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不醒

“什么叫歹徒？” “舞刀弄枪的家伙。” “你是个歹徒吗？” “当然了，”我笑着说，“不过严格说起来，所谓歹徒是指没站对地方的人。” “我常常怀疑到底站在哪边才算真站对了。”

一串串气泡在里面往上冒，就像一场场空欢喜。

Under the thinning fog the surf curled and creamed, almost without sound, like a thought trying to form itself on the edge of consciousness.

我们开车离开拉斯奥林达斯，接连经过几个临海的阴冷小镇，窝棚似的屋子建在靠近汹涌波涛的沙地上，更大的屋子建在海滩另一侧的山坡上。偶尔见到一扇亮着黄色灯光的窗户，但大多数屋子都已经熄灯。海草的腥味从海面飘来，黏附在雾气上。轮胎在潮湿的混凝土路面上唱着小曲。世界是一整团湿乎乎的虚无。 用功力如此深厚的景物描写展现马洛的心理状态，还调节了一下叙事节奏，钱德勒是真的牛

如果一个人体重一百九十磅而又能表现得一派风流潇洒的样子，那正是我这时努力的目标。

他想写一部“人人都在作品里无忧无虑地散步”的小说。 他不喜欢看大海，因为海里有太多的水和太多淹死的人。 他说：“我是个没有家的人．．．到现在，还是。”

一旦你死去了，躺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躺在龌龊的水坑里，还是躺在高高伫立的山峰上的大理石宝塔里？你已经死了，你再也不会醒来，这些事你就再也不去计较了。

你喜不喜欢我的态度与我毫不相干。我的态度确实很不好。在冬天的漫漫长夜里，我自己也常常为这个难过。

死者的尸体要比破碎的心沉重得多

Dead men are heavier than broken heart.

“就为了这点儿钱，你就肯得罪我们县里一半的警察？”“我不想这么干，”我说，“可我怎么办？我在办这个案子。我得靠出卖我这点儿本事过日子，我所拥有的就是老天恩赐我的那点儿胆量和智慧，加上为保护雇主而甘愿任人摆布的决心。

我不跟她计较。我不计较她骂我什么，不计较任何人骂我什么。可这屋是我的空间，我住在里面。这是我唯一的所谓的家了。里面的东西是我的仅有，能勾起我许多回忆，教我忆起往事，让我想到一个叫家的地方。东西不多：几本书，几张照片，一台收音机，一副象棋，往日书信，如此而已。算不得什么。但它们填满了我的记忆。

死人比破碎的心还要沉重。

她跷起腿，又点了支烟：“对。我喜欢轮盘赌。斯特恩伍德家的人都喜欢必输的游戏，比方说轮盘赌，比方说嫁给不告而别的男人，比方说五十八岁高龄去玩障碍赛马，结果被失足摔倒的马压成终身瘫痪。斯特恩伍徳一家有的是钱。买来的全都是跳票的承诺。”

第二天早上，我就着鸡蛋和培根读完全部的三份晨报。它们对事件的描述与接近真相的程度和报纸文章一贯的水平差不多，也就是从火星到土星的距离。

“一个老太太从窗口向外看，见到一个男人跑过，六个月后能在一排嫌疑人里把他挑出来，但我们向旅馆员工出示一张清晰的照片，他们却没法确定是不是。” “这是优秀旅馆员工的必备品质之一。”

手枪瞄准了我的胸膛。枪在她手里看来拿得很稳。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响。她的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像是刚刚刮过的骨头。她的年龄一下子老了很多，邪恶、堕落，像是一只野兽，一只凶狠的野兽。

我看我真是个太重感情的老山羊，”他说，“全然不像个军人。我喜欢那个小伙子。看来他对我是一片真心。我想我对自己判断人的能力过于自负了。替我找找他吧，马洛。只要找到他在哪儿就行。

我摘下墨镜，用它优雅地轻轻敲打着左手手腕内侧。若是一个人真能在体重达一百九十磅的同时翩然若仙，我正尽力而为。

平克顿事务所的侦探也不讲究，”我说，“如果为人老实，在这行当里发不了财。如果你好摆派头，那说明你发财了一一或者很想发财。”“哦一你为人老实吗？”她道，一边打开了包。她从一只珐琅烟盒里括出一根烟，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上了火，随后把烟盒和打火机往包里一扔，任由包口敞着。 “勉强老实着。 你是怎么干起这肮脏的行当来的？” “你又是怎么嫁给一个走私酒贩的？”

十月中旬的一天上午，十一点钟左右。太阳还没有露头，几座小山丘前的空旷处雨意很浓。我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西装，里面是深蓝色衬衫，系着领结，口袋里露出一角手帕，脚上是厚底黑皮鞋，带深蓝色花纹的黑色毛线短袜。我显得又干净又利落，脸刮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有醉意。至于有谁能够知道这一点，那不关我的事。总而言之，凡是一个衣冠整洁的私人侦探应有的外表，我都具备了。因为我正在拜访一位家资四百万的大富豪。

她大约二十岁左右，体格瘦小、纤巧，但看上去却很结实。她穿着十条淡蓝色的裤子，非常合身。走路的样子飘飘悠悠，好像两脚并不沾地。她那漂亮而弯曲的黄褐色头发剪得很短，比现今流行的那种发梢卷起的齐肩发式短得多。她的眼睛是灰色的，在看着你的时候一点表情也没有。这个女孩子走到我身边，咧开嘴对我笑了笑。我看到她生着食肉动物般锐利的小牙，白得像柚子瓣，光洁有如白瓷。在她的两片又薄又紧的嘴唇中间，牙齿在闪闪发亮。她的脸血色不够，看来不很健康。

他说得很慢，非常吝惜自己的气力，就像一个失业歌舞女郎节约使用自己最后一双好袜子一样。

他的蓝眼睛蒙上了一层寒霜。

我的上帝，你这个漂亮的大坏蛋，我真该把一辆布依克汽车摔到你身上。

几滴雨珠试探性地落下来，在人行道上留下几个镍币大小的湿点。

她的眼睛眯缝起来，直到只剩下一线淡绿色的闪光，就象森林深处树影掩映中的水潭的波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