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隐

他还是把油伞交给了巧红，偏头看了看天，伸手接了接空中飘着的雨丝，又一张手，“这叫什么雨?” 她脸上浮起了笑容，“这不叫雨叫什么？” 他又抓了把雨丝，再一张手给她看，“这叫天上洒下来的云。”

江湖有江湖的正义和规矩，王法不王法，民国不民国，都无关紧要。

年轻人看世界真是干脆。一会儿玩得半夜不回家，一会儿曲终人散，伤感离别，一会儿人生又是一个个阶段，一个完了接一个，头都不必回。

我跟您说，每一行都有个江湖，都不容易混，更别说混出头。学英文也好，学什么数学物理化学也好，就跟咱们练武一样，没十几二十年，见不出功夫来……”

法律在哪儿?以前的王法再不是东西，还容得下我们，还尊称我们是侠义道，可是现在，法律取代了正义，第一个给淘汰的就是我们。干我们这一行的，如今连口饭都没得混了。今天，会两下子的，只能成为法外之徒，只能去干坏事，只能投靠黑道……你等着瞧吧！

“这就是一九三七?”蓝兰忍住了眼泪。

侠隐记 将近酒仙 燕子盗李，重显人间，狼狈之流，胆战心巅 单枪赴宴，四丧黄泉，顺天府内，为民除奸。 剑道山本，浪人羽田，染指他乡，一再而三。 屡戒不改，作恶多端，一倭断臂，一寇涅槃。 卓十一少，倚财弄权，倒行逆施，侠隐把关。 朱首潜龙，无法无天，心黑手辣，罪行连篇。 吃里扒外，天怒人怨，替天行道，燕子李三。 黑龙门徒，听我一言，天网恢恢，终有一天。 对头报应，姓李名三，燕子侠隐，用在人间。

巴掌大的猪油葱饼。李天然吃得又香又过瘾。爆羊肉，西红柿炒蛋，凉拌黄瓜，香椿豆腐。

“巧红。blabla，反正，名儿取得可正好……会女红，手又巧。

四合院儿真是安静。李天然坐在那儿，像是身在山中野庙。这么小小一个院子，方方正正，天井那儿的树有槐有榆有枣，都有三四个人高，鱼缸里有鱼，花盆里有花。大门儿一关，外边什么杂音飞土都进不来。完全是个人的小天地。

晒在身上暖乎乎的太阳，一溜溜灰房，街边的大槐树，洒得满地的落蕊，大院墙头上爬出来的蓝蓝白白的喇叭花，一阵阵的蝉鸣，胡同口上等客人的那些洋车，板凳上抽着烟袋锅嗮太阳的老头儿，路边儿的果子摊，刚才后头跟着的那几个小子，秃头流鼻涕的小伙子......他觉得心中冒着一股股温暖。

“开国之父华盛顿，林肯解放黑奴，现任总统罗斯福，还有个武打明星飞来伯.....”他喷了几口烟，“你这小子真当我们老西儿都是土包子啊！”

自己的圈子，自己人料理。江湖有江湖的正义和规矩，王法不王法，民国不民国，都无关紧要

听我说，亲爱的朋友，这迷人的古都，还有她所代表的一切，那无所不在的悠久传统，那无所不在的精美文化，那无所不在的生活方式......我告诉你，亲爱的朋友，这一切一切，从第一批日本兵以征服者的名义进城，从那个时刻开始，这一切一切，就要永远消失了......

他还是把油伞交给了巧红，偏头看了看天，伸手接了接空中飘着的雨丝，又一张手,"这叫什么雨？" 她脸上浮起了笑容,"这不叫雨叫什么？" 他又抓了把雨丝，再一张手给她看,"这叫天上洒下来的云。" 关巧红笑了,"您真是外国住久了，"也伸手在空中抓了把雨丝，也张开了手,"这天上洒下来的云，我们管它叫雨……" 然后又把伞塞回他手上，转身跑进了烟袋胡同。

李天然非常喜欢，非常高兴，非常感动……

他坐在沙发上发愣。走着瞧？往哪儿走？瞧什么？

这种暗杀和仇杀，在中国武林是常有的事，而且当事人绝不会求助官方。自己的圈子，自己人料理。江湖有江湖的正义和规矩，王法不王法，民国不民国，都无关紧要。

李天然沉默了会儿，摇摇头,“这种国家大事，我搞不懂……反正，管你什么政策，成功就对，失败就错。

天然一口干掉威士忌。那位酒仙可真给他取了个好外号。古都没了，侠还没当成，现在连隐都无处可隐了。。。

没那么热了，偶尔好飘过一丝轻风。他拐上了鼓楼大街。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全城都睡了。 他慢慢蹦跶着上了东四大街。也是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就几根路灯暗暗亮着。两旁大树，叶子密密的，遮住了后头一排排房子，只留下中间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大路。全北平都睡了。 也不知道知道从哪条胡同里，悠悠远远地，婉转凄凉地，传出来长长一声：“夜壶......” 他突然无法解释地迷上了这宁静的古都......

古都侠隐（之四） 将近酒仙 梁任公集宋人句，转赠“燕子李三” 燕子归时，更能消几番风雨； 夕阳无语，最可怜一片江山。

他下午去胡同口上绕了绕。太阳很晒，也没风，地上冒着热气。一片死寂。要不是树上的蝉叫个不停，北平像是中了暑。也许城一沦陷，就是这个样儿。

“泛美”的《中国飞剪号》。这班飞机的太平洋航线可真不简单。从旧金山起飞，沿路停火奴鲁鲁、中途岛、威克岛、关岛、马尼拉，才到香港。全程八千五百英里，才四天。可是也真不便宜，单程八百五十美元。他算了算，以他五十元的月薪，再以美元法币一比三块七毛五……老天，他五年的薪水都不够。

她很舒服地半躺在丝绒沙发上，跷起来的那只左脚，慢慢玩弄着脚上白毛毛的高跟露空拖鞋，涂着鲜红意丹的脚指甲，像五粒大大小小的红豆，上下颠动，娇艳的脸色儿之中显出少许委屈…

“会出事吗？”罗便丞夸张地反问，“你们中国人可真沉得住气。”李天然只好点头，“那倒是我们中国人的本事……”

可是还得先摸清楚了他家都有谁。李天然不想多伤人，万不得已也不能乱伤人。冤有头，债有主。天下不平的事多如海沙，只做该做的，只找该找的。

以前的王法再不是东西，还容得下我们，还尊称我们是侠义道，可是现在，法律取代了正义，第一个给淘汰的就是我们。干我们这一行的，如今连口饭都没得混了

大寒，我既没有要求你宽恕你的敌人，也没有能力说服你，要你接受，只有上帝可以作出裁决，更不要说惩罚。你还没到二十岁，你还有一辈子要过......你想想，就算你报了这个仇，那之后呢？就算法律没找到你，也是一样，那之后呢？这个年代，你一身武艺又上哪儿去施展？现在连你们的镖行都没有了，你还能干什么？天桥卖技？去给遗老做护院？给新贵做打手？......跟我们去美国走一走吧，出去看看世界......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很大，大过你们武林，大过你们中国......去看看，这不也是你们老说的跑江湖吗？

主要的是，我也不想待在北平了......太老了，太旧了，不管你做什么，都有几百上千年的传统约束着你......