有些丢人。

哥哥这样说过：“不要认为小说很无聊。我只是觉得写起来有点慢，常常想为写一行实话，而必须有上百页的背景做铺垫。”我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说真的，句子越简单越好，只有这样才能为人信服。” 另外，哥哥很讨厌那些对自杀赞赏有加的人。但是我认为，自杀跟处世哲学一样，是件需要精打细算的事情。当我正想到这时，哥哥说的下面这句话让我很意外： “给我从实招来。嗯？这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水到渠成。”

艺术之美，说到底还是服务于普通大众的。

如果木匠被花儿搞得神魂颠倒的话，这对他是一种妨碍。

婶婶说道： “你这人既然能力不行，那就得交个好人缘；你的身体既然弱不禁风，那就得心地善良；你这人既然喜欢说大话，那就得言行一致。”

都已经知道了，还要我招供，这是多么阴险的刑罚啊！

吾乃山贼，却被汝夺走了名声。

“现在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虽说如此，当我的铜像建成之时，姿势是这样的，右脚朝前伸出半步，慢慢转过身，左手揣在背心包里，右手紧紧拽住曾经写失败了的作品。昂首向天，不行不行，这样也没什么意思，而且鸟粪还刚好可以掉在鼻子上，这让我非常讨厌。不过介绍石碑可以这样刻着：‘这个男人，刚刚出生时其实就已经死了，一生都在撕毁自己写失败的作品。’”

生活在安逸的环境里，却写成了绝望的诗歌，备受生活折磨的时候，却还在孜孜不倦地歌颂生活的乐趣。

人终究不免一死，与其躺在床上等死，还不如试着写一篇浪漫主义的作品。

所谓幸福，无外乎是令人艳羡的小众之乐，抑或是悲天悯人的大气之心。

毕竟小说这东西，不是光在脑子里想就能想得出来的，必须落笔往下写。

他深信这样一种观点，真正的幸福，并非来源于外在，关键在于自己一直要有这么一种心理准备，即要么成为英雄，要么成为殉道者。

不过他心中那只落巢的充满野性的鹤，依然不太熟练地展开翅膀，喟叹难以理解的艺术，埋怨生活的平淡，在这荒凉现实间，只得懊恼痛苦地呻吟。

在他这漫长的一生中，就只对生与死这两件事没说过谎。甚至在临死前的那一刻，都还说不了真话。

我认为青扇肯定是一个傲慢的人，一般这类人，总喜欢把自己的兴趣搞得与众不同。

我这人有个弱点就是很容易被艺术家所吸引。特别是这个男人正为世间舆论所不容之时，更是使我怦然心动。

不觉间我想起了候鸟的故事，猛然感到我和他是那么的相似。并不是在某个具体的地方，而是有着某种相同的气质。一想起我们都是候鸟，我就不安起来。究竟是他影响了我还是我影响了他？不管哪一种说起来都是一件悲剧。无论哪方，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侵蚀着对方的内心对吧？

勿落笔。勿博览，断一切诸念，活在当下！

“你若是容器，我就是顺流而至的一泓水。”

我刷过牙，洗完脸，然后躺在廊下藤椅里，默默地看着妻子洗脸的样子。洗脸水倒在庭院的黑土中，无声无息地流淌着，这就是所谓水到渠成一像这样小说就能够流传千古，那便是我所说的“人工的极致”。

可是，一切都已于事无补了，就像我眼前的水流一样，悄然无声地逶迤而去，没有任何起色

那时眼里竟然浮现邻村树林边的闪闪的电灯光，宛如蓟花一般灿烂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