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

作者:叶广芩

分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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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桑子内容简介

这是一部讲述民国以来满族贵胃后裔生活的长篇小说 是一幅描摹人 物命运、充满文化意蕴的斑斓画卷, 是一曲直面沧桑、感喟人生的无尽挽 歌。清已降,大宅门儿里的满人四散, 金家十四个兄妹及亲友各奔西东:长子反叛皇族当了军统,长女为票戏而痴迷;次子因萧墙之祸自尽,次女追求自由婚姻被逐家门……一个世家的衰落 一群子弟的遭际,形象地展现 了近百年间中国历史的风云,社会生 活的变迁与传统文化的嬗变,令人思绪绵绵。“采桑子”本为词牌,此书名借用之。满族著名词人纳兰性德所著《采桑子・谁翻乐府凄凉曲》,曾被梁启超先生赞为“时代哀音”,称其“眼界大而感慨深”,此书亦然。写没落而不颓放叹沧桑终能释怀,娓娓道来, 不瘟不躁,实有大家遗风。其“京味”, 较之一般“京味小说”更为浓郁、醇厚,是从生活深层涌流出来的上层老 北京的情趣与意蕴,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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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摘录

我不信什么同学,我就信实力,老宣传“老三届”这强那强,这个是大作家,那个是大款,他怎么就不说说我们这些压根儿就没找着工作的、下岗的,还有像我这样病得起不来炕的!不行的是一大批,行的只是极少数,那些大企业家们,那些大作家们是扣肉,我们是下头的梅菜,霉透了的梅菜,人家在上头,我们在下头哪!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可怜我平地里遭此贫困,我的儿啊—— 把麟儿误作了了自己的宁馨。

精致的水绿滚边缎旗袍柔软的质地,在灯光的映射下泛出幽幽的暗彩,闪烁而流动,溢出无限轻柔,让人想起轻云薄雾、碎如残雪的月光来。旗袍是那种40年代末北平流行的低领连袖圆摆式样,古朴典雅,清丽流畅,与现今时兴的,以服务小姐们身上为多见的上袖大开气儿旗袍有着天壤之别。

从民国初年到抗战期间,京、津等地出现 教养没技能,衣着寒酸举止高雅,手不能提却能写对联画画,肩不能挑却能拉山膀起霸。只可惜书画还不到卖钱水准,唱做仍停留在玩票阶段。他们对人有礼貌,说话有分寸,文墨有根底,举止有风度,穷愁潦倒却又目空一切,有的汉人就带着不友好的情说他们“倒驴不倒架ル!

宋被北平某学校推为名誉校长,前往致词曰:我宋宝印学没上过几天,大字不识几个,就认得东西南北中发白,x他姐,今天也轮到我当校长了,我很高兴。既然大家看得起我,我也绝对得起大家,往后谁要欺负你们,就是欺负我的孩子,我就x他妈!×了他妈还不答应他,还要x他姥娘!…

金昶对我说,听见没有,老爷子不高兴了,为什么,知道吗?我说,不知道。金昶说,老爷子嫌钱给得少了。金昶又说,您真以为刚才那两件玉是假的?我说,难道还是真的?金昶点点头,小声说,货真价实地真!老爷子故意把它说成假的,价儿就压下来了,出手的卖不上价儿去,急着抛出,就由我来收购,以假价买真货,姑爸爸,您说这样的买卖不赚什么赚?古人说衣食足而知礼义,这话不假,“穷且益坚”只能过瘾。“富且益奸”才能生存。

世事迭至,如风吹水

廖大愚把怀里剩下的花围着墓碑撒了一圈,朴实无华的丁香和墓前那些美丽的花卉相比,显出了难以伸展的羞怯,显出了谨小慎微的不安……淡泊相处,可以维持久远,丈夫重知己,不为别的,就为那故旧的离去,为那相知相通的情愫,为那深处埋藏的无穷尽,走进这难耐的尴尬,走进这细雨尘烟,以慰藉死寂的魂灵和自己长久的沉默。 丁香依旧,良友难逢。

他的心里真是后悔极了,后悔听了王玉兰娘儿俩的撺掇。赶来凑这个热闹,本来在家待得好好儿的,这是何苦!金瑞手里提着黑人造革提兜,拉链坏了,兜口半张着,一望便知里头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这样的兜在北京已经不多见了,搁在卖水烟袋什么的摊儿上说不定也能当古董卖出去。黑兜里头搁着那个白碗,出门时王玉兰把它用旧报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多包几层也显得咱们的东西珍贵。但金瑞把那些报纸都扯了下来,他嫌沉。说光一个碗就够他提的了,还要鼓鼓囊囊地加上那些纸,白费劲儿,他已经有日子没干这么重的活儿了。

......金瑞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所谓多走几步,风光无限,他突然觉得世界变得很复杂,生活变得很凝重,他惊奇长期以来自己充耳不闻的昏沉和得过且过的浮漂,在漫长的五十余年生涯中,竟然没有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一问题......

舜镗就说他现在为鸟也走火入魔了。他说人融到什么世界里就会变成什么,他常常半天儿半天儿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的红子,就觉得自己也是一只鸟了,在笼子里跟他的红子一块儿吃食、喝水。

小布人儿的脸是老三给我画的,他说是照着他媳妇静蕴的脸画的,所以我的小布人儿有一张死人的脸。

老三说,世态炎凉,年华逝去,置身于市井之中,终难驱除自己身上沾染的俗气;然而厌恶俗气的同时又惊异于以往的古板守旧,苛求别人的同时又在放松着自己。检束身心,读书明理已离我远去。表面看来,我是愈老愈随和,实则是愈老愈泄气。我自己将自己的观念一一打破,无异于一口一口咬噬自己的心,心吃完了,就剩下了麻木……

……我感到脚下的地在朝下陷,一种轰塌的感觉使我站立不稳。我用手扶住墙壁问金昶是不是地震了,金昶看了看头顶的灯,说没有。

多么清苦的日子对她来说好像都不苦,她就这么餐风饮露般地活着。这使人觉得,嗜好一种事物,一旦到了一往情深不可自拨的痴迷程度,那么这个人多半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闲散得恨不得去拆火车。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老四舜镗擅长演青衣,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壮疙瘩,演戏却很温柔细腻。他扮演的苏三、虞姬、杨贵妃什么的往往要比外头戏班同类角色大一号,他在台上一走,瓜尔佳母亲就要说,苏三这腰粗得像水桶,真难为了王三公子,怎么搂的过来。但是老四唱得好,他学的是梅派,梅派的大气优雅,雍容舒展,老四学得唯妙唯俏,你若是闭着眼睛听他唱,在那曼曼轻歌中,你一定会想起“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这些很美好的句子来。但你千万不要睁眼。

董戈来了,几乎没有多余的话,也不提他和他母亲的事情,只是拉琴练唱,神情圣洁而专注。他把与大格格练唱看做一种艺术享受,一种对严酷现实的逃避,一种心思独驰的追求。

吹鼓手的生涯是很凄惨、很低贱的,为世人所看不起,董戈隐瞒他的行径也情有可原。他到我们家来拉琴,从来都是穿长衫,从来都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将前一天的风尘扫荡得不见一丝痕迹,看得出那长衫都是前一天压平了的,想必是他母亲帮他做的。

大格格颓然地坐在那肮脏的台阶上迈不开步了,风扬起地上的灰尘,向她扑打过去,将她那张失望的脸埋藏在昏荡沉暗之中。一只老鸹落在院里枯叶落尽的枣树上,枣树枝颤了两下,终于托住了那份沉重,沉重的树枝衬着背后初冬阴惨惨的灰云,那里是一片虚空。。。。。。老七从台阶上拽起大格格的时候,只感到她浑身发僵,轻飘飘的身体好像只剩下了一个躯壳。

嗜好是一种事物,一旦寝馈到了一往情深不能自拔的痴迷当中,那么这个人多半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世态炎凉,年华逝去,置身于市井之中,终难驱除自己身上沾染的俗气;然而厌恶俗气的同时又惊异于以往的古板守旧,苛求别人的同时又在放松自己。检束身心,读书明理已离我远去。表面看来,我是愈老愈随和,实则是愈老愈泄气。我自己将自己的观念一一打破,无异于一口一口咬噬自己的心,心吃完了,就剩下麻木。。。

廖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没有立交桥,没有广告牌,没有夜色,也没有雨水,只有一座城,一座已经在北京市民眼里消失,却依然在廖先生眼里存在着的城,那座城在晴丽的和风下,立在朝阳之中。

说是无情,真到绝处,却又难舍,这大概就是做人的两难之处了。

花厅的门虚掩着,门缝透出久违了的气息,这气息无时无刻不在这个家族的各个角落存在着,虽然时光荏苒,世事更迭,却仍旧顽强执拗地存在着,熏染着来到这里的一切人和物。

舜铨扶着母亲又屋里走出。母亲说,进去吧,外面风大。舜琪,舜镗似有不忍离去之意。母亲说,也不必难过了,谁也不是完人。大羹必有淡味,至宝必有瑕疵,大简必有不至,良工必有不巧,黄四咪也好,老二也好,你们几个也好,都按自己的活法在世上走了一遭,好着呢!

我踱到门前,倾听外面凄切的雨,檐水滴在石阶上,杂乱无章,恰如我纷乱的思绪。漫漫长夜,守候沉疴在身的亲人,是人生必经的历程,是一种苦涩的幸福,也是一种无奈。炉上的壶盖发出噗噗的声音,壶嘴也泛出呜呜的声响,恍惚间,又加入了某种和声,隐约听去,其声嘤嘤,其情切切,似子归夜啼荒山,如孤鸿哀唳沙滩,时急时徐,时隐时现,呜咽不绝,渐微渐杳……我打开房门叫丽英来听,却见花厅灯光已熄,想是人已睡去,沉寂的院落中,塞满了如同呼唤人名的秋雨,砭人的风令人从心底发颤。

行家书,花脸宁美勿媚,花旦宁媚勿美。

中国的男人捧女戏子是天经地义的,捧唱得好的名媛则高雅又神圣了,为名媛叫好儿,更当花力气,花精神。有许多人来戏园子不是为了听戏,纯粹是为了来喊几嗓子的,说这样可以疏肝泄郁,荡气回肠,是极好的养生之道。我想,那时中国是因为没有足球,这就不得不逼得一些老爷们儿把精力和热情都扔到戏园子,扔在那些可怜的戏子们身上,在某种意义上说,昔日的戏子与今日的球员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试想,今日的万千球迷在某一天都进了剧院,那真是没有唱戏的活头了。但那时候的球迷的确就都凑在戏院里,在戏场小天地,天地大戏场中极尽抒发着他们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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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叶广芩

叶广芩

叶广芩,女,北京人。1968年到陕西,当过护士、记、者、编辑。1990年在日本千叶大学学习。1995年调入西安市文联,现任西安市文联副主席。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采桑子》,中篇小说《黄连厚朴》等。中篇小说《梦也何曾到谢桥》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2003年中篇小说《猴子村长》获“新世纪第二届《北京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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